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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无尤?可是我现在一想到他就满腹的牢骚,我想,可能是我跟他之间还不到那种境界。那就趁早分手,反正他的母亲也反对。”
有牢骚就有记挂吧!以羽菲的性格来说,用这种方式来替代挂念二字,并不足奇。而展慕伦接连数日未出现,争争可以在她那烦躁的神色中瞧出端倪。
“羽菲,有些事你害怕、逃避,都于事无补的。”争争语重心长。“譬如,当你发现自己爱上一个人时。”
羽菲霎时有片刻的怔愣,她爱他?……不爱吗?这两天连作梦都在和他“理论”,那是爱吗?
她甩甩脑袋,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唉,你别只顾著净说我,那你呢?王熙早就对我大吐苦水了。”
“我……”争争脸一红。“我跟他不一样,又没有真正开始。”
“问题是,你根本没给人家机会去开始。”
“我……王熙他有什么苦水?他……他都对你说了什么?”争争细声问道。
“怎么样?不是在爱人家吧?他说呀……只要他确认目标,是绝对不怕被人拒绝的,听清楚了吗?风筝!”
“死相!”争争捶著她,一朵羞涩的笑容却已浮现。
羽菲打包结束,临行前不忘再三嘱咐她代为传话给慕伦。
“我记住了!你放心!”争争扮了个无奈的表情,“至于他听不听得进去,我可不敢说。”
展慕伦会乖乖听话?才怪!
翌日,当羽菲又在校园看见慕伦时,她几乎是呆了。一时之间,倒也分不清楚是何种情绪。
数日未见,他风采依旧,只见手里捧著一大束花,正含情脉脉地瞅著她。这样子的眼光教羽菲浑身格外难受。就像一种勾魂椰魄的魔咒般,驱使著她想奔赴他怀里的冲动;可是,这对一个昨日才扬言要分手的人,情何以堪?
“羽菲,我——”
“你还来干什么?”她冷冷地打断他兴苗的话。
“我……我来见我最想见的人啊!”对于她的冷淡,他似乎什么也没意识到。“
“你根本没去找我!”
“我怎么没有呢?我一回事,就赶著去你那儿,只是听说你已经搬家了。”
“回国?你上哪儿去了?”她似乎忘了分手的事,先计较起他的行踪。
“我到了香港去了几天,很抱歉没事先告诉你,我只是想……”
“你什么也不用想了,你去哪儿也根本没必要告诉我,反正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很快就是了。”他拉起她的手,深邃的眼眸溢满热情。
“你少来了!我……我们是不可能的了,争争没告诉你吗?”她有点别扭地想甩开他的手。
“有啊!她说,你要我都不要再去找你,你再也不想看我。”他说得稀松手常,倒像在背台词一般。
“那你还敢来?”
“不敢也得硬著头皮来啊!我知道你在为我这几天不见人影而生气对不对?”
“我……”是这样吗?“本来就让人生气,一通电话也没有,你以为我是守在这儿等你来约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他不改促狭地凑近她耳畔呼气道:“你是那种敢主动邀约的人,比如在饭店那一次……”
“闲话休提!”她急忙打住他的话,下意识地瞥了四周一眼,唯恐空气中有耳。然后才恶狠狠地压著嗓子回道:“你是故意想破坏我的清白好让我嫁不出去是不是?”
“是!”他居然毫不思索、认真地点了头,“除了我之外,我当然希望你嫁不出去。”
“你——”除了干瞪眼之外,她似乎没辙了,人家在调侃之余总也不忘强调心中的情爱,她呢?是不是该大叫“我爱你”,然后才绝言分手。这男人真是可爱的可恨!
“羽菲,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他拉著她要走。
“不用了。”羽菲板著脸孔,知道到了分手与否的关卡了。“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慕伦有点讶异她的怒气仍未消,他只好直接道:“是我妈她回心转意了,她说要请你吃饭。”
“这就叫好消息?我没人请吃饭会饿死不成?”
“羽菲!”他眉头皱起,代表忍耐的极限,“你怎么这样说?难道你不明白这顿饭的意义?”
“我不会去的!”她赶紧别过脸,不让他看见脸上的挣扎。
“你怎么可以说不去呢?”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赌气起来居然如此不可理喻?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羽菲尖声地嚷著,她被他口吻中的理所当然所激怒,“难道说摆布他人是你们展氏财大气粗的权利?她反对,我就必须躲开她,避免正面冲突;而现在她赞成了,一声令下,我就该乖乖自动报到吗?你说,我有必要去吗?”
他望著她受伤似的眼神,忽然明白了。或许……在他顾全大局的某些设想上,是为难她了。但是他是有苦衷的,没带她回去正式面见父母,那只是他怕时机未成熟,不希望母亲受刺激之后对他们俩的爱情造成可能的杀伤力。
然而,他却从来没一丁点放弃的念头。而他的坚持、她的委曲求全,不都是为了爱而奋斗吗?
他柔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这一切会过去的。”执起她的手,他又说:“别闹性子,嗯?”
“我不是在闹,我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见你妈?”羽菲知道那能带来决定性的结果,可是,究竟什么样的结果才是圆满呢?
就算他妈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她,可是,这样可以预知的婆媳恶劣关系,是她婚姻中所追求的吗?
慕伦答得迅速而肯定,“你必须去,因为……你也爱我的,不是吗?”
羽菲眨著大眼,不可思议地看著他。这是啥蠢理由!原以为他该说的是:因为我爱你!结果,全然是走样的演出。
她这回真的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什么爱?爱不爱又如何?如果说爱只会伤害人,那我宁可不要!”多日来心情的冲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激动万分地道:“展慕伦,你给我听清楚,没有错,我是爱你;可是,我现在不想爱了,因为我觉得那太累了,我不知道爱一个人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就像我那死去的妈——”
“什么?你妈她……怎么会?”
“那也是拜托你们展家所赐!”明知道这样子的逻辑并不合理,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情绪。
望著他震惊的睑,她心痛如绞,“就当作我们从来不曾认识过吧!”然后,她掩面拔腿奔去。
慕伦望著她的背影,心情亦久久无法平复。原来她是因为丧母而情绪低落,只是她说……老天!他闪过一个念头,立即驾车直驱家中。
“妈,风婶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面对儿子劈头的质问,可真把何爱莉给吓了一大跳。
风婶?那不是风平的老婆,也就是许素琴的姐姐许素华?怎么她死了呢?
展飞鹏洽公到高雄去了,何爱莉和儿子百般理论不清,她决定私下到风家一趟,探个究竟。
远在淡水的风家,她只能凭著多年以前的模糊记忆找寻。
车子在巷道里转著弯,却毫无头绪,本想打电话问飞鹏正确住址,然而她又觉不妥,最好先理个明白之后再说。
何爱莉将车子停妥,下了车,准备徒步找找著。“应该是这条巷子吧?”她拐入一条暗巷。
就在她认出那巷尾转角的百年古榕时,忽然一道刺目的灯光照来,伴著轰隆的引擎声,一辆重型机车朝她呼啸而来。
何爱莉本能地往旁边闪避,然而,机车却绕了个圈子在她面前停住。
机车上头戴安全帽的男子跳下车,逼近她,低喝:“把钱拿出来!”
“啊?”是抢劫?何爱莉头皮一阵发麻。养尊处优的她,哪曾受过这样的惊吓,一时她只感腿软,无法反应过来。
“把钱交出来,否则要你的命!”男人手持的匕首亮晃晃地教人心惊。
“别……别乱来!”爱莉抖著手交出皮包。
“哎哟!”她惊叫起来,脖子上的钻炼被硬扯下来,而那条链子可是她亡母留下的纪念品。
一种反抗的本能被激起,何爱莉拚命地抓住链子,同时大喊救命,抢夺之际,她的手背感到一阵疼痛。劫匪的刀子划过她的手,一见淌出的鲜血,她整个人几乎快昏厥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啊!”那劫匪忽然发出惨叫声,接著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地。
何爱莉目瞪目呆地望著那劫匪倒地,以及倒地之后出现的身影,那是一个容貌娟秀的女孩。
在她清新而稚气未脱的笑容中有著胜利的骄傲,“去死吧!败类!”
然后她才走向何爱莉:“这位太太,你没事吧?啊!你流血了耶!我带你去敷药吧!”
“这……不用麻烦了,真是谢谢你,小姐……”何爱莉望著那女孩手里所握的大木棍,不禁暗自咋舌。
“不会麻烦的,我家就住在巷尾,很近的。”
“巷尾?”何爱莉眼睛一亮,也许可以向她问个路。
“是!巷尾转角那棵大榕树下,大门口有个‘风’字的就我家了。”
“风?”何爱莉这一听,可全忘了疼痛。难道这俏丫头正是……不错!这女孩正是风羽菲。她在与慕伦的对话后,心里一阵纷乱,索性回家来。没想到,居然让她找到了十分合理的发泄对象。
那该死的抢匪经这那一棍,是够受用的。
“好吧!”何爱莉十分专注地望著她。“那就要麻烦你了,那这个人……”
“报警处理喽!像这种人才是大麻烦,抓走一个少一个,这个社会才能安宁。”
“说得是!”何爱莉拿出随身的大哥大拨了电话,却不时对羽菲报以笑容。
好个充满正义感、热情奔放的女孩!
羽菲用不甚熟念的手法包扎著她的伤口,幸好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而何爱莉则是十分专注地盯著她。“小姐——”
“我性风,叫风羽菲,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小姐听起来挺怪的。”
“噢!那我就叫你羽菲,行吗?”
“当然行,名字取来就是让人家称呼的嘛!”羽菲笑了。
何爱莉也莞尔一笑,然后问道:“羽菲,方才你好勇敢,你不害怕吗?”
“怕?当然怕啊!开玩笑,他有刀子耶!”羽菲耸耸肩,淡笑道:“可是当时看你那么危险,我一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嘛!”
何爱莉听了心中顿时难受起来,原来她一直用一种不相干的恨意去对这样纯善的女孩。
“不过……”羽菲有点好奇。“你刚才那种情形实在太危险了,那种人就是要钱,而伯母你不给又喊救命的……”
“其实我是吓坏了,钱我可以给,可是链子是我死去的母亲留下来的,我想传给以后的媳妇,当时只想保住它,也没想到那么多。”
“噢?”羽菲明白过来,点头后脸上的笑容却敛住,显得有些落寞,她低喃:“我能明白伯母的心情,如果我妈能留下什么给我,那我也会这样的。”
“你……你妈她……”
“她死了。”正当何爱莉为这样的答案失色之前,羽菲又接口道:“她死了二十几年了,我现在的父母是我姨妈和姨父。”
“噢……”何爱莉这才松口气。原来是慕伦搞错了,她原来也已知自己的身世了。
“不过,我还算是很幸福的!”羽菲很快地甩头,笑得灿烂。“我现在的父母跟亲生的并没两样。”
何爱莉由衷的笑了笑,“那可能是你的福气。”她转了话题,试探地问:“像你这么心地善良又漂亮的女孩,一定会嫁到好老公的,你有没有要好的男朋友呀?”
“我……有……”她接著又道:“没有!”
“这……”何爱莉注意到她脸上复杂的神色。“怎么回事?”
“这个意思就是说呀!有,可是等于没有!”羽菲递上茶水,对这样的陌生人谈心事,倒也是一种纤解心情的好方法;彼此没有负担,亦无后遗症。
于是,她开始侃侃而谈,述说著和慕伦之间的爱情历程——
提到今日的分手,她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免心生黯然。“我没想到自己居然对你说了那么多,我是要忘掉他的,可是……”
“可是,你爱他。对不对?”
“我……我是爱他,可是他妈……”
他妈?何爱莉调了个坐姿,啜茶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也许像他所说的,他妈已经改变了——”
“难喽!他妈可以记恨一个不存在的人那么久,可见多么小心眼,一想到自己要有这样子的婆婆……”羽菲不敢苟同的摇著头。“伯母,你的脸色好差,不要紧呢?”
“呃……不要紧,没事……”何爱莉僵硬地扯著嘴角:“其实每个人都会犯错的,长辈也一样,说不定他妈已经知道错了,只是拉不下脸来认错!”
“你说得也对!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可能要她认什么错。”羽菲吐吐舌,天真地笑了。“只要她拿出诚意来对待我那就够了。”
“会的,她会有那个诚意的。”何爱莉知道该是告辞的时候了,否则,这种清算自我的方式会教她的血压上升的。
临行前,她意味深远地对羽菲说:“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是,我仍然希望你能有美满的未来,两个相爱的人要是能有那个缘分厮守,是绝对值得珍惜的;一旦错失了,那种遗憾是任何东西无法弥补的,你懂吗?”
羽菲点了点头,顿有所悟的双眸闪耀著光芒。
“不好了!羽菲,刚才我接到电话,说展慕伦伤重住进了医院——”
“什么?”争争的话恍如青天霹雳般,教羽菲几乎魂飞魄散。
问明了医院名称,她火速地赶赴。怎么会这样子?伤重?究竟有多严重呢?在车上内心翻腾的羽菲,早已六神无主,红了眼眶。
一到急诊室,就看到李副总焦急的身影。“风小姐,你可来了,咱们总经理一直叫著你的名字呢!”
“他现在——”她几乎没有勇气追问下去。
“已经动过手术,现在在恢复室,医生说……恐怕……”
不!不能有任何恐怕!“慕伦——”她唇一颤抖,斗大的眼泪掉了下来,随即奔向恢复室去。
“医生说恐怕要休息几天,我话还没说完,她怎么哭成那副样子呢?”李副总在她离去后,抓著后脑勺嘀咕著。
愈想愈伤心的羽菲进了恢复室,一见到头部包了重重纱布的慕伦,立即扑上前,泪水再也无法克制。“唉,你……你是怎么搞的嘛?好端端的,怎么会……你是不是又在装死吓人呀?你醒来呀!”
她用手抚著他俊挺的五官,哀怜地泣道:“慕伦,你如果就这样死了,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人家昨晚才想通的,可是你今天就……难道我真的要错失了吗?不……”哭到伤心处,她忍不住趴在他身上。“你忘了吗?你要我负责任的,你说要答应我的求婚的,现在……现在我跟你求婚了,你听见了没有?展慕伦,我要你娶我,你愿意吗?回答我,回答呀!慕伦……”
蓦地——
“我愿意!”
“咦?”羽菲吓得连忙抬起头,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有误?可是,当她接触到一对仿如黑檀木的眸子里,她叫了出声。
“慕伦!你醒了呀?太好了,谢天谢地!”她雀跃狂喜地拥住他。
而他也老实不客气地楼个温香满怀。
“咦?不对!你……”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迅速地抬眼,忽然明白地尖叫:“你又在耍我?你没受伤?”
“你不会是真的希望我伤重吧?”他苦笑一下。
“我是有伤,而且伤得很重、很重……”“在哪儿?”她焦急的问著。
他的眸光一闪,朝胸膛指了指。“这儿!”而在她来不及应对之前,他湿润的唇已然覆上。
四片火热的唇瓣一接触,像是导了千万伏特的电流般,他们旁若无人的缠绵,已使恢复室生色万分。
“你好坏!居然又用这种烂招数唬人!害人家白白浪费泪水。”
“浪费泪水总比损失一个老公好吧?”他无限爱怜地嗅著她阵阵的发香,“是我妈教我的,她说要我把你追上手,就要不择手段,用非常的方式。”
“你妈?她教你的?”
“当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她突然对我说了许多话,包括过去的种种。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教了我这一招。唉,我已经答应你的求婚了,你可要对我的终身负责到底喔!”
她抿唇嗔笑,就在这时,恢复室走进了一个人,吓得他们俩赶紧分开拥抱的身体。
“妈,你来了。”慕伦一边拆纱布,一边唤道。
妈?羽菲循著视线望了过去,那不是……她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地道:“伯母,原来你就是——”老天!帮她好好想想,昨晚她……是否说了人家什么?
慕伦见了羽菲的反应,不禁暗捏一把冷汗。看样子她似乎已和母亲照过面?
佛祖庇佑,希望不是曾经叫骂过的窄路冤家!
“我就是慕伦他妈,昨晚没表明身分,你不会介意吧?”何爱莉和颜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