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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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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勃然大怒,不过并不是对珍妮发火。她恨的是她自己、命运……还有佛雷。但是她立刻就懊悔的望着姐姐。“对不起,我只想单独待在这里。”她连解释都有困难。
  “为什么?”珍妮不明所以。莎拉年轻貌美,并非全世界唯一的离婚的女人,然而她的表现却好象犯了谋杀罪。
  “我不想见任何人,你还不懂吗?”
  “这要多久?”
  “也许永远,够久了吧?你听懂了吧?”莎拉讨厌回答她所有的问题。
  “汤莎拉,你疯了。”她爸爸在为女儿办好分居后立刻让她冠回本姓。
  “我有权做我想做的事。我甚至可以去当修女。”她倔强地对珍妮说。
  “你得先当天主教徒才行。”珍妮咧嘴一笑,莎拉却不认为此话可笑。她们从出生起就是圣公会教徒。珍妮逐渐认为莎拉有点疯狂。他们都在静候她恢复正常,不过看样子不大可能。
  莎拉坚拒返回纽约。她的母亲早已收拾好她的东西装在箱中,莎拉连正眼都不去瞧它。她在十一月份出席离婚听证会时穿了一身黑衣,挂着一张寡妇脸。她的外表美丽、害怕,顽强的听完全程,之后即刻开车回长岛。
  她每天在海边散步,连最冷冽的天气也不例外,冬风刮着她的脸直到几乎快要裂开。她不停地阅读,写信给母亲、珍妮和最好的朋友,却仍然不想见任何人。
  他们在南汉普顿度过耶诞节,莎拉几乎不跟他们交谈。她只跟母亲提到一次离婚的事,当时他们正好从收音机听见温莎公爵夫妇的消息,她觉得和辛普森夫人好象。但是她的母亲告诉她辛普森夫人与她毫无类似之处。
  入春后她终于好转了,比较健康,有了充分休息,体重稍稍上升,眼中也出现生气。但是她在长岛的偏远角落看中一幢农庄,一心想租下来甚至买下来。
  “太荒唐了,”她父亲在她提出此事时咆哮着。“我很体谅你不大快乐,需要时间在这儿调养,但是我不会让你一辈子躲在长岛过隐居生活。你可以在这儿住到夏天,到了七月,你妈跟我要带你去欧洲。”他上星期才做好决定,薇丽和珍妮都很赞成这个主意,这正是莎拉需要的。
  “我不去。”她倔强地说,可是现在的她健康得多,而且美丽非凡,现在正是她再接触世界的好时机。假如她不肯去,他们准备强迫她。
  “我们叫你去,你就要去。”
  “我不要撞见佛雷。”她软弱地说。
  “他整个冬天都在棕榈泉。”
  “你怎么知道?”她不禁猜想父亲是否跟他联络过。
  “我和他的律师谈过。”
  “我反正不去欧洲。”
  “太不幸了。因为去不去都由不得你。”她气得跑出去散步,她回家后父亲在游泳池的小更衣室外等着她。眼见她悲伤了一年,为婚姻、为失去了宝宝、为她的过错而受尽煎熬,他几乎心碎。她跨过高高的草走向屋子时,很意外他会守在外面。
  “我爱你。莎拉。”这是她爸爸生平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它像一支涂满安慰剂的箭,射向她受创的心灵,抚平了她的伤口。“你妈和我都非常爱你。我们不知道如何弥补发生过的不幸,但是我们愿意试试看……请让我们试试看。”
  她热泪盈眶的看着他,他将她拉进怀里,她在他的肩头哭了良久。“我也爱你,爸爸……我爱你们……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莎拉……只要你快乐……恢复以前的开朗。”
  “我会努力的。”她把他推开一点,发觉他也在流泪。“我好抱歉让大家头疼。”
  “对!他泪中带笑地说。”你的确叫人头疼!“
  两人笑着漫步走回家,他暗暗祈祷能将她带往欧洲。
  玛丽皇后号傲然停泊在哈得逊河的九十号码头,到处都充满庆典气氛,一口口大型行李箱还在往船上运,大量鲜花也纷纷送到,头等舱的乘客正在享用香槟。汤家的人带着大批行李夹在人群中抵达。薇丽穿着漂亮的白衣,头戴相称的草帽,神情愉快地走在丈夫前面,率先踏上阶梯。这对他们将是一次兴奋的旅行。他们有好几年未去欧洲,亟盼望能去拜访老朋友,尤其是法国南部和英国。
  莎拉给他们惹了不少麻烦,始终断然拒绝同行,一直坚持到最后,结果是珍妮说服了她。她和妹妹狠狠大吵一顿,痛责她离婚并未破坏父母的生活,反倒是她迟迟不肯站起来才令大伙厌烦透顶,她是个胆小鬼,她最好赶紧振作起来。莎拉并未看穿珍妮真正的用意,被珍妮的苛责气得半死,而怒火似乎使她恢复了不少生趣。
  “好嘛!”她也对着珍妮大吼,几乎想对她扔一只花瓶。“如果你认为对他们这么重要,我就去参加这个该死的旅行。等我回来以后要在长岛定居,我也不要再听什么破坏人家生活的鬼话。这是我的生活,我要照我自己的方式过!”她的黑发像乌鸦翅膀一般在肩头飞舞,碧眼对着姐姐射出怒火。“你们凭什么决定什么才对我有益?”她怒不可遏地说。“你们对我的生活又了解多少?”
  “我知道你在浪费生命!”珍妮丝毫不退让。“你这一年都躲在这里,像个一百岁的隐士,拉着一张脸使爸爸妈妈凄惨不堪。没人愿意你这么折磨自己。你还不到二十一岁,又不是两百岁!”
  “谢谢你提醒。假如我让你们如此难受,我回来后一定会更快搬出去。我反正想找个自己的家。几个月前我就告诉过爸爸了。”
  “是呀,佛蒙特的一座破农场,或者一幢快倒塌的农庄……你还想找多少惩罚自己的方法?要不要试试换上丧服,还是这个法子太含蓄了?你情愿把场面弄得壮观一点,例如一幢屋顶漏水、没有暖气的房子,这样妈妈就可以年年担心你会不会得肺炎。我赞成这个法子很伟大,莎拉,你真教我作呕。”她对莎拉怒喝,莎拉的反应是夺门而出,使尽全力摔上门,把一些边缘的漆都震了下来。
  “她是个被惯坏的臭丫头!”珍妮事后对大家说,仍然忿忿不平。“我不知道你们干么要容忍她,你们何不强迫她回纽约,过正常人的生活?”珍妮到了春季已经失去耐心,受够了这种愁云惨雾,认为莎拉至少看在家人的面子上应该振作一下。她的前夫可是恢复得很好,纽约时报上曾经刊载他和安爱咪订婚的消息。“你可真不赖。”珍妮讥诮地说,但是莎拉闻讯后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而家人都知道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必定很深。爱咪是莎拉的老朋友,还是远亲。
  “你有什么高见,好让她'过正常人的生活'?”她父亲问。“把房子卖了?用绑疯子的夹克把她网起来弄回纽约?还是将她绑在车盖上?她成年了,珍妮,我们不能这么控制她。”
  “你们如此容忍她是她走运。我认为现在正是她振作的时候。”
  “你要多忍耐一点。”她母亲说。珍妮这天下午便返回纽约,没有再见莎拉一面。莎拉到海边散步,开着她父亲留给总管查理的福特老爷车走得不知去向。
  但是尽管她固执的选择遗世独居,珍妮的话还是说进了她的心坎。到了六月她终于平静的答应随父母前往欧洲。一天晚上她在晚餐席间不经意地宣布这个消息,她的母亲诧异地瞪直了眼;她父亲听见后当场鼓起掌来。他正打算取消他们的订位,不再强迫莎拉去欧洲。他觉得拿她当囚犯一般拖着她在欧洲游玩对大家都没意思,对莎拉更不好。
  他不敢问莎拉到底是为了什么回心转意。他们都归功于珍妮说服了莎拉,当然表面上没人对莎拉提起这个。
  这天下午当莎拉在九十号码头步下汽车时,她显得高挑、严肃,一身黑衣,戴着母亲的保守帽子,完美而一丝不苟,脸色苍白,黑发往后梳,露出一张未化妆的脸。人们都发现她的美貌和哀伤,活像一位年轻美丽的寡妇。
  “你就不能穿件开朗一点的衣服吗,亲爱的?”她母亲在离家前问,莎拉仅仅一耸肩。她同意给他们一个面子,可是却没有答应非要玩得开心不可,或是妆扮成喜洋洋的模样。
  她离开之前看中长岛一座无人的农场,房子需要整修,靠近海边,土地面积有十英亩。她卖了结婚戒指付清订金,预备回国后和父亲商量把它买下来。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再结婚,她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居所,这座农场正好符合她的理想。
  这天早晨他们无言的前往九十号码头。她不明白怎么会同意参加这趟旅行,但是假如和他们同行能够让他们相信她至少在振作,或许父亲就会答应协助她买下那座农场。果真如此,这么做倒也是值得的。反正她喜欢整修旧房子,几乎等不及开始着手了。
  “你很安静,亲爱的。”她母亲在车上轻拍着她的胳臂说。全家都好高兴莎拉能同行,以为有了希望,没人知道莎拉坚决的要在回国后回复过隐居生活。倘若大家知情,只会更加伤心。
  “我只是在想旅行的事。”
  她父亲笑着和母亲聊起他发给朋友的电报。他们安排了紧凑的两个月,包括坎城、摩纳哥、巴黎、罗马,当然还有伦敦。
  大伙走上船时,她母亲正在对莎拉介绍一些她不认识的老友,有几个乘客转头注视他们。莎拉的模样迷人,黑帽神秘的遮住一只眼,另一只眼藏在面纱下,脸蛋年轻却又严肃。她几乎像一位西班牙公主,令人们侧目和纳闷。有人说她一定是电影明星,坚称在某处见过她。莎拉若是听得见这些话一定会很开心,她对周围的人毫不注意,而这些人都衣着亮丽,珠光宝气,男士英俊,女人美艳。莎拉只对找到自己的舱房感兴趣。她进入舱房后,看见彼得与珍妮已经抵达,带着玛琪和詹姆,詹姆在房门外跑来跑去。两岁半的他已经是个恐怖分子。玛琪几天前才开始走路,正在房内蹒跚学步。莎拉很高兴见到他们,尤其是珍妮。她对珍妮的愤怒早在几星期前就消失了,两人现在又恢复邦交,特别是在莎拉透露要去欧洲之后。
  他们带了两瓶香槟,侍者正在倒另一瓶,大家站在莎拉的房里聊天。她的房间与父母的相连,中央有一间起居室,大到放得下三脚钢琴。詹姆几分钟之内就发现了钢琴,兴奋的敲打着键盘,珍妮正在央求他下来。
  “我们要不要告诉大家说詹姆不会和你们同行?”彼得笑嘻嘻地问。
  “让他发挥一下音乐的天分吧,”他的外公纵容地说。“顺便也让我们留下美好的回忆。”
  珍妮也注意到妹妹的打扮太严肃,但是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十分抢眼。她一直是两姐妹中比较漂亮的,综合了双亲的优点。珍妮遗传的是母亲较柔和的线条和金发。具有父亲黝黑、爱尔兰式特质的是莎拉,莎拉不但继承了这些特质,而且将它们发扬改进。
  “希望你玩的尽兴,”珍妮安详地说。他们都盼望她结交新朋友、见识新事物,然后回国和老朋友恢复联络。莎拉这一年来的生活太孤寂、萧索,令珍妮不可思议。不过,她也无法想象没有丈夫、没有彼得的生活。
  当汽笛烟雾齐发,水手、侍者们忙着巡逻全船,请送行者下船时,他们夫妇也下了船。众人都在拥吻和挥手道别,饮下最后一口香槟——最后一名送行者终于下了船。汤家的人站在甲板上向珍妮和彼得挥手,詹姆在他爸爸怀中扭动,珍妮牵着玛琪的小手教她说再见。薇丽望着他们,眼底涌出泪水。离开他们两个月将是很长的一段日子,不过只要对莎拉有益,她愿意做这个牺牲。
  “啊,”艾德带着满意的笑容。事情完全符合他的理想,他们的船驶离码头,即将航向大海,莎拉总算要去欧洲了。“我们现在做什么?绕着甲板走一圈?去逛商店?”他对这次的旅行充满期待,渴望与老朋友们再见面,现在也是去欧洲的好时机,那里的政情近来愈来愈紧张,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演变成什么状况。假如一、两年内战争爆发,那么这次也许是他们游览欧洲的最后机会了。
  “我想先去打开行李。”莎拉说。
  “女侍会替你做所有的事。”她母亲说,可是莎拉不愿意。
  “我希望自己料理。”她说,虽然四周充满庆典的气氛,她的神情却是凄惨的。船上挂满了气球和彩带。
  “那么我们在餐厅一起吃午饭好吗?”
  “我也许要睡一下。”她试着对他们微笑,心里却想到此后两个月随时得与他们在一起,日子必定不会好过。她已经习惯一个人舔噬她的创伤,虽然伤口大都痊愈了,疤痕却依然明显,所以她情愿单独躲起来。她无法想象日夜与父母相处,忍受他们不断给予她鼓舞的滋味。她现在习惯了独居生活和自怨自艾的孤独时刻,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而今之所以会变成如此要归功于范佛雷。
  “你难道不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吗?”她母亲不肯放弃。“你在舱里待太久,说不定会晕船。”
  “如果我不舒服会出来走走的。别担心,妈妈。我很好。”她说。可是在她回房时父母都不相信她的话。
  “我们要拿她怎么办,艾德?”她的母亲忧愁她在甲板上散步,不时看看其它乘客和大海,想着莎拉的问题。
  “她很不自在。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像表面那么不快乐,还是自以为这样很浪漫。”她的父亲再也不敢确定是否了解她,或者以前有没有了解过她。他的一对女儿偶尔会使他摸不着头脑。
  “我也觉得忧郁似乎变成了她的习惯。”薇丽答道。“刚开始她是真的痛心、失望,佛雷造成的丑闻令她抬不起头。但是你知道,过去六个月以来,我慢慢觉得她喜欢过这种隐居的生活。我也不懂为什么,不过她就是如此,以前的她很喜欢交际,比珍妮顽皮,而现在她好象完全忘了自己的天性,变成另外一个人。”
  “唔,她最好赶紧恢复以前的莎拉。她这样逃避人群根本就不健康嘛。”他完全同意妻子的看法。他也感觉到莎拉这几个月以来根本就喜欢离群索居,她变得比以往平静,也成熟了一点,但是绝对不快乐。
  稍后他们去吃午餐时,莎拉坐在舱房内写信给珍妮,她早就不再吃午餐了,通常她会在这段时间去海边散步,所以她才会一直这么瘦,不过这对她并不算是牺牲,现在的她根本就鲜少感觉饥饿。
  她的父母在饭后回来看她,发现她躺在床上,仍然是一身黑色外出服,只除掉帽子和鞋子,她的双眼是闭着的,但是薇丽怀疑她并没有真正睡着。他们留下她,一小时后再回来时看见她换了一件灰毛衣和长裤,靠在躺椅中看书,对周遭的环境毫无兴趣。
  “莎拉,去不去甲板散步?商店都很精彩。”薇丽决定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去。
  “待会儿吧。”莎拉连眼皮也没有抬,一迳看她的书,当她听见关门声时以为母亲离开舱房了。她抬起眼叹一口气,继而吃惊的看见母亲还在。“喔……我以为你出去了。”
  “我知道,莎拉,我要你和我出去散步,我不会全程都浪费时间求你出去走走。是你决定要出来的,现在请你表现得大方一点,否则你会扫了大家的兴,尤其是你爸爸。”他们夫妻总是为彼此担心,莎拉以往觉得这很有趣,现在却感到恼火。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每分钟都在场?我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样就教大家受不了?”
  “因为这不正常。你这种年纪的女孩成天一个人是不健康的。你需要人群、生活和刺激。”
  “为什么?谁为我决定的?谁规定二十二岁的人一定要有刺激?我不需要高潮起伏。以前我有过那种生活了,以后再也不想过了。为什么你们永远也不懂?”
  “我懂,亲爱的。但是你以前过的生活并不叫作'刺激',那是失望,是把所有正常和美好的生活都剥夺了;所有你原来相信的东西。那是一种可怕的经验,我们都不要你再经历一次。没人愿意你遇上那种事。但是你一定要再回到这个世界来,否则你只会枯萎和死亡,在精神和内心慢慢死亡。”
  “你怎么知道?”莎拉被母亲说的很烦恼。
  “因为我从你的眼中看出来了,”薇丽聪明地说。“我看见一个人正在慢慢死亡、痛苦;孤独、哀伤。那个人正在求救,你却不让她出来,不准她获救。”莎拉的眼中出现了泪光,她母亲走到她面前轻轻拥住她。“我非常爱你,莎拉。请你试试看……试着回复你的本来面目。信任我们……我们不会让任
  何人伤害你。“
  “可是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莎拉像个孩子一般呜咽,对自己的情绪失控感到羞愧,却又无法控制它。“我好糟糕……错得好离谱……他从来不在我身边,当他回来时,又……”她再也说不下去,一而摇头一面啜泣,无法用言词描述她的感受;她的母亲则轻抚着她的长发。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我只能想象那样的生活。我知道一定很可怕。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你又多了一次机会,你的生活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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