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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年、四十年……还再等的人,真的是笨蛋了。六龙子倒好,漫长日子里,完全不记得你,心里没抱持过啥遗憾或执念,无尤无怨过他的龙子生活,吃好好睡饱饱,压根忘了有个你在等他,虽说不知者无罪,但你真的不恨他吗?”
延维存心要刺激鱼姬,最好是将潜藏在鱼姬内心深处,那一丝丝的不甘,给挖掘出来。一旦浮现了怨念,感情的无瑕澄澈要染上污浊,只是迟早之事。
“说不定你受苦受难时,他正与哪只美丽氐人逢场作戏,醉卧芙蓉帐,你孤独无依时,他与自家兄弟享用珍馐百味;你害怕哭泣时,他在龙宫听伶人妙舞轻歌,哎哎……想想我都替你不值了呢。”延维啧啧有声,挑拨着两人关系。
鱼姬扯住正欲仗义执言的参娃,清妍容颜上,仍是一派恬静淡笑,听罢,她对着延维说:
“或许你不相信,我真的没有恨。或许在人界那段时间,我恨过他,好恨好恨,气他怨他咒骂他……然而,明了了始末,看过了历程,我不再怀疑负屃对我的付出,谁都能说他不好,独独我不行,他为我做了太多,我只是在那儿等待他,当时的苦不堪言,如今回头再看,不过是段短暂的代价而已。你说的对,幸好,幸好我和负屃重逢时,他身边没有妻妾,我身边没有夫君,上天待我们不薄,不用去伤害第三个人,来成就我们的团圆,这一点,我很感激。”
鱼姬娓娓诉说,平静面容依旧柔美、依旧温驯,甜美的笑意,镶在眉目间,美丽灿亮。
“你不在乎这段时间里,他拥抱过多少氐人,吻过多少氐人的红唇?”延维还想再打击她。“不公平,你为他守身,他却玩得颇快乐呢——”
鱼姬仅以微笑,回答了延维的问题。
浅笑过后,芙颜转变了神色,浮上些许的讶异。鱼姬看见负屃目光冰凛,鬓边龙鳞浮现,掌心双龙剑握得死紧,朝这儿迈步而至——
“负屃,不要——”
“五哥,抱歉。”
“我大概猜得出始末,错不在你。”惹是生非的人,绝对是延维。
狻猊敢打包票,能激得他六弟挥剑相向,难脱延维找上六弟家的小鮻,又说些啥惹恼人的荤话吧。
负屃一句心音,“我砍伤了延维”,教狻猊匆匆归返。
“我以为她会像前几回,扬声唤你出来救她,所以……我没有手下留情。”本来就对延维恨得牙痒痒,想砍伤她泄愤之心不曾改变,才会乍听延维又对鱼姬说些莫须有的挑拨时,新仇加旧恨,一发不可收拾。
“嗯……她始终没有喊我半声?”狻猊再度确认一遍。本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错,没有将她的求援的叫声给听进去,还稍稍斥责了自己,却听负屃说道,她遭砍时,双唇闭得死紧,只顾着扬着笑靥,迎向双龙剑的挥砍。
被砍了,有空闲笑,没空闲叫他,有鬼。
“没有。”负屃很笃定。
“我明白了。没砍掉她的小命就好,那一剑,可以与她恩仇相泯?”他心里明白六弟对延维的怨怼,负屃不是圣人,没天人的宽大胸襟,要他以德报怨,轻饶戏弄过他与鱼姬的万恶祸首,确实很不人道。
不过既然砍过了延维,心中的不平也能稍稍获得纾解吧。
六龙子颔首,勉强同意。
“那一剑,砍得不浅。”先说来让狻猊有心理准备。“而且,她不让任何人医治她,魟医也被她驱赶出去。”
“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喷血。”
“你快去吧,她很倔,指名非得等你回来。”
“行了,回你家小鮻身旁去吧,她大概被吓得不轻。”狻猊扬扬手,要负屃离开。此时的他,反倒放慢脚步,敛去了急躁,甚至伫立原位,背靠城墙,缓缓抽口烟香。
负屃不解五哥何以止步,没尽速赶去查看延维情况,他以为五哥听完延维伤势严重,该会心急如焚,惊慌失措……至少,到方才之前,他确实在狻猊脸上看到了那些。
负屃也明白他五哥自有打算,没有多问,旋身离去,出了将海水区隔于外的锁烟楼。
狻猊是故意的,没错。
因为延维同样心存不良。
她打些什么主意,他轻易拿捏到头绪,而他,为她的做法,感到愤怒。
紫眸黝黯紧缩,与瞳同色的薄鳞,带着泛金光泽,失去控制,长满左半边俊颜,烟管窜出的袅袅烟雾,稍稍模糊了他脸上狞美得戾气。
愤怒……
怒到逆鳞失控狂冒,是连上回看见延维耍手段,把林樱花送到王富贵新房里,都还不曾发生的事。
延维这家伙,却做到了。
敢玩这么大、这么疯、这么不顾死活,那就多痛一会儿吧,自找的,怪谁呢?不让别人医治她,图的目的,太明目张胆了些。
狻猊一口接一口,充塞口鼻的香火,尝不出滋味……怎会尝不出?平时不正是香火里的祈祷气息教他沉迷,此时嘴里满满的烟,却变得索然无味。
它们安抚不了他翻腾的怒火。
连在此处多停留一刻,他都必须耗费最大力气,才能逼得自己压下急于奔向延维,去看她伤势的冲动。
吁出烟,也吁出了叹息。
狻猊身影一动,人如烟般窜升,入了楼子。
负屃将延维暂置在狻猊房内,一股血味,浓浓腥腻,混杂于满室轻烟里。
昨夜,他抱进怀里同眠的温香软玉,仍旧躺在同一张长榻,笑得那么娇娆、那么媚甜,长发铺满榻枕,彷若无心翻倒的上好丝绸,黑亮滑顺,由榻上流泄至琉璃玉石排砌的地板。
簇拥在黑亮青丝中央的小巧脸蛋,依然精致无瑕,一如昨儿个,殷勤为他送上鼻烟壶般,堆满佞笑,只是双腮间,应有的粉樱颜色消失无踪,由惨白取代。
正因为脸色如此白皙,加倍突显着,冲他弯弯微笑的眸,有多乌黑晶亮。
颊上,几点艳红,像花,绽开在那儿。
与真正花儿最大不同之处,是它们没有芬芳花香,有的只是腥血气味。
延维身躯软绵绵,横卧榻间,笑容可掬,若胸口横亘的那道长长血口,没那般惊人、刺目,他会以为她刚刚午憩睡醒,娇颜憨懒妩媚,不胜羸弱。
剑伤由右肩处开始,斜斜地、毫不迟疑地,划过衣领,划过纤细优美的锁骨,划破柔腻的肤与血肉,更划断胸肋,长长而下,收止在她左半边的腰际,若力道再加几成,足教她身躯两截分离。
血,湿濡着黑裳,红艳吞噬不了黑亮的衣料,只有当鲜血不绝汩出,由黑裳边缘,滴落满地,才觉触目惊心。
那滩花般的红,映入他紫色眼眸,似乎也将他的眸色,染上一层赤艳。
“啧啧啧……”狻猊轻轻摇首,好整以暇,坐在长榻边,不介意鲜血弄脏衣裳。“你可真是豁出去了,为达目的,一点都不怕死吗?”
“我延维命很大,没这么娇弱……”她喘着息,嗓音很轻:“你看到了,我在这里是有生命危险的,你保护不了我,你没办法时时刻刻绑在我身边……把言灵还给我,不然我下回不见得还有好狗运,能避开要害……等你从人界玩乐回来,我早就一命归西了,快还我……”
第十一章
她唇畔牵起挑衅的甜笑,很浅,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嚣张不了。
“为了堵我一句话,要证明我的存在不及你的言灵有效,不惜在我六弟面前做戏,激他赏你一剑,用苦肉计来换回言灵……”狻猊道出她的诡计,银烟管取代他的指,挑开被利剑划破的血污黑裳,裸露出她的伤处。
剑伤范围太大,残破衣裳撩开,她近乎上身光裸,狻猊无谓男女之别,大掌抚上她的娇躯,指腹滑过迸裂的血口,她疼得攒眉,倔强咬住痛吟,不让半丝脆弱溢出唇间。
“……比起言灵,你确实是差了一点……若我没被封住言灵,今天六龙子那一剑,我逃得掉,是你,害我险些给斩成两段。”她将她的受伤,全怪罪在他身上。
他说对了,她就是要堵他一句话,故意来上这一出戏,她不畏惧痛,只要能看见狻猊吃瘪受窘,并且自觉羞愧地奉上言灵还她,一切都很值得!
狻猊指掌间,泛出暖热烟丝,来到伤口平整的肩胛之处,五指如抚琴,轻缓捻动,便见原先大量冒血的伤,止住了血流,肤肉黏合、碎骨拼凑,玉肌恢复往常细嫩雪白。
剑伤领着他的手,停伫在她绵软的左侧丰盈。
刀剑无眼,不懂怜香惜玉,在美丽饱满的雪乳上,砍出了丑陋血痕,狻猊拢握一掌嫩软,手里烟丝治愈的速度,放得极慢,状似认真专注,不让狰狞伤疤有一丝机会残留下来,为此,他手掌停留于她左胸的时间,长得像经历了好几个时辰。
他掌心好烫,灵巧手指,彷似爱抚着自己豢养的一头乖猫。
原先,她虚弱得承受不住任何碰触,即便是他如烟一般的拂弄,也教她疼得直冒冷汗……
渐渐地,疼痛缓慢消失不见,干扰她思忖的痛楚,变得薄弱,反倒另一种感官越发清晰……
他指节间的硬茧,滑过不再热痛的肤上,刮搔出一阵哆嗦和莫名的酥麻,尤其,他徘徊在敏感细致的嫩乳,久久不挪去,手掌的重量紧贴她怦怦直跳的心窝口,沉得令她忘了该要呼吸。
她想从他脸上看穿他的思绪,他对于她加诸的指控和做法,是生气或认同?
他替她疗伤,默默不发一语,手掌触摸她柔软身子,却没有其他男人垂涎她美色时的下流贪婪,紫眸紧紧锁住她的脸庞,恁般深邃,难以看透,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异样——她就很想问,他脸上交错浮现的紫色龙鳞,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有些……吓人耶。
“你没像之前一样喊我出来,替你挡刀挡剑,你险些给斩成两段,是自找的。”狻猊淡淡说,声调从一踏进屋来便是这样持平,没有责骂,没有咆哮,如同旁观者,说着无关痛痒的风凉话。
“你六弟那副凶恶嘴脸,吓得我喊不出声,他一剑斩来,又快有狠,谁反应得及?再说了,你一瞧林樱花就闪神,说不定我喊过你,是你没听到。”她继续罗织罪名,冷哼后,倔强再呛:“你不要以为这次治好就没事了,言灵不还我,一定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危险!”她以此要挟,等同也在告诉他,她有多不择手段!
狻猊眸子微眯,嗓音越缓越沉:
“无论如何,都要拿回言灵,是吧?”
他开口同时,按在她胸乳上的手掌,动作更轻柔,如羽翼拂过,爱抚着娇嫩蓓蕾,引发她的震颤,浑身泛起晕红,ru尖在他指节间,可耻地挺立……他却挪开了手,转向仍淌血的腰侧伤势。
她几乎以为他忘了她肋下也带伤……又或者,他一清二楚,就是存心要让她多疼一会儿,尝些苦头。
“废、废话,换成是你失去言灵,我不信你不急着讨回来!”他与她一样,靠言灵作威作福,唯一的利器被没收,谁会不怕?!谁会不慌?!
腰上盘旋的修长手指,挠得她好痒,不过一眨眼,原先带伤之处,已不见血口,比起治愈她胸口伤势的速度,腰上这一道,显得太快太随意。
延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是怕痒的,从没有谁,能获得她的恩准,如此碰触她、抚摸她。
她讨厌男人,当然也不喜欢女人——修正,男人女人都讨厌,但嫌恶男人的程度要多一点。平时作弄恋人时,她可以忍受靠过去调戏男人,可男人不许对她动手动脚,谁敢胡来,她就用言灵让他手来手断、脚来脚残!
当初与狻猊第一次见面,他勾搂她的肩时,她身躯本能反抗,泛起一大片疙瘩的不适感,仍旧记忆犹新,现在怎么——
当纤腰被狻猊以掌间虎口托住,轻轻扣着、慢慢拢着,来来回回摩挲,亲昵抚摸她一身细皮嫩肉,退去痛觉的腰际,涌生起一种……温温热热的麻痒和躁动。
她必须将下唇咬得更紧,想锁住的,不再是呜呜疼嘤,而是怕自己忍不住麻痒,会放肆地开怀大笑……或是,娇软呻……吟。
此时若是笑了,与他互呛的骄傲气势便破功,不能笑不能笑,要笑,等拿回言灵,再笑个痛快!
“只是要拿回言灵,何必尝这皮肉痛,用生命当赌注?”狻猊为她抹去所有剑伤,白玉娇躯找不到一丝伤疤留下,连浅浅的红痕也没有,仅剩下他的指,在上头或轻或重徘徊时,戏拧出来的指印子。
他靠近她的耳壳,勾起笑意的唇,触及他柔软鬓丝时,暖暖吐息,带着些些檀香味道,紫眸望进她浑……圆瞠亮的眼。
“你不够聪明,明明深谙男人劣性和弱点,却不懂得善用,挑了个最糟最傻的蠢办法,伤害自己。”
这只任性妄为的女人,与人对抗的手段何其决绝,拿自身安危开玩笑?
宁可拖着大量失血的伤势,都要等他回来瞧上一眼,挑衅道出她的目的,才甘愿让他治疗,那些淌了满地的鲜血,短期内补得回去吗?
她的脸色越惨白,钻刺在他额际的痛,越发清晰。
他可是得咬着牙关,才能维持平稳口吻和微笑,没朝她嘶声吼叫,痛斥她白痴愚笨呐,她竟一脸不知死活,与他顶嘴?
“不然呢?我好声好气向你伸手索讨,你就会还我了吗?!”听,不懂察言观色的她,以为自个儿口头占了便宜,酸溜溜损他呢。
狻猊手里烟管,轻轻挑高她的下颏,它正因倔强冷哼而紧绷着,那完美的脸庞弧线,辉映管身银光,嵌着淡淡银边,更形精巧。
他以指腹取代了烟管,窝在那儿,感受她嫩肌的滑腻肤触。
他沉沉低笑,面容抵近她,鼻息交融,热得烫人。
而他下一句轻喃才更教人轰然冒火:
“拿身子来换,你要什么,我都允你。”
“什、什么?”延维听得很清楚,他确实是那么说的!
他要她拿……她就知道天底下的雄性生物,没半只好东西!
她狠瞪他。“你——趁火打劫?!”
“只是提供你另一个方式——另一个安全一些、简单一些、轻松一些的选项。”狻猊放开她的下颏,并未强逼豪索。
他起身离开长榻,紫袍沾上了她不少腥血,臀下布料更是满满一片,方才毫不介怀的他,这回倒嫌恶地皱起剑眉,扯开腰上饰带,卸去紫袍,在琉璃玉石地板上,随意散成一圈,染透血迹的内袍,他同样脱了它。
他定是清楚自己身躯有多傲人,才敢这么爽剌,在她面前赤身裸体。
一室的烟雾,挡去不少美景,他添上衣物时,掩饰掉他有一副结实精壮的体魄,让人误以为他轻剽懒散,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爷。
褪去衣饰,也褪去斯文假象,她在他臂膀、宽背、胸口,以及腿上,皆能看到神兽的鳞,和他眼瞳一样,紫晶般的漂亮颜色。
狻猊,不是能容她捏扁搓圆的弱小人类,他是兽,神兽龙子。
他没有朝她迫近,反倒旋过身,步过烟屏,走向重重烟幔另端的巨大蚌床,横亘卧下,面朝向她,噙笑支颐,将选择权交予她决定——
若她真为取回言灵,肯付出一切代价,他在床上等她,大床腾出大半空间,候着她自个儿爬上来。
假使只是口头逞强,大可落荒而逃,房门在右手边,不送。
下回她继续采用苦肉计,去招惹他其余兄弟,再被砍被劈,他都会如法炮制,把她补妥,让她毫发无损,但妄想以此逼他归还言灵,那么,她仍需努力奋战,和他周旋对抗。
她恼怒地投来又窘又气的目光,要将床上的裸身美男,千刀万剐。
无耻!无耻!真是无耻!
说穿了,就是觊觎她的身子呀!
她一手按住残破衣裳,勉强遮掩胸前春光,一手撑起身子坐挺。
两人间,阻隔着滚滚烟幔,她看见他的笑脸,明明是在笑,又不见开怀得逞,倒像暴风雨降临前,短暂的虚伪宁静。
他越是笑,屋里烟云流窜得越快,有好几回,她好似隐约看见他眉目狰狞、眸光冰冷,觑视她。
他在生气?
他凭什么呀?!
言灵遭封的人不是他;让负屃砍了一刀的人不是他;忍住剧痛、失血所带来的晕眩虚弱,强撑精神等他回来的人,也不是他;现在被逼着考虑要不要接受他邪恶提议的人,更不是他,她才该是有权生气的一方吧!
他的眼神,激怒了她,也激起她的绝不服软,他以为用这招就能吓退她吗?!连负屃的双龙剑,她都敢迎身去挡,区、区区一个狻猊,她怕他不成?!
“……你事后不认账怎么办?”延维故意问得像交易前的谈判,口吻公事公办,只是失血过多的白皙脸蛋,染上可疑粉晕。
她的提问,让狻猊眸色瞬间转为沉暗,就算此刻唇畔扬笑,笑意亦传达不到瞳心。
薄抿的唇,笑露白牙,因为距离太远,延维没看见在整齐牙间,有着野蛮獠牙显露。
“我若食言,天打雷劈。”
他用言灵,做出担保。
“那好,你要保证……把言灵还我。”
“好。来吧,小乖。”
狻猊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