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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凤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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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清静过了头,清静到……他不习惯。
  被她缠成惯性,时时都能看见她朱红色身影,突然这么长时间见不着她,他真的不习惯。
  下意识分心在寻找她。
  刀屠坐在灶前小矮凳,添些柴,眼眸又瞟向门外。
  “刀头哥,刀嫂子去挑布料还没回来呀?”陆妹子洗完一批碗,在围裙上擦拭湿濡双手,看见刀屠频频瞧屋外,带些焦虑模样。
  他不好直言饕餮去打野味,只用逛布行的老套借口来搪塞众人询问“他家那口子”怎么没像只跟屁虫尾随在他身后。
  “嗯。”刀屠淡淡颔首。
  “我下午去饼铺买了些软甜糕,本想分些给她,要不,我拿过来,你和刀嫂子当夜消吃?”
  “谢谢你。”刀屠浅笑。软甜糕,饕餮一定爱吃,虽然不够她塞牙缝,但拿来开胃,她会乐上好半天,没见过有谁像她,如此容易被食物收买。
  然后,她会大声说——我爱你。
  明知道这三字无意义,她喊出来时,还是会让他胸口一震。
  一日听上数十回,早该要麻木,为何还是有莫名波澜在心里翻腾?
  “软甜糕的钱,让我来付。”刀屠不占人便宜。
  陆妹子摇摇手绢,笑道:“不用啦,刀头哥,就当是礼尚往来嘛,拜刀嫂子之赐,我们最近也很有口福吃些饺子和酥饼呢。”
  今天天热,尤其厨房更不是人待的地方,陆妹子待没一会儿已经满额热汗,刀屠则是一贯长发扎辫,因为闷热,他将长辫甩在胸前,让背部一整片汗湿的衣裳透透气。
  后颈露了出来,薄薄的汗水,濡亮黝黑色的肤。
  陆妹子站着的高度,正好俯视他露出衣领外的脖颈末端。
  “咦?刀头哥,你脖子上有雕青耶,是字,雕些什么呀……龙——”才看见一个字,刀屠迅速起身,高大身体一挺直,矮他大半个头的陆妹子自然啥也瞧不见。
  “软甜糕我等凤五回来时,再过去找你拿。”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刀屠话说完,又佯装忙碌地切洗食材。
  陆妹子当然也无意探索,只是一时好奇,怎会有人刺在那般隐密之处?若不是长发撩开,根本不会去注意到。雕青刺字不是啥稀罕大事,楼子里的二灶士弘可是左肩雕青龙右肩刺白虎,老是裸着上身炫耀给大家看呢。
  “好的。那我先去忙了。”陆妹子笑笑离开。
  刀屠直到她往水井方向的身影远去,才伸手抚摸后颈,那深入骨髓的痕迹……
  “小刀——呜呜呜——小刀——呜呜呜呜——”
  熟悉的叫法,不熟悉的啜泣,传入他耳里,刀屠收回后颈上的右手,旋身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下一眨眼间,饕餮回来了,“弹”进他怀里——的确是用弹的,她走不了、跑不动,四肢被金刚绳缠绕缠绕再缠绕,只剩下脖子还能左右转动。
  见她平安归来,他终于放心地吁叹,但看清她的狼狈假哭模样,他失笑。
  “你不是去抓凤凰吗?”眼下看起来,被抓的人是她吧。怎么回事?凤凰不甘被吃,反过来对抗她吗?
  “我遇上仇家……”她好委屈。
  “回房去再说。”刀屠抱起她,幸好厨房此时人不多,省去向楼里众人解释她这副被缚的惨状,说不定还被大伙误以为他们夫妻俩有异于常人的欢爱癖好,要是真教人撞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进房,落闩,他找把剪刀要剪绳。
  “没有用啦,小刀,这是金刚绳,弄不断……我以前被绑过一次,让我吃足苦头,我可是饿满一年才瘦成皮包骨,从绳圈里爬出来……呜,糟糕了啦,我这次又要饿一年……”不能吃不能喝,看着美食掉眼泪,对她饕餮来说是最可怕的折磨,她不想再挨一次饿,呜呜呜……
  刀屠还是以剪刀试试,诚如她所言,剪刀压根剪不进金色绳索里,绳索坚固如钢,他一使劲,剪刀应声而断。
  呜呜呜,这次被绑起来更惨,不能吃食物,也不能吃小刀,缠成这样就不能做快乐的事了!
  臭闻獜!你们害我最后一餐吞下超难吃的玩意儿!更害我将有一整年无法拥抱小刀,可恶!
  “别乱动,会被割伤。”刀屠按住她的身子,食指探进她与金刚绳之间,鹰眸一凛,刷地划断金刚绳,她一身绷紧的束缚瞬间从身上滑落,在脚边散成一圈圈绳状涟漪。
  饕餮脸上还挂着为自己接下来一年必须禁食禁欲而哭的眼泪,双眸愕然地望向刀屠,他用同一根指头替她揩去眼泪,温暖指腹带有粗糙的刀茧——也只有刀茧而已,为什么能轻易弄断金刚绳?!
  “小刀……”
  “好歹我也是一把刀,这种绳子难不倒我。”他轻描淡写。
  “你真的是一把好菜刀耶!”她真心夸赞他,抱过去。他让她免于一年的饥饿,无论是吃的那一种,还是玩乐的那一种。
  她上一回被缚,也用弹跳的方式去寻求能切断绳子的名刀,但它们全是一堆名过其实的破铜烂铁,比不上小刀一把!
  刀屠对她的夸奖毫无喜色,也不想向她道谢,他拉下她的双臂,审视她身上被绳缚出的勒伤,明明被五花大绑再打上好几个死结,却没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只有淡淡一条一条的粉色条纹。
  “怎么会和人结怨?”他问。
  “凶兽难免有一两只仇人嘛。”她粉饰太平,呵呵笑着带过去,但这招对刀屠没有用,她也不是一笑倾城的美人,没迷得刀屠失心疯,他对她过短的答复明显不满意。
  她抠抠脸颊,坦白说道:“我吃掉人家家里很重要的东西……”心虚低头。
  “是什么?”他只想听见最关键的字眼,是什么重要之物,让人以稀罕无比的金刚绳来捆她。
  “他们家……族长。”她的头已经完全不敢抬起来看他,最末两字说得小小声,好希望他耳背听不见。
  “我错了。”刀屠流露出懊恼。“我不应该替你解开绳子。”应该要绑她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才不会再去荼毒世间万物!
  吃掉别人家的族长?!她还有脸说!
  “小刀,不要这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饕餮怕他生气,马上磨蹭过去,身子软,声音更软,“那是决斗呀!是他找我单挑,是他先撂话说要把我剥光光吃我的呀!如果不是我比他强,现在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的人,是我耶。”她只是出于自卫才吃掉闻獜族长,不然他看起来既不可口又不美味,她情愿去吃肥猩猩也不想吃闻獜!
  剥光光吃她?
  非常简单明了的字眼,一听就懂,可惜这只凶兽在状况外。
  那只找她单挑的“食物”,原意应该不是如此,却被一只单纯凶兽误解本意,落得被她吞吃入腹的凄凉下场,刀屠都想为那只“食物”抱不平。
  她不特别美,但绝对称得上清秀,尤其笑起来之甜,蜂蜜也不及,被人觊觎也毋须太诧异。
  “我怎么知道他的兄弟姐妹会为这种小事一直找我麻烦,明明就知道打不过我,却总是不死心,这次他们还找到龙飞刀想砍掉我的脑袋!”饕餮哇啦哇啦不断地说,没发现刀屠双眸里有淡淡讶然——为他在这一串话里听见的三个字——她连珠炮似地续道:“幸好他们找到的是龙非不是龙飞,不然我现在早就成为断头饕餮,没办法回来你身边……”想到那时,饕餮忍不住挨近他,展臂把他抱得牢牢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十指在他背后交缠紧扣。
  “别。我身上全是汗臭。”刀屠想扳开她,她却缠得更紧。
  “我也是呀。”饕餮才不介意,他臭,她也没多香呀。“我那时以为自己死定了,因为龙飞刀是我唯一的克星,天底下没有什么兵器能伤我,但若是龙飞,我绝对没命。当他们拿着龙非杀过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应该要闪过所有我尝过的食物,怀念它们被我吃掉时的感动,可是……我想的不是麻婆豆腐,不是凉皮春卷,不是吃的喝的,是你。”
  她笑着说,但说到最后那两字时,她困惑了。
  “为什么是你?我死掉的话,就再也吃不到那些好吃的玩意儿,我应该要很不甘心,很有怨念,很想再回味一下它们的滋味……可是为什么是你打败它们?真奇怪,我脑子里除了吃之外,怎么还有空位来放你?偏偏你就那样活生生跳进我脑中,甜甜地叫我娘子,还冲着我笑……”她拿这个难题反问他,而刀屠没有回答。
  那是他也不懂的情愫。
  他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也从不和人深交,只肯维持淡淡君子情谊。他从不放太多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或……爱情,否则他不曾再老化的外貌,怎会不启人疑窦?为避免麻烦,他总是来来去去。
  忘掉是多少年之前,他遇见一对老夫妇,他们待他真的很好,好到他以为或许他们能够接受他,但……最后他失望了。他们知道他的身分后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急忙和他撇清关系,说着人妖殊途之类的话,他不怪他们,只怪自己不是人,从那次之后,他情愿和人维持距离,如此一来,当他离开时,谁也不会为此难过落泪。
  他不想要有感情羁绊。
  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成为她面临死亡之前唯一想到的人?
  刀屠不懂,比她更困惑。
  他直觉想避开这个话题,对她道:“除了被绑成烟熏腿肉外,你还有什么地方受伤?”
  “他们打我的脸,还用脚踹。”见他关怀她的伤势,她好感动哦,没有被人嘘寒问暖过,心都快化掉了。赶快趁机装可怜、讨他惜惜。
  “看不出来有伤口。”他将她的脸颊左转右转,不放过任何一处肌肤。
  “你想想嘛,他们把我绑起来,都要拿刀砍我了,还会不把握机会打我吗?”这句是实话,她真的被打得很惨很惨,只是没造成伤口和疼痛,但不代表她不需要他温柔的呵护。
  刀屠同意她这番说辞,转身从木柜里拿出烫伤用的凉膏,他没有能涂抹这种没红没肿的伤药,先用凉膏凑凑数。
  饕餮很伶俐地将右颊转向他,他轻轻柔柔的手劲,在她脸上画圈圈,伤膏好凉快,他的指尖好珍惜她,像害怕碰疼她。
  方才还能划断金刚绳的指,此时已经毫无杀伤力。
  她舒服得几乎快合上眼睛,不过她没有,因为她要看小刀,一直看着池。
  之前还满脑子想着如何再对他下咒,现在根本没了那个念头。
  相处后发觉这个小刀也可爱,虽然他不会甜滋滋喊她娘子,虽然他不会老是朝她傻笑着,虽然他跟她说话时的语调比较淡漠,可是她分不出来这个小刀和被下咒的小刀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他还是每一餐都为她煮出超好吃的料理,每一道菜都没马虎过。
  他还是在夜里让她搂着他睡,把一大半的被子让给她盖。
  他还是会听她啰唆些没营养的废话而没打断她。
  他还是……可口得让她垂涎三尺。
  手,忍不住又爬上他臀部。
  “你干什么?”他的手指还在她脸颊上,直接狠狠捏一记。
  她的圆脸被捏得变形,但不痛,还有办法嘿嘿淫笑,“我们都做得这么勤快了,你还羞答答问我要干什么?”她将淫魔的嘴脸学个十成十的像,红唇咧咧直笑,小掌从他臀边摸往臀后,一副在酒楼吃姑娘豆腐的色老头模样,摸已经不能令她满意,她开始改用轻捏慢揉。
  “你脑子里除了吃和欲之外,其它什么都装不下了吗?!”
  “谁教这两件事都很快乐嘛。”她踮起脚尖,嘟唇亲吻他的下颚,她的身高也只能勉强亲到那里,除非他主动低头或是抱高她,她才能满足地亲到他厚厚的唇。
  她是追求快乐的兽,干嘛去装些不快乐的事在脑子里堆肥呀?
  刀屠叹气,重重地,最后说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不该说的软弱拒绝,“我身上全是汗臭。”
  “没关系,我也是。”她轻轻松松以老话一句堵回来。
  他又叹了一口气,略略俯低身,她立即叼住他的唇,只听见他最后那句数落在密合的唇缝间流溢,全数被她吞进嘴里——
  “你真的是只贪心的兽……”
  哗啦啦啦。
  水珠泼得到处都是。
  大大浴桶里,塞进一个刀屠已经嫌小,饕餮也硬跟着挤进来占空间。
  这就是人间说的“鸳鸯浴”哪,她还以为鸳鸯只是尝起来好吃,还不知道鸳鸯洗澡也是快乐无比。
  他们两人都松散发辫,一样的微鬈,她好玩地坐在他大腿上,撩起他一绺头发在指间绕呀绕,又顽皮地拿它去挠他的鼻,自己笑得咯咯清亮,享受他替她刷刷洗洗身子的舒畅。
  “对嘛,就是要这样,在我死之前,一定要痛痛快快再玩一次我才不会有怨言!”通体舒畅!人间享乐!死而无憾!
  “手举起来。”打满白泡沫的软巾要清洗她的腋下,她乖乖照办,举高藕臂,软巾搓揉过来,痒得她直发笑,不过笑声没阻止她叽叽喳喳说话,说着在天山遇见闻獜的那档事,都说好多回了,她还不腻。
  “……看到他们拿出假龙飞刀,我真的吓死了!我想,完蛋了,这次非死不可。你不知道龙飞刀是什么吧?厚,它是神武罗还是人类时打造出来的魔刀,听说被它砍掉的脑袋少说有千来颗,刀上沾满鲜血和冤魂,不只砍人也砍妖,我虽然没被砍过,不过听说以前有只和我一样仗恃着刀枪不入的妖被它一刀剁成两半……我可不想拿自己去试这个传言的真假,万一也被剁成两段就太划不来了。”她滔滔不绝地将龙飞刀的来历细数一遍,连武罗铸造它,最后又弃下它的那回事也没遗漏。
  他这次改刷她的背,将她的长发撩到雪白酥胸前,要她转过去背对他。
  刀屠似乎对她的话题兴致不大,无论她叽叽喳喳说多少,他都不答腔,任由她唱独脚戏,他更在乎有没有将她洗干净。
  “小刀,可是我不会因为你是把菜刀就看不起你哦!”她不希望让刀屠以为她在吹捧魔刀龙飞而产生自卑感,转头朝他补了这句。
  匆匆一瞥,看见刀屠眉宇间有蹙折,但她没看得很仔细,刀屠大掌往她脑袋上一搁,硬生生将她转向墙面。
  “背还没洗好。”他口气淡淡的,湿巾在她背上勤快地来回。
  是她看错了吗?刚刚好像瞧到他的不悦,但从嗓音听来,没有异状,还是她熟悉的刀屠。饕餮不是心细如发之人,很快就抛掉这个猜测,接续她方才还没说完的话题。
  “比起杀人的龙飞,会做菜的菜刀精我才爱呢!”她再次强调。
  “你嘴里的‘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爱’对你而言,只是开心时挂在唇边的欢呼罢了。“他老早就弄明白,只是偶尔仍会为她说出那三字而胸口震撼。
  刀屠掬起清水,将她背上的白色泡沫冲去。吹弹可破的肌肤,带些圆润,女人的柔软曲线,像连绵起伏的山坡,该凸的凸,该凹的凹,手掌随着线条滑过,引来她的哆嗦,身躯又软化下来,整个贴靠在他胸口。
  “我的确不太懂啥是爱,可是我现在都只对你说‘我爱你’耶,别人都听不到哦!”以往,她一摊吃过一摊,每一摊都有她中气十足大嚷“我爱你”的声音。她爱做饼师傅,也爱煮面大叔,更爱豆腐脑大婶,他们总是做出她爱吃的东西,让她眉开眼笑,但她越来越少有机会满街冲着人喊“爱你”,因为有小刀,她的“我爱你”全都送给他了。
  吃着满嘴美食时,她喊:我爱你,刀屠会露出若有似无的浅笑,浓扬的剑眉略略放松,为她再添满一碗。
  床上,玩着令人身心爽快的游戏,她勾着他的颈,双腿缠在他腰际,小舌撩弄轻啮他的耳垂,在他发鬓间轻吐:我爱你,刀屠的眼神会变得深邃,如火炬般凝视她。尽管他还是沉默,半个字也不多说,却会主动低头亲吻她——每次都是她采取主动,像只扑羊的饿狼扑向他,只有在那时,他的动作会变得火热,害她无力招架,却也乐于享受他的服务。
  “你爱的,也不过是由我手里煮出来的那些料理,并非我刀屠这个人。”刀屠泼她温水——一瓢水从她脑门淋下,开始处置她的长鬈发。他喜欢她的发色,黑金混杂在一块,黑的像绸缎,金的像纯金细丝,扎起发辫时,金丝在黑发里闪耀出迷人炫光。
  “……”饕餮偏着头,思索他那句话。他说得对,如果他不会煮食,她就不会对他说“我爱你”,她满嘴说着爱爱爱,实际上爱是什么,她根本摸不透、弄不明白,没资格大放厥词。她爱的是刀屠?是刀屠那双善于料理的双手?是刀屠的身体?是刀屠教她的快乐?是刀屠的眼神?是刀屠的声音?是刀屠在她身边的感觉?还是刀屠偶尔流露却又好稀罕的关心?
  那些是爱?
  是吗?
  “小刀,那你有爱我吗?”她理不出答案,想知道这个难题若拿来询问刀屠时,他会怎么回答。
  他曾对她说过那三字,是在咒术影响之下。
  娘子,我爱你……
  可是没了咒术,也就不再听他说起。
  她还满怀念他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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