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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丫鬟小嘴微张,不禁看得有些呆了,总管的定力倒是好上一些,只呆了一会儿,就连忙回过神来。
想着自己肩负的“任务”,他轻咳了一声,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大意。
“小姐请放心,我已让厨房的人做准备,一会儿就会端上。”
总管维持着一贯恭敬且和气的口吻。“只是不知喜儿小姐是打算在房里用饭,还是在小亭里用?我好让人为您准备准备。”
“嗯,我瞧今日气候舒爽宜人,那就在外头用吧!”
相爷府占地辽阔,布局清雅,处处可见底心,若是平常,她一定会好好地欣赏一番,但是此刻,她却没那个闲功夫。
看着才刚端上的十道饭菜,她几乎止不住心儿狂跳,一双小脸因为兴奋而染上薄薄的嫣红,看起来美丽极了。
她屏着气,轮流将十道菜好好地审视了一遍,一眼就认出满桌子的饭菜,完全综合了八大菜系,川菜、粤菜、苏菜、鲁菜、闽菜、浙菜、湘菜、徽菜一样不缺,还另外加上了两道她从没见过的菜色。
铁域不愧是风鹤楼前大厨,心思缜密,手艺也相当出众,光是那色泽,那香味就惹得她饥肠辘号、食指大动,若是吃下肚——
深吸一口气,她几乎是迫不急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放入口中。
“这、这、这——”
捏着象牙雕成的花绘长筷,印喜不禁睁大了眼。
第2章(2)
“小姐,还合您的口味吗?需不需要奴婢为您多夹一些菜?”
圆桌边,被总管留下来服侍的如意和满意,贴心的询问着印喜的意见,一双手还不停为她张罗饭菜。
两人一人舀汤,一人夹菜,将印喜服侍的无微不至,可惜面对她们的殷勤,印喜却是无法反应,只能一径的重复相同的话。清丽的小脸上,堆满了不可思议。
“这、这、这——”
“小姐?您是怎么了?”如意总算发现印喜的脸色有些不对了。
“是不是饭菜不合您的口味?”满意连忙猜着,不禁有些担心。
总管临走前,还特地叮咛要她们好好地服侍喜儿小姐,在相爷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可小姐不过才吃了一口菜,就脸色发白。
呜呜,怎么会这样?
就在两人慌张的同时,印喜也迅速的张口朱唇,不客气的将嘴里的东西给吐到了碗里。
“啐!这什么鬼东西!”她总算顺利说出话来,可惜却是一连串的惊叫,她颤颤指着那盘色香俱全,可味道却足以杀死人的松鼠桂鱼,吓得扔了手中的筷子。
如意和满意虽然也是惊吓,可两人还是非常谨慎的将松鼠桂鱼看过了一遍,然后才迅速的回答。
“小姐,这是鲑鱼。”
印喜几乎想翻白眼。
“这不是鲑鱼,这是难吃的鲑鱼。”她忍不住扬高声调,“这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这是——这是——这是毒药!”舌尖的灼热感,让她不禁吐出舌头,挥着小手用力扬着。
她真不敢相信她竟然被骗了。
什么一吃惊艳,再吃癫狂,三吃入迷,全是天大的谎言!
松鼠鲑鱼是苏州名菜,特色本该是浓中带淡、鲜香酥烂,原汁原汤浓而不腻、口味平和、咸中带甜,可这松鼠鲑鱼,却辣的她几乎掉泪,咸的她想要捶胸顿足。
打从她八岁以来,就没吃过这么恐怖的东西,枉费她千辛万苦的翻山越岭,足足颠簸了一个多月,震得她的臀儿险些裂了,没想到,没想到……
一旁,如意见她似乎是辣到了,连忙替她倒了杯茶水。
“小姐,您快喝口水。”
“小姐,您没事吧?”满意见她辣到开始轻咳,也迅速绕到她身后,伸手替她抚了抚后背。
“我——咳!看起来像是——咳,没事的样子吗?”印喜接过瓷杯,张嘴便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大口碧螺春。
碧螺春的味道清香甘甜,可却不足以压过舌尖那又咸又辣的味道,她的小舌就像是被上千根看不见的小针给扎刺着,麻疼的让她眼眶泛泪,一双小手还是不停地扬着。
两人瞧她一脸痛苦,还真的以为菜里有毒,吓得几乎要哭了。
“小姐,您、您别吓我们啦!大厨在府里待了几十年,从来没出过差错,菜里应、应该不会有毒的。”怎么办?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变这样?要是毒发了,小姐会不会气绝身亡?
两人就像是无头苍蝇死的到处打转,完全不晓得该先去找大夫好,还是该将此事先禀告给总管,亦或是请来大厨,好好地解释一下情况。
砰!
一道声响,吓得两人挑了起来,连忙回头看向印喜。
老天怜悯,她并没有气绝,更没身亡,她只是一脸凝重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快步踱上临水长廊。
两人捏紧裙子,连忙跟了上去。
“小姐,您去哪儿?”
印喜头也不回。
“回房。”
“啊?那、那、那大夫呢?还是先找总管?小姐,您听奴婢说,大厨真的不会下毒的,他是无辜的!”两人被吓得语无伦次,却还是试图为大厨澄清。
“我没中毒,不可惊动任何人。”
原来小姐没中毒?
只是虚惊一场?
跟在头后的如意满意,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那些菜该怎么处置?”
“撤了!”她迅速决定。“对了,京城你们应该比我熟,麻烦你们帮我雇佣舒适的马车,最好要有卧铺。”转了个弯,她笔直的朝自己居住的客房踱去。
“卧铺?”两人同时一愣,再也顾不得尊卑,咚咚咚跑到她的身侧。“小姐,为什么要雇马车,您要出远门吗?”两人毕恭毕敬的问着,这才发现印喜脸色又沉凝了一些,仿佛心情很不好呢。
“没错,我要马上离开京城。”
没想到师父竟然敢骗她?还好当初她要了两千两银子,否则这下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这就打道回府,找师父对质去。
握紧拳头,她迅速跨过门槛,直奔房内,拎起搁在床头的包袱后,又迅速的转身冲向大门。
如意满意在后头急的团团转,正思考着该怎么挽留她,一抹高大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门外,印喜反应不及,竟一股脑儿的撞了上去——
第3章(1)
所谓的一吃惊艳,再吃癫狂,三吃入迷,更是一点也不假。
铁域的手艺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才吃了一口,印喜便露出惊为天人的笑容,吃了第二口,她便立刻将手中的包袱塞到如意和满意的手中,吃了第三口后,她决定,除非上官倾云出口感人,否则这相爷府她是赖定了。
为了尝尽铁域的手艺,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了下来,而面对她的“企图”,上官倾云竟也不反对,还特地交代总管,好好伺候。
主子都这样交代了,总管自然不敢怠慢,相爷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奉印喜为座上嘉宾。而如意和满意也维持一贯的殷勤,仔细的照顾着印喜,因此这会儿红霞才挂上了天机,两人便提着饭盒,轻手轻脚的进入月栖楼里。
她们动作利落轻巧,将饭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到了圆桌上,过程中,小心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饭菜才布妥,果然就听见纱帐后头传来娇软的呵欠声。
两人双眼一亮,连忙跑到床边,将薄软纱帐固定到两旁床前的錾银铜钩上。
“小姐您醒了。”两人喜滋滋的看着一脸惺忪的印喜,确定她慵懒无力的坐了起来,两人才七手八脚的将她盖过的丝被折成方正,放到了床底。
“我好像闻到醉糟嫩鸡和太极明虾的味道。”小手捂着朱唇,印喜软软的又吐出一个呵欠,接着才伸长了一双小腿,缓缓地滑到床塌下。
“小姐好厉害,今日的主菜正是这两道菜呢!”两人一脸惊奇,再次为印喜的嗅觉而赞叹。
这几日,小姐的生活作息极为简单,睡醒了就是吃,吃完了就是睡,只有偶尔心血来潮时,才会在府里到处闲逛,再加上小姐脾气良好,待人客气,凡事总是自己来,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爱颐指气使,因此她们服侍起来,也就格外的轻松。
不过有好自然也有坏,小姐唯一的缺点就是嗜睡。
虽然她们非常努力想让小姐维持三餐正常,可小姐一旦入睡了就很难唤醒,不过这几日,她们总算发现让小姐自动清醒的妙招。
原来,只要将好吃的饭菜送到房里,小姐闻到菜香就会自动清醒,这招百试百灵,屡试不爽呢!
两人打开衣橱,正思考着该怎么打扮印喜,谁晓得她早已拾起随意披在软椅上的丝衣绸裙,径自穿上。
唉,小姐就是这样,不爱打扮,衣着也很随意,老爱穿着过大的衣裳……
“啊,还有桂花甜酒酿蛋。”俏鼻微抽,印喜不禁惊喜的又吐出一道菜名。
踩着缀珠绣鞋,她不禁心动的越过屏风,来到价值连城的碎玉紫檀桌边,果然就见到桌上搁着五盘诱人的佳肴。
铁域手艺之好,不仅色香味俱全,就连菜的外形也相当考究,光是看那摆盘,就让人食指大动。
“快坐下来一块吃啊。”印喜连忙朝后头的如意和满意招手,自己则是迫不及待的拉过椅子坐下。
“奴婢不敢。”两人诚惶诚恐的摇着头,哪敢真的和印喜同桌共坐,她们可是丫鬟呢。
“就说了别对我多礼了。”印喜才不容她们拒绝,拿起汤匙,替两人各盛了一碗汤。“你们晓得我吃不多,你们不帮忙一块吃,剩下多浪费。”她虽挑嘴,但不贪食,往昔有师傅出“口”相助,自然不怕东西吃不完,如今师父不在身边,她之好向最亲近的如意和满意求助了。
“可是——”两人还是犹豫。
“哪来那么多可是。”印喜也为自己盛了一碗汤,汤才盛好,她便低着轻啜了一口,当鲜美清郁的汤汁滑过舌尖,她也不禁笑逐颜开,轻灵水眸当下眯成两个半月,模样煞是迷人可爱。
如意和满意看到她这表情,不禁立刻偷偷吞下口唾液,猜想着那汤汁一定很美味。
虽然她们一直努力恪守尊卑之分,可小姐一露出这种表情,她们就会……就会……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来吃啊。”印喜再次出声唤人,接着又低头啜了第二口汤,这一次,她不只眼儿眯成了半月,就连朱唇都弯成了半月,整个人眉开眼笑的,就像是吃到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如意和满意仿佛看到自己的理智长了翅膀,咻咻的的飞到天上去了。
如这几日重复上演的戏码,她们几乎是失神的拉过椅子,主动地坐了下来,还真的开始帮忙“分担”食物。
直到见两人入座,印喜才含着笑意,捻起一旁的象牙雕筷,开始品尝起醉糟嫩鸡的滋味。只是才吃了几口菜,她便已觉得半饱,不禁只手撑着嫩颊,慵懒的望着两人吃菜的模样。
“好吃吗?”她笑着问,极喜欢眼前温馨的气氛。
自从欢欢和心儿相继出嫁后,就只有师父陪着她吃饭,饭桌间的气氛自然也就不如往昔热闹,如今有人一块吃饭,感觉真是好极了。
“嗯!”两人用力点头,小脸上布满了兴奋得红晕,吃的格外高兴,不过却也眼尖的发现印喜没碰过太极明虾,于是立刻动手剥虾。“小姐,请吃虾子。”将一整盘的虾子去壳后,两人立刻将整盘明虾推到她面前。
印喜浅浅微笑,随意的夹了尾明虾咬了一口,可明虾才刚咽下,她却像是想到什么死的,幽幽出声:“这几日,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却想不起来。”
如意和满意不禁意外的眨了眨眼。
原、原来小姐也会想事情啊,她们还以为小姐只会睡觉和吃饭,从来都不动脑呃——不,不,应该说从来都没有烦恼的呢!
两人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主动替她猜测。
“是吃的方面?”嗯,小姐最重视吃了,往这方面猜是最有可能的了。
自从那日相爷让自己的专属厨子——金士或替小姐做菜后,她们才晓得小姐口中的铁域,正是指金厨子。虽然她们不清楚小姐为何老称呼金厨子铁域,不过小姐就是小姐,小姐高兴就好。
“不是。”印喜摇头,斩钉截铁的确定,自己遗忘的事绝对跟吃食无关。
“那、那是有事想找睿王爷?”小姐和睿王爷是姻亲,彼此之间相互来往是理所当然,小姐也在府里住了十几日,也该是时候去拜访睿王爷了。
“也不是耶。”印喜再次摇头。
“那、那、那……”屡猜不中,如意和满意不禁蹙眉继续苦思。
与吃无关,也不是睿王爷,那还会有什么事?
难道是跟相爷有关?
相爷一表人才,官拜一品,这几年来,多少管家小姐爱慕着相爷,可就不曾见相爷和谁亲近过,但这几日相爷即使公务繁忙,私底下却还记着吩咐总管,要她们俩多照顾着喜儿小姐,可见相爷对喜儿小姐确实有几分重视,只是喜儿小姐却提都没提过相爷,反倒是满嘴挂记着铁域,活像是忘了相爷似地。
“小姐,还是和相爷有关的事呢?”如意、满意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怎么抱期望的问。
“啊!”可没想到印喜却是朱唇微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糟糕,这几日她吃好、睡好、住好,压根儿就忘了和师父的协议,自然也就忘了替上官倾云趋吉避凶。
唔,不好不好,他今年命岁双冲、印堂藏煞,近来必有无妄之灾,这几日不见,他应该——应该还好吧?
呃……应该,应该还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也许是因为心怀愧疚,印喜没吃完饭,便让如意和满意带路,来到上官倾云位在东苑的书房。
一路上,两人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打算用闲聊打发时间,竟开始向她介绍起上官倾云一日的作息,还说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在书房为国家大事操烦。
除此之外,她们还说他虽贵为相爷,却没有官架子,不但待人斯文有礼、对国忠贞不移,对全天下的百姓根式鞠躬尽瘁,只差没死而后已。
她没泼冷水的习惯,因此也就没多嘴表示,她和上官倾云可是在青楼见面的,那是他拥着舞人,模样可是一点也不斯文有礼,至于忠贞不移——唔,对国家或许是如此没错,对女人可就说不准了。
虽然她不晓得她们口中的相爷,和她所认知的上官倾云,为何会有一段落差,但她确定如意和满意——不,应该说整座相爷府里的下人,对上官倾云可是死忠得很,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人抢着服侍他。
瞧,她前脚才刚踏入书房,总管后脚便领着两名奴仆自外头走了进来,奴仆手里各自端着一个绘金花漆盒和一壶热茶,茶壶还热腾腾的冒着烟呢,瓷杯正好就有两只。
若非上官倾云有一人二用的习惯,否则就是这些人早就猜得她会造访书房。
虽然她对他人的秘密一向没兴趣,可她真的不得不说,这相爷府里果真是卧伏藏龙啊。
含着盈盈浅笑,她将实现从总管一行人身上抽回,转而望着坐在书案后方的上官倾云,却见他手执书册,早已不知凝望她多久。
他气度雍容,眼眉之间透着自信与睿智,雅贵之气浑然天成,在烛火的辉映下,那双黑眸更显幽深,仿佛可以看穿任何秘密,让人无所遁形——
莫名的,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儿有些热。
“喜儿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的柳眉才轻轻微蹙,他的关怀就随之而至,半点也没疏忽掉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不,没事,可能是适才走了一小段路,所以觉得有些炽热。”她推测出这个可能,毕竟适才她确实走了不短的一段路。
“那就歇会儿吧。”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请坐。”他摆个请的动作。
“多谢。”她敛裙坐下,这才打量起整座书房。
相爷府占地辽阔,四方院落规模宏伟不说,更是以珍贵楠木搭建而成,房内的桌椅柜台也都是用最上好的紫檀木,想当然耳,书房自然也是如此,门开八扇不说,每扇窗门上到处可见写情写意的双面图,替古意盎然的书房再添风雅。
只是书房大归大,可却放满了大型书柜,书柜上收罗着经史子集、各地风土方志,以及大量的兵书,可见他这一朝相爷的用心。
“听说喜儿小姐有事找我?”上官倾云轻声开口,嗓音低醇悦耳,莫名的让她的双耳发痒。
她眨眨眼,不禁迅速将视线调回,却发现总管和两名奴仆。不知何时已退出书房。
“是的,我来,是想问问你近来可还安好?”她慢条斯理的说出自己的来意,一双灵眸确实迅速朝他身上察看了好几眼。
唔,还好,还好,他看起来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半点也没有失魂落魄,或是受伤虚弱的模样,看来她这一忘应该是还没忘掉他的命,一切都还来得及。
“喔?”上官倾云不禁有些意外。“喜儿小姐为何会有此一问?”这可真不像她啊。
放眼金铉王朝,多少女子对他梦寐以求,每次过府,总会借口缠着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