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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不用,我自己找——”声音很耳熟。他微怔,抬头。“文丽?”
他每个月都会有她的班表,就如同她也会有他的工作表,彼此都知道对方何时休假,但他不记得她今晚要出动,而且这么恰巧,服务到他所搭乘的航班。昨晚他们还见面、吃饭、聊了好多话,怎么就没听她提及?
自然,这其中的布局,他—时间很难了解的。
余文丽维持著优雅的姿态,笑容满分,道:“先生请小心楼梯,后面有其他旅客要上来,小心别撞上了。”不等他反应,她探头过去瞅了眼他抓在手里的登机证,微笑颔首道:“您的位置是E7。”说著,她领著他过去,轻易找到最后面靠近厨房的座位。
这架747的机型,一楼前段三十个座位与二楼十六个座位全属头等机舱,座位宽敞不说,硬体设备十分齐全,而空服员的服务也被要求要尽善尽美,许多小细节都必须注意。
他才愣愣地在座位上放下手提包,佘文丽的小手已跟著伸近,作势要替他脱西装外套。“帮您把外套挂起来好吗?”
“呃……文,文……好。”瞥见另一名外籍空服员狐疑地瞄了他们几眼,他蓦然记起,自己尚未被她正式介绍给公司同事认识,心中疑问溜到嘴边,又被吞下,赶忙脱下外套给她。
她的同事没谁晓得他这号人物吧?
说不定……连她已有男友的消息,整个“环航”里也没半个人听过?
朗朗眉心顿时生出皱摺,他胸口有点闷,被大石块压住那样,不太舒服。侧目,他不禁又觑了一脸“公事公办”的她几眼。
余文丽留给他一抹很制式的专业浅笑,真把他当作“送往迎来”的普通旅客之一,挂好他的外套后,又以相同手法服务了陆续登机的几名客人。见萝贝卡一人已足够应付外场,她转进厨房,推出摆著饮料的小推车,逐一作Welcome Drink的服务。
过了会儿。
“范先生,需要来杯柳橙汁或香槟吗?”
既然大家都坐定位,一个萝卜一个坑,空服员就著从地勤那边拿到的旅客座位表,便能知道每一位头等舱客人的姓名。称呼他“范先生”,是因为头等舱“ByName Service”的规定,倒不是余文丽准备“认”他了。
“不用。”范馥峰微恼地瞪著她。
她还是专业笑容,推著车走开。
又过了会儿。
“范先生,需要枕头和毛毯吗?”
“不用。”微恼的目光直勾勾,多了几分威胁。但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那张淡妆清丽的瓜子脸不痛不痒地持续笑著,又抱著枕头和毛毯去服务别人。
再过一会儿。
“范先生,需要报纸或杂志吗?”
“不用!”怒气莫名其妙地转移,也下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赌气的意味浓得呛人。
好吧,她不认他,他勉强能够理解,毕竟是她的上班时间,一切还是低调些好,但没必要装作完全不认识的模样,对待他就如同对普通旅客一般吧?至少,她可以对他笑一笑,不是专业、制式的礼貌笑容,而是会心的一笑,甜甜暖暖的那一种。
她秀眉不动声色地轻扬,垂下小脸,菱唇俏皮一勾,又推著摆满各家报纸和杂志的小推车去服务别的旅客。
今天楼上头等舱并未满席,只坐了十名旅客,轻松做完几项服务后,机舱门也已全数关起,机长刚打Call过来,飞机再过十二分钟即将起飞。
确认厨房和客舱已做好起飞准备,萝贝卡还躲在厨房里喝咖啡,余文丽抱著一堆东西慢条斯理地晃出客舱,来到一头雾水、生著闷气的男人身边。
“给你。”
把“世界地理杂志”、“野性大地期刊”等等他平时爱看的杂志放在他膝上,还帮他带来一瓶矿泉水和毛毯、枕头。
范馥峰愣住,扬眉。
她抿唇一笑,是他喜爱的那种甜暖弧度,低语:“枕头可以垫在腰后,坐起来更舒服。等一下起飞后,机舱内的温度会变低,盖著毛毯温暖些。还有,要记得多喝水。”
说完,她转身要走,小手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的座位在客舱最后一排,后面紧邻厨房,同排又没有其他旅客,此时他出手“骚扰”空姐,没有目击证人,即便坐在前头的旅客回头,倘若没有起身,也看不出两人正大手拉小手。
“文丽,你——”他眼中湛著光。
厨房的布帘忽地被拉开,萝贝卡抿抿刚补上口红的唇走出来。
同一时间,余文丽赶忙抽回小手,站直身躯。
“丽丽,飞机开始滑行了,我回座喽!”
“好。我马上过去。”
萝贝卡一走,余文丽重新垂眸瞧著脸色有点小抑郁的男人,不觉又笑了。
弯身,作势要帮他塞好枕头,红唇却对著他的耳软软吐气。“乖。”似有若无地亲吻他的鬓角一下,才起身离去。
胸口热呼呼的,他一瞬也下瞬地盯著她美好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终于不太甘心地收回视线。
杂志摊在大腿上,他有毯子,枕头和矿泉水,抬起手摸了摸刚刚她香吻印下的地方,热麻热麻的,他嘴角就这么软化,而堵在体内的那股子不爽,眨眼间像消了气的气球,生不出什么气了。
他错了!
范馥峰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
怎可能生不出气?!
现在的他,气得有股要冲上去揍人的冲动!但引起他体内暴力因子的对象实在不少,害他十根手指扳得指关节噼哩啪啦乱响一阵,还没排好下手的顺序。
刚开始都还OK。飞机起飞后,虽然仍找不到适当时机好好和亲亲女友说话,但他到底被成功地安抚了,只要她偷偷抛来一个笑,扮鬼脸,或趁著服务他时,不经意地摸摸他的肩膀、头发、碰碰他的手臂,他就开心了,觉得和她好亲密,喜欢上这种眉目传情的小游戏。
餐饮服务结束,免税品的贩卖也结束,因夜间飞行,机舱里的大灯全关暗下来,除三、四个尚在阅读的旅客开著头顶上的小灯外,周遭一片幽暗,连窗外也乌漆抹黑,很适合入眠,
他没睡,想等机会和她说话,就见她往楼下走去,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才上楼,身后跟著一名年轻的外国男人,她态度亲切地比了比化妆室的位置,见那模样,八成是楼下头等舱的化妆室全部使用中,男人等不及只好跑到楼上来。
这无可厚非,但男人千不该、万不该在用完化妆室后,还死赖著不走!
化妆室设在最前头,范馥峰听不清楚那外国男究竟对著余文丽说些什么,但看他故意倾身,脸都快碰到她的发,模糊的脸庞上那对眼闪闪发光,充满兴然,当场把起妹来,简直……下流!
他身体动得比大脑还快,立刻起身走去。
『借过。』魁梧的身躯即便套上西装,文明下的野蛮气息仍隐隐透出,他伫立在外国男身侧,炯目直勾勾地注视著对方。
『呃……噢!你要用化妆室吗?对不起,挡住你了。』
外国男被瞪得头皮发麻,赶紧闪开,原想继续再和美艳的华籍空姐哈啦下去,但诡异的是,那两道犀利的目光完全没移开的打算,依旧瞪著,而且他好像还瞄到美艳空姐低头在偷笑。
『呃……呵呵……』外国男浑身发毛,不晓得何时惹到眼前这位像座小山般的东方男人,乾笑了笑,又摸摸鼻子嘟囔几声后,终于乖乖下楼了。
“嘻……”
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在笑他。
范馥峰用不著看,就能想像出那张俏脸现在的模样,而那双漂亮的猫儿眼,肯定漾著明显的戏谑。
对!他承认,他正在捧醋狂饮,不爽到有些失去理智的程度。这种事竟然也会发生在他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惊愕。就算是之前他所经历过的那两段恋情,也不曾让他濒临几要失控的地步。
场景很不对,虽然大部分旅客都已睡去,还是有几只眼在偷觎著,不是说清楚、讲明白的好时机。忍住、忍住!
没理会那个搅得他心律不整的小女人,暗自深吸了口气,他抬头挺胸地走进化妆室里。
五分钟过去后,他走回座位,心想她应该也已回到厨房,正考虑要不要趁著“夜深人静”进去找她时,一名身材英挺、长相斯文的空少在此时上楼来,走过他身边,直接掀帘子进厨房。
范馥峰强迫自己别冲动,在位子上硬是坐了十分钟,这十分钟内,他听见后头厨房传出男女笑语,虽刻意压低声音,还是听得见。
那只是她的同事,同事间说说笑笑很正常,不足为奇。
握紧拳头,他一方面用力地说服自己,一方面也被前所未有的占有欲给惊吓到,这表示——若然有一天他和她真无法再往下走,必须结束这一切,他可能要花上比之前多出好几倍的时间与气力,才能回复。
愈想,心中愈闷。
又过片刻,那名空少终于走人,他正欲起身进去,她却走出来了,而且瞧也没瞧他一眼,直接走到最前头,拿钥匙打开驾驶舱的门,快速闪进去。
他咬咬牙坐回,抑郁地瞪著前方。
又是十分钟过去,她终于走出驾驶舱,然而身后却跟著一名不知是机长、抑或是副机长的男人。
两人有说有笑,那男人甚至还拍拍她的肩膀、摸摸她的脸颊,见她绾起的发垂落丝缕,还细心地帮她理了理,这才转身走入化妆室。
没办法了。
能忍的,就到这里了。
再要他多忍一秒,他自认没这种能耐。
他闭起眼,听见她走回来时经过他身畔的脚步声,下一秒他倏地起身,尾随她进入厨房。
“咦?”背后传来怪异的压迫感,余文丽小小的脑袋瓜才稍微偏动,男性大掌就突击地从后头探出,一把捣住她的嘴,跟著,铁打似的粗臂环抱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往后搂紧。
是他!
熟悉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她,吓得纠成一团的心脏在意识到“歹徒”的真正身分后,立即松缓下来。
“唔晤……唔唔唔唔?!”你你……想干么啊?!
老天~~力气这么大!他快把她的腰给勒断了啦!
她在男人怀里乱扭,试著转过头来面对他,小手更是攀住他粗粗的大掌,拚命要把它扯离自己的脸蛋。
“唔……噢……”他的手终于好心地放开,她立即深深地吸气,还来不及吐出,小脸已被扳了过去。
“你——唔唔唔!”她的抗议,在他突如其来的热吻中,被有效地封堵住。
她瞠圆水亮亮的猫儿眼,傻住。
奇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老实头、傻大个儿是吃错药了吗?怎么忽然懂得主动“攻击”她啦?
第六章
狭窄的空间,一盏昏黄灯光,过于乾燥的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凭空迸出点点火花……这是哪里?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辗转烫著她小嘴的火肆无忌惮地逼入她的芳腔中,那侵入的力道不可思议的野蛮,勾缠著她的舌,啃吮她的唇办,又以不可思议的耐性和热情,一遍再一遍地品尝她的甜美。
是了……她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从背后偷袭她,他出乎意料的大胆作风教她吃惊,但是,她并不讨厌,是既惊讶又窃喜。
他想要,她也要,他吻得好热烈,她更用力地反击回去,她几乎足不沾尘地被他捆在胸前,光是气息交缠、相濡以沬的吻已然不够,于是她拉著他躲进厨房角落小小的置物间。此时,他坐在置物间的平台上,而她则以不太雅观却撩人十足的姿势跨坐在他大腿上,端庄的及膝制服裙被拉得高高的,套著丝袜的修长美腿在微晕的光线下迷人至极。
躲藏在幽暗角落的热情,有种悖德、偷情的刺激。
理智被狂放的欲望烧成灰烬,男人仿佛回到血气方刚的年少青春,像一头成长中的公梅花鹿,尚未钙化的头角中奔腾著情欲激素,让他全身血液兴奋、激狂、悸动。
布著硬茧的掌心爱抚著女性的美好曲线,他拉开她的上衣,急切地滑入,底下,她的肌肤嫩如羊脂,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阿峰……唔……”粉嫩臂膀揽著他的头,撩乱他的浓发,她不由自主地仰高嫣红如玫瑰的小脸,贡献出雪颈和胸前一大片春光。
模糊地,她觉得自己像是与他初次邂逅时,她塞进他手里的霜淇淋,在那双大掌下融化、瘫软、燃烧。
“阿峰……阿峰……”似乎除了不住地唤他、低吟他的名字,余文丽不知还能说什么,昏乱的小脑袋瓜早已不管用。
啪啦!
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噢!”哪里晓得,有东西砸了下来,先是掉下一个,跟著又有好几个连连往下掉,她惊呼的同时,头立即被男人拉进怀里护住。
结果,置物间的平台和地板上,散落了十几、二十条未拆封的纸杯和塑胶杯,还有好几盒茶包和糖包,那些搭载品原先都好好地搁在上面的架子上,不知是不是小小置物间里空气不寻常地热胀,就一个接连一个掉下来搅局了。唉~~
呼息交错,浓灼、粗嗄。
余文丽埋在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血液奔腾的力量、颈动脉的剧颤,彼此的心跳是一阵阵力与美的鼓音,她倾听著、细数著,喘息渐渐趋于缓和。
他不动,她也不愿动,觉得静静抱住对方,这滋味真不赖。
“对不起……”范馥峰突然开口,嗓音低嗄且懊恼。
怀里的小脑袋瓜钻动著,他放松力道,余文丽抬起小脸看著他,眼瞳亮晶晶。
“因为吻我?”她的口红被吃掉了,残余的红晕让那两片瑰唇有种放荡的冶艳。
见状,范馥峰的呼吸又是一紧,忙抬手替她拭净,却不言语,像是默认了她的询问。
激情悸动的余温尚在胸口燃著,余文丽脸蛋通红,拉拉他的手抿唇一笑。
“阿峰,我喜欢你吻我,也喜欢你的热情,只是……下一次可不可以选别的地方?至少,嗯……有张大大的床,我想会比较舒服。”
黝黑峻脸怔了怔,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待意识到她的话意后,他的体温又一次飙高,嘴角泛笑。
“还有哪,最好要有浪漫的音乐、浪漫的烛光,空气中有浪漫的玫瑰花香,就只有我们两个,谁也不会来打扰,然后我们——”打扰引陡地停顿,她突然记起自己还在ON DUTY,眼睛瞠得更圆。
“哇啊~~萝贝卡到寝间躺平休息了,现在是我『顾店』的时间,我竟然和你躲在这里厮混?!欧买尬!不知道刚刚有没有客人按服务铃?”她这个空姐第一次当得这么“忘我”,实在太不专业了。
轻呼著,她七手八脚地爬离他,小俏臀避无可避、亲密万分地贴著他的腰腹擦过,这一擦,差一点点就要擦腰……呃,是擦枪走火。
听见男人滚出一串粗嗄低喘,强壮身躯猛又绷紧,她芳心陡促,定住动作侧眸瞧他。
“我、我……你还好吗?”他腿间的力量尚未退去,她感觉到了,颊畔更赭,爱笑的小脸很没良心地漾出一抹无辜。
“你说呢?”他表情苦苦的,扶著她的腰,额抵著她的,叹息。
“范先生,忍住、忍住,千万要忍住哪!你乖,我疼你……”她拍拍他的头。她当然会好好地“疼”他,待得下一回万事俱备……哼哼哼,他就难逃她的五指山啦!
不晓得她内心正翻腾著如何的“邪恶思想”,范馥峰低沉地笑,又静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
彼此整理好仪容,把散落一地的搭载品堆回架上,余文丽先打开门探出小脸侦察一番,见厨房里没半只小猫,而设在墙边的旅客服务铃显示灯也没亮著,怦怦跳的心才稍稍平息。
还好、还好,平时烧香有保佑,没人来跟她为难。
她拉著男人迅速闪出来。
“你的妆花了。”范馥峰没回座位,定定瞅著她。
“你还说,我的妆全跑到你脸上啦!”想想真好笑,也有够诡异,他究竟哪根筋不对,说出手就出手?就算想质问她换班的事,也用不著使出这么激烈的手段吧?像受到天大的刺激似的。
他眼神忽地一黯,静看著她取出化妆包,先用卸妆棉细心地拭净他的脸,接著又抽出湿纸巾再擦拭一次。
处理好他的状况后,余文丽开始对著架在墙上的小圆镜整理脸妆,短短不到两分钟,几下功夫,再度呈现出一张精致、乾净又端庄的美美脸蛋,连头发也放下梳理、再重新绾上。
他的静默和眉宇间古怪的郁色让她疑惑着。
不动声色地泡好两杯甜柚香草茶,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她捧著自己的茶轻啜几口,透过蒙白热气觑著他,端详了好几秒才道:“好吧,你说,到底什么事惹到咱们家范大爷了?”把她抓著又啃又咬,好像她快被别人抢走似的。
理智回笼,范馥峰记起适才不顾一切冲入厨房逮人的因由。他确实冲动,但如果时间倒流到之前那个点,他百分之两百还是会这么干。
不怕烫似的,他灌下一大口热茶。
“你飞行班表换了,今天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