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很高兴见到您醒过来,大人,也该是时候啦。”但是威廉没有立刻再做反应,过了半天才很缓慢的扭过头直视着莎拉。
“看起来很好。”他的声音沙哑。
“什么好?”她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但是她一生从未如此快乐过,他弯下身吻他时几乎快乐得想放声尖叫。
“你的发型……你刚才不是问我吗?”护士和莎拉都失声而笑。
第二天他们扶威廉坐起来,喂他喝汤和茶,到了这一周近尾声时,他能和每个人说话,体力也慢慢恢复,模样却仍然像个鬼。不过他回来了,他活下来了。莎拉就只在乎这一点,这也是她活着的目标。
作战部和内政部终于派人来见他,在他比较有体力时,他对他们叙述了他的遭遇。官员们来访了数次,才听完这不可思议的故事。德国人的恶行令人发指,威廉对他们说明时不准莎拉待在病房。德军一次又一次打断他的腿,把他留在垃圾堆里直到两腿腐烂。用烙铁和电棒折磨他。他们做尽一切就是不杀他。不过他们也没有发现他的身份,他始终不吐实。他跳伞带的是假证件,德军至终只知道他假的身份。他也完全未吐露他的任务内容。
他获颁了铜十字勋章以奖励他的英勇事迹,不过和失去双腿相较,这实在是很小的补尝。他起初为了不能再走路而沮丧了一阵子,但是幸好莎拉极力保住他的腿没有被切除。如果医生真的替他截了肢,他会更痛苦的。
他们都失去了太多,而在威廉出院的那天下午,莎拉告诉他依兰的不幸消息,两人一面谈一面痛哭失声。
“喔,亲爱的……我没有在你身边……”
“你无法帮上任何忙。我们没有药也没有医生。美军正在攻击,德国人准备离开,当时已经没有物资,依兰不够健壮,没有撑下去。驻在莫斯堡的指挥官对我们很好,他把什么东西都给了我们……但是她没这个福气……”她哭着注视丈夫。“她好乖……是个可爱的天使……”她在他拥住她时几乎说不下去。“我好希望你能认识她。”
“将来我会的。”他自己也是泪眼婆娑。“当我们在另一个地方再聚的时候。”如此一来,菲利对他们夫妇的重要性益发提高了。但是她依然思念依兰到极点,每当看见有些像她的小女孩就心痛。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创伤。她很庆幸威廉现在可以分担她的伤痛了。
她偶尔也会想起乔兴,不过他已经变成了遥远过去的一部分。对他的记忆正在慢慢地淡化。
威廉住院期间莎拉度过了二十九岁生日。日本的战事在几天前结束,举世欢腾。威廉在日本正式于密苏里舰上呈递降书的这一天出院返回韦特菲堡,这天也是菲利六岁生日的前夕。这是威廉在菲利出世几个月后至今,第一次看到他的长子,父子相会的场面令他情绪激动,菲利则觉得怪怪的。菲利瞪了他好半天才走近他,在母亲的催促下以双臂揽住父亲的脖子。威廉虽然坐在轮椅中,对菲利而言仍然很庞大,使他的敬畏心油然而生。
他们在韦特菲堡的时光十分美满。威廉学会操作轮椅,莎拉也得到长期缺乏的休息。菲利本来就喜欢这里,也趁此机会和父亲有更多接触。
菲利对威廉谈过依兰一次,言谈之间显然非常痛苦。
“她好漂亮。”他望着远方说。“她生病时妈咪拿不到药,所以她死了。”威廉体会到他口吻中略带着谴责,却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难道他把妹妹的死怪罪于母亲?但是这太不可能了,他应该知道他的母亲会拚尽一切拯救女儿……他知道吗?威廉纳闷的想。
菲利偶尔也会提及乔兴。他说的不多,不过分明感觉得出这孩子喜欢他。威廉也很感激这人善待他的孩子。莎拉从未提过乔兴,而在威廉问起时,她只说他是个大好人,为人正派。这一年他们一起庆祝威廉母亲的九十大寿。她愈来愈了不起,尤其是在威廉回来以后,她的身体更好了。
他们的状况都极佳。但是不容置疑的,他们都承受过许多损失……失去时间、希望、他们深爱的人,尤其是依兰。威廉几乎一去不复返……乔兴出现又远离他们而去。不过他们现在都在恢复。偶尔,莎拉担心受伤最重的会不会是菲利。他的最初六年没有生父,现在才开始和父亲建立关系,这对他并不容易。他失去了乔兴……以及永远忘不了的妹妹,至今尚在追悼她。
“你很想念她吧?”有一次他们在树林中散步时,她问菲利。他点点头,抬起痛苦的双眼注视母亲。“我也想她,甜心。”她紧握住他的手,菲利移开视线不吭声。但是他眼中的涵义威廉却明白了,而莎拉尚未弄明白,菲利责怪母亲坐视妹妹去世。依兰缺乏药品都是她的错……一如乔兴的离去,她也有错……菲利不懂她做了什么会让他的生命充满那么多灾难……但是他知道她做了某些事。可是他在韦特菲堡很快乐。他骑马、散步、陪奶奶,并且开始一点一滴的了解威廉。
他们直到春季才返回法国,此时威廉对一切都重新恢复了控制。他也对失去两腿颇能认命,体重回到正常标准。唯一的不同是他的白发。他才四十二岁,在战俘营的折磨却使他像个老人。连莎拉也比战前严肃不少。他们都付出了惊人的代价,包括菲利。他是个古板的小男孩,离开韦特菲堡使他非常不悦。他说他想留下来,不过他的双亲当然驳回了他的要求。
威廉踏上莫斯堡时哭了。它和他记忆中完全一样,也正是他一再梦到的家,他唯有搂着莎拉哭得像个孩子。堡内堡外焕然整齐,艾梅和她的母亲精心的维持它。而莎拉将这座城堡交给艾梅将近一年了,一切都恢复得几近完美。四处没有一丝驻军留下的痕迹,艾梅雇了大批人手清理内外,以便迎接韦特菲公爵全家的归来。
“这里漂亮极了。”莎拉恭维艾梅道,艾梅很高兴。以她的年龄,她实在相当成熟,她今年才二十三岁,经营手法却有模有样,各种细节都不忽略。
莎拉当天下午带威廉去看依兰的坟,他来到小小的坟前时哭得好不伤心。在他们回到主屋途中,他问起她德国人的事。
“他们在这里的时间很长。”他随口说。“居然没有造成多大损失,实在教人意外。”
“指挥官是个好人,对他的手下管束得很严。他不比我们喜欢这个战争。”威廉闻言挑起一道眉毛,
“他对你这么说过吗?”
“好几次。”她答道。不大明白他怎会问这些话,从她的声音中她听得出他在担心。
“你和他是好朋友吗?”他不经心的问,知道菲利时常提起这件事。他有时候真担心他的儿子,他似乎比较喜欢那名德国军官,而不是喜欢他的爸爸。这对威廉自然是个打击,但是他能了解。而当莎拉此时注视他时,她明白了他这些问题的用意,她转过身面对轮椅中的他。
“我们仅仅是朋友,威廉。仅此而已。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许多事情在这几年中发生……依兰出生。”他决定对他坦诚,这是她一向的作风。“他接生了她,还救她一命,否则她一出生就会死。”最后依兰还是死了,所以此事说出来已无多大关系。“我们一起共同度过了四年的艰苦岁月,很难把它一笔勾销。但是如果你问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毫无改变。”
他接下去的话令她吃惊,而且升起一股寒意。
“菲利说他离开时你吻了他。”菲利不该对他爸爸说这些,他或许不懂或许懂。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打从依兰去世、乔兴离开,菲利总是在生她的气……而现在他更是愈来愈退缩。他有许多需要适应的地方,他们都一样。
“他说的没错。”莎拉安然道。她对威廉不必隐瞒任何事,她要他知道这件事。“他是我的朋友。乔兴也恨希特勒的暴行,他保护我们的安全。他离开时我知道再也见不到他了,如今他是生是死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希望他没事。我和他吻别,不过绝对没有背叛你。”泪水缓缓滑落她的脸颊。她说的是真话,她对威廉一向忠实,菲利不该让威廉吃醋。
她知道菲利讨厌她亲吻乔兴,也恨她让乔兴离去。他对许多事情含怒带怨,她只是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她倒是很高兴能告诉威廉实情,她没有背叛他。这是使那些个寂寞岁月值得的唯一理由。
“我很抱歉问了你。”他歉疚地说。她跪在他面前捧住他的脸。
“不要抱歉,你没有一件事不能问我。我永远爱你,从来没有放弃希望,也始终认为你会回家。”他从她的眼中看得出她的心,以及她对他的爱。
他叹息一声,为她的话松了口气,他也相信她。菲利告诉他时他吓得半死。不过他也知道这是菲利惩罚父亲离他而去的一种方式。“我也没想到我还回得来。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会回来,再活一个钟头、一天、一个晚上……但是我从未想到我会活下来。许多人没有熬过来。”
“他们是一个禽兽不如的民族。”他在他们回主屋时对她说,她不敢表示乔兴不一样。反正这场戏争已经过去,这才是重要的。
他们返回莫斯堡安顿了三周之后,艾梅和莎拉这一天在大厨房里做面包。她们聊了许多话,艾梅接着提出了问题。
“你一定很高兴公爵大人能回家吧。”她以此开场,这也是有目共睹的。莎拉多年来未曾如此幸福过,他们正在练习新的亲热方式,威廉居然很高兴他有了实验的良机。
“是啊。”莎拉快乐地说,一面用力揉面,艾梅在一旁注视她。
“他有没有从英国带许多钱回来?”这奇怪的问题令莎拉惊讶地抬起头。
“啊,没有。当然没有。他为什么要带?”
“我只是好奇。”她的神态尴尬,不过她似乎有什么心事。莎拉不明白这是所为何来,艾梅从未提出过这种怪异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问这个?”她知道艾梅以往透过亨利和抗暴军有来往,战后也和黑市打过交道,而现在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有些人……他们需要钱用。不晓得你和公爵能不能借给他们?”
“你是指就这样把钱给人家?”莎拉有些吃惊,艾梅则相当沉着。
“也不是的,如果他们有东西可以出售呢?”
“你是指食物?”莎拉还是没弄明白她在说什么。她做好面包再擦擦手,仔细盯住艾梅,兴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你指的是食物还是农具?”
艾梅摇摇头,压低声音说:“不,我指的是珠宝……有些人……这一带的有钱人,他们需要钱重建家园……他们藏了一些金子、银子、珠宝,现在想把它买掉。”艾梅自己也想在战后好好赚些钱。她可不想永远当个管家,倒不是她不喜欢公爵夫妇,她爱他们,于是她想出了这个点子;她认识几个人急欲出售贵重的珠宝、法布吉的烟盒,诸如此类的好东西。她认识尚柏的一个妇人就想出售一串上好的珍珠项链,而且不惜廉价求售。德国人摧毁了她的房子,她需要修建经费。
这有点像是穿针引线的工作,艾梅认识一些拥有珍奇宝物的人,韦特菲家族正巧有钱帮助他们。艾梅早就想找他们谈,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但是愈来愈多的人找她帮忙,知道她和公爵夫妇关系不凡。那个拥有珍珠项链的妇人已经找过她两次,其它人也差不多。
还有一些犹太人也开始现身;一些收过纳粹昂贵礼品的女性不敢再保留这些东西;抗暴军的组织里也有一些为了交换情报而拿出来的财宝。艾梅想帮助这些人买掉它们,以便从中获取小小的利润。她不想占公爵夫妇的便宜。她只想助人和自助,然而莎拉还是迷惘的盯着她。
“但是我要那些珠宝做什么?”他们今早才将她藏妥的首饰从菲利房间的地板下面取出来。
“戴它啊!”艾梅笑了。她自己也很想佩戴它们,只不过还没有这个经济能力。说不定将来……“你可以再出售。作法很多,夫人。”
“将来,”莎拉对她一笑。“你会变成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们俩相差六岁,可是艾梅的企业精神和求生头脑是莎拉缺乏的。莎拉只有超人的耐力和勇气,而艾梅更多了一份机智。
“请你问问公爵好吗?”她在莎拉捧着威廉的午餐出去时恳求道。艾梅的语气非常焦急,莎拉听得出来。
“我会的,”她说。“不过我敢担保他会认为我发疯了。”
奇妙的是,威廉并不以为妻子疯了。他听完这个想法深感有趣。“多有意思的点子啊,那个姑娘真了不起。这的确是助人的好办法,我喜欢这种借钱的方式。最近我正在想要如何帮助本地人呢,倒没有想到如此绝妙的安排。”他咧嘴而笑。“你去告诉艾梅说我会考虑的。”
结果,三天后的早晨九点,莫斯堡的门铃响了。莎拉看见门口站着一名身穿陈旧黑衣的妇人,这身衣服本来一定很贵重,她用的皮包也是名牌。
“找谁?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我……”她一副惊恐的模样,还不断向后张望,活像后面会有人冒出来捉她。莎拉细细一看便怀疑她是犹太人。“我必须道歉……一位朋友建议……我有个大麻烦,夫人,我的家人……”她的眼中涌现泪光,莎拉把她带进厨房给她一杯茶。妇人解释说她的家人在战时全部被送进集中营,她可能是唯一幸存者。她躲在邻居的地窖整整四年。她的丈夫是巴黎一所重要医院的负责人。可是他被纳粹抓走了,她的双亲、两个妹妹和儿子都被捉了……她边说边流泪,莎拉也跟着她难过。妇人表示需要钱找寻亲人。她想去德国和波兰,到集中营去查生还者的资料。
“我觉得红十字会能协助你,太太。全欧洲都有组织,协助人们寻找亲人。”莎拉知道威廉捐了不少钱给英国的类似机构。
“我要自己去。有些私人组织费用很高。等我找到他们,或是……”她说不出更不幸的可能性。“我要回以色列。”她的口气仿佛那里才是圣地,莎拉的心当场融化,妇人这时从皮包里取出两个大盒子。“我有东西可以卖……艾梅说你也许……她说你是好人。”还有你的丈夫富可敌国,不过这位卫太太没敢说出来。她带来的是范克利的巨型翡翠钻石项链和同款式的手镯。它们的造型宛如花边一般精致,光彩夺目。
“我……老天……好漂亮!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不敢想象她会戴任何类似的珠宝。它们都是极其贵重的宝物,价值不菲,但是这怎么可能戴得出去?然而莎拉看着它们时又觉得如能买下来是件值得兴奋的事。她尚未拥有过如此惊人的饰物。而这个可怜的女人从头到脚都在发抖,祈祷公爵夫人会买下它们。“我可以拿给外子看看吗?我去一会儿就回来。”她抱着两只沉重的盒子奔上楼,冲进主卧房。“你不会相信的。”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丈夫说。“楼下有个女人……”她打开盒子把首饰扔在他的膝上。“她想把这个卖给咱们。”她对他摇晃璀璨的宝石,他吹了声口哨。
“好东西,亲爱的,你戴上它在花园逛再适合不过啦,和绿色正好相配……”
“认真点嘛。”她把妇人的遭遇告诉他,他听完也伤感不已。
“我们能不能开张支票给她?我觉得拿走她的宝物简直是流氓行为。但是我仍然坚持它们和你很相配。”
“谢谢你,亲爱的。可是我们对她要怎么办?”
“我亲自下去和他谈谈。”他刚刮胡子,自行穿上长裤、衬衫和家居长袍。他愈来愈精于自己更衣了。他跟着莎拉走出卧室,从新造的活动梯下楼。
卫太太仍旧紧张的在厨房等她。她实在太恐惧,几乎想扔下珠宝逃走,怕他们会对付她,可是艾梅坚称公爵夫妇是好人。艾梅也认识隐藏卫太太在地窖的人,在抗暴军的聚会中见过他们。
“早。”威廉含笑向她打招呼,她似乎努力想放松心情。“我们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事,这点子有些新鲜。”他决定直接导入主题,让这名妇人少受点罪。“你想买多少?”
“我不知道。一万?一万五?”
“那太荒唐了。”
她打个哆嗦。“对不起,大人……五千?”她愿意以最贱价求售,只要能弄到钱就行了。
“我所想的是三。你看合不合理?三万元。”
“我……喔,我的天……”她开始情不自禁的啜泣。“愿神祝福你,大人。”她用一块旧手帕擦眼睛,拿到支票后亲吻过两人才离去。
“可怜的女人。”莎拉的眼眶也是湿的。
“嗯。”他严肃的沉思一会儿,再把首饰替莎拉戴上。“好好享受它们吧,亲爱的。”两人都为这次的善举感到宽慰。
他们在这一星期结束前又做了一次同样的事。
这天莎拉正在协助艾梅撤走晚餐的餐具。威廉在书房休息。厨房的门口突然出现一名女子。她很年轻,看样子比卫太太更胆怯。她的头发极端短,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