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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龙劫-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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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瞳!”听到呜咽声的季千回急急将她拉进较少人注意的胡同,拿出丝帕拭去她的泪。“到底怎么回事?别忘了现下你可是个公子哥儿,堂堂男子汉当街落泪成什么样子!老天爷,你就快快别哭了,姐姐求你了。”
  “千、千回……”
  “什么事?”现下只要能让她止住哭泣,要她去摘天上的明月都成。
  “我们……我们回宫去……”
  眼不见,心就不会烦,也就不会伤心了。
  她不该出宫,至少,不该今天出宫。
  他看见她,也从她错愕的眼神中发现,她知道自己看见她了。
  隐隐作痛的胸口,比起昔日师父强压他表演胸口碎大石,硬是将百斤重的石块放在他胸前的窒闷感更深、更重。
  这是什么样的感受?为何独独因她而起?
  不过是街头偶遇,不过是四目交错的片刻,他为何在那时和墨兰芝故作亲昵?
  又为何刻意看她会作何反应?
  又……为什么在读到她难以掩饰的惊愕与伤痛的表情时,心头会隐隐泛疼,难受得别开脸逃避?
  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初见时,惊讶于她的柔美和娇弱,那似风吹就倒般的飘然纤细,让他不自禁地多管闲事救了她。
  再见面,讶异于她的绝色娇颜,以及不该出现在娇柔无力的她身上那份无畏无惧。
  她明明看穿他掩饰压抑的表相下的阴邪,明知他可怕,却还是愿意接近他,撼动自小包围在他四周的冰墙,狠狠地敲下一角。
  任何能动摇他的,不管是人是事还是物,他都必须疏远;否则,一旦有所偏倾,牵动的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整个天恩王朝的命数。
  为什么——凤显是他?
  他宁可做一个被命数牵制的平凡人,也不愿做一个牵制命盘的人,动辄得咎。
  谁懂他进退维谷、步步如履薄冰的辛苦?
  谁想当凤显就让谁当不就得了!为什么非他不可?
  如果是平凡人,他就可以随心所欲、随性所至,不必思前想后、不必苦苦压抑自己,就连——
  面对令自己心动的佳人,也无法有所表示……
  单纯无争的柔和、通透的玲珑心、美妙婉转的嗓音、衣衫下如凝脂皓雪的细致……
  那姑娘——纵使女扮男装,还是无法藏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娇柔纤美。
  忽地,一道黑影一纵而下,邢培玠一张冷脸臭得很。
  而他突兀的出现也让凤骁阳暂时移转注意力,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派泰然自若的笑容,实与虚各占几分没有人知道。
  “办妥了?”
  “根本不需要派人暗中保护。”邢培玠从怀里取出瓷瓶,沾了点药抹上左颊的血痕。“她身边有人。”
  “在你脸上留伤?”轻笑扬起,惹得眼前那张冷脸臭上加臭。“我记得她身边只有一个性烈似火的姑娘。”
  邢培玠不语,被一个女人的鞭子在脸上留伤不是什么风光的事。
  “跟踪被发现,可见那姑娘武功不弱。”
  “……”还是不语。
  “凤凰玉是不是在她手上?”他曾回钟宁山找,却遍寻不着,只能推想是被她捡去。
  如果让有心人得到凤凰玉,到时凤显现世的消息流入民间,无疑是开启天恩王朝灭亡的大门。
  再者,若那人持凤凰玉佯称自己是凤显,妄想号召天下有心异动的江湖人士、朝廷官员,恐怕会多生事端。
  能不显世就不显世,这是他知道自己肩负的命数后不断告诉自己的话,隐于野、隐于市,随便哪里都可以,只要不显于史册就行。
  但愿……愿凤凰玉是在她手上,而不是被他人拾走。
  “凤骁阳。”
  “嗯?”他抬头,头一回见他主动开口。
  “你命我跟踪的姑娘是什么来头,你可知道?”
  “若知道就不会要你跟随在后。”他懂算学不代表无所不知,他到底还是个人,不是神。
  “她是宫里的人。”就因为讶异跟踪的终点在皇宫,他才会一时不察被发现,不过这一点他是不会说的。
  失败就是失败,没有理由可搪塞。
  “宫里的人?”眉头一锁,他问:“宫娥?”
  “她姓殷。”
  殷!凤骁阳瞪着传达消息的男人,无法再像平常一样不动声色。
  殷,是天恩王朝的国姓。
  而她——姓殷?
  “你还认为她是一名小小的宫娥?”
  “她……叫什么名字?”
  “殷若瞳。”
  第五章
  当今皇上赐四郡宅邸于北都城的原因众说纷纭,一是为接待每年赴京述职的四郡郡王,一是当作给四郡派世子驻京时的奖赏。
  无论原因为何,墨兰芝——北武郡王长女,皆不以为意。她随大弟墨步筠来到北都城后,便开始与达官显贵府中千金交往,由于她不同于时下女子的豪爽性情,在众家闺女间倒也如鱼得水,短短时间内成了千金们的闺中密友。
  再加上北武郡王对她疼宠有加,即使她一掷千金也从不皱一根眉。是以,北武郡王府总是成为名门千金们聚集交往的地方,笑谈心事、抚琴吟诗,没有人会管。
  墨兰芝性喜交友,常派下人送帖给各府千金,邀请她们到府游玩;有时,也会随同大弟墨步筠邀请王公子弟到府一聚,刻意造成双方邂逅的机会,成就不少姻缘。
  是以,王公子弟与名门千金对北武郡王府的邀帖更是乐于接受,欣然前往。
  凤骁阳身为四郡派驻北都城的人质之一,席上自然少不了他。
  更何况,传闻墨兰芝与他交情匪浅,他在场自是理所当然。
  而今日,不同于以往,人秋之际,墨兰芝忽然心血来潮,以“秋宴”为名,邀请王公子弟、名门千金,其中更包含了难得出席这等聚会的皇室贵胄。
  凤骁阳经下人带路到王府后院,便寻一处角落独伫,不想招惹对他出色容貌少见多怪的名门千金,也不想因此挑起王公子弟因嫉妒而起的不怏。
  远望豪华奢靡的场面,他冷冷嗤笑,百般不屑。
  “就知道在这可以找到你。”墨兰芝笑着来到他身边,笑看院中言行止乎礼的男男女女。
  “瞧世人庸碌会让你开怀么?”
  “此话何解?”
  “众人以为你墨兰芝好交游,实情是这样么?”他不是庸人,不会被她奢华的作风蒙蔽双眼。
  “人不要多事。”墨兰芝嗤声甜笑,话语含锋。“否则只会招祸上身。”
  “你想做什么与我无关。”冷然的眼未因身旁的艳丽女子而动摇,淡如清风。
  “所以我才想交你这个朋友哪,凤骁阳。”他无心于她的人,亦无意攀龙附凤,呵,她疑心这世上会有什么能让这男人动声变色。“别管事儿,咱们就能相安无事。”
  “只要不碍到我,我不会插手。”
  “那我就放心了。”她的事绝不会与他有所牵扯,是以,她毋需担心。“对了,这回可来了个贵客——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公主。之前我派人送帖入宫一直被拒,这回也不知道那小公主是哪不对劲,竟接了帖。呵呵,据闻小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副好嗓子,恐怕连绕梁三日的韩娥也比不上。”
  “哦?”他挑眉,不甚感兴趣。
  但墨兰芝似乎乐此不疲,仍说着:“只可惜她貌丑如无盐,总是蒙面示人,纵使那双眼清澈得会说话也是枉然。放眼天下,人皆重相貌轻才能,虽然是才女,但世上男子有谁能惜才轻容貌呢?”
  “你话真多。”
  “呵!”她轻笑,嗔道:“多少王公子弟要我同他们说话,我理都不理,就你不知好歹。”
  “就请墨小姐赐不知好歹的骁阳一份清静如何?”
  “行。”反正她要等的人也来了。看见下人带来后院的贵客身影,墨兰芝顺水推舟。“可别说我怠慢呵。”
  “绝不会。”他笑应。
  就在此时,铮铮枞枞的古筝乐音自院中的凉亭飘然而来,如行云流水弥漫周遭,随之而起的是绝妙吟唱
  冬临春晓梅绽香,黄莺为报新春;
  春尽夏至牡丹红,蝉呜留炎夏;
  夏末秋初枫叶黄,梧桐锁深秋;
  秋去冬来桂花落,皓雪渡寒冬;
  皓雪渡寒冬……
  这声音……
  凤骁阳循声望去,莺歌燕声来自被围绕在亭中的紫衣女子,那装扮与那日在钟宁山初见时并无两样。
  是她!“殷若瞳?”
  只可惜她貌丑如无盐,总是蒙面示人……他想起墨兰芝的话。
  原来,她就是当今圣上锁在深宫内苑,最疼爱的那位小公主。
  是了,否则她怎会不知世间险恶,一双眼净是清纯无垢?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来?
  凤骁阳眯起黑眸,见她独坐于如狼似虎的王公子弟们环伺的凉亭中,应他们要求吟诗佐兴,就觉得心头一把火烧得旺盛。
  她既贵为公主,何须如此讨好别人!
  她皇族贵胄的傲气到哪去了?至少,该学学墨兰芝的骄蛮任性才对!
  那名男子——是尚书府的长公子吧?竟敢靠近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不过是——
  “天,我在想什么……”他呻吟,只手抚额。
  “凤骁阳啊凤骁阳,你是疯了不成?”他竟然像个妒夫,站在暗处咬牙气恼别的男人对她僭越无礼。
  她的绝色深藏,也难怪被世人误以为貌丑如无盐,然而,才女之名是藏不住的。
  如果,在这些王公子弟中真有人不重容貌重才情,心仪于她,请求皇上赐婚——
  该死!那个男人在做什么!
  阴沈的俊美脸孔扬起邪笑,疾飞的身影纵入亭中……
  一声声惊呼乍起。
  只不过才一瞬间的事,殷若瞳却觉得好象在天上地下绕了一回。
  十指挑筝成音,挨不过何尚书长子的请求,正要开口再唱一首的时候,一道黑影向她疾扑而来,勾着她往外带,吓得她连尖叫都来不及。
  她不知道人也可以像飞禽般纵天而行,曾听千回说过轻功,但……千回从未说轻功能让人跳得这么高。
  好……可怕!她怕得一路上紧闭双眼,说什么都不敢睁开。
  风像跟不上如此疾速似的在她耳边咆哮,贴紧颊畔的胸膛传来不疾不徐的心音,她不知道掳她的人是谁,心里很后悔自己为何要趁季千回不在,偷偷接受北武郡王府之邀出宫。
  她不该因为好奇凤骁阳所钟情的女子是何性情,而答应受邀前往。
  风,停了,耳边的心音却没有变急,带了个人飞纵半空好一会儿,却不见此人呼吸急促,依然稳定如常。
  紧闭的眼缓缓睁开,殷若瞳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幢陌生的宅院,只是眼前所见,除了景物再无其它,一丝人声也无。
  只剩她与……搂住她的人。
  “赫!”想到被人抱在怀里,殷若瞳双手抵住肉墙使劲推离。
  然而,她的力气小得犹如螳臂挡车,想推开一个大男人根本是妄想。
  她急了。“放、放开我!放——”
  “你就准那个姓何的碰你的手,却不许我抱你?”头顶一道冷冷的嗓音落下。
  她吓得抬头,望见朝思暮想的俊容。
  “凤骁阳……”唤他名字的声音虚弱无力,却夹带更多欣喜。
  闻声,凤骁阳身形一震,垂下的视线难掩讶异。
  不是没想过从她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然幻想一旦落了实,听见那绝妙柔和的嗓音吟出自己的名字,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期盼,期盼面纱下那红艳的菱唇轻唤他,甚至,只叫他的名。
  凤骁阳凝视怀中佳人,神情呆茫。
  好想他。
  殷若瞳看着他,眼眶泛起湿意。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为什么会如此思念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第一次见面,他让她害怕。
  第二次相见,他让她心动。
  第三次再见,他让她伤心。
  而第四次——他让她想念。
  只因为动了心么?所以必须尝受酸甜不一、快要淹没她的思念?
  他,有想过她么?曾像她这般舍去矜持、不知含蓄地想过她么?
  “我……我好想你……”娇羞的声音在他怀中怯怯地轻喃相思之情,她以为他听不见,所以非常放心地放纵向自己,忘记羞怯,只想在这一刻倾诉:“好想好想见你……可是,你不知道……不会知道……”
  他不会知道,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相思有多深,明知他有心仪的女子,而那女子——墨兰芝,真的足以与他相配——拗不过她的央求而去打探消息的千回是这么说的。
  她……也该心死了……她这么告诉自己。
  壮胆诉了情,也就够了。
  在出宫前她就告诉自己,这次若有幸见到他,将玉佩还给他就行了,以后别再刻意寻找他的身影,也别再想他。
  他早有心仪的女子,她也无法自主终身大事,今日相见,诉过衷情便罢,再强求的话就太贪心了。
  只要还了他——啊,玉佩!
  “凤骁——凤公子,你、你的玉佩。”她在他怀里挣扎,得到些许空隙,从暗袖取出了日夜随身的王佩。
  凤凰玉的红光拉回凤骁阳的心神。“你捡到的?”
  她点头,回想起钟宁山相遇的情景,菱唇漾起微笑。“上回在钟宁山,你不小心掉了这块玉佩,我、我一直在想要如何还你,幸好今日在郡王府遇见了你。”
  他接过,感受留在凤凰玉上的馨香余温,声音暗哑地问:“只为还我玉佩?”
  如果是,方才为何听见她低喃相思之情?
  “呃……”殷若瞳哑口无言,面纱下的脸红透。
  “就只为此原因?”
  “我——”
  “墨兰芝说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鲜少出宫,而且从不曾应邀赴宴,你为什么来?”
  他知道她的身分!“你、你知道我——”
  “她说这位小公主貌似无盐。”他抬手,解下她覆面的纱巾,凝视天人绝色。
  “为什么?”为什么藏住自己的脸?
  “我——”
  “贵为公主却女扮男装在街上间晃,又为了什么?”
  “那、那个是——”
  “方才若非我出面,你差点教何尚书的长子轻薄,你可知道?”这句话,说得气愤难忍。
  渐转恼怒的口吻让她紧张,小手攀上他的衣衫轻扯,急着想辩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殷若瞳心焦得直掉泪。
  “我、那个……我不是……呜……”
  见到她的泪,凤骁阳深深叹息,将低泣的娇弱人儿搂进悸动不已的胸膛。
  他太过分了。
  明明早就知道缘由,还故意凶她。
  明知不该对她有所妄想。从二度相见、惊觉自己的心思不时绕在她身上之后,他不断告诫自己不准再想她!
  说了上千上万次不准,但看见那个姓何的伸手企图碰触她抚筝的手时,他仍是气得失去理智,任由阴邪的本性放纵,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掳到西绍郡王府。
  自诩的清心冷情一旦遇上她,便再也压抑不住驿动的心念。
  他想一把将她紧紧搂住,感受她的清纯无垢,让她澄澈的双眸只容得下他一人,他想……将她锁在身边。
  阴邪的本性渴求她纯净的一切,任凭他再怎么压抑,也无法忘却见她时一此比一次深切的震撼。
  第一回,他看见她的恐惧。
  第二回,他听见她的无畏。
  第三回,他瞧见她的眼泪。
  第四回,他逃不开自身对她的想望,几乎妒疯了神志。
  为什么?为什么对万事不动情绪的他独独被她吸引、受她蛊惑?
  故意无视于她,是不想让自己再次动心;故惹伤她的心,是为了让自己断念,谁知道却惹来更多的不舍与挂怀,让他更忘不了。
  忘不了她哭泣的模样,每每刻在心上发疼、在夜里淌血,愤恨自己伤了她。
  无可否认、逃无可逃……
  他恋上了她、爱上了她,连自己都克制不住自己。
  他俯首,吻住曾唤他名字,现下正低泣不休的菱唇。
  这一吻,轻如薄翼,却重得足以启天辟运。
  只是……当局者迷。
  这一吻,吓住了殷若瞳滚落的泪串。
  捂着因吻而显得艳红微肿的唇,下一刻,美目愕然地眨下更多珠泪。
  “你……你已有心上人……明明有了心上人为何要……要……”招惹她?
  “心上人?”
  “墨、墨小姐她……是你的心上人……”她咬唇,忍住心痛说着。
  “何以见得?”
  “你和她……和她很、很亲密。”她说,声音愈来愈细、愈来愈小。
  “多亲密?”他问,突然起了恶心想逗逗单纯的她。
  “是……是……”话未说出口,泪已先无声无息地涌出眼眶。转过身子,她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
  他太过分了!强要她回想当日的心痛欲裂。“你……我……”
  “是我的错!”长臂绕过她身子两侧,收紧在纤细的水蛇腰前。“我以为那么做足以伤透你的心,足以让你退避三舍,足以让你再也不想见到我;而我——也可以因此断念,不再想你——”
  想……想她?纤体旋过一圈面向他。“想……想我?”
  “我想你。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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