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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曼史的前奏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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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时间紧迫,安黎莎又不愿放宽自己对手工的严格要求,她几乎每餐都无法好好地、放轻松地吃,不是啃几口面饼草草打发,就是喝几杯茶代替。也许大紧张又睡眠不足,一松懈下来,不仅腰酸背痛,还有些轻微的晕眩感。
  她放下工作站起来,闭上眼睛并轻轻捶打酸疼的腰和背,等头不晕了才拉开门走到外头去。
  冬天真的就要来了,清晨的空气里充满着潮湿与寒冷的味道,再过一个月也许就要降下今年的初雪了。
  安黎莎想起自己的冬衣不够,储粮不足,甚至连棉被都太单薄,她真难以想象自己将如何抵御届时透过木板缝隙吹进屋内的冷风;这个冬季对她而言将会是多么漫长而难捱呀!
  当然这些问题无法光凭镇日的想象就得到解决的,她必须有钱才能改善这一切,即使这表示她将必须更加不分昼夜地辛苦工作。
  回到屋里,安黎莎决定将昨天剩下的一块面饼充当早餐,但饼已经硬了,所以她只好取出原屋主留下来的茶叶替自己泡了杯热茶。茶叶因久置而略带霉味,不过安黎莎并不在意,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这是一个美丽的庭院,而她这个富家小姐正安适悠闲地享受着下午茶时间。
  早餐用毕,幻想也结束了,安黎莎抗拒着跟随饱食之后而来的疲惫感,再度回到桌前继续她的缝制工作;她告诉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了,根本不应该任意松懈。
  安黎莎很快就进入情况,尽管她非常渴望睡眠,但她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和整齐的细密针距完成了袖口和领口的缝制,它们形式优美而且左右对称。她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成果,打算尽快把下襬缝好后进入绣花阶段。
  忽然敲门声又再响起,安黎莎懊恼地皱起眉;知道她住这里的人不多,这次她衷心希望来的人是潘依玲而非傲慢的桑肯恩。
  事实上,来的既不是潘依玲也不是桑肯恩,现在门外站的人根本远远超过她的猜测,而且会令她打心底就升起一股厌恶、又得费心保持面无表情。
  葛海瑞露着一张恶心的笑脸往前走,安黎莎为了不碰到他只好往后退,他就这么地挤进了小屋里,紧接着葛海瑞发出一声惊愕的叫喊。
  “我的天!亲爱的黎莎,我真不敢相信你就住在这么破旧寒酸的地方,为什么你有了困难却不来找我呢?”他蹙眉,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你该知道我绝对不会拒绝帮助你,因为你父亲临终时要我照顾你的嘛!瞧,这地方已经腐朽不堪,木板和木板之间满是缝隙,不要说是大风雪了,就拿脚用力一踹都踹得破,我怎么能让你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来,把东西收一收到我那儿去住吧!反正你迟早要嫁给我,和我一块儿住也是天经地义——”
  “我并未答应要嫁给你,葛先生。”安黎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她实在无法忍受这么自以为是的声明。“这是我的家,再破再烂,至少它是属于我的,我就是要住在这里,你不需要操心我的安危。”
  “胡说!现在你是我的责任了,我当然不能不管你。”葛海瑞像在责备孩子似的。“别忘了你父亲的遗言,你将成为我的妻子,我不能让你住在这种鬼地方,若给镇上的人知道了,他们会批评我不懂体贴。”
  安黎莎已经筋疲力竭,此刻情绪不佳的她再也无法礼貌地应付这个自私又烦人的家伙。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拉开门对着正皱着眉、四处张望的葛海瑞说:
  “请你离开,葛先生。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和你结婚,请你以后别再提起这个话题。”
  葛海瑞瞠目结舌,许久才相信他所听见的。
  “你——你说什么?过了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想通吗?”
  “如果你指的是结婚的事,我不相信那是我父亲的临终嘱咐。”
  “你认为我说谎?”葛海瑞因生气胀红了脸。“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婊子!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你居然——”
  “请你出去。”安黎莎不再在乎礼貌,因为她突然想通了,礼貌是拿来对待君子而非小人。
  葛海瑞忿忿地点头。
  “好,我走,不过你会后悔的!我马上就要你把欠我的钱还清,终究你还是要来求我的,等着瞧吧!”他晃动肥胖的身躯,出了房门,并用力将门甩上。
  霍奇骑着马飞快地奔回桑氏牧场,马都还没停妥便跳下来冲进屋去,不但罔顾娜娜的警告,而且直接冲进桑肯恩的书房,而他之所以敢这么莽撞,完全是因为老板让他一有动静得立刻回报。
  桑肯恩见他神情紧张地进来,心想是否安黎莎出事了,不由得也站了起来。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霍奇喘着气说:
  “出事是还没有,不过我看这是迟早的事!”
  “究竟怎么了?”桑肯恩怒声问。
  “葛海瑞去找她了。”霍奇回答。
  “葛海瑞去见安黎莎?”
  “是啊!”
  桑肯恩咒骂着难听的字眼。
  “那个该死的浑蛋去找她做什么?”
  霍奇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你只让我在外头看着,我在外头哪知道姓葛的去找她做什么?”
  桑肯恩大捶桌子,一股怒气急速奔窜每一条血管。
  “那个天杀的家伙不安好心,我要杀了他,让他再也不能靠近她半步!”
  “稍安勿躁啊!老板。”
  “我发誓会宰了那个狗娘养的!”桑肯恩只要一想起葛海瑞去找安黎莎的画面就无法克制想杀人的冲动。
  “我想安小姐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因为姓葛的是臭着一张脸离开的。”霍奇说。
  “哦?”听了霍奇这么一说,桑肯恩怒气才稍缓。他相信以那女孩的个性倒是挺有可能给葛海瑞一些钉子碰。
  “姓葛的脸都绿了,差点连马背都上不去,上去了还几乎跌下来。总之他是出了门就连声咒骂,声音之大就连躲在老远的我也都听得见。”
  “是这样吗?”桑肯恩几乎完全平静了下来,坐回椅子上时,眼里甚至还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
  “是这样。”
  桑肯恩点头,表示他自有安排。
  “没事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昨晚辛苦你了。”他对霍奇说。
  “安小姐那边——”
  “我另外再做打算,毕竟要你成天守在她的门外并非长远之计。”桑肯恩说完便陷入沈思,霍奇于是打着哈欠出了书房。
  第五章
  将绣线末端的线头仔细且牢固地在衣服背面打了个结,安黎莎欣喜地审视着自己终于缝制完成的橙色洋装,一股成就感深深地撼动了她。
  这不是她完成的第一件衣服,却是她拥有的第一件商品。卖了它,她就有了回到天使镇以来的第一笔收入;这对她而言意义是非常重大的,因为这是她足以自食其力的证明。
  自从前天葛海瑞来过了以后,她刻刻都想起那笔欠他的丧葬费用,因此她几乎是每分每秒都在赶工,甚至眼睛一闭上就会想起葛海瑞逼婚的丑恶嘴脸。
  终于完成了。安黎莎微笑地轻轻抚摸着衣服上那朵比布料颜色稍深的绣花,她自己非常喜欢这看似立体的百合花图案,它既别致又高雅,她期望别人也能欣赏它。
  天尚未全亮,即使她再迫不及待想把衣服拿到依玲的店里,但她更知道不能扰人清梦。于是她将衣服折叠好后放置在桌上,疲惫地躺回床上打算休息片刻。而连日来的睡眠不足及体力透支,让她几乎是在头一接触枕头那一刻起便沉睡了。
  等安黎莎再次睁开眼睛,居然已过了中午,她顾不得自己错过了早餐和午餐,只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小心地抱起桌上的衣服出门去了。
  她的家的确离镇上大远了,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没有必要,但走在路上的每一刻,她依然低下了头以躲避那事实上不见得存在的好奇目光。
  看来,五年前的事似乎已对她产生了长久的负面影响,毕竟父亲已经过世,而桑肯恩——事件的另一个主角,似乎非常成功地拒绝让那件已成为过去的事情控制着他的现在。当然也有可能他并不知道她的离开和那件事有关,因为父亲夸张的反应好象她所犯下的错和杀人罪一般不可原谅。
  罢了!怎么还在想这些?回顾以往于事无补,尤其现在,她只能往前看。
  依玲的店就在前头了,安黎莎不由加快了脚步,她渴望让依玲看看她的作品,并征求她的意见,是否有人可能会喜欢它。由于心不在焉,安黎莎一脚踩了个空,踉跄了一下几乎跌倒,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地又继续加快步伐走向杂货店。
  “我的天!黎莎,这真是大美了!我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衣裳。”潘依玲张大了眼睛,对手中的这件衣服简直是爱不释手。“瞧瞧这百合,是你绣的吗?你怎么能绣得这么完美?它们看起来好雅致,一点也不像寻常衣服上的俗气图案。”
  安黎莎感觉两颊火热,低着头怯怯问道:
  “你真的——你真的认为它可以?”
  “岂只可以!它简直就是女人梦中最想得到的一件衣服!”依玲拿着它在身上比了比,然后开心地说:“你一定得把它卖给我,黎莎,我绝对无法忍受看见它穿在别的女人身上。”
  “你要买下它?”黎莎讶异地问。
  “当然!它非常适合我的皮肤,我穿上它铁会让潘刚看直了眼。对了,我穿得下它吗?生完孩子后我的腰大了一吋。”
  “应该可以,你看起来依然非常纤细,而且衣服后腰有可以调整松紧的腰带。”安黎莎边整衣边笑着说:“很高兴你给这件衣服这么高的评价,依玲,可是我不能将衣服卖给你。”
  依玲闻言,纳闷地大喊:
  “为什么?你缝制它不就是要出售的吗?”
  “我知道我需要卖掉它,但绝不是卖给你。”安黎莎恳切地看着依玲。“如果你真喜欢,我应该将它送给你,依玲,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又帮了我这么多——”
  依玲举起手打断她的话。
  “你这么说我可要不开心了。朋友归朋友,买卖归买卖,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如果你做的这件衣服不是令我非常中意,我会答应你放在这里寄卖而非亲自买下来,这点我分得非常清楚。你呢?黎莎,你仍认为我是为了帮你才想买下它吗?果真这样,那你就扭曲了我们的友谊,也侮辱了你的技术和努力。”
  安黎莎眼眶一热,赶紧倒吸了一口气,才没让眼泪滑下脸颊。
  “谢谢你,依玲,很抱歉我说了那样的话,那完全是因为我非常重视我们之间的情谊。”她对依玲露出笑容。“既然你喜欢这件衣服,我同意把它卖给你,不过你得答应让我把布料的差额还给你,这么漂亮的布绝对不可能只值你卖给我的那个价钱。”
  “黎莎——”
  “就这么说定了,朋友归朋友,买卖归买卖,当然不能混为一谈。”
  两人四目相望,同时笑了出来。依玲拿着衣服叹息道:
  “就依你吧!只要你不刻意压低价钱,我一定会经常穿它的,一来可以替我赢来更多的赞美,二来还可以替你打打广告呢!也许你也应该接受订做,这么一来生意绝对会更好。”
  “我不确定她们都会喜欢!”安黎莎脸红地说。她知道自己的手艺不错,但从未独当一面,她实在无法肯定自己缝制出来的衣裳,是否会受到妇女们的欣赏。
  “放心,没问题的。”依玲倒是很有信心。
  “我会努力。”有了依玲的支持,安黎莎增强了信心,又在店里挑选另一块适合的布料。“我要再买另一块布料做另一件衣服,这次得挑块厚一点的做冬衣,寒冬就要来了啊!”
  “说起这个——”依玲放下手上的衣服,一脸的真心诚意。“你还是搬过来和我们一块儿住吧!冬天一来,天使镇上四处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住在那么荒凉的地方实在很让人担心哪!”
  “不会有事的。”安黎莎看着陈列架上的东西,决定替自己买些罐头、青豆,天知道她已经吃厌了只加盐的面饼。
  依玲似乎有些吞吞吐吐,支吾了一会儿才开口。
  “桑肯恩——他去拜访过你吗?”
  虽讶异她忽然提起这个问题,但安黎莎依然点头回答。
  “事实上他来过两次。”
  “两次?”
  “嗯。不过他来几次都没有用,我绝不会改变我想自食其力的原则而离开我的屋子。”她神情坚定地看向潘依玲。
  依玲红着脸解释。
  “并非我爱嚼舌根,黎莎,你应该明白我只是关心你。而肯恩很具说服力,有时候他根本不需要开口,别人便会依着他的意思去做;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他,是希望他能劝你改变主意,多替自己的安全考虑。”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别再这么做了。这么多年来我不是过得很好吗?我真的会好好照顾自己。”安黎莎微笑地说。
  “肯恩都无法说服你,我还有什么话说?”依玲的笑中颇无奈。“不过话说回来,肯恩的确很关心你;我才对他提过,他立即就采取了行动,而且——是他主动向我问起葛海瑞和你有何牵扯的。”
  “桑肯恩怎么会知道我和葛海瑞!”安黎莎吃惊地问。
  “呃——这我不知道,不过可不是我说的。”依玲直觉地隐瞒了桑肯恩跟踪黎莎到葛海瑞住处的事,她不希望黎莎生肯恩的气,那似乎对双方都不好。
  “算了,反正我和葛海瑞的瓜葛与他无关。”安黎莎看中一块墨绿色的布料,回过身对依玲说:“就给我这块布吧!另外我还要一些青豆罐头。”
  “要不要一些牛奶?很新鲜喔!是威尔太太寄卖的,口碑不错。”依玲把安黎莎要的东西从架上拿了下来。
  “不了,青豆罐头对我目前的能力来说已经是奢侈品,这样就够了。”
  “胡说,你卖给我那件衣裳所得的买这些东西根本是足足有余。不要对自己太苛,瞧你,脸色苍白,还瘦成这个样子,黎莎,你需要营养的食物。”
  “谢谢你,我似乎总在向你道谢。”安黎莎感激得几乎要落泪:“如果不是你买了我的第一件商品,我也不会有这笔收入,更别提买这些布料和食物——”
  “我只是抢了先机先买下它,否则只要它在店里一陈列,一定马上就让人给买走了。你得到的是你该得的,千万别再跟我说什么谢谢了。”依玲边说边替她多拿了些牛奶。
  “够了,依玲,我不该买这么多东西。如果不尽量把钱存起来,恐怕我、水远也还不了欠葛海瑞的债。”
  “那家伙究竟开口跟你要多少钱啊?”依玲问。
  安黎莎说出了一个数字,依玲马上停下手上的工作大声惊喊:
  “这根本是敲诈嘛!我从没听说过办个丧事要花这么多钱!葛海瑞那个自私的小气鬼更是不可能用这么一大笔钱替你父亲办后事的。”
  “他说我父亲还积欠了他半年的房租没给。”
  “谎言!你父亲不喝酒、不赌博,又有正当的教职工作,怎么可能会欠他房租?我看他根本是故意刁难你,存心让你一辈子都欠他人情。”依玲气愤道。
  “他既然开口了,我也只好依照那个价钱还给他。你放心,我总会还清的,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跟葛海瑞结婚。”
  “就算你肯,我还不肯呢!除非我死了,才会不闻不问、任你嫁给那只猪!”
  安黎莎微笑,心中的感动却是澎湃不已。
  “虽然不太礼貌,不过我认为你这么形容葛海瑞,对猪那么可爱的动物来说,实在是个严重的侮辱。”
  话讫,两人均哈哈大笑了起来。
  桑肯恩非常烦躁,现在的他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他稍微空闲下来,就会想起安黎莎一个人住在那么偏远的破房子里。
  该死的愚蠢女人!为什么就是搞不清楚状况?她不懂一个人待在那里有多么不智!只要有心,谁都可以找到那间破屋子而且对她大肆伤害,就像葛海瑞。他是还没伤害她什么,不过绝对是快了。
  他已经不再探讨自己何以会如此关心那个没大脑的女人,但他却很明白:这问题若没有一个完善的解决,他永远无法静下心来处理其他的事,包括他的事业。
  桑肯恩站起身来,由书房的窗子看向外头。冬天将至,牛只和马匹都需要妥善安排,他的手下们正忙着检修马厩和储存干草。
  牧场是他的骄傲,是他靠双手及头脑辛苦建立起来的。数年前他为了脱离浪荡生活和拥有自己的事业付出一切,现在他全都有了,但为何感觉更加空虚?
  娜娜经常唠叨这一屋子太大,住的人太少,欠缺生气;有意无意便提醒他早日成家,生一窝孩子放在屋里跑来跑去,说什么这样生命才有意义。
  结婚?成家?桑肯恩不屑地扯动嘴角,想着自己怎么也不会陷入这样的悲剧里。
  他母亲是个习于和男人厮混的放荡女人,知道怀了孩子时已经来不及采取必要措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生下他。
  桑肯恩从小就跟着母亲混过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其中几个甚至还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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