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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崖上,覆着稀疏的冰雪,阵阵旋飞的雪屑,由绝颠上吹下来,飘洒在悬空的斜松虬藤
上。
崖下一片浓绿,花树葱笼,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流水声。
两人看罢,轻飘的向前纵去。
凌壮志前进中,不时觑目偷看香腮上仍挂着泪痕的宫紫云。
宫紫云,神情悲郁,娇靥笼愁,看也不看一眼身边的凌壮志,芳心中似乎仍在生他的气。
来至崖下,经过一道宽约八尺的弯曲小河,水清见底,流速不急,似由远处峭壁下流出,
直向凌霄庵流去。
凌壮志首先停止身形,游目一看,在右前方稀疏的垂藤下,明显的有一座宽约一丈,阶
高八尺的石阶。
这情形,在凌壮志来说太熟悉了,一望而知垂藤的后面,就是师母飞花女侠所说的那座
洞府。
因为,与在九华山紫芝崖上学艺的那座洞口狭小,内部宽大的洞府一样,洞外也悬生着
许多萝藤,就像一幅巨大的垂帘。
凌壮志看罢,急忙举手一指,急声说:“娟姐姐,在那里了。”
宫紫云早已看到了,只是她不敢肯定而已,这时一听,举步走了过去。
两人来至近前,登阶而上,伸手拨开垂藤一看,藤内竟是一方半圆形的平台,距离洞口,
尚有三丈。
洞口无门,宽约一丈,高不足九尺,深度仅三丈余,在洞口的底部,似是有分向左右的
支洞。
宫紫云举袖擦干了双颊上未干的泪水,当先向前走去,同时细心地望着洞顶和左右的洞
壁,似是在审视新居。
凌壮志看到宫紫云无意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因而,谨慎地走在她的身后,显得格外小心。
来至洞口的尽头,分别看向左右的洞,竟是两座石门。
凌壮志急上数步,首先去推右侧洞的石门,用劲一推,石门缓缓分开,发出一阵艰涩的
声音。
宫紫云微蹙黛眉,缓步走进洞门,只见洞深两丈,光线暗淡,仅有一张石桌,四个石椅,
此外再没有什么了。
这时,凌壮志已将左侧石门推开,他急忙探首一看,温玉般的俊面上,立即现出了微笑。
宫紫云走进来一看,黛眉略展,不自觉地缓慢点了点头。
只见石室深长,与进口洞并行,底部洞壁上,有盈尺圆孔通风,由洞内可以看到洞口的
垂藤。
洞内中央,有一宽大石床,左右各有石桌石椅,并设有室内用具和被褥,略加布置,即
是一座很别致的卧室。
宫紫云看罢,立即冷冰冰地说:“我要这间石室。”
凌壮志尚未去看对面那间,不知那间的情形,因而毫不迟疑地连声应是,他觉得只要娟
师姐开口讲话,一切就天下大平了。
宫紫云在室内细心地审视了一遍,似乎在计划着如何布置。
凌壮志呆呆地立在门口,静静地欣赏着宫紫云摸摸石床,又摸摸石椅,她在这一刹那,
似乎暂时忘掉了愁苦。
宫紫云发觉洞内很干燥,加之座北向南,必然冬暖夏凉,因而很满意,于是,柔和的看
了一眼凌壮志,随意坐在一张石椅上。
这柔和的一瞥,给了凌壮志不少勇气,因而,他也走了过去,在宫紫云对面不远的石椅
上坐了下来。
凌壮志一直关心着宫紫云途中的情形和遇到叶小娟的事,因而轻咳一声,讪讪地问道:
“娟姐姐,你……你怎地前天才到……”
话未说完,宫紫云略见缓和的粉面,立时一沉,喔声说:“哼,这还不是为了你?”
凌壮志听得一愣,心说,为何又是为了我?但他不敢出声问,只是茫然地望着这位喜怒
皆令人爱的美丽师姐。
宫紫云见凌壮志不语,立即嗔声指责说:“我先问你,在石门镇你为何不即时追我?以
后在中途为何一直探听不到你的行踪消息?”
凌壮志一听,知道宫紫云在中途曾不断打听自己的行踪,内心感到十分不安,但他不敢
直说也遇到铁钩婆和万绿萍的事,他知道那会立时惹得她大兴问罪之师,因而说:“小弟将
那位浑猛憨傻的展伟明应付走,才发现姐姐已经不在店前,当时小弟尚以为姐姐先进店休内
休息… ”
宫紫云立即忿忿地说:“我气都气死了,哪里还有心情休息!”
凌壮志不敢接口,只得继续说道:“等到小弟发觉姐姐已不在店内时,万分焦急……”
宫紫云不屑的冷冷一笑,琼鼻内立即报以轻哼。
凌壮志继续说:“小弟在大白天,也不便施展轻功,只得向展伟明借来那匹乌骓……”
宫紫云冷冷地接口说:“我在山下小镇上,已看到了。”
凌壮志立即惊喜地问:“姐姐的青驴也寄在那个小客店里?”
宫紫云颔首说:“我到达山下并不比你迟,只是在几个小镇找你耽误了一日,我已将鞍
鞭银两交给小店保管,并叮嘱他们马匹要好好照顾,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去取。”
凌壮志一听,立即愉快地笑了,连声赞声说:“姐姐想得太周到了。”
宫紫云芳心一甜,凤目柔和地瞪了凌壮志一眼,鲜红的樱唇,立即泛出一丝微笑,佯怒
嗔声说道:“哼,你就是那张会说话的嘴,不知喊掉了多少痴情女孩子的心。”
凌壮志见宫紫云已有了笑意,心中顿时一畅,即将他来恒山的路线及夜行的经过说了一
遍。
但遇到铁钩婆的结拜大姐姐铁鸠杖简大娘的事,他却删掉了,因为他怕节外生枝,引起
宫紫云不快。
凌壮志一口气说完,见宫紫云的娇靥上,并没有不快之意,因而要求说:“现在该姐姐
述说你离开石门镇后的经过啦。”
宫紫云经凌壮志一说,顿时想起途中所受的委屈,因而沉声说:“我没什么好说的,说
来也是一肚子气。”
凌壮志心中一动,故意提示说:“娟姐姐,你在何处遇到黛凤张师母?”
宫紫云听凌壮志呼张云霞师母,不由凤眼一瞪,继而一想,张云霞是父亲的发妻,且对
自己有哺乳之恩,就是自己遇上她也得呼她母亲。
心念至此,神色顿时一霁,但她仍没好气地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镇。”
凌壮志见宫紫云瞪眼,先是吓了一跳,后来见他终于回答了,知道她已同意他称呼黛凤
“师母”,因而继续问:“不知张师母为何要向姐姐追问小弟的行踪?”
宫紫云双颊略现红晕,但仍冷冷的说:“江湖上那个不知你在马鞍山救了晋德大师,抱
走了宫紫云?”
凌壮志秀眉一蹙,疑惑的说:“真怪,她们母女怎知姐姐就是宫紫云?”
宫紫云似是觉得凌壮志有些糊涂,因而有些不耐烦的说:“叶小娟曾去卧虎击毙老贼阮
绫泰,我一直追她十数里,她怎会不认识我宫紫云?”
凌壮志心灵蓦然一动,双目一亮,立即惊异的问:“娟姐姐,张师母为你哺乳一年,虽
说女大十八变,但你的眉目轮廓她总该认得?”
宫紫云黯然颔首说:“她乍然看到我时,的确愣了,端详了好久,她才问我是否要为卧
虎庄老庄主金刀毒燕阮绫泰报仇,我当时回答她,我与阮老贼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她和叶小
娟听了俱都感到十分惊疑。”
说此一顿,蹙眉沉思,自语似的对凌壮志说:“她当时一直想探询我的身世,可是看她
神情,又似极不便出口,她虽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问我是否认识,怎奈我那时情绪恶劣,无
心和她交谈谈,最后她曾黯然一叹,领着叶小娟默默的走了。”
凌壮志略一沉思,似有所悟的说道:“小弟认为张师母不便过份详细询问的原因,可能
因为有叶小娟在场,其次想是疑心当年你并没有失踪,而是被恩师送回了师母处,因而你随
了母姓,加之你对她的态度冷漠,更令她误以为你对她仍怀恨在心。”
宫紫云黯然点点头,赞问的说:“你说的极有可能,当她默默离去时,叶小娟一再追问
她为何对我如此注意,我听她对叶小娟,我极像她大姐姐的样子。”
凌壮志摇摇头说:“师母也不知道这是这么回事。”
宫紫云觉得叶小娟比自己似乎要小一两岁,心想,莫非父亲离开黄山时她已有了几个月
的身孕?
一想到这问题,她的心骤然一跳,粉面顿时红了,不由觑目看了凌壮志一眼,似乎生怕
凌壮志知道她在想什么。
所幸,凌壮志也在蹙眉沉思,并未注意,因而她不安的心始静下来,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凌壮志一定神,急声说:“有人来了。”
说罢,两人起身,即向洞外迎去。
来至洞外垂藤处,只见七八个十二三岁的光头小沙尼!担抬着许多炊寝用具,正嘻嘻哈
哈地向着洞前走来。
凌壮志看得迷惑地说道:“看情形,师母似是有意让我们在此长住。”
宫紫云立即黯然说:“我要在此终身侍奉母亲,再也不下恒山了。”
凌壮志自觉责任未了,因而断然说:“但小弟必须明日下山,前去崆峒找乌鹤恶道,索
回恩师的血债。”
宫紫云听得神色一阵激动,立即解释说:“我是说,待我报却父仇,再来此地侍奉母
亲。”
凌壮志颔首赞同说:“那是当然,就是小弟也要前来尽番孝道。”
宫紫云正想说什么,一群小沙尼,已欢欢喜喜地到了阶前,其中一个较大的小沙尼,恭
声说:“奉师太法谕,给师叔祖送日用炊具被褥来了。”
凌壮志满面含笑,亲切地说:“你们拿进来吧!”
于是,一群小沙尼拾的抬,担的担,嘻嘻哈哈,十分快乐地登上阶来,十数双明亮的小
眼睛,一直打量着雍容含笑的宫紫云。
一阵忙碌,一切就绪,一群小沙尼也欢欢喜喜地离去。
凌壮志重新整理了一下油盐柴米,才匆匆走进石室。
进室一看,双目顿时一亮,只见床上被褥一色洁白!十分干净,石台上有了盥漱用具,
石椅上有茶杯磁壶,一切井然有序。
石桌上放着一个饭篮,宫紫云已将早餐取出,正含笑立在桌前等候他进食,就像贤妻等
候她的佳婿。
凌壮志看了这情景,不由愉快地笑了,心中立时充满了甜意。
两人相对而坐,静静地共进早餐,会心的微笑,胜过了万言千语,虽是素菜米粥,但吃
得却甘美可口。
餐后宫紫云神秘地一笑说:“你去休息,碗筷由我来洗。”
凌壮志知道他休息的位置,自是里面一间石室,因而欣然说,“碗筷让小弟去洗,姐姐
先行休息。”
说着,伸手就去抢宫紫云手中的饭篮。
宫紫云身形一闪,躲开了,但她却妩媚地笑着说:“回来你可不能生气!”
凌壮志毫未思索地说:“小弟怎敢生姐姐的气。”
说罢,伸手接过饭篮,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宫紫云见凌壮志离去的那份愉快神情,想到他回来时的冰冷打击,不知他要如何气,因
而芳心又疼爱又后悔。
继而一想,怎好让凌弟弟和自己同室休息,想到羞人处,顿时胆战心惊,粉面通红,不
由急忙将室门掩住,忍痛让他在对室受苦了。
满心高兴的凌壮志神采飞扬!俊面含笑,蹲在河边轻快地洗着碗筷,心里有说不出的甜
蜜,在这一刹那,世间上的一切都忘了。
洗完碗筷,纵身飞回洞口,即将饭篮放在饮具处,然后迈着轻快步子直向洞内自己的石
室走去。
来至右侧石室一看,宛如当头浇了盆冷水,顿时呆了。
只见室内,昏暗沉沉,冷凄清清,除中央一张冰冷的石桌和几个石椅外,再没有什么了。
凌壮志看罢,的确生气,怒哼一声,倏然转身,娟师姐的室门已关了。
继而一想,顿时大悟,难怪娟姐姐特地说,要自已回来可不要生气,原来她早就有此心
意。
凌壮志望着紧闭的室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自己也觉不便和娟师姐同室休息。
心念至此,气忿全消,纵身飘落在自己室内的石桌上,盘膝闭目,运功调息,片刻已进
入忘我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蓦然响起一声轻咳。
凌壮志心中一惊,倏然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只见师母飞花女侠一身白袍,手持金丝拂尘,正满面绽着欣慰赞许的微笑,立在门外。
凌壮志心中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由桌上跳下来,立即伏跪在地,惶声说:“不知师母
驾到,未曾远迎,恭请恕罪。”
飞花女侠慈祥地一笑,亲切地说:“志儿起来,今后不必再行大礼。”
凌壮志恭声应是,叩头立起身来,心中暗暗庆幸,方才没有任性到娟姐姐的房里去调息。
呀然一声,对室石门也开了,宫紫云一见飞花女侠,急忙跪在地上,同时恭声说:“叩
见母亲。”
飞花女侠颔首笑着说:“娟儿起来。”
宫紫云叩头起身,肃立门侧,请飞花女侠进入室内。
飞花女侠,满面祥笑,缓步走进石室,仔细的看看爱女布置的东西,之后,满意的坐在
床前。
宫紫云早已斟满”杯水,放在飞花女侠身边的石椅上。
飞花女侠见爱女仍背着长剑,举手一指壁上的两个石签说:“你两人的剑,可放挂在此
处,取用也极方便。”
宫紫云早在整理被褥时,即有一种温馨的征兆,这时见母亲神情,话意处处将自己的凌
师弟拉在一起,娇靥不由红了,急忙低头解下长剑。
飞花女侠见宫紫云的剑鞘有套,剑柄仿古!不由惊异地问:“娟儿,这柄剑可是昔年仙
姬仗以成名的紫华剑?”
宫紫云立即恭声应是,说:“这柄剑虽然锋利无比,功能切金断玉,只是剑身光泽有些
暗淡。”
说着,将剑双手送至飞花女侠面前。
飞花女侠接剑在手,拇指一按哑黄,剑身顺势撤出,立时发出一阵清越龙吟,剑身光华,
果然暗淡。
飞花女侠凝目一看,霜眉一展,不由笑了,接着含笑说道:“剑身两面涂有松胶,因而
光华不能外泄,只须暗运三味真火,或用沸酒涂剑身顺势一擦即可。”
说着,面对恭立一侧的凌壮志说:“志儿,你具有至热至刚的赤阳掌功,可代你娟师姐
一试。”
凌壮志恭声应是,双手将剑接过,手握剑柄,即运赤阳掌功,剑身立时通红,接着奋力
一震。
顿时紫芒暴涨,光华刺目,全室一片紫辉,剑上松胶悉数脱落。
飞花女侠看得又惊又喜,面色立变,她这时才发现凌壮志的功力较之她想像的高深多了,
而宫紫云却毫不为奇。
凌壮志将剑交给宫紫云,顺势将悬在腰间的穹汉解下来,恭声说:“师母可知穹汉剑来
历?”
飞花女侠颔首说:“谈起穹汉剑的来历,应该先由峰顶上的老凌霄谈起,说来话长,你
俩可坐下来听。”
说着,并示意宫紫云将两柄宝剑挂在石壁上,之后,继续说:“凌霄庵原址,即是峰顶
上的残败寺院,据说百年前,峰上仅隆冬时期积雪盈尺,数十年后,始渐渐形成鸟兽绝迹,
冰雪终年不溶的情形,庵中的体弱弟子,往往深夜冻死!全庵弟子终日为清雪忙碌,因而课
业荒废。
第九代祖师净因师太,始决心将凌霄庵改建在这座绿谷内,继续相传至今,我来庵时,
已传至十六届的大智师太了……”
凌壮志、心中一动,立即欠身问:“听说昔年师母来时,恰逢凌霄庵遭劫,当时多亏师
母伸援手,凌霄庵始免遭恶运。”
飞花女侠微一颔首,感慨地说:“不错,那时我正怀着悲凄沉痛的心情离开了你师父和
你娟师姐,决心远离江南,找一与世隔绝的庵院落发为尼,是以才想起曾有一面之识大智师
太,前来恒山凌霄庵。大智师太佛面慈心,不主张佛门弟子学武,因而凌霄庵的弟子多不谙
武功,本山几个盘据半山的绿林大盗,与山中三观院的凶僧道勾结,大举前来侵犯,要凌霄
庵数百女弟子蓄发供他们婚配使唤。大智师太一心拜佛,手无缚鸡之力,自是无法挽救数百
弟子免遭浩劫,恰在此时我风尘仆仆地来投靠大智师太,当时在我悲痛心情下,六名罪魁悉
数死在我的漫天飞花下,其余恶徒俱都亡命逃去,凌霄庵也至今相安无事,但昔年那些恶徒
久思报复,只是苦无机会罢了。”
说此一顿,举目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穹汉剑,继续说:“我掌凌霄庵后的第二年,一天
深夜,由峰顶上传来断断续续的铮铮响声,当时我即循声找去。
我到达大殿阶前,发现殿中,正有一位发鬓如银的灰衫老人,正在墙上刻绘人形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