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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川动了一下,脸颊无意识地磨了下索日的背,石拍立刻嘘嘘地要大家小声点。
“前面好象躺了一个人。”古比忽然道。
大家立刻往前看去,果然瞧见一个人躺在路边。
“是不是死了?”阿比甘莎问道。
走近后,发现他在呻吟,大腿上流着血,他的身上套着一件破旧的开襟衣裳,下半身是及膝的浅蓝裤子,小腿上是白色的绑腿。
“他受伤了。”石拍宣布他的观察所得。
夕川在索日的背上又动了一下。
“怎么样?”普布弯身拉起受伤的男子,让他坐起来。
“我快死了。”他呻吟。
“流这点血死不了人的。”阿比甘莎轻哼一声。
“谁说的……哎呀!好痛好痛。”男于哀嚎地说。
“你小声点,嘘——”石拍对他说道。
夕川动了一下,睁开双眼。“怎么了?什么声音?”她揉着双眼。
“哎呀,好痛啊!”男子继续哭天抢地。“那群没良心的人划了我一刀就跑走了。”
“怎么了?”夕川自索日的肩上往下看,瞧见一个古铜肤色的年轻男子正流着血,她立刻道:“快放我下来。”
“他不碍事。”索日不打算放下她,他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打算帮他治疗,对方是个陌生人,他觉得并不妥,她的能力还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你放心。”石拍对男子说道。
“我家主人可厉害了,她只要摸摸你,你……”
“石拍。”阿西木嘎拦截他的话语。“主人醒了,把鞋子给主人。”
“好。”石拍点头。“主人,我帮你穿鞋。”他拿下挂在胸前的鞋子,专心地解着绑在一起的鞋带。
“这点伤也叫成这样。”曲比阿乌皱下眉头。
“能站吧?”普布将他拉起。
“哎哟!痛、痛。”男子一边站起一边哀叫,他的脸形瘦长,有双狭长的双眼。
虽然他叫得很凄惨,可夕川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的情绪,所以她想他应该真的伤得不严重才是。
“我袋子里有药,我帮你——”
“不用为他浪费药、羊苴咩城快到了,巫师多的是。”索日说道,羊苴咩城是南诏的都城,巫师是不会少的。
“你说什么?你也太无情了。”男子哀叫一声。
“什么?”夕川追问,她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都城到了。”古比指着前头。
夕川往前方看去,瞧见市镇,古比一边比着受伤的男子,一边比着城镇,她不太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她猜测应该是要送男子进城吧!
“好了,主人。”石拍松开两只鞋子。“我帮你穿。”他抓着主人的脚就要塞进靴子里。
夕川倒抽口气,他抓到她脚后跟的破皮了。
“对不起。”石拍慌张道,急忙放开她的脚。
“没关系。”夕川立刻道。
“到镇上再穿吧!”索日说了一句。
“噢!”石拍懊恼地应了一声。他真笨,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主人跟他们的脚不一样,白白嫩嫩的,他应该要更小心一点才对。
第四章
受伤的男子叫扎格,他走在路上正准备进城时,让三名不学无术、轻佻顽劣的年轻人以刀子划过大腿。
原本他们三人是在吓唬他,没想到不小心真弄伤了他,谁晓得他们也不搀他进城找大夫,就这样跑走了。
“你的伤又不严重,自己走进城就好了。”听完他的叙述,普布不客气地说。
“这位壮士,或许少块肉你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可我自小就怕看到血,一看到血我就全身无力,这怎么能怪我?要怪就要怪那三个没良心的年轻人。”扎格忿忿不平地说。
夕川因为听不懂他们的话,所以进城后就好奇地东张西望,虽然这样让索日背进城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发现城里好多人都像她这样让人背着,不只这儿,大匣城也是,背的人都穿得比较寒酸破旧,可骑在背上的人各个衣着华丽,而且神情显露出一种高傲与自信。
在这儿待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她虽然无法跟他们作非常好的沟通,可所见所闻已让她能大概了解这个地方的运作方式。
这几天她不时会想到母亲以前帮她上的历史课,因为她的家族有彝族血缘,所以母亲会为她跟姐姐上一些关于彝族历史的相关课程,她记得母亲提过以前的西南地区有所谓的奴隶制度,当时最有名的奴隶政权是南诏国。
这样一想,才明白她现在是索日他们的主人了,她当时会将他们买下只是纯粹感觉到他们的痛苦,所以想释放他们,没想到却在无意中成为他们的主人,她只希望她回到现代后,他们可以在这儿好好地过活,不要再成为别人的奴隶。
“索日,你累吗?”夕川出声问道。“我可以下来。”他已经背她好半天了。
“我不累。”他简短地回答,背她可说是他奴隶生涯中最轻松的一件事。
“找个店休息一下。”她张望着,这个城比大厘城热闹许多。“我们去那里。”她指着前方的茶店。“我帮他……他的伤……”她指着扎格,以她有限的彝族话说明自己的意思。
“哎哟,你们到底要去哪?我的血快流光了。”扎格哀嚎。
“真是不中用。”阿比甘莎轻哼一声。
“随便你怎么说,快帮我找个郎中。”他一拐一拐地走着。
索日一边背着夕川进茶铺,一边说道:“不用帮他,这里有巫师可以看病。”因为没有其它人懂纳苏话,所以他也就毋需避讳。“不要用到你的能力。”
“能力……”夕川绞尽脑汁想着,之前索日教过她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她想起来了,好象是指她能治愈人的能力。
以前母亲跟姐姐也常叮咛她不要在陌生人面前随便使用能力,她有放在心上,但有时心一急就忘了,对于别人身体及心理上的苦痛,她很容易感同身受,所以有时虽然明白不可以在外人面前展现能力,可对她而言要做到实在很难,感受到别人的痛苦而不去治疗,她本身也会非常难受,所以有时根本无法思考这么多。
“我不会用我的能力。”她回答。只要她没感受到立即而且危险的伤害,她可以用一般的疗法,毕竟她学过中医。
扎格在普布的搀扶下走进茶店,才进门就瞧着一个扛着药箱的汉人郎中擦身而过,他急忙道:“等等,您是大夫吧?”
原本急急忙忙要出去的郎中停下步伐。“我是,怎么了?”他的视线往下,瞧见他流血的大腿。
“麻烦您看一下。”扎格说道。
“这……我赶时间……”他打开药箱,拿出一瓶药。“先擦着吧!我回来后再帮你仔细瞧瞧。”说完便匆匆忙忙的离开。
“等等,喂!先生……”扎格喊着。“怎么回事?这个镇的人都没有同情心是不是!”
小二笑着上前。“客倌说笑了,易大夫只是赶着去给军将看病。”
索日将夕川安置在竹凳上坐好,扎格随后坐在夕川旁边。
扎格打开药瓶,扯开自己被划开的裤子。“军将?哪个军将?”他们南诏的军队按照居地的远近编为东西南北四个军,每个“军”设置“将”,统帅五百到一千人,统帅四个军的军官就称为军将。
“我帮你。”夕川拿过他的瓶子,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是东军的军将高年山,之前出兵跟吐蕃打仗时中了毒箭,虽然性命是保了下来,可伤口一直治不好,请了好多的大夫都没什么用,听说现在连床都起不了,最近贴了公告,说是只要能把他的病给治好,就重赏百匹上好的丝绸,五大箱金银珠宝。”
小二才说完话,就有客人要求加茶水,他吆喝一声,拿着细长的大铁壶走了过去。
听完小二的话,大伙儿全睁大了眼。
“上好丝绸?”
“金银珠宝?”
“五大箱?”
石拍立刻激动地说:“主人,主人您去试试,您一定行的。”
“怎么?她也是大夫?”扎格惊讶地指着坐在他身边的年轻小姑娘。
“啊?”夕川不解地看着大家,向索日求助,希望他能解释大家在说什么。
“主人好厉害的,她把我的眼睛治好了,你看你看。”他指着自己的右眼。“我现在看得好清楚。”
扎掐仔纽堆瞧着他的右眼,发现他的眼珠有些浑浊。
“本来看得很不清楚,可是现在……”
“好了,石拍。”阿西木嘎沉声打断他的话。“还是让主人自己决定吧!”
“主人应该去的,她一定可以治好那个高大人。”石拍又道。
“是啊!只要得到那些金银珠宝,去哪儿都没问题。”阿比甘莎也道。
“好了,别在主人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曲比阿乌轻哼一声。“你们真是愈来愈没规炬,主人没让我们说话,我们就该闭嘴,不要吱吱喳喳地讲个没完。”
“你自己还不是讲个不停。”阿比甘莎不客气地说。
“你……”
“好了,别吵。”阿西木嘎皱下眉头。“别在外人面前失礼。”
扎格笑了笑。“不会,我听得挺有趣的。”
“客倌要些什么?”小二走回桌边问道。
夕川因为听不懂,所以就由索日点了些东西,除了她跟扎格坐下外、其它八个人都站在桌子边。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这里的桌子跟椅子都是由竹子做成的,而且比一般的桌椅都还要低,虽然有屋顶,可却没有墙,看起来很像大凉亭,虽然跟平常电视上的茶馆不太一样,不过很有风情,茶铺内到处都是喧嚷声,来往的人也很多。
这是她来到南诏后,第一次在如此狭隘的空间与这么多人相处,她的脑中开始出现许多闹烘烘的声音,她蹙起眉头,开始专心地念着静心咒,想甩掉杂音,“正身正意,结咖跃坐,系念在前,无有他想,专精念安般。所谓安般者,若息长时,亦当观知我今息长……”
“嗯……”床上的人不安地翻动着,疼痛让他在夜晚也无法好好人眠,他翻过身忽地轻咳起来。
随着咳声愈来愈大,他整个人从睡梦中醒来,咳嗽让他右胸口的伤更是疼痛,空气中的烟硝味让他突然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房中弥漫着白烟。
怎么回事?失火了吗?
他正要喊人,一抹身影突然在如雾的白烟中现身。“谁?”他警觉道。
“来救你的人。”
“什么?』
“你的毒伤已经侵入五脏,再这样下去,不出五日,你就要去见本主了,洱海神怜悯你,所以特意派我来指引你一条明路。五阳旅店住着一个年轻女人,带了八名奴隶,那女人是洱海神派来救你性命的。”
“五阳旅店?”
他张嘴正想问得更详细,黑影却突然逼近,他因受伤在身,来不及反应,只觉一股甜腻的味道充斥在鼻问,他的意识立即模糊,眼皮无力地盖上。
“夕川……夕川……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夕川左右张望,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屋子里,屋子是纸做的,而且是黑色的纸,她新奇地摸着纸窗户,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夕川,夕川……”
她奇怪地四处张望。“姐,是你吗?姐,姐——”
就在她大喊之际,一个人影忽然现身屋内,在她面前立定,两人惊讶地看着彼此,夕川随即扑进姐姐的怀中。“姐——”
“夕川。”晨风激动地喊了一声,眼眶不觉红了起来,她终于成功了,“你没事吧?”她急问道。
“嗯!”夕川哽咽地说着。
“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晨风焦急地问。
夕川抹去泪水,哽咽道:“我在云南。”
晨风惊讶地张大眼。“云……云南?”
“嗯!”她一边点头,一边吸着鼻涕。
“好,没关系,先别管怎么过去的,你在云南哪里?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晨风询问。
“我在云南大厘西边的一个大城市。”她顿了一下说道:“我的电话没有讯号,对了,你跟我一样在这里吗?”
“不是,我还在黑竹沟。”她说道。“这一个多礼拜你都在大理吗?为什么不坐车回来?你知道姐姐有多担心吗?”
夕川愣愣地瞧着她。“这……这里没有车……”她心中一阵惶恐。“姐,你……你还在现代?”
“什么意思?”晨风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她哭出声。“我回到过去了。”
“什么?!”晨风惊叫一声。
突然,夕川的身影开始变淡。
“夕川?!”晨风想抓住妹妹。
“有声音……”夕川慌张地说,她的身影愈来愈淡。“我不要回去……”
“夕川……”晨风大叫一声,双手扑了个空,屋子内只剩她一个人。
“姐!”夕川惊叫一声,整个人一震,倏地睁开双眼,她急促地喘息,听见门上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
她从床上坐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刚她跟姐姐见面了,那到底是梦,还是姐姐使了巫术来找她?
她下床想去弄清楚到底是谁在敲门,就听见索日的声音传来,她赤着脚走到门边,迟疑地叫了一声,“索日?”她的手放在门闩上,不知要不要开门。
“没事,开门没关系。”
她打开门,被眼前的阵仗吓一跳,大概有十几个士兵穿著甲冑站在门边。“怎么了?”为什么士兵会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们想请你去看病。”索日对着士兵皱眉头。
“你们弄错了,我家主人不会看病。”阿西木嘎在一旁道。
“不会有错,她是年轻女人,而且身边带了八个奴隶,在这儿唯一符合条件的就是你们。”带头的队长赞路一手搭在刀上,一边对夕川说道:“请。”他是所有士兵当中最勇猛威武的,胡须从脸颊一直延伸到下巴,双眼炯炯有神,除了头顶中央绑着一跟长辫子外,其它发丝全都剃光。
夕川看向索日。“他说什么?”
“你们从哪里知道主人的事?”阿西木嘎疑惑地问。
赞路怒喝一声,“这里没奴隶说话的份。”
阿西木嘎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闭上了嘴。
夕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从他的语气中知道他是在斥责阿西木嘎,她立刻追问道:“他说什么?他为什么骂——”
“请你跟我们来。”赞路以流利的纳苏话说着。
夕川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也会说彝族话。“我不去。”她摇头,他们好凶,她不想跟他们去任何地方。
没想到会遭到拒绝,赞路愣了一下。“你不能拒绝,你必须帮军将治病。”
夕川疑惑地看着他,有些字她听不懂,所以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意思,只是重复道:“我不去。”
“你不能违抗军将的话。”他怒喝道。“带走!”
旁边的士兵立刻上前想架走她。
索日在他们过来时,不客气地一把推开他们,士兵没料到会有奴隶胆敢对他们动手,所以结结实实地后退好几步,一个还差点摔倒在地上。
其它人瞧见他对士兵动手都吓坏了,阿比甘莎呢喃一声,“完了。”索日这下恐怕真的要一命归西了。
就在当下,所有的士兵都抽出腰问佩带的刀朝索日砍来,夕川惊叫一声,“不要!”
索日在他们抽出刀时,左手握住门扉,用力一扯,将整扇门扯下来,在他们砍过来时,拿着门板一扫将他们全挥开,士兵没料到他会有如此的力气,各个闪躲不及,全让门板狠狠地扫过,结果倒的倒、跌的跌。
虽然知道他力气大,可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也很大,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夕川的心惊跳了一下,虽然士兵各个东倒西歪,不过因为没造成什么可怕的伤口或痛楚,所以她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总算出口怨气了。”索日冷哼一声,他自小到大所受的屈辱与不平,在今天总算得到了一些发泄。
“好大的胆子!”赞路见部下被一个奴隶打得东倒西歪,不禁怒火攻心,拔刀街上前,可他才进逼一步,索日的门板就扫了过来,害他只得狼狈地退后。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吵?”隔壁房的扎格在听见嘈杂声时打开门,不只他,其它住宿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开了门一探究竟,不过在瞧见士兵时,几乎又全立刻关上门,深怕遭受池鱼之殃。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扎格一脸惊吓。
曲比阿乌严厉地对索日说道:“你还不住手,要我们全赔上性命吗?”以下犯上只有死路一条。
“有什么事好好说。”扎格在一旁帮腔道。
“这奴隶太无法无天了。”赞路瞪大双眼,今天如果不杀了这个奴隶,他的颜面要往哪儿搁。
夕川躲在另一扇门后,不知该怎么办,他们的对话她全听不懂,可她知道索日是为了她才跟人打起来的,这样下去似乎会愈闹愈大,该怎么办才好?
“不要打了。”夕川喊了声,虽然索日的力气很大,可他如何斗得过一个国家的军队,万一真的把对方惹火了,说不定会调几百、几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