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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痴记-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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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两人身处酒楼二层一角的雅间,并无闲杂人等旁观,但照这小霸道女目前的情景看,还是早走为妙。
  失算了,他真的没料到这小丫头竟这般没酒量外加没酒品,看来,以后还是不准她沾酒为好。
  只不过区区一杯竹叶青而已,怎会这样呢?
  瞪着在自己怀中开始呜咽的小醉女,他无力地叹了又叹。
  顺着河畔石径,踏过喀吱作响的积雪,借着河畔民居中隐约透出的光亮,他抱着心爱的小女人,慢慢前行。
  颈间柔顺的秀发、胸前甜蜜的香躯、怀间温暖的触觉、耳旁不住的呢呢喃喃,啊,这种感觉,这无法用言辞描绘的感觉,该称之为什么?
  幸福?满足?开心?
  似乎是它们的全部吧!
  想这般紧紧地拥着她,想这般轻轻地抱起她,想这般亲密无间地搂着她,想这般不被人打搅地静静偎倚着,想这般永永远远地一直走下去,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这种渴念,有多久了?
  是从他第一次见到她,被她的棋艺所折服之时,还是从他发现她不懂棋艺,却竟没有一丝的上当受骗的感觉时起,或者是从他持之以恒地教她认识围棋时起?
  早已记不起了。
  他只知道,当她习惯了身边有一个她,当他习惯了眼前有一个她,当他拿教会她围棋之艺作为长久的奋斗目标,当他轻轻松松不设心防地与她闲聊,当他的少儿时代不再狐独时,他的心里,便有了一个她,他的梦中,便有了一个她。
  是她啊,让他一成不变的生活开始有了涟漪,让他第一次注意到人生之中除了围棋之外,还有其他的乐趣,让心高气傲的他遭到了头一回的碰壁,让他尝到了什么是挫败,什么是力不从心……许许多多他生命中从不曾出现的感觉,自从身边有了一个她,他开始慢慢品尝。
  是她,让他生活得开始像一个正常的人。
  自从他一出生起,他所背负的,便是爹爹的无尽期望,期望他能胜过两位哥哥,不只会读书,还能继承起尉迟祖上流传下来的围棋之艺并使它重振声望,称雄中原!
  他喜欢围棋,乐意为它献出所有的时间、精神,一了爹爹的期望。爱棋成痴,小小年纪便显示出了奇才,成了围棋界的天才少年。
  若没有她无意中的加入,他的一辈子,除了与围棋相依为命,除了永无止境地钻研围棋之艺外,便没有其他了吧?应该没有了。可当地几乎是从天而降时,他的生活,被完全打乱了;他的观念,被一下子推翻了。
  当爹爹问他要不要再找一个懂棋艺的侍童,将她丢开时,他想也不想地便摇了头。
  因为他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的耐心,到底有多少的毅力,能教会她棋艺;他想弄明白,除了吃、除了睡,她还能怎样,她的兴趣还有什么。
  不停地挑战、不断地失败,十年,他没有教懂她一点的棋艺;不断地失败,不停地再一次尝试,十年,他的耐力、毅力在一点点地不断增长、完善。没有她,他成不了扬名中原的棋手;没有她,他成不了风雅宽厚的尉迟公子;没有;他更不会拥有今日的快乐生活。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其实早已混成了一体,再也无法分辨。
  可他却在这一切的发生之时,便在不知不觉中将她的笑、她的娇、她的恼、她的倔,她的一切一切,全部地装进了自己的心,再也无法驱离。
  这一辈子,他的心中除了围棋,便被她霸道地占满了全部。
  爱棋成痴。
  他,爱棋,早已成痴。
  深蓝的天幕,点点的繁星,无风的暗夜,寂静的河畔石径,陪他无语漫步的,有她——
  “尉迟,呜……好麻。”
  低低咽咽的微弱抱怨,发自他紧拥的怀间。
  “忍一忍,过一会儿便好了。”他爱怜地将唇印上她的发,低声安慰。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她抬起圆脸,圆圆的杏眸中蕴着委屈的水气,借由不远处民居中微泻的灯光,清清晰晰地映在他眼前。
  “好,再也不喝了。”他看着她。
  “尉迟,我不习惯这样的你。”她嘟起红唇,喃喃低语。被酒冲昏的脑袋里依旧清楚无比。
  “不习惯我这样对你?”抱着坐在河畔的石椅上,他与她面面相对。
  她点头,眨一眨杏眸。
  “可你不是抱怨我总吼你吗?”善变的小丫头!
  “你吼我是因为我总惹你生气呀!”
  “哦?”他挑眉。
  “反正早被你吼惯了,也没什么了。”她吸吸鼻子,缓一缓口中的火烫以及麻辣,“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子待我?我睡懒觉你没吼醒我,我去书坊你不再阻止我,相反还热心地开始询问经营事由。”以前他从不问不管的,“今天你没吼我骂我,而是对着我笑了一整天!你到底想干吗?”
  “我想怎样对你,不用经过你的同意吧?”他学她的样子皱皱鼻子,年轻俊朗的脸庞上满是笑容。
  “可有些事只能经由我的同意你才能做!”论口才,她又不输他,谁怕谁?
  “例如?”他虚心求教。
  “那天你、你、你……吻了我!”脸发烫,口气依旧凶巴巴的。
  “你还记得?”他故作惊讶。
  “我记性那么好,怎会忘掉!”况且,即便她想忘掉也很难嘛!
  “怪不得那几日你总躲着我,”他捏捏她皱皱的脸蛋,原来是大姑娘害臊了啊。“
  “你少避重就轻!”她扯下他的手,用力瞪他。
  “好,我正面回话,行了吧?”他叹气,乖乖投降,“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亲你?”
  “我、我哪里知道。”她低首,把玩着他热热的大掌,不肯望他。
  “因为我喜欢阿棋。”他也垂首,贴近她,小小声地,第一次明白表示自己的情感。阿棋已十七岁了,能独立地把握自己的思想了。
  “真的?!”她一下子抬起头,迎上那细长的凤眼,圆脸被酒染得通红,“可,为、为什么?”
  他悄悄地抱紧她,脸,也微微红起来。
  “没有原因?”她睁圆杏眸,显然很是怀疑。
  “没有。”他干脆利索,“反正从小到大,我身边气得我牙痒的只有一个小丫头,整日跟在我身前身后,无时无刻不烦我。我能怎么办?只好喜欢她。”似乎甚是认命。
  “咦,听起来很不甘心嘛。”她圆圆的眸用力地一眯,“我又没逼你喜欢我,你委屈什么?”
  “我高兴还来不及哩,哪里敢委屈。”他扑哧一笑,晶亮的风眼一眨不眨地盯住那圆圆的杏眸,“阿棋,你呢?你喜欢我吗?”心,微微狂跳了。
  “我、我哪里知道!”圆圆的眸一下子溜到了别处,气势汹汹的小丫头开始左躲右闪,不肯正面看他,“我还小啦,以后再说。”
  “十七八了还算小?!”他怪笑一声,大掌不依地固定住她左晃右摇的脑瓜,逼她跟自己对望,“喂,麻烦大姑娘你用一点儿心思,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快点给我讲出来!”她若胆敢给他一个否定答案,哼哼,回家立刻备一百本棋谱侍候!
  “我偏不讲给你听!”她拍开他的大手,朝他挤一挤杏眼,得意洋洋地道:“以前你吼我骂我罚我,我才不会忘记哩,你以为现在对我好一点点,我便会告诉你我喜不喜欢你?哼哼,不讲便是不讲,你能拿我怎样?”她又不是小狗,哄一哄就好?做梦!
  “哼,讲得这么凶,其实是因为害羞了,对不对?”他不怒反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我就喜欢我好了,说不说并不太重要。”心却怄得要死,总算稍稍体会到聂修炜患得患失的原由。
  “我才不是害羞呢!”她鼓起双颊,“我整天忙东忙西,又不是您尉迟少爷,可以闲来无事胡思乱想浪费光阴——我哪有时间想什么喜欢不喜欢!”她可不是在抱怨哦,而是实话实说罢了。
  “啊,你竟敢这么说!”尉迟闻儒立刻恶声起来,“你阿棋姑娘整天不是忙着睡觉,便是忙着吃喝,你才是浪费光阴哩!”可恶的小女子,每遇到不想思考的事,便言不及义,不肯正视,“怕什么呀?胆小鬼!”
  “你管我!”她更是不甘示弱,“说就说,我今日便明白告诉你好了,我喜欢你!我就喜欢你!那又怎样?!谁胆小啦?”
  “你喜欢我?”他心中一荡,恶恶的表情却依然如故,“不是应付我?”
  “你无聊呀?”她扔了一枚白眼给他,才不屑他脸上凶神恶煞,“你不是讲喜欢便是喜欢?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你喜欢我哪里?”他立刻开心得想飞。
  “反正从小到大,我看顺眼的男人也只有你这么一个,虽然整天骂我吼我啦,但总的来说,还算可以凑合,既然我习惯了这种生活,就没必要去自找苦吃,重找一个陌生男人过下半辈子。”她的小算盘拨得精着哩。
  “这样子?”他挑眉,“只因为你赖我赖惯了,所以只好认命?!”早知这小霸道女没有时下女子的扭捏作态,只要明白自身的心思,便会明白表示出来,虽然还是死鸭子嘴硬。
  “反正、反正我被你亲过了,又、又、又同床共枕过——我能怎么办!”她不认命也不行啊。
  “哇哈哈,阿棋呀阿棋,你也会奉节守礼?”他开心地笑,躲过恼羞成怒的一拳,“好了好了,咱们既然永结同心了,就不要再打闹,行不行?”才不管阿棋说什么呢,只要肯明白表示出喜欢他就好。
  “谁与你永结同心了?”阿棋嘟嘴睨他,“你是主子,我是丫头,三公子忘了?”
  “喂,麻烦你棋大姑娘扪心白问一问,咱们在家谁受欺,谁又最大?”他平日里是吼她骂她,可她还不是照样嚣张地骑在他头上?
  “你受欺,我最大?”她将怪笑丢回他脸上,“麻烦你尉迟公子扪心问上一问,咱们在家谁整天吼叫,谁又整天被骂得狗血淋头?”
  “是我骂你,那又怎样?!”他气昂昂地承认,“亏得我吼你骂你了,不然你不真踩到我头顶呀?”
  “就算是你受欺,我最大,那又怎样?!”她也哼哼地担起责任,“亏得我骑到你头顶了,不然我不真被你骂得狗血淋头呀?”
  两人谁也不肯示弱,更不想服输,圆圆的杏眸紧瞪住细长的风眼,甚有大打出手的意图。
  “算啦!”尉迟闻儒举手竖起白旗,不想挑起无谓之争,“谁叫我喜欢你喜欢得紧,让你一步又何妨?”现在该是浓情蜜意的时刻才对吧?
  “喂,输便是输了,少讲得这么冠冕堂皇。”圆圆的杏眸眯一眯,困意涌起,“算了,看在我喜欢你的分上,让你抱我回家好了。”打一个小小的呵欠,算是放过战败之人。
  “有没有……搞错。”抗议在杏眸的瞪视下转为小声地抱怨,“咱们才刚表白哎,你不要睡,好不好?”
  “谁叫你骗我喝酒的?”她才不理他,双手揽住他的颈肩,将圆脸贴上他暖暖的胸,“快走啦,我要回家去睡。”
  他能如何?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抱着他的小丫头重踏返家之路。
  唉,一辈子便被怀中的小小人儿捏在手中了,他只能认命喽。
  低首用凉凉的鼻尖碰一碰怀中已陷入梦乡的小女子,他缓缓漾起开心的笑来。
  十九岁,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抱住属于他的爱恋,再也不放。
  年轻的稚气俊容,却凝着用生命起誓的深情,超越了岁月的界限。
  幸福,该是他的,便是他的。
  第五章
  “不去。”拒绝得十分干脆。
  “喂,你给我专心一点!”警告似的用书卷敲一敲那颗埋首看账本的脑袋瓜子,尉迟闻儒学着她的样子,斜靠在坐榻一侧,眼含不满。
  “我很专心呀。”安抚地抬头瞅自家主子一眼,阿棋复又埋首账册中,“可你也要体谅我一下,眼看已经到岁尾了,书坊的事情多如牛毛,我查账没时间呢,哪里有时间陪你去尉迟府瞎逛。”她是苦命的丫环,可没他三公子的闲情逸致。
  “又在胡说!”索性伸臂夺了她手中的账册,尉迟闻儒叹一口气,“尉迟府也是咱们的家,回家一趟怎会没时间,又怎会是瞎逛?”
  “四年前便不再是你的家了。”阿棋小声咕噜一声,倾过身子想抢回账册。
  “又说什么呢?”伸臂格开阿棋的手,再一圈,便将小小的身子揽进怀间,“好了,咱们好好说话,不要再分心。”
  “一心二用也是很好啊。”无奈已身陷敌手,只能听从人家的命令。
  “自从四年前出府,你再没随我回府过。”尉迟闻儒将那颗左顾右盼的小脑袋安在自己的腿上,逼阿棋安安分分地躺好,与高高在上的他四日相对,“不管大哥二哥怎样对我们,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对他们不闻不问。”
  “是人家对咱们不闻不问吧?”翻一翻白眼,阿棋无力道,“三公子,请您老人家用一用脑子,四年前是谁被一脚踢出尉迟府门的?是尉迟望儒还是尉迟念儒?好像是您尉迟闻儒老人家吧!”
  “又皮痒了。”拍一拍乱挥的素手,被点名的人不在意地一笑,“什么叫被一脚踢出门?是我自愿搬到这里来的,与大哥他们无关。”毕竟是一母同胞,亲情总是有的。
  “嗤!”皱皱小圆子,阿棋哼一哼,“只可惜我是一个小心眼的小女子,没有您三公子的伟大襟怀,想不开的!”
  “又胡说!”好笑地低头啄那嘟起的红唇一记,在她瞪眼的同时又飞快地移开,“就算不去拜访他们,你也该去拜一拜爹娘吧?”
  “家里也有老爷夫人的灵位,我在这里拜也是一样。”自从四年前从那座尉迟府搬出,她这一辈子便不想再跨进去半步。
  “不一样。”他挑眉。
  “哪里不一样?”心诚便好。
  “尉迟历代祖先的祠堂设在哪里?”
  “尉迟府。”哪又怎样?她又不认识尉迟家的祖先们。
  “所以你要陪我去祭拜。”
  “为什么?”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也要拜一拜祖先吧?”小笨女一个!
  “丑……丑媳妇?!”杏眸一下子瞪圆,“你看我耳垂——”偏过头,摸摸圆圆的元宝耳,“又大又厚,是不是?”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是——”叹口气,知道祸从口出了。
  “这样的耳垂,很有福气吧旷很是得意。
  “福气多得不得了。”不然他怎会栽倒在这“厚耳垂”手里?
  “你再瞧我这宽宽的额头,圆圆的杏眼,圆圆的红唇——是不是也很有福气呀?”笑嘻嘻地。
  “是,阿棋是世上最有福气的人了。”因为有他宠啊。
  “像我这样福气大到了不得的人,任哪一个捡到了,也会视若珍宝耶——怎会是‘丑’?”
  “是,是,不丑,不丑。”他安抚地刮刮她那皱起的小鼻头,“天底下我的阿棋最美丽了!”
  “你明白就好。”很开心地扳回了一城。
  “可就算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媳妇儿,也该去拜一拜夫婿家的先人,是不是?”话回前题。
  “啊……”圆圆的杏眸眨一眨,阿棋虽不甚心甘情愿,但还是举手同意,“仅此一次,下不违例。”
  “好了,只不过是回主府一趟而已,干吗要这般不情不愿?”他低首,吮住鼓起的红唇,将炙情尽悉注进心上人儿的胸腔,“等告之大哥他们,咱们便拜堂成亲。”
  “不、不急啦。”突如其来的无间亲密,依然在适应之中。
  “怎不急?急得我心都疼了。”绵绵密密的吮吻轻缓而有力,温炙的大掌紧拥住身前的人儿,一意要将他的阿棋带往爱的激情之中。
  ……唔,其实,成亲也不错啊。
  “棋姑娘?”
  她从账册中抬起头来,漾笑的杏眸对上桌前的男人,“齐先生,您好。”
  “看姑娘似乎很是春风满面。”齐先生仔细地瞄桌后的小女子几眼,语带探询。
  “真的吗?”笑溢得更开,阿棋站起身来,“齐先生,您请坐。”
  “多谢。”齐先生揖一揖,并未落座,而是上前一步,紧临书桌,手指一指桌上摊开的账册,“棋姑娘还真有法子,两万两银子说一说便轻松到手了。”
  “哈,阿棋有什么法子?不过是三公子的面子罢了。”有几个狐朋狗友,用处还是有的。
  “姑娘太自谦了。”齐先生眼中含有热切,“以前对姑娘有些不敬之处,还望姑娘勿怪。”两万两银子,天文一般的数字,可不是说借便借的。
  “齐先生哪里来的话。”圆圆的杏眸笑眯眯地,“阿棋也有冒犯先生之处,也望先生海涵。”虽与这位齐先生不太合得来,但终究是共事伙伴,人家今日这般主动示好,自己摆架子,便说不过去了。
  “姑娘客气了。”齐先生愣了片刻,忽又道:“齐某有几句心里话,今日想聊与姑娘听上一听,不知姑娘可有闲暇?”说得诚意甚足。
  “齐先生尽管道来,阿棋洗耳恭听。”虽不知平日这位看不起她的齐先生今日为何会这般不同与往,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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