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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客行-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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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雷大叔对查访杀死义兄的仇人,却始终没放松过。
  数十年如一日,雷大叔时时记念着,要为盟兄复仇。
  如今,竟大出意外地,叫他见到了似乎是盟兄展云天的后人!又叫他如何不心情激动?如何不失常呢?
  因为他从未听盟兄说道有妻室儿女。
  但,他今天见到展白,这少年人眉梢服角间的英俊气概,极像盟兄当年的样子。
  他又在窗外,听少中对婉儿说:他也姓展,父亲掺死,至今连杀父仇人都不知是谁?
  因此,他仰首向天,喃喃自语,对展白忍痛不住、昏死过去的情形,竟毫无所知。
  给展婉儿惊声一呼,雷大愿才如梦初醒,低头一看展白痛死过去,吓得忙把手松开,紧跟着伸出双手为展白推宫活穴!
  看到展白昏死的情状,展婉儿竟该然欲泣!
  这貌比天仙、自幼娇纵成性的姑娘,包围追求她的武林子弟成千逾百,富若王侯的,武功高强的,貌比潘安……各式各样的人物,不计其数,但她从未把一个放进眼内。
  如今,却衷心爱上这穷愁潦倒、又有伤病在身的落施少年!
  情这一个宇,真是令人不可理解的了。
  “姑娘!”雷大叙见婉儿定伤的神情,深悔自己的孟浪,不该出手太重伤了这少年,心中老大不忍。于是温和地说道:“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死的!”
  “我,我恨死你了!……”婉儿听雷大叔一安慰她,反而忍不住存于眼眶内的泪水,像断线珍珠般,滴落在她锦绣的衣襟上。
  她心痛展白被雷大叔抓得痛昏过去,竟口不择言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可是,她话一出口,又觉得对一个非常疼爱自己的长辈,竞说出这样的话,有点不妥。停顿了一下,立即改变了口气,说道:“他,他若是死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虽然她极力想改变口气,不愿说出对不起雷大叔的话来,但因为她太关心展白的安危,所以,说出口来的话,依然显得不太客气。
  雷大叔听了微微一楞,他自从到慕容庄上以来,爱护婉儿,甚于爱护自己的亲生女儿。虽然,他连婚都没有结过,更不会有亲生女儿,但他相信,就算自己有了亲生女儿,但爱女儿的心也不会超过爱婉儿的心。想不到婉儿竞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雷大叔不禁微微一楞……不过,这也是一瞬间的事,雷大叔仅微微一楞,一边用双手为展白推宫活穴,一边转头望了婉儿一眼。
  见婉儿痴望着展白,满脸关怀之情,眼泪统统地落下,心中立刻明白了一大半。心中忖道:“看来我这刁钻的女娃儿,八成已经爱上这少年。啊!……我才是老糊涂,对一个豆藐年华的青春少女来说,还有什么比她的意中人,更能使她开心的呢?……”
  雷大叔想到这里,对婉儿无礼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说道:“婉儿,你不用心急:大叔负责还给你一个活……”
  雷大叔说至此处,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活什么呢?活情郎,活未婚夫,还是活爱人……总觉得怎么说也是不妥,不由尴尬地直用手抓胡子,干瞪眼……\偏偏展婉儿,又是今天真未凿、娇憨无比的少女。她见雷大叔的怪样子,不由破涕为笑,如雨后春花般。说道:“活什么呀?大叔,你怎么不说了?”
  “活……活人!”雷大叔嗫嚅了半天,突然用手一拍自己的脑袋,到底让他想出来了,这么一句恰当的话,脱口说出,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噗哧!”婉儿再也忍不住,不由笑出声来。娇笑情中地说道:“当然是活人了,难道我还要个‘死人’不成吗?……”
  婉儿笑着说至此处,突然脸孔一红,脉脉地低下头去,用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然后又瞟了雷大叔一眼,见雷大叔正用一种似乎含有深意的眼光望着她,立刻又很快地收回目光,她,头垂得更低了,脸孔涨得更红了。
  有人说:“少女害羞的神情最美!”此话一点儿也不错。只见展婉儿赛雪欺霜的粉白小脸上,烘染上一层朝霞般鲜艳的红晕,明如春水似的眼波,放出一种灿烂的光彩,丽,纯美无比,不亚于一朵红睡莲,在晨露中迎着朝阳盛开,真是美丽极了!
  其实,雷大叔并不知道,展婉儿是为了什么,竞无端不胜娇羞?
  但,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猜测出,青春少女的心呢?
  原来,展婉儿在背地里常听到母亲管父亲叫“死人”,她天真少女的心上,便以为“死人”是“丈夫”的代名词。
  如今,她无意中把展白比做了“死人”,难怪她要脸红了……
  就在此时,展白在雷大叔一阵推拿之后,已然悠悠醒转,他缓缓地睁开眼来,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婉儿貌美如花的娇颜,但却朦胧不清,有如雾里看花……
  “水……”
  婉儿见他苏醒过来,神态高兴已极。听到他说要水,立刻拿起茶几上的碧玉盖碗,先在温水里洗过,然后倒了一杯开水来,就在床上轻轻扶起展白的头来,把盖碗里的开水一口一口地喂给展白吃。
  “唉!”雷大叔轻胃了一声,见这娇贵无比的慕容府中二千金,对一个落魄青年,竟是如此的温柔体贴。
  不由暗叹“情”字力量之伟大,真是不可思议……
  “谢……谢……”展白就着婉儿的素手中,吸了几口水。人在神智已见清醒时,第一个是嗅觉,他鼻孔中嗅到一般如兰似麝的少女身上特有的幽香。
  第二个是视觉,他看到一张绝色少女的如花娇园,紧紧贴在自己脸旁。
  第三个是触觉,他只觉软玉温香,自己正倒在一个纯美的少女怀中,不由脸孔发烧,一般说不出的缠绵滋味,竟使他心中一荡……
  这种温柔滋味,这种旖旎风光,是他一生中从未领略过的;他又见这如花少女,温柔地拥抱着自己,白玉似的素手,端着一杯水,一口一口地喂自己;而且,那少女比春水更加明媚的双睛,含着无边的爱,万缕柔情地望着自己。
  啊!这一切的一切,似梦似真,竟使他感动得不得了。
  口中喃喃地说了“谢谢!”两个字,突然又转头望见,立于床前的乱发怪人,两只比电闪还明亮的一双怪目,正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他又感到这样亲密地偎在一个陌生少女的怀中,实在难为情,便挣扎着想坐起来!
  谁知他不挣扎还好,这猛力一挣,只觉左臂处的刀伤,一阵噬心的巨痛,不由使他咬牙皱眉,又颓然倒在少女的怀中。
  “哎呀!”展白天生傲骨,虽然急痛铁铁腕服牙皱眉,没有发出声来。但他这第二次又倒在婉儿的怀中,婉儿的手,正触到他的肩脚之处,婉儿只觉触手湿漉漉的一片,她还以为是自己不慎,泼溅出来的水,谁知待她擒手看清竟是鲜红的血,不由惊吓得尖叫起来。
  “怎么!”雷大叔不知婉儿为何如此惊惶,急上前来探视……
  “婉儿”接着门外也传来一声惊呼,只见一个中年贵妇,环佩叮铛,快步走进屋中,惊问道:“怎么了……他!……”
  这时雷大叔也看清楚,原来展白奋力一挣,竟把左臂上的创口,重行震裂,鲜血透衣,流了一床。
  中年贵妇满脸惊煌关切之容,一边伸出素手连点展白“臂儒”“心俞”穴,为展白止住流血,一边回头对锦衣少女说道:“婉儿,你去取一杯人参燕窝羹来,需要浓一点!”
  锦衣少女忙不选地应了一声,飞快向门外跑去……
  “婉儿!”站在一旁的雷大叔,忽然叫住婉儿,说道:“不用去了。我这里有一颗丸药,人参燕窝虽能提神补血,但我这颗药丸,却比人参燕窝要强多了!”
  雷大叔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羊脂小瓶来。这羊脂小瓶只有鼻烟壶大小,外边包了几层绸布;雷大叔郑重地打开,看样子极为珍贵……
  “大叔的药也给他吃,门外传来婉儿的声音:”人参燕窝汤侄女也去取……“说着已去远了……
  “这孩子向来是极热心的……”中年贵妇笑对雷大叔说。
  展白这次创口迸裂,虽然痛极,却未失去知觉。他咬牙苦忍着蚀心刺骨的巨痛,睁眼望着中年贵妇如慈母一样慈爱地关心着自己,暗想婉儿亲倚汤药,极热心地为自己奔跑,人家尊贵的身份地位,可以说是奴仆如云,一呼百诺,如今为自己一个穷苦沃倒的人,竞肯降尊纤贵,尽心服侍自己,不由一丝温暖直袭心头,可又夹杂着无限感激之一粒来历不明的药丸,要挟自己……
  展白本是生具傲骨之人,又受尽了人世间的冷落,从不愿向人乞怜,更不愿接受别人的要挟。
  因此,在雷大叔要他说实话,才肯给他吃药时,竞转头面向墙壁,给雷大叔来了个不理不睬。
  这一来,把一个性情暴躁的雷大叔,气了个须眉皆炸。
  就连中年贵妇,见展白对雷大叔的善意,竟做出无礼的样子,也不由深感意外,柔声说道:“孩子!这龙虎续命丹,功可起死回生,练武的人吃了,更可增长功力,一般武林之人,连梦想都想不到的!雷大叔问你什么话,快回答大叔!你吃下这粒丹药,身上的伤病,都可以好了!而且,对你好处无穷哩……”
  中年贵妇语调慈祥,态度和蔼可亲,对展白犹如慈母。
  可是,展白仍没有回过脸来,面向墙壁,说道:“我不希罕!”
  “气死我也!”雷大叔怒叫一声,说道:“难道我真是瞎了眼!我……”
  雷大叔神情激越,说至此处,竟语不成声。手拿龙虎续命丹,心中暗想:武林中人梦寝求之而不可得,自己不顾生命为少林寺尽了一次大力,少林掌门方文为报答自己恩惠,才赠了这么一粒,自己珍藏在身上十五年之久,舍不得服用,如今,自己好心好意拿出来给他院,人家不屑一顾……
  雷大叔越想越难过,手执那粒珍药左右为难。
  送出又不是收回也不是。如果此时自己再收回怀里,别人可能还会说自己是舍不得哩……
  “叭”的一声脆响,任谁也想不到,雷大叔竞把一粒珍贵无比的灵药,一抖手摔在地上!
  在中年贵妇惊讶、莫明所以的时候。雷大叔已经像电光石火似的,纵出室外。
  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展白情不由己的转回头来,只见乱发怪人已不在房中,中年贵妇一脸的惊异之容。
  “怎么回事?”展白不知何故,脱口问出。
  “唉!”中年贵妇轻嘱了一声,说道:“孩子,你伤了大叔的心了”“伤谁的心?”微风过处,展婉儿娇艳如花,纤手托着一只玉盘,玉盘上放着一个碧玉盖碗,易娜得如风回杨柳,侠步走了进来。
  不等中年贵妇答言,婉儿即把玉盘放在茶几上,用手端起盖碗,掀了盖,先吸起小嘴吹了吹凉,然后拿了一个台玉羹匙,轻轻在碗内搅了一搅,立刻端至展白面前,娇笑说道:“来!吃吧,我喂你!”
  展白先不吃人参燕窝汤,含着疑问的眼光,问那中年贵妇道:“夫人,小可不愿吃他的药,怎么算是伤了他的心呢?”
  中年贵妇没有回答展白的问话,仰脸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忽然低下头来:“雷大叔问你什么来着?”“他问我……是谁?”展白见中年贵妇慈蔼如慈母,不忍拒绝回答。“又问我……”“又问什么呢?”中年贵妇显得很关心,见展白吞吞吐吐,便急切地回问了一句。
  “娘!”这时,展婉儿却在一边插嘴道:“不要问那么多嘛!先让他吃,好不好!若不,他会……”
  “别打岔!”中年贵妇神色很庄重,阻止婉儿插嘴,一双美妙的风目,“又问展……”展白只有据实回答。但说到父亲的名字时,不禁激动得嘴唇发科,说道:“……云天,是我的什么人?”
  听到展云天的名字,中年贵妇的神情,似乎一震,更加紧地问展白:“你为什么不回答雷大叔?展……云天,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展……云天是先父……”展白感激中年贵妇救命之恩,又加上中年贵妇待他如慈母,只有据实以答。
  中年贵妇听展白说出,展云天是他父亲,脸上顿现出一种无比惊奇之容,凤目中现出一种无比欣喜的光彩,张口欲言,但心情激动无比,竞一时顿任,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绝色锦衣美女——展婉儿,却不知展云天是何人,也未留意中年贵妇神色遽变,只端着人参燕窝扬,一只纤手拿着白玉匙,要喂展白吃;忽见展白掉头落泪,忙把白玉匙放进碗内,在衣襟内掏出一方绢帕,一边为展白拭泪,一边以万般温柔的声调说道:“不要哭嘛!来,擦干眼泪,吃下这碗人参燕窝汤,你的痛就会好啦!乖!听话,啊!……”
  这二八年华的少女,哪里是像跟一个尚比她大一两岁的少年说话,倒像是在哄孩子。
  展白心头感到一阵无比的异样。此时……
  忽然从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杂一个青衣小婢,进门来张望到中年贵妇,忙上前施礼说道,“夫人!……您在这里呀!叫小婢好找……老……爷子正急着……找夫人……”青衣小婢好似紧张过度,脸孔涨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说。中年贵妇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大愉快的神色,平静地问道:“老爷子找我有什么事?”
  “小婢不……不知道。”青衣小婢结巴地说:“老爷子正在发……发脾气,说叫夫人……快去!”
  中年贵妇似是无可奈何地立起身来,又望了倒在床上的展白一眼,向婉儿说道:“婉儿。你要好好照顾他,娘去去就来!”婉儿嗯了一声,中年贵妇即随着青衣小婢而去。这时,偌大一间华丽的卧室之中,只剩下婉儿与展白二人。展婉儿撤娇使赖,半哄带劝,一口一口地喂着展白吃了那碗人参燕窝汤。展白从母亲死后,天涯飘零,历尽世态炎凉,从来没有尝受过这般温情。只觉芳香扑鼻甜美如蜜的人参燕窝汤,从少女白玉般的纤手中,一口一口地喂进自己嘴里,这一甜直甜到心坎里,暖暖的热气,也随着人参燕窝汤,—直温暖到心窝!展白一边张嘴吃着,一边不住打量这位对待自己有着无比深情的绝美少女。见她身穿一袭剪裁合体的浅蓝色锦衣,那锦衣的质料非丝非绸,却柔飘光亮无比,使她曲线玲斑的娇体,妙韵天成,更见优美!浅蓝闪亮的锦衣领曰,绣着一圈白色的小花,仿佛大海里涵起的白色浪花,清新纯美。少女周身的肌肤,白如凝脂,白玉船的粉颈,乌黑的秀发,袭盖着一朵朝霞里盛开的自莲般的椭圆小脸,细长的眉儿,如蝴蝶翅膀一样左右开展着,瑶鼻樱口,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睁,顾盼生婆。笑时露出编贝似的皓齿,嘴两边有两个深深的梨窝,叫人看了意乱情迷。但最使人动心的,还不在她这脱尘出俗、美逾天仙的容貌,而是她那一种内在的气质,娇憨天真,毫无一点机心,纯洁善良得犹如天使。
  现在她娇躯依偎在床前,几与展白肌肤相接,展白一边张嘴接吃着少女一匙一匙送来的参汤,一边鼻孔中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处女之幽香,几疑身在梦中!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萍水相逢的绝美少女,为什么会对他这样好?
  “……在下……想问姑娘一句话。”在那青衣小婢叫走中年贵妇时,使展白想起中年贵妇在途中救自己时的忧郁神情,不知如此高贵慈祥的贵妇人,还会有什么心事?又想起这婉儿如此纯真善良,竞跟刚才那倔傲少年,与那冷若冰霜、神秘无比的黑衣蒙面女郎,像是兄弟姐妹似的,要是同胞兄弟姐妹,性格怎会如此不同,而那青衣小婢口中的老爷子又是谁?展白心中充满了疑问,禁不住问道:“不知姑娘……肯开诚相告否?”
  但,展白问出口来,才觉得探询人家的隐私,实有冒昧之嫌,不由得吞吞吐吐。
  “在下……姑娘……姑娘……在下……”婉儿模仿着展白的口吻,宋说完先自花校乱颤地笑起来。
  又说:“哎呀,酸死了!”
  展白脸孔一红……
  “白哥,有什么话尽管问好啦!”婉儿一片天真,上边的话只是觉得好玩,丝毫没有讥笑展白的成份。
  一见展白脸红,立刻止住了嘻笑,诚恳地说道:“如小妹知道的一定告诉你。不要勉娘、在下的,听着多见外!以后就叫我妹妹好啦!”
  “哪能……我实不敢当……”展白还想推托,谁知婉儿接嘴道:“我们都姓展,没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白哥,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展白见婉儿虔诚,自己不好意思再推托,便说道:“婉妹——”这一声婉妹,婉儿听了甚是开心,笑容如花。
  “那青衣小婢口中说的老爷予,是不是令尊……”
  婉儿抢着点了点头,展白继续问道:“令堂好像是不甚快乐,难道令尊与令堂……”
  婉儿笑容立敛,频皱蛾眉,无限委婉地说道:“白哥,请你不要问我这些好不好,小妹不愿谈论上一辈人的事……”
  婉儿说到最后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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