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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者上钩-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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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娘们,你要烫死我啊!”
  “你醒了啊……”
  “快拿起来,你是被蠢猪附身了,还是想害死我?”求人不如求已,伸手欲掀开热毛巾,赫然惊觉自己双手被紧缚于身侧。
  他脱口:“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没要对你做什么。”她答,慢吞吞地拿起热毛巾,正要再说话,他已怒火腾腾,抢白骂道:
  “没要对我做什么?那就是怕我对你做什么了喽?”他用力嗤了一声:“大姑娘,也不瞧瞧你的长相……”昨晚老大夫说的片段闪过脑中,让他还不够及时咬住舌头。
  西门永暗恼自己的心直口快,偷瞄她一眼,瞧见她正默然注视自己。他心一虚,很没用地转移话题:
  “今天天气真不错。”
  “是吗?”她转头向外瞧去。
  “是啊,我都看见光从屋顶上漏下来,敢问姑娘你是多久没有修葺屋顶了?”他自认很和气地问。
  “五年以上了吧。”她答道。
  “难道你睡觉时都没有发现你家屋梁出了问题?女人家不会修,就去找男人来啊——”话顿时消失在他的咬舌之中。
  他是头蠢猪!
  西门义常说他有大脑,只是大脑不常来敲门,反而让心直口快成为他的本性。他向来嗤之以鼻,如今,他承认自己的确是没有听见大脑敲门的声音。
  他再度偷瞄她一眼,发现她正在旧柜前翻找某样东西。她的侧面看起来挺清秀的,人又娇小,头发随意束起,发色有些粗黄,衣着很普通,不致于破破烂烂,但也看出是穿了好几年的旧衣。
  依她的外貌来看,大概小他几岁吧?或者更小?
  忽然,她转过脸,对上他的视线。
  他暗惊,俊美的脸孔微红,呐呐道:“我有些热……”
  “那是当然。你发烧了。”
  “发烧?”
  “从昨晚你就发起烧来,昏迷不醒。”
  “是吗……”低头一看,终于发现束缚住自己双手的,是包得他紧密的旧被。“多谢姑娘照顾。”
  “照顾不敢当。”她温声说:“你的伤,必须看大夫,可我请过李大夫,他说是你叫他滚的,他不肯再来。”
  西门永一听见他的大名,火气就烧啊烧的!
  “他敢再来,就不会完整地走回去!”顿了顿,见她没有答话,以为她吓着,只得努力憋火,压抑道:“姑娘,在下乃一介粗人,说起话来是心直口快了点,你可别介意。”
  她微微一笑,道:“我不介意,可我也不想拖着你走出这山口找城里的大大。”
  “我自己可以来!”他挣扎想爬起,腹部一阵阵的抽痛,痛得他额冒冷汗。
  她没有靠近,仍站在柜前。
  “公子若不嫌弃,我乾爹是大夫,他虽已仙逝,但医书尚在,后院也有他留下的药草,我可以试试看。”
  他闻言大喜:“你学过皮毛?”
  她摇摇头,坦白说:“只看过几回而已。”
  “……敢问姑娘你乾爹何时仙逝?”
  “四年多前吧。”
  “他死前采的药草……可以保留这么久吗?”若是平日的他,必会大骂她是想害死人吧。
  “我也不清楚。”
  “那……若是姑娘拖着在下到最近的城镇,需要几日?”
  她迟疑了下,答:“应该也要好几日吧,我没走过。”
  难道她被姓宁的大夫救起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这个想法滑过他心底,同时想起去年此时他逃离这里到最近的城镇也要三天,何况是个女人家拖着他而行——
  双肩一软,他认了。
  “姑娘,请放手一试吧。”他沮丧道。
  她点点头,往门外走去时,忽然他叫住她——
  “姑娘,在下西门永。”
  她回头,微笑点头,没有要自报姓名的打算。
  他又喊:“若是不慎医死在下,请记得,在下叫西门永,墓碑上莫要提错,是永远的永,而非勇而无谋的勇。”
  说到最后,原本意气风发的声音已化为等死的沮丧,她一听,想要笑出声,却忽然想到什么,唇角便又垂下了。
  他天性好动,一年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夜宿野地,所以,在户外看星星,他常做,但在屋内看星星,这……真是头一遭啊。
  他瞪着铜铃大眼,透过屋顶那条大缝,望着天上的星星。
  “我说啊……姑娘你到底在晚饭里掺了什么药,为什么我睡不着?”自他有意识之后,她不知打哪儿来搬来帘子,隔在两人之中,他睡在床上,她则躺在地上。
  虽说他素来粗心,也知她在选择睡在屋内或屋外上一定考虑很久,最后想他四肢无法动弹,才选屋内。
  若她的遭遇属实,那她还愿意救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他真是上辈子走狗屎运,回家后要记得拜佛谢祖宗神了。
  “姑娘?”他也不管人家睡了没,直喊着。
  “……我没下药。”隔着帘子,终于有声音响起。
  “没有?那为何我睡不着呢?”
  “我不知道。”
  “这倒是,你又不是我肚里的虫子。照理说,我对你的煮食已然麻痹,应该不会恶心得睡不着了啊……”
  “……”
  “姑娘?”他又叫。
  “公子有何事?”
  “你家没有人教你煮过饭吗?”
  “没有。”
  “喔喔,那跟我一样嘛,也没人教我煮过,不过我烤只鸡都比你煮的好吃多了,你到底有没有感觉啊?”
  “能吃就好。”
  不会吧?她这家伙真的以为她的东西能吃,而不是做戏给他看?每天照三餐的送饭来,他四肢不能动,她勉为其难地喂他,喂完之后,她自个儿便到屋外吃,他初时以为她像乡野故事里的恶媳妇偷吃好料的,气愤地叫她进屋要吃她那碗,不料吃一口,他当场欲哭无泪。
  所幸,习惯是世上最令人感激的事。吃了十几天,他绝对相信他的味觉已与她同化,入腹而不昏不吐,以后他遇见任何馊食都能面不改色了。
  “姑娘,你还没睡吧?”
  “……我睡着了。”
  他恍若未闻,继续说道:“在下有一事相求,可否烦你找个大水桶来,装满水,然后丢我进桶?要不,你不嫌麻烦也可以拖我到河边,我已经受不了!”
  “不方便。”
  这么断然的拒绝,让他俊美的脸皮抽动一下,他忍气吞声地说:“既然姑娘嫌麻烦,那……可否请你自个儿去清洗一下?一个姑娘家要常常净身才好。”
  “这就不用你管了。”她平淡地说。
  啪一声,脸皮上的青筋断了。一股火气涌上大脑,他气血逆流,喊道:
  “臭娘们!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叫你臭娘们?那是因为你很臭,你懂不懂?你以为我爱管你闲事是不是?我是受害者!你知不知道每天被迫闻你身上的臭味,我有多痛苦?”
  “等你走了,我自然会清洗。”
  他骂了一声极难听的脏话,怒道:“等我走了,我还管你洗不洗?你臭死都没人管!”如果他四肢能动弹,早一路奔离此地,还由得她耍威风?
  短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他一向是气一阵的,气过就忘了。其实,她也不算是耍威风,每日三餐喂他,还用药治他……好歹也是救了他两回的恩人,他不是没有感激之心,只是,每回见她凡事太过淡然,他就一肚子火。
  “喂?”他喊。
  没有回应。
  她睡着了才怪!
  “姑娘?”
  还是没有任何答覆。帘子厚实地挡在彼此之间,他虽看不见她的睡姿,但他还有耳朵,很清楚她每日晚上都没有睡着。
  “姑娘,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不?”
  等了一会儿,彼端就像没有人在似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啪”地一声,他的青筋又断了一根。这一次,他及时咬住牙,不让任何脏话逸出口——他不笨,很清楚她是为了自己口出恶言而拒绝再说话。
  他暂时搁下火气——他绝不是孬,也不是怕没人跟他说话,只是,好男不与女斗,这点道理他还明白而且深刻奉行着,真的!
  心里建设完之后,他用力挤出微笑,很轻松说道: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然后转头对着那帘子很和气、很无辜地问道:“姑娘,明天的菜色是什么呢?”
  二十三天后——
  手指毫不费力地动了动,慢慢使力举起,挪向受重创的腹部,他咬住牙,忍住倒抽口气的冲动,鼻间喷出热呼呼的气体。
  有些喘,但较之当初,真的复原许多。
  他微微侧着头,数着墙上的刻痕,确定自己来此已近一个月左右。一个月了啊,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康复真是奇迹。
  额间轻微在冒汗,他算了算时间,这时候她还不会回来——天知道她去干什么了。于是,他开始运气,试图坐起来。
  腹部一阵抽紧,他唇色发白,两眼花花,仍执意撑起精瘦的身躯,直到完全坐起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他一头散发披肩,发丝油腻腻的,那股异味连他闻了都受不了。
  他东张西望,单脚勾来不远处的一张椅子,然后双手顶着椅背,慢慢地站起来。
  “要命!”他低咒一声。任谁此刻进来,不用刀,直接推他一把就能致死。
  他试着小心翼翼绕着椅子走,即使汗如雨下、双眼昏花,腹部绞痛到几欲昏死,他也当自己没有感觉,咬着牙练走。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觉得室内充满晕黄的光线,一抬头,才知道已经黄昏了。他连忙松手,咚的一声,仰倒在床。
  那女人应该快回来了吧?
  今晚有没有鱼吃呢?真的不是有心要贬低她,二次蒙她救命,她皆在钓鱼,可他来了快一个月,只有一回他吃到鱼肉。
  他昏沉沉地闭了闭眼——他以为他只是眨下眼,不料当他再张开眼时,黑夜已经降临。
  腹中饥饿不已,他皱眉,环顾室内,轻叫:
  “姑娘?”
  过了一会儿——
  “女人,你在不在?”
  又片刻——
  “……臭娘们?”
  相处近一个月,也知她入夜不出门。他脱口骂了句极难听的脏话,再度吃力地爬起来。
  这儿虽然靠近李家村,但人烟罕至,没见人来过。他扶着墙气喘吁吁走到她的旧柜前,取了样东西,然后撑到门口。
  外头仅有月光照射,他眯起眼,看了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唯一的羊肠小径上。
  深吸口气,他喃喃:“臭女人,该死的最好你没事……”接下来,他只能用强悍的意志力控制他虚弱的肉体了。
  他咬牙跨出第一步,用他自认最快的速度走向那条当日她救他回来的路子上。
  第三章
  “混帐家伙,放开她!”
  怒吼声惊动林中的鸟兽,也让站在岸边的青年受惊地退了好几步。循声看去,看见一名男子倚在树旁,披头散发、青面撩牙,眼若铜铃,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似的。
  他连忙挥手解释:“我没碰宁姑娘啊,我没碰……”
  西门永一愣,注意到那女人始终与那文弱青年保持一小段距离。他横眉竖眼怒道:“你没碰,却快把她逼进河里!你还不过来,想跳河啊?”
  她看了他一眼,好似在评估谁比较强,最后她选择慢吞吞走向他。
  “宁姑娘……”那青年想靠近,西门永立刻喊道:“你敢再近一步试看看,看看是你走得快,还是我的刀快?”匕首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那青年连忙再退几步,澄清道:“我不是要冒犯宁姑娘,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你……啊,难道你就是爹提过那快死的人?”
  “你爹是谁?”他可不记得自己在这个小小的地方有认识过谁。
  “我爹是大夫,当日来看过你的病情啊。”原来青面撩牙是虚弱到脸色泛青,是他多想了。这青年暗松口气,笑道:“之前我跟宁姑娘提过,若是她肯,我驾牛车过来,将公子送到我家中好好静养……”
  西门永挑起眉,没有再费力转头看离他身后不知多远的她,问道:“你肯了吗?”
  “嗯。”
  他的眉头立时成打结状。一股怒火不明不白地又在他体内飞窜起来,他很不爽地瞪着那愈靠愈近的青年,沉声说:“你不要再接近了,再近一步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啊……我……我是李大夫之子啊,公子,我瞧你虚弱得很,好歹我也会把把脉,先瞧瞧你的病状再……”
  “你再近一步,我就出手了!”西门永嗤声道:“我这个人啊,最讨厌的就是大夫了,你那个混蛋老爹被我踹走了,怎么?你也想要尝尝被踹的滋味吗?”
  那青年有些不知手措,吞吞吐吐:“可是……男女受授不亲,你待在这里,对宁姑娘总是不好……”
  “要你多管闲事!老子就算在这里待一辈子,也轮不着你这小子说话!还不给我滚!再走进一步,我就让你身首异处。”
  那青年犹豫地看看他,试图想越过他高瘦的身躯,瞧上她一眼,才不自觉走前一步,眼角忽地瞄见他拿着飞刀的手动了。
  白光一闪,他惊叫一声,吓得转身就跑。
  西门永见他在林中消失了身影,才头也不回缓缓道:“麻烦姑娘把刀拾起。”那小子再留一下,再多看一眼,就知道他根本连掷刀的力气也没有。
  那把小小的匕首正落在他的脚边,差点刺中他可怜的脚丫子。
  “这是我的。”
  “是啊,是你的。”他还知道她的身上也藏了一把小匕首。“反正再走个十来步,就到河边了,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扶我上前泡个澡呢?”
  “你伤口裂开了。”
  他显得有些迟钝,缓缓往下一看,黑色的衫子虽看不出有任何的血迹,但胸腹之间早已濡湿一片。
  她皱眉。“你出门做什么?”
  西门永瞪着她,暗暗深吸口气。“我是来救你的,女人。”
  “救我?”她的眼闪过一丝迷惑,然后实在很不想泼他凉水,说道:“你只是一个重伤的人。”
  “混蛋!就算我伤重,见人有难,岂能不救?你废话少说!一句话,扶不扶?”
  “你再泡水,会延迟康复的日子。”
  西门永瞪她,眼中喷出熊熊火焰,明白她不是担心自己的伤势,而是他若晚一日康复,就必须晚一天走。
  可恶,他头昏眼花,只能靠着树干喘息。混帐家伙,当初伤他之人,怎么不顺便把他鼻子一块割了,好过他现在每天都闻到自己身上的异臭。
  老天,下场大雨都好啊!
  他的身躯以怪异的姿势慢慢滑下,犹如在树皮上滑动的雨珠,嘴里不忘说道:“好吧,我救了你,你起码要报恩,等我的伤口一愈合,你得扶我来河边。还有……麻烦你拖我回去,记得,不准再拖着我的脚,我可不想撞到连我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勉为其难应了声。
  “对了……”他要昏不昏,喃喃问道:“你钓到鱼了没?”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点头。“钓到了。”
  “那好……不准你自己吃,等我醒来后,再下厨……”
  “嗯。”
  “还有……”
  她有些惊叹他的意志能强过肉体,人都要昏了,还能唠叨至此。
  “既然都这么靠近河了,我求你就去洗个澡好吗?”
  她默默地以衣袖压住他不肯翻起的白眼,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水声哗啦啦的,一直不停。等了半炷香,她终于忍不住问:“好了吗?”
  “还没还没。”巨石后传来很愉悦的叫声。
  他真是个大男人吗?连洗个澡也婆婆妈妈的。
  脚下踩的绳索逐渐滑向河里,她原要抓紧,但临时手中一顿,任着绳索滑过掌心。
  “姑娘!”很冷静的声音响起:“你还在吗?河水要冲走我了。”
  她赶紧拉回绳,免得他虚弱到一路飘浮出海,当了浮尸再冲回来。
  这人真怪啊,看似脾气暴躁,但只要他理智还没有被赶走时,说话有礼又客气,就像是好人家的少爷。
  “姑娘?”
  对了,他似乎不喜独处,或者,该说,当他被迫无法走动时,他很聒噪。
  “女人!”
  “嗯?”她应了声,知道他耳力很好,即使声如蚊子,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打瞌睡?”
  “没有。”
  “你觉得那姓李的小子如何?”他随口问,没听见石后有反应,他好心地补充:“我瞧他似乎对你挺有意的。”嗯,郎有情,妹有意,皆大欢喜,以后他也不必再遇见她了……很好很好,好到他的心头有点火大。
  难道真如西门义所说,其实他是无时无刻不飙火的?明明,现在他心里是很快活啊!
  “……有意?他对你有意?”
  “你耳朵生疮了还是成仙了?混蛋!我是说他喜欢你!”这混蛋准是生来气爆他的。“你眼睛瞎了,我可没瞎,他那种眼神就算快死的老头子都认得出来,我会瞧不出来吗……”咦,等等,他是怎么瞧出来的?
  男欢女爱的事,他一向迟钝。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跟女人接触过,不,应该说,在他一堆粗人的朋友里完全没有女人的影子,他虽顶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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