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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心荧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留姬。即便她与卢娜兽有了约定，那却是一个谁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实现的约定。说好了要“再一次见面”，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再”，究竟要到何时才能够实现。现在想想，那时数码终端机会重新亮起，而卢娜兽艰难地从那道光门中挤出来的情景，在记忆中多了分不真切的虚影。
她在入了中学的第一天就被同寝的室友发现了那台机器，那个面上带着零星雀斑的金发少女惊讶地看着她，随后“咯咯”地笑出声来。“这个，是玩具吗？”她指着数码终端机这么问她。而心荧只能苦涩地笑笑，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其实所谓命运，还是有不可抗力的存在的吧。”心荧收回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这般说道，“否则就无法把其归结为推卸责任的对象了。”
“命运，嘛？”留姬转开视线，“真是恶心。”
心荧眯起眼，轻弯起嘴角：“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随后被班级抓壮丁的启人、健良和健太都陆续和他们会合。健太一走过来就呈大字瘫倒在斜坡草坪上：“累死人了啊！”抱怨后跟着长长地拖调，眼镜少年对着呈现出深紫色的天空闭上了眼睛。只是可惜这时没有了对手再和他一唱一和。博和早就情绪高昂地抱着自己的宝贝贝斯和乐队其余成员会和，进行最后的调试。
心荧小心地挪了挪位置，给健太腾出手脚能够自由伸展的空间。
启人的目光一直放在树莉身上。小春似乎遇到了自己同一所中学的好友，几个同年龄的女生站在一旁嬉笑着闹个不停。树莉一人还站在原地握着留姬的DV，唇角抿着淡淡的笑容。
启人就在这时走了过去。他站定在树莉面前，音量刚好传至众人的耳中。“加藤同学，可以和我来一下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树莉一脸迷惑地看着他，只是也不知这种迷惑是真是假。从面上的神情变换着实看不出她真实的想法。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把DV还给了留姬之后跟着启人走向某个空荡的角落。注意到启人严肃而紧张的样子，心荧偷偷藏起了笑容。拖沓了这么久，是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紧接着离开的是留姬，她拿出不断震动的手机，尽管面上皱起了眉，然而她眼底却泄露出了温柔的情感。
心荧坐在原地。身旁的健太似乎睡着了。她不安地偷偷瞥了眼站在近处的健良，却发现对方也正巧在看着她。心荧尴尬地转开视线，只觉得面颊又有些发烫。
“好了，那我们也走吧。”健良对她伸出手，微笑着道。
“去哪里？”心荧不解，却下意识地握住他伸出的手，任凭他把自己拉了起来。
站在天台的位置，能够清晰地看见操场时的景象。橘红的篝火在逐渐黯淡的夜色中尤为明亮，只是人在火光中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再加上大多学生都穿着一致的校服，在明灭中极难分辨具体的特征。操场上播放的音乐听起来也是来自遥远的彼方，连带音效的余响都带了分让人恍惚的曲调。
“意外地安静呢。”心荧站在天台边缘，望着不远处的场景。
“恩，”健良轻轻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比拖着去跳蹩脚的华尔兹好一些。”
“呃？”健良的描述让心荧失笑出声，“华尔兹？这只是个简单的篝火晚会吧？”
“是啊，”健良微笑，“可是班长的要求是不能让班里的任何一个人落单。”
心荧无奈地摇了摇头：“笹田君还真是乱来啊。”说完，两人同时默契地笑出声。
明明是和小时候一样的氛围，她却能敏锐地捕捉到其中在缓慢发生的变化。或许是在发现伊东奈奈的眼神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在鬼屋中他搂住自己的那一刻。心荧能感觉到她和健良之间，就算是独处的平静的时刻，都有难以捕捉的细节，在悄悄地改变。
已经是九月末的天气。酷热的暑气并未完全消退，却在不知不觉中夹杂了些许秋日的氛围。高处吹来的风还是稍稍有些凉意，心荧只穿了件薄薄的中袖连衣裙。她搓了搓手指，感到指尖蔓延的冰冷稍稍舒缓了些。
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就在此刻盖在她的身上。心荧抓住衣襟的位置，随后触及健良带笑的眼。单单只一件白色衬衫显得有些单薄，他却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般回望着她。
“谢谢。”心荧嘀咕着垂下头，在心底暗骂自己大惊小怪。这样的举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偏生这次心脏跳动的频率格外地快。
“我刚才听见了，你和留姬的谈话。”心荧还在暗自腹诽时，健良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不起，”他沉沉地叹息，“因为我现在都不知道大耳兽他们是否收到了那个录音包。”这么多年他不敢问其他人是否愿意再做一次录音，就是害怕有人会追问这个问题时，他只能留下一句饱含着遗憾与失望的“对不起，我不知道”。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是我做的事，好像一点用都没有。”他失落地垂下头，墨蓝的发丝落在眼前，遮挡住了视线。空间与空间之间的壁垒坚固地几乎让人想要退缩，再加上时间的发酵催化，数码宝贝的痕迹淡化地微不可见，他却依然在空间的这端注视着那道不知何时才会突破的墙壁，尽管手中握着工具还是束手无策。
“不、不是的啊……”心荧急切地辩驳。
她吐出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刻说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可笑的。
“可能我们之中最想和数码宝贝们见面的，只有你吧，健良。”抑郁的情绪哽在喉头，心荧背过身去，蔚蓝的眼眸中倒映出远方操场中那团橘红色的篝火，“其余的剩下的人，包括我在内，只是每天在眼巴巴地盼望着奇迹出现而已。”她的手指抠住铁丝网，微凉的质感触地她的心略略发疼，“奇迹，真的那么容易发生，还会被称为奇迹吗？”
“你明明是我们之中做得最多的，所以，你有什么理由责备自己呢？”如果可以，她极不愿承认这样的事实。她想说她想再次和卢娜兽见面，可是这只是她放在口头的言辞，除了话语和空茫的等待，她根本不知要怎么做才好。
“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令人厌恶，可是……”她抓紧了铁网，那些极细的铁丝嘞入手指的皮肉之中，“但去面对爸爸他们的时候，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好了，心荧。”健良抓过她的手，在看到她手心细细的红痕时，他只觉得一时语塞，“我不想要你们中的任何一人有这样的想法啊，选择这条路，是我自愿的！……对不起，让你哭了。”
“诶？”心荧慌乱地收回手，胡乱地抹去脸上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真糟糕，”她掩饰似的用手挡住自己的脸，“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把我们的担子都背在你身上的，怎么会……”她躲避着健良的视线，不愿再去触及他温柔的目光。
“唉……”健良沉重的叹息敲击在她耳畔，“完全不是这样的。我也很卑鄙呢。”他嘲讽地轻笑，“当时我只想着，如果我参与了多尔芬教授的项目，那么和大耳兽重逢的机会，是不是比你们任何人都多一些。我也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只是，不管做了什么样的选择，我们的愿望，都还没有实现。”
这时，有遥远的乐声从操场的方向传来。一改之前舞曲缓慢的拍子，节奏激昂而热烈。心荧回神时，发现之前的散落在操场边的人都围聚在小小的舞台四周。
“是博和他们的乐队吧？”健良循声望着那个方向，为她解释。
主唱的少年嗓音干净清亮，清晰的吐字已经遥遥地飘入心荧的耳畔。
“Wanna be the Biggest Dreamer，全速力で未来も今も駆け抜けろ。”
“dreamer？梦想家吗？”心荧无力地靠在铁网上，俯瞰着肆意随着音乐摇晃身体的少男少女。
“像是个很遥远的词汇。”健良的声音，飘忽地仿若来自天边。
第一百零六章：无可取代的存在
在朝阳祭结束之后，所有人的生活又重新恢复到原先的轨迹。只是随着十月的来临，日程上的期中考试也逐渐接近。
那日等心荧收拾完书包，留姬早就在一旁等的不耐：“太慢了。”她抱着胳膊，冷声催促。
“对不起啊，小心荧，我耽搁了你这么久的时间。”宇佐田纱代同时手忙脚乱地收起她的纸笔，草稿上凌乱的演算正是方才她与心荧探讨的一道数学题。
“没关系的啦，”心荧安抚地对她微笑，又望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应该还来得及。”
“反正你迟到了和我没关系。”留姬不理会心荧的笑容，自顾背着书包往门口的方向走。
“留姬。”心荧无奈地唤了一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留姬回身，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怎么？”
心荧耸了耸肩，拎着书包走到她身边：“我已经整理完了，我们快走吧。”说着，她打开了教室的门，“明天见了，纱代。”心荧对着纱代挥了挥手，随后两人接连离开了教室。
还留在原地的宇佐田纱代缓慢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她的目光还落在半开着的教室拉门上。接着，她从零散的草稿中抽出一张白纸，上面完整地书写着方才她与心荧讨论的那道数学题的全部的解题过程。她默默地扫过秀丽的字迹，接着把这张白纸夹入了数学课本中。
不管怎么看，还是不能把她和牧野留姬最好的朋友这一词画上等号。宇佐田纱代耸耸肩，拉上了书包的拉链。再不快些的话，今日的补习班她也会迟到的。
心荧和留姬走出教学楼，她意外地在学校门口遇见了位并不陌生的人。“笹田君？”她歪着头盯着正不安地在校门口等待的少年。此时放学离校的些女高学生路过他身边，看着他拘谨的模样吃吃发笑。
“我记得这个人是启人他们班的，”留姬和她一同打量着立在原处发呆的少年，“真是少见了，外校的人会跑到我们这里来。”毕竟是女校的缘故，突然有穿着外校制服的少年立在门口，又是一个能够让女生们嬉笑一番的理由。
心荧以手掩口，略带调侃地道：“留姬自己还不是这样的。”她那时也是拖着心荧大摇大摆地就闯到新宿高校去了，和眼前的笹田君相比，笹田君的举动远比留姬收敛了许多。
“那是因为……”留姬想要辩解，却说到一半就莫名没了声音，“嘛，快点走吧！不是说你今天有钢琴课的吗？”她不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是是。”心荧和不在这个话题上再与留姬多做纠缠，她保持着一贯的笑容，打算离去。
“啊，姚小姐。”这时，原本立在一旁的笹田看见了她们，出声唤住了心荧。
“诶？”心荧一脸莫名。她看了眼留姬，又不解指了指自己。见留姬点头后她转身面向笹田的方向，疑惑地道，“笹田君？你是找我吗？”
“恩。”笹田瞥了眼她身后的留姬，愈发拘束，“姚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他盯着留姬，刻意在“单独”一词上咬着重音。
“留姬？”心荧跟着他的视线回望留姬，只是与笹田不同的是，她眼底却写满求助的意味，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留姬的衣袖，明显是希望留姬能如同以往一样，颇有气场地说出坚定的拒绝的词汇。
可是这次留姬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眼底写得明明白白的请求。她不着痕迹地把袖子从心荧手中抽离，嘴角的弧度透出几分狡黠的意味：“抱歉，小心荧，我突然想起自己有些事情要处理。”故意加上她平日从不使用的称呼，留姬笑的样子像只狐狸，“加油了，那我先回去了。”
她对着心荧挥挥手，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诶？”心荧瞪着留姬离开的方向，有点难以相信她就把自己一人丢在了这里。
见着留姬爽快地离去。笹田松了一口气，随即他望着心荧，一改之前拘谨克制的态度，他认真地注视着心荧的眼睛，再次重复道：“姚小姐，可以吗？”
“那个，”心荧低下头，那种单独与陌生人相处的不安感再次浮上心尖。不知道留姬为什么会这么做，所以她只能……心荧抓紧了书包的系带，轻声说，“对不起……”
“小心荧？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心荧慌乱辩解的时刻，她听到了个熟悉的声音。心荧忽然转身，只见宇佐田纱代立在她背后，好奇地望着她。在环顾四周，原本停下脚步看得专注的女学生们在这一刻齐齐发出哀叹，好像有些不满纱代“恰逢其时”地出现，导致原本正演出至精彩部分的戏码戛然而止。
“诶？”刚到达校门位置的纱代一头雾水，“我是打扰什么了吗？”她不安地握紧双手，目光在心荧和笹田之间扫来扫去。
远离了学校门口这种人多嘴杂的区域，心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之后她回身望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笹田，轻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的第一句话让笹田笑得有些勉强：“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如果要细想，这样的一句轻巧而灵便的短语包含了太多的意味。他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心荧指代的究竟是那一方面。
远方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清脆而欢愉，却听起来有些遥远。“各种，或者是，所有。”心荧揪着书包的肩带，目光不自然地从笹田身上挪开。
“我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和姚小姐说吧？”笹田笑得有些勉强，他抬起手，不自觉地开始拨弄起自己茶色的短发，“其实我对姚小姐，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他注视着心荧紧抿双唇的为难模样，突兀地噤了声。
“唉！”他突然哀叹着，蹲下身子，扯着自己的短发，“果然还是不行啊！姚小姐这样的神情，让我不用多说就明白自己的结果了。”他苦涩地牵拉着嘴角，侧过头望着心荧，“加藤还告诉我姚小姐并没有在和谁交往，但是却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什么的。”
“对不起。”尽管心荧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又是伪善的表现，可是她发现除了这句话，她想不出别的词句来回应笹田君此刻的情绪。
“对方，是李吧？”笹田苦着脸，艰难地问。
他提到健良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让心荧不由得轻笑出声。她不自觉地躲避着笹田的目光，用手擦了擦又开始发烫的面颊。“是啊。”在这一刻，心荧发现承认这样的事实竟然是如此地简单。
“我早就应该注意到的。”笹田尴尬地把脸藏入环在膝盖上的双臂中，“那个时候在鬼屋里我就该注意到的……这是第一次看见李露出那样慌张的表情啊……”那时手电筒光线昏暗，以至于笹田认为自己在无意中瞥见的那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生流露出的那一抹慌乱不过是他的错觉。笹田只知李君习惯了忍耐，却不知他只是没遇见那个能让他忘记掩饰情绪的情况而已。
“我和健良，已经认识很久了。”心荧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淡淡地解释说。
“但是我认为喜欢这件事并不是能以时间来衡量的啊！”笹田立刻不甘地反驳。
“恩，我知道。”心荧浅浅的笑着，指尖滑过垂落在肩膀上的浅紫色丝带，“但是，当我发现我喜欢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已经是不一样的了。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能感受到，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是最特别的，那是谁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恩，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时间赋予他们的意义吧。
心荧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好像长久以来在迷宫中前行的人终于找到了出口。而在终点等待着她的，正是而温柔把她从漫漫迷途牵引而出的人。
“啊，对不起。”心荧在这时注意到笹田受伤般的表情，“我不该说这些奇怪的话。”
笹田重新换成双手抱头的姿势，无奈地苦笑：“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这样啊。”
“诶？”心荧对他莫名其妙的发言感到不解。
“呐，姚小姐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问姚小姐‘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的问题。”笹田突然提起了那时的情景。
心荧迷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笹田用双手揪着头发，盯着眼前的空地：“是那个家伙的手机桌面背景啊……”
“诶？”心荧低下头，再也掩饰不住面上的胭红色泽。
“心荧。”
心荧已经分不清这是今天的第几次，从身后传来的呼唤她的声音。然而她在转身时却再次愣在原地。而笹田则轻笑一声，从蹲下的状态恢复到站立的姿势。他活动了下酸麻的双腿，寻思着该怎么不着痕迹的退场。
健良在公园石子路径的拐角出现。他把脱下的制服外套搭在前臂上，而衬衫的袖子则挽起到手肘处，领带都有些松垮。心荧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可所谓是狼狈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