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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百里的女婢不一会儿便领来一只小白猴,鄂楚桑将小白猴抱在怀中,挑衅地问洪承全。“听说关内物产富饶,奇珍异兽甚多,不知道有没有比阿都更珍奇的呢?”
洪承全见那小白猴也觉得相当稀罕,满脸陪笑道:“姑娘的小白猴的确世间少有,我除了亲眼见过白狐以外,还不曾见过比这只小白猴更稀奇的了。”
“是吗?”鄂楚桑勾起唇角一笑,说。“白狐我倒有两只,想不到关内也不过如此而已。”
洪承全的脸色微微一僵,雍顺急忙代他解围,责备起鄂楚桑。
“桑儿,不可如此无礼,天朝所赏赐的这些金银丝绢、绫罗绸缎,这般精雕细琢的巧思,都是咱们这里做不出来的呀!”
“但凡一件东西多了,便不稀罕,若和阿都一样的白猴子多了,阿都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呢?”鄂楚桑一面逗弄着小白猴,一面反唇相稽。
洪承全干笑了两声,倒有些被鄂楚桑激了起来,他灵机一动,淡淡地说:“关内……除了有个流传甚广的传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噢,”雍顺的好奇心被桃了起来,连忙问,“什么传说?”
“陕西的华山之上,有一条成精的银白色巨蟒,据说唐朝开元年间曾幻化成俊美男子的榜样,吸取年轻少女的精气,后来,遭一名高僧收伏在彤云寺,十八年后不知何故脱逃,从此各地都流传着不少银蟒现身的传说,据说每到盛暑酷夏最易见到银蟒的踪迹。”
“真的吗?”鄂楚桑嗤地一笑,说。“不过只是传说罢了,能有什么特别。”
洪承全正色道:“这个传说干真万确,因为银蟒最后一次现形是在八十年前,我爷爷亲眼目睹的,当年他仅有十岁,后来实在因为太震撼了,还将银蟒的身形绘下来,如今那画已是我洪家家传之宝,一点都不假。”
雍顺发出一声惊叹,而鄂楚桑脸上的嘲讽之色已全然消失,双眸中散发出异样的光采来,她正襟危坐,好奇地问:“银蟒长成什么样子?”
洪承全见鄂楚桑那副感兴趣的样子,便洋洋得意起来。
“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条三、四丈长的大蟒蛇而已,鳞片白中透银,双目火也似的红,头上还长着角,那角长得和龙的角倒是挺像,噢!对了,在银蟒的颈子上挂着一块白玉坠,这是最特别的地方。”
“怎么不抓起来?”鄂楚桑语中大有可惜之意。
洪承全忍不住一笑。
“恐怕没人有那本事吧!听我爷爷说,他无意间发现银蟒时,正在盛夏正午时分,银蟒蜷伏在树上避暑气,爷爷躲在远远的草丛里偷偷看着,一直到了日落,才看见银蟒滑下树来,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离去,那是一条修炼成精的银蟒,看见他的原形还能活着回来已是天大的造化,谁还敢抓呀!可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洪承全顿了顿,接下去说:“不过,自从爷爷见过那条银蟒之后,便日夜悬念,成天对着银蟒的画像怔仲出神。在他晚年,听说有间小小的法悟寺中藏着一柄颇有来历的青龙禅杖,据传就曾经收伏过蛇妖,爷爷不惜花下巨金为法悟寺打铸佛像金身,才从住持手中换来那柄青龙禅杖,临终前,还再三嘱咐我爹好好守住,如今,此两物已是我洪家传了三代的家传之宝,传说听起来虽然匪夷所思,但却一点都假不了。”
雍顺奇怪地问道:“那柄禅杖如此珍贵,法悟寺的住持怎肯割爱?”
“听说那柄禅杖是一名云游僧人在法悟寺中圆寂之后所留下的,而法悟寺是个又穷又破的小寺庙,我爷爷肯花大笔钱供养,住持高兴都还来不及了,青龙禅杖对他们来说既不能吃也不能穿,怎么会不肯割爱。”
鄂楚桑的语气带着怀疑。“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青龙禅杖是如何收伏银蟒,怎么能肯定你的传家之宝真有降伏银蟒的本事,说不定法悟寺的和尚骗人呢?”
洪承全耸了耸肩说:“除非能再见到银蟒出现,亲身一试真伪,否则只有银蟒目己才知道了。”
“若是让我看见银蟒现身,绝不会让他逃了!”鄂楚桑不服气地说。
洪承全哈哈大笑起来。
“姑娘果然好胆识,看上去柔弱无骨,想不到竟是个女中豪杰。”
雍顺赔笑着。“洪大人见笑了,桑儿自幼丧母,从小缺乏母亲的管教,个性就像个男孩子一样野,容貌虽然美,却性烈如火,好强得很,这样的女孩子家,恐怕是嫁不出去的了!”
“这不可能吧!”洪承全怀疑地问。“难道没有前来求亲的人吗?”
“有是有,可惜刀法上的造诣无人能强得过桑儿,光是这一点,就无法赢得她的欢心!”
“嗯……”洪承全点了点头,默默观察着鄂楚桑俏脸上傲慢的神态,心生一计,低声道:“若只凭武艺赢得芳心,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粗野之人罢了,依我看,姑娘不只是要以武艺取人,更要以聪明才智取人才对,两者俱备的人才堪与姑娘匹配呀!”
鄂楚桑呆了呆,洪承全说中了她的心思,整个东北关外的鄂多里族人。忽刺温族人和海西人之中,她从来不曾对哪一个男人多瞧上一眼过,她要的其实不是草莽英雄,而是一个特殊的男人,一个能真正打动她的心的男人。
她静默不语,等着听洪承全想说些什么。
雍顺抚着腮边的大胡子,颇感兴趣地问:“洪大人可有什么高见?”
“依我看,给鄂楚姑娘办一个招亲大会,分成文攻、武取两部分,文攻方面就由城主出三道难题考考求亲者,武取方面便由姑娘提出让求亲者去做的三件事。若都能答对出能完成要求的人,其才智肯定过人,如此一来,姑娘便可清清楚楚知道,求亲者究竟有几分聪明才智,岂不甚好?”
“好极,好极!”雍顺拍掌大笑,“大明天朝来的人果然聪明,这个办法实在太妙了!”
洪承全微微一笑,转过头去,问鄂楚桑,“姑娘以为如此?此计可行吗?”
鄂楚桑低首沈思了一会儿,淡淡的说:“这样也好,就交给父亲安排吧!”
“那么……”洪承全望着鄂楚桑,狡黠地说。“烦请城主给我一个机会,也将我列入求亲者之一,行吗?”
洪承全的垂爱令雍顺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喊,“那当然,那当然,承蒙洪大人看待起,我高兴都还来不及了!”
鄂楚桑傲然地一笑,她早看出来这是洪承全为了得到她所想出来的方法,就算他当真聪明过人,可是想娶她,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既然要她提出要求,那么,她就出一个普天之下都不可能有人办得到的要求,挫挫他的威风也好。
这一场招亲的比赛,开始让她感到万分有趣了,她迫不及待想看看洪承全被她的要求难倒的表情,也可当成无聊严冬中最好的消遣!
大雪纷飞中,蛰龙持着弯刀,缓缓步入鄂多里城。
他的出现,引来众多好奇的目光,不论是他俊美的容貌、薄如蝉翼般的白衣、或是银黑色的头发,都与鄂多里人截然不同,特别是他手中的那柄弯刀,打从进鄂多里城开始,便成了所有鄂多里人注意的焦点,城中没有人不知道,那柄镶着白玉的弯刀是属于城主的女儿——鄂楚桑的,所有人也都知道鄂楚桑的刀法出神入化,所以弯刀究竟是如何到了他的手中,便是鄂多里人在惊讶好奇之余,怎么也猜想不到的地方。
鄂多里城中的建筑、服饰、食物在蛰龙服中是新奇有趣的,他没想到世上居然会有一个与中原风土民情迥然不同的地方,尤其是这里冰天雪地的气候最让他感到舒畅。
一处市集的告示板前聚集不少围观的人,蛰龙好奇地看着告示,上面简单地写着几行字,内容约略是雍顺城主将替掌上明珠鄂楚桑举办一个招亲大会,求亲者只要能答出雍顺城主所出的三个难题,以及鄂楚桑要求办到的三件事,便能娶鄂楚桑为妻。而这个招亲大会于三日后在城主家的后花园中举行,只要是单身男子,不论哪一族人皆可参加。这个消息飞快传开来。
蛰龙心中蓦然一动。
鄂楚桑——是她吗?
如果真是她,她这一生该嫁的人是他才对,他已辜负她两次,抱憾千年,好不容易又等到她,这一次,绝不能再辜负她了!
第九章
雍顺城主的后花园立着一片巨大的屏风,从一大早便已万头钻动,热闹非凡。
其中大多数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而真正有勇气前来比赛的只有七个人,包括洪承全在内。
当雍顺城主和鄂楚桑走出来在屏风前坐下,群众立刻一阵骚动。
十几名大汉将人群赶到一个大圈圈外,雍顺站起身,朗声对众人说:“求亲者走进这个圈里来,其他的人请往后退一步!”
有七个人走进圈圈里,除了洪承全,还有三个鄂多里人,两个海西人,一个忽刺温人。
雍顺从怀中取出一颗九曲明珠,还有一束红色丝线,笑着对七名求亲者说:“第一题来了,这颗九曲明珠内有道孔,孔有九道弯,各位有谁能将丝线从孔的这一端绕过九道弯,穿到另一端呢?”
群众哗然,没想到第一道题就这么难。
除了洪承全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其他六名求亲者都面露难色,净在那里抓耳挠腮,没人想得出办法来,最后只好知难而退。
鄂楚桑心里大笑着,真是一群没用的男人。
雍顺自己也想不到,才第一题就让六个人败下阵来,看来,鄂楚桑的真命天子恐怕就是洪承全了。
洪承全不慌不忙地蹲下来,在地上捉了一只蚂蚁,小心翼翼地把丝线绑在蚂蚁身上,然后,将蚂蚁塞进明珠孔内,等着蚂蚁从另一端出来。
洪承全所想的办法果然聪明,引得众人大声叫好,可惜蚂蚁不听话,等了半天,蚂蚁却掉过头,从原来的孔中跑出来,一连九次,耗了半个时辰,这只蚂蚁快被洪承全掐得奄奄一息,就是不肯往前走,把洪承全急出一身汗来。
蛰龙悄悄从议论纷纷的人丛中走了出来,缓缓地开口,“让我来吧!”
蛰龙的出现,把鄂楚桑惊得站了起来,尤其是他根本不像三天前曾经受过严重刀伤的样子,更让她感到惶恐不安,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出现在这里,莫非也是为求亲而来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她更有种剜心的痛楚,虽然他拥有令她心动的所有条件,却仍然打从心底惧怕他,那种恐惧感不是一点点,而是强烈巨大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与常人大异的男人,不知会带给她什么样的灾祸,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洪承全盯着蛰龙,眼露敌意,语气轻蔑,“除非你能指挥蚂蚁,否则就别试了,免得浪费力气。”
蛰龙淡淡一笑,迳自拿起那颗九曲明珠,将蚂蚁放在入口,朝蚂蚁轻轻吹口气,蚂蚁开始爬行,它爬呀爬,很快地从另一端的孔中爬了出来。
洪承全的脸色灰败如土。蛰龙不以为然地说:“这个办法是你想出来的,这么做未免胜之不武,我再试试别的方法。”
不等众人反应,蛰龙放掉蚂蚁,将丝线从孔中抽出来,轻轻松松地将丝线直接从这一端穿到另一端去。
群众看得啧啧称奇。
雍顺吃惊地站起来,鄂楚桑对他的惊惧更甚,而洪承全的脸色益发难看了。
雍顺打量着蛰龙,摇头惊叹。“真没想到有人能徒手办得到,你不是鄂多里人,打哪里来?”
“我叫蛰龙,从很远的南方来的。”蛰龙一面说,眼光一回朝鄂楚桑飘过去。
雍顺频频点头,语气极为钦佩。“强中自有强中手!不过第二道题可就更难了,尤其对中原来的二位而言也许更是难上加难,两位请看!”
十几名大汉将屏风撤去,屏风后出现了一百匹幼马,这时一名大汉牵来一匹母马,雍顺笑问:“两位能否答得出,这一百匹幼马当中,有哪一匹是这匹母马所生?”
洪承全呆住了,这简直是令他无从着手的难题,当地看见蛰龙毫不犹豫地走进幼马群中时,惊愕地张大了口,无法置信。
蛰龙牵出一匹小马来,口气肯定地说:“就是它!”
从众人发出的惊呼声中,洪承全知道自己败了,一双眼睛死盯着面前的敌人,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吃进肚子里。
蓦地,他看见挂在蛰龙颈上的那块白玉,陡地一怔,那块白玉不论形状或是古朴的凤纹雕饰,都与他家传的画像中银蟒项上的白玉一式一样,这样的巧合把他彻底吓住,脑中一片混沦,理不清头绪来。
雍顺所受的震憾亦非同小可,就连一辈子生长在草原的鄂多里人,也不见得能这么快、这么肯定地找出有母子关系的这一对马,想不到这个来自遥远南方的白衣男子竟然轻而易举地回答出他的问题,而且是正确无误,未免太玄奇了!
鄂楚桑的脸色雪白,本来她是抱看好玩的心态和挫挫洪承全的锐气来的,绝没想到会让这个名叫蛰龙的男人破坏一切,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她岂不是非得嫁他不可了!
不!她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叫着:没有这么容易!
“请出第三道题吧!”蛰龙微微一笑,态度从容得令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怔呆,发不出声音来。
雍顺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也不曾感到过害怕,如今,却对眼前气势慑人的白衣男子感到害怕起来,他清了清喉咙,说:“这……第三道题……”
“等!”鄂楚桑突然打断雍顺,眼神嚣张,扬着声音说。“第三道题由我来出!”
蛰龙温柔地望了她一眼,看见她眼中的陌生和冷漠,心里一沉,百感交集。
“你不似凡人——”鄂楚桑冷冷一笑,故意说。
“你能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那么我倒想知道,你变得出一朵七色云彩来吗?”
众人不解地望向鄂楚桑,任谁都听得出来,鄂楚桑分明是在为难他,只有洪承全不这么想,他屏息着静观其变。
蛰龙对她怀着深重的愧疚,一心一意只想娶到她,弥补长久以来盘踞在他心中的遗憾,所以不管她将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愿意不计一切为她实现。
“只要能娶到你,别说是一朵七色云彩,如果你想看满天的七色云彩,我也都能变给你看!”
蛰龙凝神闭目,紧握的双手在胸前缓缓张开,一股七色卷云立即在他的两掌之间慢慢涌出,他朝天一煽,七色卷云化成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股烟,悄悄没入白云中,就像把七色彩墨洒上天一般,刹那之间,天地让七色彩云渲染得灿烂无比。
在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惊叹之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朝蛰龙拜倒在地,口口声声“神仙、神仙”叫个不停。
“我不是神仙!”蛰龙失声一笑,懒洋洋地解释着,“这只是个小把戏,为了哄人开心用的。”
鄂楚桑万万没想到她随口一句戏言,他竟然办到了,她对眼前这一片缤纷绮丽的美景感到眩目,当他说出那一句“哄人开心的小把戏”时,心中不禁涌起前所未有的感动,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她深吸一口气,试着让不平静的心绪和缓下来,面对这个谜样的男人,对他的疑问有增无减,不知道在他冷硬如磐石的身体里,还藏有多少可怕的力量?
洪承全几乎已吓得魂飞魄散了!
他没想到竟会栽在自己的手里,本以为所提议的这场赛事,肯定是自己稳操胜算,万万没料到半路会杀出这个可怕的程咬金来。
凡人怎有本事变出满天的七色云彩,这个名叫蛰龙的男人肯定就是银蟒幻化的不会错了!
洪承全浑身抖个不住,只听见雍顺低声问鄂楚桑。
“你还有什么难题想考考他们的呢?”
颚楚桑蹙着眉,目光霸道地睨着蛰龙的脸,苦苦思索,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他?蛰龙的眼光与她交接,眸中的柔情深不可测,痴痴切切地纠缠着她,她感到昏眩,心口胀痛起来。
她慌乱地避开蛰龙灼热的目光,旋即看见了脸色惨白的洪承全,相较于蛰龙的气定神闲,洪承全呆若木鸡的模样就更显得狼狈不堪了。
看到洪承全,她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唇角微微笑起来,便对着蛰龙不疾不徐地开口。“你……若能猎到传说中的银鳞巨蟒,便能娶我!”
洪承全惊愕地转过头,看见蛰龙脸色变了,眉目间仿佛结上一层寒霜,眼中寒意逼人。
“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太久。”鄂楚桑面露狡黠满意的笑容,一旋身,挽着雍顺怀雅地离开。
这一场招亲大会虽然没有结果,不过仍让围观的群众看了一场精采的好戏,众人纷纷散开前,朝蛰龙七嘴八舌地喊——
“喂!本领高强的人,你一定可以猎到银鳞巨蟒,我们等着呐!”
“咱们鄂楚桑姑娘可不是那么容易娶到手的!”
“既然你能变出七色云彩来,不如也变一条银鳞巨蟒给她吧!哈——”
“这么厉害的人也娶不着鄂楚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