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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行-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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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
  哪知林外突又驰止哑健马,尚未到达,马上已自喝道:“陈清,陈平,你们还不给我住手!”语声清脆,竟是那中年美妇的口音。
  那三条大汉对望一眼,一。齐退了开去,右边那个,口中却向展白低声骂道:“小伙子你再敢对我们夫人……”
  言犹未了,只听“啪”的一声,他脸上已着了一掌,面容骤变,一眼望去,却见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那中年美妇,已不知何时掠下马来,以及用什么身法掴了他一掌,同时还在怒叱道:“你说我什么?”
  那劲装大汉空自气得面目变色,口中却不敢吭半句。
  那中年美妇冷笑一声,道:“你们近来也越来越不像话了,动不动就要杀人,这少年才和青少爷一样大,就算老爷子亲眼看见我和他说话,也不会怎的,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却来多什么事?若不是我一发现你们不在就赶了来,人家年纪轻轻,岂非要被你们伤了性命?”
  她骂一句,那三条大汉面上兢变色一下,却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只听她哼了一声,又吨道:“还不远远地滚开去!”
  这三条大汉俯身垂手,一连退了五步,才一齐拧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林外奔去,连马都忘记牵定了。
  展白身上的刀伤,虽然痛彻心脾,但知觉仍未失去,眼看这美妇纵那大汉一掌,心中,不禁暗叫“惭愧”,他本以为这妇人是个弱不禁风的富室贵妇,再也想不到人家的身手,竟远远高出自己之上,而自己先前却还说要凭着一些力气,来帮人家解决烦恼。
  后来他见到这妇人面带秋霜,一扫先前的温柔之态,将那三个武功甚高的劲装大汉,骂得狗血琳头,而这三人非但不敢还口,并且畏惧之色,表露无遗,心里不禁更感奇怪,不知道这妇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那中年美妇目送那三条大汉如飞奔出林外,方始转过头来,走到展白身前。
  展白强笑一下,道:“多谢夫人搭救,不然……”
  哪知话末说完,这中年美妇突地指着他叫出一声“哎哟”。
  展白不禁为之一楞,抬眼望去,只见这中年美妇目光之中,满是关怀之情,缓缓说道:“你们年轻人真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已有病了?”
  展白又强笑一下,却见她接着又道:“方才无还没有看出来,但觉就算你身子是好好的,在这凌晨露重的时候睡在这里,已是极为不妥,现在……唉!要是风寒入骨,内外交侵,那……”
  她轻轻叹息一声,中止了自己的话。
  展白只觉她言词之中,所含的温留慈祥,竟是自己一生从未领受过的。一时之间,心中满含感撤之情,呆呆地望着这中年美妇,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楞了半晌,转目望去,只见道上已有行人,而且像是马上就要走进树林了,心中长叹一声,向那中年美妇长揖及地,道:“小可孤零飘泊,夫人竟如此相待,小可不敢言报,只有深铭于心,终生不忘。”
  他语声微微一顿,又道:“只是小可身子倒还粗壮,就算有些微伤痛,也还支持得住,夫人也不必以此为念。”那中年美妇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可知道,你外表看来虽然还刁;怎样,但目中神光已散,依我观察,你不但受了伤,而且伤还不轻,习武之人,不病则已,一病下来,便是不可收拾!唉,你年纪还轻,有许多事你还不知道,我的话你该听听,我相信我绝不会看错的。”
  展白心中一动:“难道我真的伤得不轻……”暗中试一调息,果然发现胸臆极不舒畅,须知他心中积郁本深,虽仗着先天体质极佳,尚未病倒,但昨夜他连遭各种变故,心情大大激动,方才又和那三条大汉一番激斗,受了外伤,正是内外交侵,眼看就要倒下去了,只是一时之间,他自己还未觉察而已。那中年美妇轻叹一声,又道:“你听我的话,赶快回家……或是找个细心朋友之处,好生歇息些时日。”
  她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个上面满镶珠宝,制造得极为精巧的小盒子,缓缓打开,非常慎重地从里面拿出一个软缎包着的小包,小心地展了开来,里面竟是一粒像是琉璃般的赤红丹丸。她甩拇、食二指,夹起这粒丹丸,送到展白面前,又道:“我一时大意,不知道那些蠢汉竟是如此无聊,害得你受了伤,唉……我虽然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我心里还是难受得很,这粒药丸我保存了许多年,对你也许有些用,你拿去吃了吧!”
  展白缓缓伸出手掌,接了过来,只见这粒赤红的丹丸,在自己掌心不住地滚动着,心中想到自己的一生遭遇,不觉悲从中来,讷讷说道:“我……我没有家,也……也没有朋友,我没有家……也没有朋友。”心胸之中,悲抢不已,热血翻涌,但觉跟前这粒赤红丹丸,越滚越快,竞变得一片赤红,像是有一团火,在自己四周燃烧着,“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闭目晃了两晃,终于倒了下去。耳瞬但听褥那中年美妇惊呼了一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五章 “凌风公子”无情客
  展白昏迷之中,只觉车声磷磷,颠簸不已,又似闻水声淙淙,仿佛在水上,但脑中却始终是一片混婉。有时觉得自己又回到许久许久以前,还躺在妈妈那温暖的怀抱里;有时又觉得自己藏手空拳,正在和无数个手持利剑的恶魔拼命激斗。自己一会见将这些恶魔全都打跑,但一会儿又被这些恶魔打倒地上,那无数额利剑就在自己身上一分一寸地切割起来。
  终于,一切声音归于静寂,一切幻象也全都消失。
  他茫然睁开眼来,胸中空空洞洞的,眼前也还是一片空白,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浑瑟中度过,此刻自然难免有这种现象。直到时间又过去许久,他呆滞的目光,才略为转动一下,这时候一切他视觉所见之物,才能清楚地映入脑中。
  他赫然发现自己竟是处身在一间精致华贵无比的房间里,深的旁边,放着一个茶几,通体是碧玉所制,茶几上一只金碗,一缕淡烟易袭升起,仍在不断地发着幽香。
  于是千百种紊乱的思潮,这一刹那间,便在他空虚的脑海中翻涌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我究竟怎的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随着镖车……哦,不对,我早巳离开他们。”
  因之那天晚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使一幕一幕地在他脑中映现了出来。
  他记起了“燕云五霸天”劫镖,记起了安乐公子仗义出手,也记起了那只里面放着梅汤的细瓷盖碗,记起了那“追风无影”华清泉神秘的死。记起了自己手中之剑竟被那神秘的人影夺去,又记起了那诡异的奇人,神秘的中中美妇和她慈祥的笑容。
  于是他也记起昏迷前的那一刹那,他知道当自己昏迷之后,一定“但是,她究竟又是什么人物呢?”一眼望去,任何人都会将她看成一位高宫的命妇,或者是巨富的夫人,但是当他想起那守护在车旁的三个大汉,想起她和这三条大汉所说的话,想起当她将自己从这三条大汉手中救出时所施展的那种惊人的身法,不禁又为之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自己的思潮越来越乱,试一挣扎坐起,全身竟是软软的没有一丝力道,长叹一声,侧目望去,只觉窗外月色甚明,高高地挂在柳树梢头,月光洒满窗纸,映入房中,照得床前地上,呈现出一片银色光华。
  “假若爹爹不死,那么生活是多么的美呀!此刻我也许还和旧时一样,和那只花猫一齐躺在屋角的斜阳之下,唉……爹爹,你临死的时候,划切还将害死你的人到底是谁告诉我呀?唉……纵然我知道了又怎样!我……我只是一个无用的人,我连爹爹的遗物都不能保留,又怎能为他老人家复仇。”
  一时之间,他心胸中又被悲抢堵塞,禁不住再次长叹一声,张开眼来。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到一双冰冷的目光,正瞬也不瞬地望在自己身上。
  屋里没有灯光,但窗外月明如洗,月光之下,只见这人穿着一袭淡蓝的丝袍,长身玉立,神情潇洒已极,面目极为英俊,只是嘴角下撇,在月光之中,也冷森森地带着一份寒意。
  展白心头一跳,他虽在病中,自情耳目还是极为灵敏,甚至窗外秋虫的低鸣,他都能极为清楚地听出,但这人从何而来,何时而来,他却一点也不知道,这英俊、潇洒,却又森冷、倔傲的少年,就像幽灵似的,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少中目光凛凛一扫,缓步走到床前,森冷地轻叱一声:“你是谁?”
  展白一傍,随即道:“小可……”
  哪知这少年双目一翻,根本不理睬他的答话,又冷叱道:“不管你是谁,快给我滚出去!”
  展白不由心中大怒,冷笑一声,道:“阁下又是何人?小可与阁下素不相识,请阁下说话,还是放尊重些!”
  那少年目光如利剑般凝注在他的脸上,面上木然没有任何表情,有如泥塑一般,口中却冷笑一声,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展白不禁又是一楞,暗问自己:“此人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难道他就是这里的主人?那么那高贵的妇人,怎会将我带到这里来而他却不知道?”
  心念数转,怒气渐消,疑云却又大起,挣扎着想支撑坐起,但力不从心,又扑地倒在床上。
  那少中目光,似乎也大为惊异,冷哼一声道:“原来你受了伤,那么,又是谁将你带来此地的?”
  袍袖一拂,走到那碧玉小几之前,将几上的金色香炉移动一☆下,放得正了些,又冷哼一声,低语道:“竟将我的龙涎香都点了起来。”
  展白心中一动,脱曰道:“阁下是否此地的主人?”
  那少年冷笑一声,接口道:“我不是此地的主人,哼哼,难道你是此地的主人不成!”
  展白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非但再无怒火,反觉歉然,油油说道:“小可实在不知此处是何地,也不知是怎么来的,阁下若是此地的主人,只瞥将小可抬出去便是,唉!小可……”
  那少年双目——张,冷晚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哼哼!”
  突然回过身来,厉叱一声:“不管你有伤无伤,有病无病,快些给我滚出去!若是等到我亲自出手,哼睁,那你就惨了!”
  展白暗叹一声,他此刻心中虽又怒火大作,但转念一想,这里若是别人的居处,而自己却糊里糊涂地睡在人家床上,自然难怪人家不满,便又将心中怒火撩下去,缓缓道:“阁下若是此地的主人,小可自应离去,只是小可此来,实非出于本意,阁下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那少年剑眉一轩,厉叱道:“一盏茶之内,你若不快些滚出去,本公子立时便让你……”
  展白纵是极力忍耐,此刻亦不觉气往上撞,接口道:“阁下纵然能特一个手不能动、身不能移的病人伤在掌下,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那少年目光一凛,突地连声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若未病,我就无法伤你了?”
  展白也冷笑道:“这个亦未可知。”
  他本非言语尖刻之人,但此刻却被这少年激得口齿锋利起来,心中本想说出自己来到此地,大约是被那中年贵妇带来,但自己却连人家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想起那三条大汉和她的对话,更怕替那中中贵妇带来麻烦。
  暗道一声:“展白呀展白,你宁可被这少年摔出房去,也万万不可连累人家!”
  只是他却未想到,他苗真的是被那中年贵妇带来此间,那么那中年贵妇必定有着原因,她和这少年也必关系异常密切,否则怎会如此?
  那少年目光转了几转,突地走到展白身前坐了下来,伸手把住展白的脉门,展白心中既惊且奇,但周身无力,根本无法抗拒,只得由他捉住手腕,抬目望来,却见这少年眉心深皱,右手一动,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腕抓佐,沉吟半晌,目中竞现出惊异之色,起身在屋内转了两转,袍袖一拂,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出去。
  展白目送他身影消失,心中不禁大奇,暗暗忖道:“这少年本来叫我立即离开这里,怎地微微把了把我的脉,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又忖道:“我此刻周身并不痛苦,却又没有一丝力气,这些天来,我失去知觉,理应病得不轻,但此刻我怎的连一点病后那种难受的感觉都没有?”
  想来想去,只觉自己这些日子所遇之事,竟然全都大超常情之外,无一能以常理揣测,便索性将这些事抛在一边,再也不击想它。流目四顾,只见窗外庭院深沉,柳丝随风飘舞,屋内香气阵阵,陈设高雅。他身世孤苦,几曾到过这种地方,一时之间,更觉那中年美妇和这倔傲少年的来历不可思议,心里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与自己本无干系之事,但思绪索乱,却又无法不击想它。
  他心念力自转了数转,哪知门外突又传人那倔傲少年冰冷的声音:“最近天气太热,你们想必懒得做事,我看,你们真该歇歇夏了。”
  语声落处,门口人影微动,那倔傲少年,使又负手走了进来,双眼微微上翻,面上虽是木无表情,但令人看来,却不由自主地会从心底泛起一阵阵恢栗的寒意。
  展白微一偏首,目光动处,只见四个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垂着双手,远远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行动之间,虽然都极为膘悍矫健,但面目却有如死灰,惊悸恐惧之情,溢于颜表,生像那倔傲少年方才所说那几旬轻描淡写、似乎没有半点责备意昧的话,已使得这几个剽悍、矫健的彪形大汉,为之惊骇到这种地步。
  那倔傲少年鼻孔里冷哼一声,尖长的手指,从袖中伸出,往躺在床上的展白身上轻轻一指,用他惯有的冰冷语调缓缓说道:“这人是谁?居然在我床上高卧起来,你们虽然都养尊处优惯了,等闲不会轻易动弹一下,但却不致一个个连眼睛都瞎了吧?”
  这倔傲少年说起话来,声音冷淡平静已极,既不大声喝叱,亦不高声谩骂,但这四条彪形大汉听了,面上的惊悸恐惧之色,却更重几分。
  展白不安地在床上转侧一下,见到这四条彪形大汉那种面如死灰、骤若寒蝉的样子,不禁大生同情之心:“为什么同样是人,有些人却如此可怜?”
  见到这少年的狂傲之态,心中又不禁颇为气急……
  “这少年年纪轻轻,怎地就如此目中无人,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来?”
  转念又不禁忖道:“这怎怪得人家?若是有个不相识的人高卧在我的床上,我又当如何呢?”
  心中暗叹一声,恨不得马上站起身来,跑出这房间,又恨不得能说几句话,为自己解释一下。
  但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两样事他都无法做到,一时之间,他心中羞惭、恼怒、不安各种情感,纷至督来,又呆呆地楞住却见那倔傲少年目光突地一垂,在那四条劲装大汉的面上,像厉电般一扫而过,冷冷又道:“如果你们已经休养够了的话,此刻就请动动手,特此人搬出去吧。”
  言词更为客气,语气却更加冰冷,双目又是一翻,望在屋顶之上,再也不瞧别人一眼。
  那四条劲装大汉,齐声答应一声,转身走向展白的床前。
  展白眼望着他们一步步走近自己,知道不出片刻,自己便要被这四条大汉抬出房外,心中随然一阵热血上涌,拼尽全力,太喝道:“战住!”
  四条大汉的脚步微微一顿,走在最后的汉子,快畏地往后看了一眼,那倔傲少年的一双眼睛,却仍瞬也不解望在屋顶上,展白方才拼尽全力的一声大喝,他竞像根本没有听到。
  在这一刹那里,一阵阵的羞惋、悲愤、难堪,使得这心性倔强的少年展白,宁愿立时血溅当地,也不愿被这四条大汉拾出屋去,因为,这对一个倔强的热血少年来说,该是一种多么大的屈辱呀!
  但这四条汉子,脚步稍微一额之后,又笔直地向展白走了过来。
  展白再次悲愤地大喝一声,双肘一撑床面,想奋力挣起,当事实残酷地告诉他,无论在情在理,他都无法在这间房子里逗留的时候,他宁可自己爬出去,也不愿被人抬走。
  但是,他那一双平日坚强而有力的臂膀,此刻却有如婴儿般的柔软而脆弱。
  于是,他那已被多日来的伤疼病苦折磨得失去原有精力的虚弱身躯,方一挣起,便又落在床上柔软而华丽的被褥上。
  他知道此刻一切的挣扎与反抗,都是多余而无用的了。
  他只得绝望地闭上眼睛,接受这无法避免的屈辱,纵然他的心已被太多的悲愤刺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哪知就在那四条剿悍的劲装大汉沉重的脚步将要走到床前,展白绝望的眼帘将合未合的时一声轻脆的娇叱:“住手!”
  展白心中抨然一跳,猛地张开眼来,只见月光树荫匝地,枝内簌然的窗棂之外,有如惊鸿掠人一条黑色人影来。
  他目光虽快,似乎还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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