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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岚终于按捺不住地回过身来,正遇上允宽专注深思的眸子。她忙又将脸转向海岸,但允宽温和地拉住了她,将她整个人转向自己。
“我可能回德国,也可能不再回去,”他说,仍用那种专注的、沉思的眸子看着她,“回不回去,都要看你了,小雾。”
于岚心脏一紧,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别开玩笑了,允宽,你回不回尔国去,和我有什么相干?”
允宽叹息一声,伸手抬起她的脸。
“我爱你,小雾,”他坚定地说,“那天晚上,我已经把自己的感情表明得很洁楚了,所以请你不要再假装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那没有意义的。”
于岚身子一震,倔强地将脸别开。
“就算如此,你回不回德国,也仍然和我毫不相干。”
一抹怜惜的神色,自允宽眼底浮泛开来。他痛惜的、怜爱的、抱歉的眼神,使于岚连心脏都颤抖了。在那样的眼神之下,她的淡漠和愤怒都完全无法凝聚。她无助的握紧了拳头,而允宽柔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沉沉响起。
“你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实话,小雾。我爱你,我是当真的,你不信任我,那是我活该,是我自己摧毁了你曾经付出的信任,以及爱情,而今再回头来重新弥补,自然是事倍功半了。
但是,小雾,即使是当年,我也知道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在恋爱,而不是年少轻狂的游戏更别说是八年后的现在!
他深深吸了口气,直直地望入于岚的眸子。
“我爱你,我爱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因为任何外在的理由改变自己的决定。我会让你重新信任我、接纳我。我将尽我一切的力量来做到这些,证明我自己值得你所有的信任。
所以不要拒绝我,不要逃避我,给我们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事实上,你就算说‘不’也没有用,因为我不会接受!“
“不!”
于岚惊喊,本能地退后了一步,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入她的眸子。
“你怎敢对我说这种话!赵允宽,你不明白吗?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过去了,死亡了!你几曾见过世上有重开的花,倒流的水?你又凭什么以为我是路旁的石块,由得高兴扔下就扔下,高兴抬起就拾起?不,我是人,是有情感有理性,有意志的女人,而我说的每一句记都是当真的!我不信任你,赵允宽,我不会让你再介入我的生命,干扰我的生活!走,回台北去,回德国去!你自己选择的生活中去!要再来打扰我!”
“但我选择的生活是和你在一起,”允宽坚决地说,“我说的每一句话也是当真的!小雾,不要逃避我,也不要逃避你自己。不要以为口头的否认就可以抹煞你所受过的伤害,以及曾经存在且一直存在的感情!承认它们,面对它们,发泄出来吧,小雾,你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发泄出来之后,你才能面对我们之间所有的可能与未来。”
允宽紧咬着唇,眼中露出痛苦之色,他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很伤人,但若不说出,不将她心上的关防闯破,她的痛苦不会宣泄出来,而创伤的浓血若不流出,那伤口就永远不会真正的愈合。
“你不信任我,是因为你不信任你自己,对不对?你不相信你真能令我爱上你,你不相信你真有力量叫我留在你身边,你不相信你有能力掌握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相信——”
“住口!住口!不要再说了!”于岚尖叫,惊恐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夕阳欲落的黄昏海岸上,她纤瘦的身子在风中不住摇颤,她苍白的脸色如岩壁上打碎的浪花,她的呼吸急促,声音破碎,“你这个自以为是、自傲自大、自作聪明的自大狂!你竟敢以为——竟敢以为……”
羞辱和痛苦堵塞了她的的喉咙,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哽咽一声,蓦然掉转身子,盲目地沿着海岸向前奔去。她所有的意志和思想都只集中在一点上,她要逃开,逃离这个刺穿她灵魂和意识的男人,逃离池锐利如刀的心眼和言词,逃离他所指出的——也许一直不为自己承认,但确实存在于她心底的事实。那种伤处与弱点的淬然暴露,使她被突然破闸而出的巨大痛苦全然淹没。
她盲目地奔跑,眼前全是光影模糊的泪光。究竟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呢?如此的天茫茫……于岚脚下一个踉跄,因为绊到洼处而倾跌,她整个人向前扑了出去。
就在此时,她腰间一紧,允宽自她身后扑了过来,将她抱住。奔跑与倾跌的冲力将两人继续往前拉扯,允宽硬生土地一闪腰,将自己垫入于岚身子底—卜,重重地撞跌在海滩上,惯性作用将他们两人连带得又滚了一圈。
于岚挣扎着爬起身来,因这样的撞击而头晕眼花,几丝长发散乱地自她额前披下。她半蹲半跪地撑起身子,才发现自己的手肘还撑在允宽胸膛上,他正用手肘支持自己,从岩块上支起上半身来。这一撞实在撞得不轻,幸亏是在冬天,衣服穿得够厚,但只怕也撞出好几处淤血来了。允宽抬起手来,轻轻拨开于岚脸上的长发,笑道:“你还好吧?”
于岚默默地看着他,因为喘息未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注意到允宽的手,因为方才的撞击和摩擦,他整个手背都破皮而流血,把袖口都给染出一圈血痕为了。于岚颤抖着接过他的手,哑声道:“你……”
允宽笑了一下。
“这没什么嘛,只是一点点擦伤。我们男生皮厚肉粗,本来就是从小摔到大的……小雾?”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于岚的泪水正不可遏止地奔流下来。允宽一骨碌翻身坐起,将她整个人拥入自己怀中,轻拍着她的背。
“嘘,别哭,”他轻声安慰她,“只是一点小伤嘛,没有什么大不了。没事了,别哭呵!”
于岚的泪水涌得更急了。她纤小的身子在允宽怀中不可抑遏地颤抖着,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允宽的衣服。她哭得那样悲伤、那样尽情、那样翻江倒海、那样一泄千里,全无遮蔽,仿佛要将这几年来的泪水都在这一瞬间完全倾倒出来。她是压抑太久了。
允宽怜惜地搂紧了她。哭吧,小雾,把你的伤痛都发泄出来。如果泪水能洗净你心中的疼楚,冲走你眼底的阴影,那么哭吧,哭过这回之后,我发誓绝不会让你这样流泪,这样悲伤。我将尽我所能地带给你幸福和欢乐,我要看到你的双眼为我而闪亮,笑庞为我而展开。小雾!允宽不自觉地又将她搂紧了一些,一面轻轻伸手指抚着她柔和的长发。
夕阳已经降到海平面上,天际尽是金黄。水面上闪动着万道霞光。于岚的抽泣渐渐低微,允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温柔地拭去她脸颊上错杂凌乱的泪水。
于岚突然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居然在允宽怀里毫无保留地大哭了一场!狼狈的红潮泛满地泪痕未干的脸。她尴尬地将允宽推开了一些,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再也不敢看他一眼。可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他又好像太奇怪了?于岚绞紧自己双手,两眼只是看着地下。
允宽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轻拢子一下她在风中乱飞的头发。他没有碰地,可是这动作所产生的亲呢感,比碰地更叫她不安。于岚不自觉地移动了一下身体。
“夕阳很美,不是吗?”允宽在她身后安静地说。他温热的呼吸自她发际轻轻吹过。
她本能地抬起眼来,看向海面璀璨而辽辽的落日。
有那么一阵子,他们两人谁部没有说话,只是屏息地、敬畏地、惊羡地用眼睛膜拜着大自然无比寻常却又无比动人的日落景观。岸边翻滚的白浪仿佛也染上了一层光雾,他们两人的身影在岩岸上重叠成了一个。
太阳终于完全落下去了,天空和海水的蓝色都开始渐渐转暗。允宽将手放在于岚肩上,微微低下了头。
“该回去了,”他说,“等天色全黑,再要回去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她无言地点头。允宽揽着她往回走,回去的路上依旧绵延着沉寂的静默。
回到恒春,他们找了家小店用过晚餐,然后允宽把于岚送回旅舍,送她进了自己房间。
“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知道,”于岚怔怔地道,“可能还要几天吧。”
允宽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不再说任何可能刺激她的话。
于岚脸上已经有了疲倦的神色,是情绪曾经过分激动的结果吧?今天她居然会在他怀中大哭,已经是他不敢预期的收获丁,他不想逼她逼得太紧。
“好好照顾自己,”他说,“不要玩得太凶了。有人会想你的呢。”
“你要走了?”
“小姐,我还要上班啊。”允宽微笑,“待会儿得去搭夜车回台北了,真不晓得这把老骨头还经不经得起这种折腾!”
“羞不羞,你好老了吗?”于岚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怕累还来?”
允宽温柔地看她,然后突然将头低下,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记。
“晚安,小雾,”他低声说,“我爱你。”
于岚怔怔地看他走了出去,带上房门,不觉伸手抚上他刚刚亲过的地方。刹那间她有一个冲动,很想追着允宽出去,随他一起回台北。但是——但是——她的手在门板上停了下来。不能这样,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她甚至来不及思考……
她真的已经被允宽打动了么?她真的已经开始相信他,相信他保证的感情了么?至少有一点,允宽没有说错,她对他的不信任,其实是源于对自己的不信任。但是,知道了这一点又怎么样呢?她仍然毛所畏惧,有所顾虑。真的可以就此接受他么?万一再一次失去呢?
于岚打了一个冷颤。阳光如此明媚,海岸如此温柔,她的心里仍然刮着小小的风暴。允宽已经走了三天了,她却还不能得出一个结论。每次一想到“万一再一次失去”,所有的考虑便都被完全推翻。不,她不能再承担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她冒不起这个险!
但是……但是……她已经开始这样强烈的、强烈的想念他呵!而那思念一天比一天更甚。于岚无助地在岩岸上坐下,将头埋入两膝之间。
回去吧。她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回去吧。你这样翻来覆去地想,能想出什么结论呢?去面对他,去求证啊。
既然你想他,既然你爱他。
于岚在入夜时分回到了台北。
离开了一个多星期,乍入这阴寒的都市,于岚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大适应,看着车窗外繁星样的灯光,她不觉将身上的外衣又拉紧了一些。跳下计程车,于岚在自己家门外呆立了好几分钟,竟有几分情怯起来。待会儿见到了他,要怎么跟他说话啊?仳会高兴见到我吗?但是爸爸会说什么?妈妈会说什么?我不想闹得全家都以为我正在和他“热恋”,还是表现得平淡一点好了。于岚咬咬下唇。记住,小雾,你还没有下任何决定,你不许让他以为他已经追上了你!现在,镇定一点,进屋去吧。你是回自己家啊!
深深吸了口气,她打开客厅的门。
家里灯火通明,正是晚饭后家人团聚的时间,电视上节目得演得好生热闹。伟伟是第一个发现她回家来的人,兴奋得发出一声尖叫,就住她这儿冲过来:“姑姑!姑姑!姑姑!”
小东西乱七八糟地叫壤着,开始吐出一大堆颠三倒四,咿咿哑哑的演讲词。
第二个赶来接她的是沈太太。她一把握住女儿的乒,上下端详于岚两眼,便开始颇不满意地大摇其头:
“怎么好像瘦了——点?外头的队食不大好是吧:”她拉着女儿往起居室走去,“吃过饭没?还没有?我就知道!阿屏,去给小姐下点面啊!来来来,坐下来说话。南部的天气总比台北好吧?玩得怎么样?”
沈刚插口进来,“累了吧?搭这么久的车!”
于岚嗯嗯啊啊地应是,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头。一大群人里,单单没见到允宽。他在楼上吗?听到楼下吧?她不自觉地拿眼角去瞟楼梯口,却汁么也没有有看到。她焦躁地挪了…—下身子;勉强自己去拿行囊了带回来的土产。
阿屏端了碗面过来放下,沈太太拍着于岚的手,催地快吃。
既岚在——旁说:
“妈妈就是会大惊小怪。小雾那里瘦了?出去一趟瘦得了多少?你从来没这么注意过我的身体!”
“有霞衣看着你,我何必操心?你当心不要发胖就行了!”
于岚摇了一下头,赶紧专心地去对付那碗面。
面吃完了,沈太太仔细地看着于岚,仿佛有千百个问题要间,于岚认命地闭了一下眼睛。该来的总是要来,你不能期望自己一声不响地辞掉工作,跑到外面流浪许多天后,做父母的仍然不闻不问。于岚只是怀疑自己目前是否有精神应付这些问题,尤其是,她的一颗心全悬挂在允宽身上……于岚甩甩头。就在这时,既岚插口进来了:
“爸,妈,小雾坐了那么久的车回来,一定很累了。我先送她上楼去休息。有话过一两天再说吧?”
沈太太笑了起来,轻轻拍着于岚的手背。
“真是的,既岚,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好吧,饭也吃了,快去洗个澡睡觉吧,嗯?”
于岚顺从地站起身来。既岚提起她那小小的旅行箱,陪她走到了楼梯口。
“谢了,老哥,多承搭救,真是感激不尽。”于岚一面上楼一面说,一面要伸手接过自己的旅行箱,但既岚却陪着她往上走。
“先别谢我,小雾,”既岚低沉地说,“其实是我自己想问你一些问题。”
于岚惊讶地停下步子,但一抹了然的神色迅速飞入她眼底。她很快地扫了客房一眼,灯是暗的。允宽不在——
“显然你已经知道我要问你什么问题了。”既岚捕捉到她那迅速的一瞥,也捕捉到她因他这一句话而泛红的脸颊,“允。宽都告诉我了。”
于岚的睫毛垂得好低。
“我知道。”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看法?”既岚单刀直入地问,“我看了都替你们着急!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如果不且因为心事重重,于岚听了这话一定会笑出来。这个粗技大叶的哥哥嗳!
“你不会懂得,哥。”于岚轻叹—声,半转身子想去打开自己房门,却被既岚拉住。
“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他吧?”既岚坚持,“你究竟打不打算再接受他?”
接不接受他?于岚怔立了半晌,几天来纷纷扰扰的思绪又在她脑中汹涌了一遍,接不接受他?要得一个答案这么难吗?她无力地摇头,再叹一口气。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哥?我真的不知。苣。”
她祈求地看着既岚,衷心希望这个话题能够尽快结束。她是真的累了,身体、意志、精神、灵魂和感情……尤其是,在她有那样高昂的情绪想见允宽,却又发现他竟然不在家的时候。
既岚抿紧了喷,脸上阴睛不定,仿佛在作什么困难的抉择,然后他开口了。他说话时脸上那种古怪的神气,是于岚从来没有见过的,但她完全不曾注意到。因为她的全副精神,都被既岚的言语给镇住了。
“好吧,反正你知不知道已经无关紧要了。”既岚笨拙地耸了一下肩膀,眼睛直直址瞅着于岚。“因为允宽已经走了。”
“走了?”于岚震惊地,不信地重复,“你说他走了是什么意思?”
“走了就是走了,还有什么意思?”既岚的脸上一无表情,“小雾,他回德国去了。”
第十一章
他回德国去了!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地在于岚胸中炸开,只炸得她神消魂散,所有的意识都离开丁她的身体。于岚剧烈摇晃了一下,半个身子全靠到了门上。怔怔地、迷糊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星球的另一端遥遥响起:
“什么时候走的?”
“三天以前。”
三天以前,那就是……那就是……他从恒春回来的第二天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他不可能会这样对待自己!不会在他那样信誓旦旦地说要争回自己的信任之后!不会在他一次又一次说“我爱你”之后!于岚挣扎着问:
“他—一—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吗?”
“对不起,小雾,”一抹痛楚的神色在既岚脸上浮起,“他什么都没有说。”
于岚的指甲扎进了掌心。那么这是真的了?他又再—次地离开了自己?而这一次,竟然连当面的道别都干脆省略掉了。
激烈的痛楚开始自她心灵深处往全身奔窜出去。允宽,允宽,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怎么可以!
“小雾,小雾,你还好吗?”既岚焦急地喊地,轻晃她的身子,“你的脸色可怕极了!我去给你拿杯酒米,好不好?
于岚回过神来,对着她哥哥疲惫地微笑。
“不用了,哥,我很好,只是……累了,”她低语,转身去打开自己房门。“真的,我只是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