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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档案,点出列印,她预计列印个十来份,在她的每个抽屉里都摆上一张。在列印动作开始的同时,亮亮叮咛自己,下辈子,绝不可以结婚生小孩!揉揉眉宇,谢易耘阖上企画书,转身面向落地窗。灰蒙蒙的空气压得人心闷,年纪大了,以前连着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工作,都不觉疲倦。现在,光是低气压就会让他心生疲态。
有人说过,当赚钱都会让人厌倦时,那么他真的是老了……
打开皮夹,抽出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中是一对十岁上下的男生女生合照,女孩的头轻轻偎在男孩肩上,男孩搂着她的肩膀笑出一口洁白牙齿。
他们很亲昵,一直都是。
谢易耘用食指轻抚照片中的小女孩。小夜……二十年了,他们已经分开整整二十年,她从不曾来人梦。
是不是,人一死,记忆就随着灰飞烟灭,旧时情皆随一盅孟婆汤成了空虚?
她是否达他们的约定都忘了?
分隔幽冥,他无法寻出她来问一声你还记得否?
也许她忘了他,忘了一个爱笑的易耘哥哥还在这里想她。可是他活着,记忆伴随他长大,多年复习,记忆只有更深刻,从未遗失……
窗外雨落下,斜斜的雨丝划过空气投身到他的窗旁,凝结成珠,顺着玻璃滑下,雨珠像她的泪,颗颗都是晶莹。
那天,他和小夜约好出去踏青,没想到一醒来,发现雨降,灰沉沉的天空阻下他们的计划,他撑起伞,走到隔壁小夜家,看到抱着背包哭泣的小夜。
章妈妈一看到他来,立刻高兴地迎向他说:“易耘你来了,太好了!小夜已经哭好久,怎么劝都劝不停。”他走向前,把她抱在脚上。 “小夜乖乖,在下雨呢!小夜身子不好,要是淋了雨又生病怎么办?”“可是,好不容易医生伯伯说我可以出去玩、好不容易爸爸说我可以出去、好不容易你有空陪我出去玩,那么多的'好不容易'统统没有用了。”小夜嘟起嘴生气。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是用汤汤药药、费尽心思一路养大,为了这个假期,他们排除万难,谁知天公不作美。
“我们在家里也可以玩啊,来!我们来玩野餐。”易耘把她的小桌子、玩具统统挪开,弄出一块空间,铺上桌布,把带来的食物统统摆上。
他们一面吃东西,一面说话,从巫婆的扫把聊到喷火龙的家,从英勇的王子谈到可怜的灰姑娘,他们聊得好快乐。
“耘哥哥,我长大要当你的公主。”小夜突发奇想。
“好啊,不过,我要一个健康公主,你要乖乖吃药,把你的心脏照顾好。”搂搂小夜的肩,从初见面,她就是他的公主。
“如果照顾不好呢?我真希望妈妈把我塞回肚子,重新把我生一遍,生给我一个不爱生病的心脏。人要是没有心脏就好了。”“小阿笨,如果你重新生一遍就不认得我了。”易耘推推她的小脑袋瓜。
“好吧!那我试试把心脏养好。”她不想忘记耘哥哥。
“这才乖。”拍拍她的头,小夜最听他的话。
“耘哥哥,我真的好想出去玩,”小夜趴在餐布上,眼睛望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水。真讨厌!以后她要一辈子都讨厌雨,不跟它做朋友。
“没关系,今天不能带你出去玩,等我长大,我带你坐飞机到美国、日本、澳洲、英国……到全世界到处去玩。”他许下承诺。
“那些地方好远哦!”“是啊!坐飞机要坐好几个小时。”“那晚上赶不回来,我们要住在哪里?我不喜欢住在别人家里。”“这样啊……不然,在带你去那些国家之前,我先在那里盖房子,等房子盖好了再带你去度假?”“好!有游泳池、有溜滑梯、有骑马场,你想要什我就盖什么。”“太棒了!耘哥哥最好最好了。”她高兴大叫。
就是这一句戏言,让谢易耘往后成了休旅业界的大哥大,他在全世界经营起三十几座度假村、一百多间旅行社,为的只是兑现对小夜的诺言。
叩门声惊醒沉思中的谢易耘。“请进。”是他的秘书,陈日新。“董事长,美加和大陆地区的几位经理都到了,您要准备开会了?”“好!我马上去。开过会后,我还有什么行程?',”报告董事长,接下来您要去接仲煌的陈董事长和千金,另外,晚上还要出席一场慈善酒会。“”你让王副总跑一趟机场接人,晚上那个酒会由你帮我出席。“”董事长,您下午
“我有事要外出。'轻描淡写一句,他把他的问题推开。
“可是陈小姐她……”她不是好招惹的人物啊!“走吧!我们先去开会。”易耘无意去听他的困难,用人不能分忧解劳,他何必浪费钱?踩出大步伐,他领先走入会议室。
燃起一炷清香,易耘定定站在小夜的骨灰坛前。照片里,她可爱的小虎牙轻咬下唇,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一这一张……是他帮她拍的,很可爱、很甜美,谁看了都要喜欢起她……
“耘哥哥……你看,我会写字了。”小夜拿着纸笔,一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就从房间里冲出来。
身体不好的她根本没机会上学,易耘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去教她念书,小夜字认得不少,但为怕她太累,爸爸妈妈始终不让她动笔学写字。
那一次,妈妈正在厨房忙,小夜拿起纸笔,照着易耘教她的笔划,一笔——笔慢慢在纸上描起自己的名字,描着描着竟也让她学会写字。
“我的小夜最聪明。”他揉揉她的头发,从书包里掏出糖果给她。
“不对,耘哥哥才是最聪明,你会念好多故事书。”对他的崇拜,小夜从没掩饰过。
“小夜想念书?”“我想跟耘哥哥——样,变成最棒的小孩。”“你已经是最棒的孩子了。”抱起她,他才大小夜两岁,可是纤弱的小夜看起来比他年幼很多。
“我将来还要长成最聪明的女生,这样,耘哥哥就会娶我当新娘子了,是不是?”抬起红红粉颊,她一脸稚气地望向她,想在他眼中找到肯定。
“是,小夜是耘哥哥的新娘子。”人与人之间牵系着彼此的东西是什么?
有人说是缘分、也有人说是感觉,在那个不识情爱的年龄里,很奇怪地,小夜和易耘就认定彼此、认定对方将是陪自己走完一生的另一半。没有质疑、没有过其他想法,这种念头在什么时候成形,亦无人去深究。
解不开、推不出的逻辑,人们习惯把它归类于“缘分”——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于是,人人都说他们有缘,左右邻居说,两人的父母亲说,久而久之,就连他们自己也认定,认定彼此之间有了牵系住两人的前世宿缘。这辈子,他们是再离不开对方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小夜在八岁岁未那年,还是离开了他。
原以为她的身体渐有起色,正是开刀动手术的最佳时刻。
于是,一群爱她的人,把她送上手术台,也把她送人黄泉路。
忘不了,她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耘哥哥不可以不要开刀?可不可以把我塞入妈妈肚子里重生一次就好了?”那时,她伪装勇敢的笑容让小小的易耘学会心痛。
他抱抱她说:“笨笨小夜,你再重新生一次,又要再当一次婴儿,我可没耐心等我的小新娘学走路。”为了他的“没耐心”,她妥协了,乖乖地闭上眼睛让护士阿姨打针。
他扬着笑,在她耳边唱歌一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
抬起眼皮,她跟着轻和。那是耘哥哥教她唱的儿歌……一直到麻药控制住她的意识前,她都还哼着这首歌……
小夜,他的小夜……悄然抹去眼角的泪,他换上一张让人心安的笑容。
“小夜,下个月关岛的度假村要开幕,你要记得跟我上飞机,别糊里糊涂跟错人。”易耘轻轻对她说。
自他踏人旅游界七年来,每设下一个新的度假村,他就会走到小夜的窝居,邀她一齐出游。
他不晓得小夜到底有没有跟上他的每一个行程,只是固执地做下去,他相信终有一天,小夜会跟上。
这些年,小夜的母亲陆续生下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他们坚信女孩就是小夜投胎转世,所以,失去小夜的遗憾被弭平了。
但易耘坚持她不是小夜,至于为什么,他说不上来,于是遗憾在他心中,仍然是遗憾。
第二章
走出纳骨塔,易耘心和阴霾的天气一般沉重。雨刷快速地在车窗上一左一右摇摆,刷去附着雨水,然顽固的雨水像挑战他的怒气般,更急更快地倾泄在他的车窗上。
恼恨地一皱眉,自那个造成小夜遗憾的雨天之后,他再没喜欢过雨。
雨水像一个个放大镜,车窗外的世界透过涟涟湿雨,变得模糊而不真实,壅塞的马路、穿梭的行人,映上他眼底全成了晕染开的色块。
头又开始疼痛起来,莫名的烦厌感在心中扩散,不喜欢雨、不喜欢夜晚、不喜欢人群……不喜欢围绕庄他身边的一切一切。转动方向盘,他让车子拐人一条小巷,让黑暗噬去鲜艳色彩。
亮亮从发现天在下雨时,心就一阵一阵发慌。整个园务会议到底在开些什么?园长的口水吐过—摊又一摊,说了哪些?她脑袋更浑浑噩噩,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背起包包,不理会身后英雄的叫唤声,骑起她破旧的二手老绵羊,直往雨阵里冲。从小,下雨天对她而言,就是危险。她怕雨,没有道理的害怕,雷一打,捣住耳朵啜泣,闪电一划,蒙起眼睛哭得双眼通红。家人都以为她怕的是雷电,殊不知她真正害怕的,是白天而下的雨水,她不知道雨里有什么怪物将冒出头来,就是很害怕。
渐渐长大,她的害怕转变为憎恶。对别人来讲,单纯的下雨,对她而言是下刀子。
于是,只要一有雨,她就忙不迭地想找个地方窝着,用喧闹的音乐声挡住刺耳雨声。最怕碰到的就是眼前这种两难情况,不能留、非得走。
“亮亮,要不要去看电影,神鬼传奇第二部上映了。”英雄对着她的背影喊。
“不要,我要回家。”
“明天不上班,干嘛急着回家?”小班老师冉英雄不以为然。
她不急着回家,急的是躲而,雨越来越大了,她预备一路狂飙回去。“明天不下雨,再邀我出门。”
“你是老师耶,居然学人家怕风怕雨,太没用了。何况雨才这么一咪咪。”
“别说风凉话,你家在学校对面,就算没带伞一路淋回家,也淋不出三十七度半发烧。要换上她淋雨回家,没死都会去掉半条命。
“你前辈子和雨天结了仇,这辈子约好瑜亮不相见吗?”冉英雄倚在墙边笑说。
不理会她的讪笑,亮亮发动车子,显得微弱的马达在雨中哀鸣。
应该去学开车的,免得一下雨就变成过街鼠,可是她这两万块微薄薪资怎么也养不起一部车,养车比谈恋爱昂贵。
绕进巷子里,她以—种和风竞赛的速度前进,雨水重力加速度袭上她的眼睛,打得她几要睁不开眼,很痛!不盖人的。
亮亮痛得龇牙咧嘴,这雨水专挑她这种软柿子打,有本事去惹惹那些开宾士的,何必专和她这种无车肉身作对?
黑暗的巷子从转弯处出现一道亮光,在没心理准备时,她的二手老绵羊以垂直之姿,贴上那辆黑色宾土车。
噢!原来,雨不敢去招惹宾寸:车,反而与宾士车联手来欺侮她们绵羊母女。
砰!强烈的撞击声在她一闪而过的念头之后出现。亮亮的身子伴随煞车声高高飞起,然后在下一个重力加速度中落下……
在车上的易耘匆促下车,跑到亮亮身边。
只消一眼,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小夜……她出现了,一如多年前,她在雨夜中出现在他的庭院前……
睁起模模糊糊的双眼,夜黑得透彻,但在车头灯的照映下,她看见他……一个日思夜梦的超级大帅哥。可惜……她要死了吧……全身骨头移了位,五脏六腑严重受创……老天在她临死前送来一个王子,这是同情还是恶质?
眼皮缓缓垂下,她想睡了,微掀唇角露出微笑,她想留给帅哥一个最美好的印象……躺在他胸前,雨再威胁不了她……
急诊室外,易耘拿着亮亮的背包,心中除了焦忧还有兴奋。
她还好吗?那个撞击有没有把她弄伤?不会太严重吧!应该不会……那时……她甚至还对他微笑。
是的、是的,不会太严重的。
上天终于把小夜又送回他身边了,是吗?既然把她送来,就没道理在惊鸿一瞥之后,又把她收回去。没错,他的逻辑从来没有过误差!她是小夜,他确定,虽然她的轮廓改变,但是她的眼睛、她的气息、她的一个轻轻笑意……他知道,她是他的小夜。
人的固执很难去阻止,当你认定了一件事,就算用上千吨的船也拉不开你的意志。同样地,易耘认定她是他的小夜后,就开始千方百计在她身上寻出所有线索,告诉自己、证明白己,从没错认过。
打开她的包包,他寻出她的身份证。
她叫乔予亮?亮亮? “夜‘’里的月”亮“?这是他寻出的第一道线索。
很好,小夜这名字太阴暗,亮亮听起来有活力,是个很朝气蓬勃的名字,这代表着她在这一世里将会平安康泰。
出生年月日栏里,七十年六月二十三号生,六月二十三日……那一天,他送小夜走完最后一程。
她一定是刚跟他说过再见,就忙着去找到好人家投胎,因为她害怕他缺乏耐心。是了,这是第二条线索,他确定她就是他的小夜。
拿出亮亮的电话簿,寻到她家里的电话号码,他笑笑,很少人会把自己家里的电话填在电话簿上。的确,小夜很傻气的,傻得近乎可爱,她学会写数字的第一天,她就是在他给的簿子里记下家里的电话号码。
他问,为什么要记下自己家的电话;她说,数字太多害怕忘掉,却忘记那一串数字是刚刚从她脑海中复制下来。这是线索三,有三条线索在支持他的直觉了。
用手机拨下电话,对方刚接起来,没问清楚是谁,大咧咧的女声就骂扣来。
“死小孩,你躲到哪边去玩,也不会打电话回来报平安,你想吓死多妈,好独享电视吗?门儿都没有,处罚你三天不能看韩剧。”
然后,电话被抢走,易耘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姐,你死定了,妈妈骂了你一个晚上,连饭都没有吃,有本事就别回来。否则一回来……嘻嘻嘻……”一串奸笑声从手机里传来。“你有没有见过怒发冲冠的文天祥?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那个唤亮亮姐姐的男生,正用一种看好戏的口吻唱歌,这家人……易耘摇头。
接着,电话又被另一个男人拿走,这回,出现的声音比较属于正常行列。
乔学庸尽量让语调听起来温和柔软,免得女儿不经吓,一吓再不敢回家。
“亮亮,你人在哪里?要不要爸爸开车去接你?”当爸爸的知道,女儿怕雨。
“呃……乔先生,我不是亮亮,敝姓谢,谢易耘。”清清喉咙,他不知道要怎么把亮亮出车祸的消息告知这群“焦虑”的家人。
到这会儿,他们才弄清楚自己搞错人。 “很抱歉,我们认错人了,不知道谢先生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
“很抱歉,我必须通知你们,亮亮出车祸,她现在人在医院。”
“出车祸?”电话那头乔予合首先叫丁起来。 “爸,你快问她,她那辆二手老绵羊有没有事?亮亮答应明天借我去载小苹看电影,撞坏了,我拿什么去载人?”
“死小孩,你姐姐现在躺在医院里,你心里只想小苹。”这会儿,郑玟的反应比较像正常的母亲。可是,她接下来的话,一样教人喷饭。“学庸,你问问他,亮亮的脸有没有受伤,她全身上下就那张脸像我,要是给毁了,出门人家就认不出我们是母女了。”
“和你当母女有啥光采,认不认得出来,没多大关系啦!你倒是要叫爸爸问问他,亮亮的脑袋有没有摔坏,她的脑容量本来就不多,再摔坏一部分就会更像白痴。”乔予合哈哈大笑两声。
“死小孩,你诅咒你姐姐!!”很大的一声撞击,接下来是一阵哀嚎。
暗喑的声音里透露出委屈。“放心啦!亮亮是九命怪猫,死不掉的啦!我早叫你要帮她办保险,你偏不要,要不现在那个受益人就大发利市了。”“再说!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显然,威胁奏效,年轻男孩乖乖闭上嘴巴。郑玟抢过电话,连珠炮弹轰炸过来,“那个什么什么先生的啊!我们家亮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断手断脚、有没有毁容伤残、有没有几度灼伤之类的?”
她当女儿是瓦斯气爆的受害者?易耘快被这家人打败。
可是她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
“若是要植皮怎么办?她的一生岂不是全毁,我是不介意植皮给亮亮啦,可是我的皮肤已经步人中年,早就缺乏弹性,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