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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初,所以最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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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现在才刚过八点——”
  “拜托,毅庭,”于岚克制着自己不要猛然站起,“我真的累了。”
  毅庭沉默了一会,然后展开一个微笑,“当然,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维时颇长的约会,我不应该太急,对不对?”他站起身来,拿起帐单。
  回程上,于岚一直很沉默。这是不公平的,她自己也知道,她不应该这样对待毅庭。但是她没有办法,她只觉得自己已分裂成两个人了,内在的那一个一直在冷眼看着外在的那一个,而今内在的于岚已经得势,使她愈来愈不能维持她的有礼、温文……该死!都是那张图片!
  车子来到天母,于岚的家在一片别墅区的东端,一栋漂亮的欧式石砌洋房,有整洁的庭园和车库。车库一向由父亲——名律师沈刚——在使用的。后来既岚也买了车,就总是把车停在这一小区别墅西面的公用停车场里。
  孙毅庭将车停妥,陪于岚走到她家。车库里是空的,父亲大概又和母亲去参加什么洒宴了吧……于岚心不在焉地想着。雨后的天母阴凉湿润,屋里透出的灯光把庭园映照得十分柔美,附近的街道都是空的。她低下头去,在皮包里掏大门的钥匙,却突然觉得肩上一紧,是孙毅庭伸手扣住了她的紧肩。
  于岚错愕地抬起头来,正好看进毅庭专注的眼里。那眼中有苦恼、有激情,她本能的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觉有点心慌,匆匆别过脸去,细声道:“我——我要进去了。”
  “别走,于岚,”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不知道我不应该急,我知道我不应该逼你,但是——天!于岚,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他的声音里有了痛苦。于岚不自觉地抬起头去看他,看到他紧锁的眉峰,微微抽搐的嘴角。
  突然心痛了。这是一个在爱情中受苦的男子啊 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种痛苦,何况毅庭是她的朋友,这痛苦却都由她引发,多么不公平的事!虽然,感情的事本就是无所谓公平与不公平——泪水弥漫上她的眼睛,她迟疑地伸出手去,轻拍他的肩头。
  “不要这样,”她低语,“不要为我伤心,毅庭,你知道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你——”
  “那就接受我!”他急切地说,“于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知道你喜欢我,让我们把它变成爱!“
  “呃——我不知道——”她慌乱地低语,“别逼我,毅庭,这太快了,我还没有准备——”
  孙毅庭眼底浮出一层深暗颜色,然后他勉强地笑了,“至少你没有拒绝我,对不对?那表示我的机会仍然很大,不是吗?”
  他声音里的自嘲和无奈触动了她,于岚的眼睛不自觉又湿了,她伸手去轻碰他的脸颊,低声道,“毅庭——”
  “天!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他突然爆发了,“于岚,你不知道我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克制自己不去碰你吗?你——”于岚惊吓的睁大双眼阻止了他将说出口的话。好一阵子,他们只是这样互相瞪视着,忽然,孙毅庭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重重地,近乎饥渴地吻她。
  于岚一时惊呆了,皮包啪的一声跌在地上,待她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便是将他推开。然而毅庭将她抱得那样紧!而她灼热的嘴唇那种近乎绝望的激情触动了她,使她不能忍下心来将他推开。反正不过是一个吻而已……但她知道毅庭将为此而恨他自己。她悲凄地闭上眼睛,被动地任他辗转吸吮,品尝自己的芳甜。
  他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向着这个方向开了过来,无声地停在路边。是驾驶入关上车门的声音惊动了他们,于岚惊吓地推开毅庭,迅速地瞄了车子一眼,正看到沈既岚离开车门,去开后座的行李厢,一面扬声道,“我把行李拿出来,再把车开去停车场放好,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
  于岚羞得连脖子都红了,车子已经开得这样近,既岚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看到的,他一定只是假装没注意而已——但他好像还有客人?该死,怎么这么倒楣?她偷偷望往仍然坐在车里的人瞄去,希望他什么也没看到,希望他是自己不认得的人,希望——
  不!
  于岚惊得整个人都僵了。不,这不会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不会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在八年后的现在!她惨白着脸,瞪着车里坐着的人,仿佛想确定他只是一个假象,一个幻影。
  但那的确是他!即使只隔着微弱的街灯,她仍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他。他坚毅的下额、抿紧的嘴角、一对严厉的眼睛全部都发出了不赞同的讯息。他看见了!于岚慌乱地想,他看见毅庭在吻我——哦,不,他看见的是“我们”在接吻!这个想法令她惊惶失措。老天爷!他会怎么想呢?他的神情好像一个当场抓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
  丈夫!这个想法使于岚登时挺直了背脊。别开玩笑了,她斥责自己:他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行为?他现在连自己的男友都称不上,而且他为什么要吃醋?他早就不在乎我了!他要是在乎,当年就不会只身远走,一去八年,音讯全无……
  痛楚使于岚的脸色更形苍白,她的指甲都已陷进掌心里。镇定下来,丫头!他只是一个自己认识的人而已,你可以不在乎他,你只需要冷静和友善。冷静!
  于岚深吸了一口气。感谢几年来的社会经验,使她能露出镇定温和的笑容,“好久不见了,允宽,欢迎你来。”
  允宽跨出车子,深邃的眼睛不可测度,“谢谢,希望不至于太打扰你们。”
  如果不是她哥哥走过来的话,于岚真怀疑自己会不会踢他一脚。既岚把行李放在地上,笑得很开心,“允宽要在家里住一阵子,你带他去客房好不好?啊,抱歉,我忘了你有客人——”
  “不用介意我,我就要走了。”毅庭说着,转身面向于岚,“于岚——”他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懊悔。
  “别说了。”于岚低语,很快地为他们三人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既岚把车开回停车场,顺便把毅庭载过去。
  于岚回身拾起自己的皮包,掏出钥匙去开门。允宽一言不发地提起行李,跟着她进了房子。
  “姑姑!”两岁的伟伟冲了过来,“抱抱!小东西笑得非常可爱。于岚蹲下来搂住他,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记,”伟伟今天乖不乖?“这话是向她嫂嫂问的。
  魏霞衣坐在客厅的米色地毯上,正把手中的儿童礼物放下来。今年三十岁的霞衣娇小美丽,有一张鹅蛋脸和一对美丽的凤眼。她和既岚是在美国读同——所大学时认识的,主修英语、教育,回国后就在大学里教书。此刻她正用一种又疼爱又无奈的口气说,“别提了,这个小闯祸精……”伟伟立时叽哩呱啦地抗议,虽然大家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正在此时,赵允宽踏进了屋子,霞衣惊讶地起子身来,于岚赶紧做了一下介绍。
  霞衣愉快地道,“呵,我知道你!既岚每次和我谈及他以前调皮捣蛋的事时,总少不了你!我那时就很好奇,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呢!欢迎你来,允宽。”她伸出手,大大方方地和允宽握了一握,“你要不要先去看一下卧房?安顿好了之后,要是还有精神,再一道聊天好吧?”
  这时既岚也进了屋子,伟伟立时转移目标,粘向他爸爸身上。霞衣迎过去,侧着头看向于岚,“小雾,麻烦你招呼一下客人好吗?楼上是你的地盘。”她对着既岚偷偷眨了一下眼睛。噢,真要命!于岚在内心里在声呐喊,霞衣也染上“作媒狂”了。
  打开走廊的灯,推开客房的门,这是一间以米色布置为主调的房间。于岚面无表情地指出衣橱、浴室的所在,并说明浴室是和隔壁的那间客房共用的,“格局跟这间差不多,但布置是以蓝色为主。如果你不喜欢这间的话——”发现他一直没有接腔,于岚停止了说明,回过身来看他。他斜倚在墙上,眼神专注而深沉,仿佛已经那样看了她一辈子。
  于岚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她悄悄握紧了拳头,“我的脸上多一个鼻子吗?”
  “你比我记忆中还要美丽。”他低语,“成熟且优雅……你长大了,小雾。”
  “我不知道你还是诗人呢,赵允宽,”她轻快地说,“下次要赞美我的时候,提醒我开录音机。”
  他眼睛的颜色变深了,“讽刺不是你的本性,小雾。”
  “如果你对心理学有这样深的涉猎,怎么不知道女人都有巫婆,善变得很呢?”于岚轻笑,“得了,赵允宽,你飞越了大半个地球回到台湾,不是为这种学术研究的吧?”
  他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我连赞美你的权利都没有吗?毕竟——”
  “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尽过了太多赞美我的义务了吗?”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的冷静和轻快呢?“对不起,如果你满意这间客房的话,我这就去叫阿屏来帮你收拾房间。”她昂着头穿过房间,却被他堵在门口。于岚抬起眼来看他,用尽全力使自己的眼眸清冷如秋水。他的眼睛则深不可测,混合了太多的情绪和感觉,太多了……多得简直无法分析。
  “告诉我,小雾,”他低沉的声音仿佛自地心响起,“这些年来,你——好吗?”
  她牵动了一下嘴角,“当然。”
  “小雾,不要这样,”他脸上露出了苦恼之色,“我只是关心——。”
  于岚必须用尽力量抓住自己的手,才能保证自己不会一个耳光摔过去,“赵先生我当然知道你关心我。”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咬紧的牙缝中吐出来,“知道得再清楚也没有了。”
  昂起头,她不再看他,悄然无声地走了出来。
  第三章
  小雾……小雾……他在呼唤她,他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传来,仿佛是在牵引她。
  但她看不见他,森林里弥满了白色氤氲的雾气,愈来愈浓,阳光淡得像月光一样,她慌乱地在森林中奔跑,长衫下摆都被雾水打湿,我要到他那里去啊!他在喊我呢!但他在那里啊?她跑了又跑,跑了又跑……小雾,他低喃:小雾——这森林怎么永远没有止境咽?她的泪水不能遏止地奔流下来,她的心疼得仿佛万刀穿刺,然后脚下一空,她跌落下碧阴灰蒙,无际无止的深谷里,向下坠……向下坠……
  于岚一身冷汗地醒来,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在自己床上,看看床头的夜光钟,四点刚过,她呻吟着坐了起来,将头埋入两膝之间,又作这种梦了,在他走了以后,她常常作这一类的梦,要么就是自己在全然陌生的城市里找他,但每个人都不是他,要么就是他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来,但她从来无法将信拆开,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就睡在和自己同一层楼的客房里,离自己房间才十公尺远,而自己居然又作起这种梦来,于岚冷笑着,无助地感觉到一种撕裂般的痛楚,自她心底往外扩散,关藏了多年的记忆,终于像潮水一样地汹涌而出——
  于岚已经不能记得,第一次看到允宽,是在什么时候了。
  允宽是既岚高中同班了三年的同学,两个人都想念建筑,自然就变成了莫逆之交。既岚开朗热情,人缘极佳,家里永远有一大堆男孩子来来去去,比既岚小了四岁的于岚,那时才是小学六年级的小女生而已,那一票高中男生根本不会去注意她,而她也从来没有注意过他们,有时他们一群男孩子在一起聊天,见她经过,既岚就会把她抓过去,很得意地宣称,“这是我妹妹,可爱吧?漂亮吧?”然后塞一点糖果饼干在她手里,把她送走,日子久了,比较常到家里来的那些人,于岚也就看熟了。
  于岚初三那年,既岚考上他的第一志愿:成功大学建筑系,从此去了台南,一个月才能回来一两趟,他的那些朋友,自然也就难得上门了,而后于岚上了高中,高一、高二,渐渐被功课压得很紧,更没有心情去过问哥哥的事,不过她聪明、明朗,不喜欢读死书,总还能在应付功课之余,抽出时间来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事情就在她升高三的那年暑假开始的。
  那时,学校刚放假,辅导课还没开始,是考生难得的闲散时间,既岚刚从台南回来没两天,宣称他“被期末评图杀了一大半”,要狠狠睡两天觉,早上十一点,还在房里赖床,父亲上班去了,母亲购物未归,整个家就像只属于自己一样,于岚坐在客厅的钢琴前面,很愉悦地唱着自己刚刚学来的新歌:
  再一次呼唤你的名字,
  再一次见到你底的容颜,
  这世界啊,
  在我的眼中完全不见。
  请不要对我微笑,
  仿佛我们仍然相恋;
  请不要探问别后的季节,
  使我底苦痛无法遮掩。
  毕竟岁月的脚步只能向前,
  而我底心啊……
  已不再如初开的玫瑰一样鲜艳
  她沉迷于优美的旋律中,唱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她唱熟了为止,她停下来,才发现客厅的门口斜倚了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她又惊又窘地瞪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的歌唱得好极了。”那男孩说,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学过声乐吗?”
  “没……我自己唱着玩的。”于岚困惑地看着他,他很英俊,很面熟,是哥哥的朋友,那个叫什么来着的?
  “你是既岚的妹妹吧?你哥哥好像都叫你……小雾?”
  “那是我的小名,我的本名叫于岚,”她继续盯着他。对了,他姓赵,赵允宽,“赵哥哥,我哥哥还在睡觉,要不要我去叫他?”
  “不要紧,让他睡。”他笑了起来,“你刚唱的那支歌叫什么?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啦,那是我同学她姐姐作的歌,歌名叫做重逢,赵哥哥,你也喜欢唱歌吗?”她的不自在消失了,开始和他大聊流行歌和热门音乐,直聊到既岚揉着眼睛,在房门口出现为止。
  那个暑假,允宽在家出现的次数很频繁,也许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以前于岚不曾注意过而已。但是现在,他们若碰了面,便—定会打招呼,聊几句,有那么一两次,这两个男孩居然还带她去游泳,她愈来愈喜欢允宽,并且知道允宽也是喜欢她的,在少女的心灵里,并没有太多的梦想或计画,只想看着他,和他聊天,和他一起玩,就已经足够了。
  于是,在她投考大学的时候,她毫不考虑地填了允宽就读的学校——东海大学一—外文系作第一志愿,并且如愿地考上,她升上大一时,允宽正在读建筑系五年级。
  “不管怎么说,我还可以再看他一年。”她想。
  全国大专院的建筑系都要念五年,只有成大例外,所以那个时候,既岚已经毕业,在服预官役了,听说妹妹考上东海,他就开始对允宽耳提面命,要他“善尽保护之责”,所以,当于岚提着两只大皮箱,走出台中车站时,允宽已经在那儿等她了。
  十月,台中的天气依然酷热,穿着泛白的牛仔裤、一双球鞋、一件淡蓝的T恤,一头黑发乱七八糟,但他笑得那么明亮,使于岚的心里都充满了阳光。
  “赵哥哥!她喊,她削过的短发刚刚覆过颈背,在阳光下泛着丝缎般的光彩,允宽低下头审视着她,她一六O的身材娇小匀称,果在粉色洋装里的细腰恰可盈盈一握,裙子底下一双修长秀气的小腿,允宽吹了一声口哨,”哇!我要赶紧去练空手道了!“
  “为什么!她眨眨无邪的眼睛。
  “不然怎么保护你呀?唉,说不定练了都保护不了你,所谓猛虎难敌猴群……”
  “赵哥哥!”
  她总算知道允宽是在赞美她了,不觉羞涩地瞪他一眼,而允宽还在往下说,“不过练了空手道还是有好处,如果保护不了你,至少在既岚来找我算帐的时候不会吃亏……”
  “赵哥哥!”于岚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像苹果一样了。
  允宽微微笑了,伸手轻轻揉揉她的短发,“不要害羞,小雾,”他很自然地喊她的小名,“美丽的女孩子,天生就是要让人赞美的。”
  他送她去女生宿舍,陪她去买生活用品,带她逛遍了校园,还带她去听演讲,看社团活动……于岚一点都不知道,她的美丽,已使她成为新生中受人瞩目的焦点,而她和允宽频繁接触,更已成为校园里的话题。
  秋末某一天,她感冒了,在床上昏昏地睡了一整天,把她和允宽一起去参加电影研习会的事忘了个干净,她的室友丁珞照顾了她一天,等她一觉醒来,发觉已经是晚上九点,真是大吃一惊。
  丁珞递了个装满食物的盘子过来,“美珍香的面包,你一定饿了。”
  “但……这那儿来的?”
  “赵允宽送来的,他傍晚来找你,听说你病了,下山去买来的,”她往书桌方向努了努嘴,“还送了这一捧雏菊,我替你插在瓶子里了。”
  她傻傻地看着那绿茎黄蕊的小花,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丁珞怜爱地拍拍她,“太幸福了,对不对?你知道,于岚,好多女孩子嫉妒死你了!”
  “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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