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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知道魏子杰在干什么,他失去了亲人,他没办法填补那个坑洞,就像当初我失去君君一样,所以我们都找东西来填那个坑洞,他想为弟弟报仇,但仇早就报了,那些少年早被关起来了不是吗?可他的愤怒没有因此抚平,因为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如果他弟弟的死是个悬案,他会追着这个案子一直跑,两年、三年过去了,当他终于找到凶手,他只要给他一颗子弹,愤怒就平息了。
“但他弟弟的案子不是,太简单太容易了,凶手一下就被逮捕归案,而他的愤怒还在,他需要发泄,他想杀人,所以他决定找黑道下手,你呢……你想帮他,所以好好的老师不做,考进了调查局,就是想帮他,问题是你帮不了他,你被他拖下去,搞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第2章(2)
“我没有喘不过气。”她愤怒地反驳。
他无动于衷地继续说:“我同情他,但一码归一码,他做的是错的……”
“如果你的兄弟死了,你会讲出这样的话吗?你不会想报仇吗?”她反击。
“当然,我可能会扭断那几个少年的头,甚至赏他们几颗子弹,但是事情有底线,他后面所做的事都超出了底线,他早该在杀死袁立夫的时候就回警局自首……”
“少跟我说教,你告诉我你花了几年从君君的死里面疟出来?你甚至找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样的人来顶替,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她的嘴巴已不是自己的,那些严厉又刺耳的话语也不该是她说的,胸口的那把火烧得她失去理智、口不择言。
话一说完,她反射地踩了煞车,胸口急促地鼓动着,她甚至感觉耳朵轰轰的响,她的胃在抽痛,炭火烧着她的喉咙,她沙哑地开口: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话。”她没有看他,只是瞪着方向盘。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开车吧,别误了时间。”
“嗯。”她颤抖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他的声音有些沉,但听不出是不是在生气。
她重新上路,专心地开着车,尽量不去想东想西,三十分钟后她在山路边的一个土地公庙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她忽然感到疲惫。“以前他父母常带他们来爬这座山。”
“他若知道我在,会出来吗?”他实事求是地问。
“会,他答应过我,三年的约一到,不管什么状况,他都会跟我去自首。”她喝口咖啡,走下车去。
土地公庙小小的一间,大概站三个人就满了,供桌上放了几颗苹果,中间坐着和蔼的土地公像。
马星龙瞄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就一个小时,举目望去,没看到半个人影,依照魏子杰的个性,要嘛早就到了,要嘛不会来了,不过这话他识趣地没提,姜淮蜜压力已经够大了,他再不识趣,她可能会拿土地公丢他。
她瞄了眼手表,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方才对马星龙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但其实心中却没有十足把握,以前的魏子杰从来没有让她等过,他们约会时他总是先到……
不,别再想过去的事了,她抛开那些令人心烦的记忆,烦躁的又看了下手表,马星龙站在路边悠哉地抽着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就像在浪里的小船一样,摇摇摆摆,她觉得胃好像又痛了起来,她的视线在土地公前停了下来。
给我一年的时间,蜜儿,再一年,不管到时候我还有多少内疚跟罪恶感我都会放下,回到你身边。
这是他卧底三个月后,打电话给她时说的话,一年后,发生了袁立夫事件,她痛心绝望,他又向她说了三年之约,三年后……他会跟她去自首。
我不敢奢望你相信我,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现在我没办法放弃……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他决定的事便全力冲刺,即使遭受挫折,他也不会打退堂鼓,只是一步一步的往目标前进,追她的时候是这样,决定为英杰报仇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阵冷风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们走吧!”
马星龙瞄她一眼。“不等了?才过五分钟,反正没事……”
她走回车旁,他耸耸肩,熄掉烟,姜淮蜜以为他要上车离开,谁晓得他却直直往土地公庙而去。
“你干嘛?”
他走进庙内,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连土地公四周也不放过。
“你找什么?”她皱下眉头。
“这个。”他从神像后面拿出一个长宽大约十公分的黑色塑胶袋。“既然他打电话给你又不出现,我想应该会留点什么。”
他打开小袋子,发现里头放了几张照片。“他倒是很喜欢来这一套,之前也是他暗中给小马资料,让她去查曾博全的事。”
他将照片拿出来,一共只有三张,除此之外还有个信封。“我想这是给你的。”他把信封交给姜淮蜜,注意力放在照片上。
这三张照片有两张是人,不是很清楚,得回去做一点处理,另一张则是街道,他机警地往对面公路边的树林看去,那里倒是个好地点,只要有望远镜就能瞧清这里的一举一动。
姜淮蜜将信封拆开,抽出里头的纸,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笔记本内页,潦草的写了几个字——
再给我一点时间
怒气一下冲了上来,姜淮蜜怒不可遏地将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他还希望她再等下去……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怎么?”马星龙将信封跟纸捡起。
姜淮蜜气冲冲走回车内,生气地对着马星龙按喇叭。“快上车!”
他迈步走来,打开车门坐了进来。“我可以明白你很生气,但是……”
“叭叭!”她生气地按了两声喇叭,打断他的话,随即开车往前冲。
“喂,开慢点。”他警告。
她的怒气来得快,但压抑得也快,当她极速冲刺的那一瞬间,理智整个拉了回来,虽然胸口还是因为愤怒而感到要爆炸,但她还是成功地压了下来。
她放慢速度,脸色沉得吓人。
“确定这是他的字?”
“嗯。”
“叫你再给他一点时间,看来三年之约要延长——”
“放屁。”她怒斥一声,踩下煞车。
马星龙往前扑,差点没撞上挡风玻璃,他骂道:“你要我当空中飞人是不是?”
“系好安全带。”她回冲。
“你下车,我来开。”他火大地说。“你要吵架要打架我奉陪,但是你这个样子不能开车。”
她的胸口急遽起伏,马星龙以为她会跟他吵,没想到她却很干脆地下车;他挪到驾驶座上,等她绕过车头,坐进车内后才道:“我知道你很生气……”
“他竟然要我再给他时间,我给了他多少时间。”她怒道。“他竟然还有脸叫我再给他时间……”
“你知道你们的问题是什么吗——”
“我不想听你的高见。”
“他给你希望,你也给他希望,就是这样,互相折磨,你如果心死了,还会气成这样?”他瞄她一眼。
他的话刺中她的胸口,她转开头去,望着窗外。
“你如果真要结束这段感情,就赶快去找一个男人,不管真的假的都行,起码魏子杰会先对你死心,拖这么多年,只会把两个人弄得心力交瘁……”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她打断他的话。“我说了对他死心就是死心了,我会这么生气只是因为他毁诺,就算他今天出现,难道你以为我们还有可能在一起吗?”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可能在一起。”魏子杰很有可能会判死刑,毕竟他杀了不少人,更别说其中还有一个是警察。“我现在说的是心里,死心、心死不是嘴巴讲讲,要真的做到。”
“好厉害,还会心理谘商。”她语带讽刺。
“我没这么厉害,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跟你说一下,你不用这么急着想要忘掉他,毕竟那需要时间,就像我想忘掉君君也不可能,但起码你要打开另一扇门,让别人进来……”
“你讲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君君走后你找了一个跟她相像的女人,虽然很蠢,但我可以理解,撇开这一段,你也没再谈过任何一段感情。”
“谁跟你说我……”
“小马没跟我提过君君的事,不过他说过你对女人不认真。”
小马这家伙!回去非得训她一顿不可。
“我们讲的是两码子事……”他摸了下口袋的烟,想着该怎么说。“如果现在有适合的女人出现,我当然会去追,但你的问题是,你现在还把心放在魏子杰身上,所以看不到其他的男人。”
“你不是男人吗?”她冷问。“我的同事也一堆男的……”
“没人比魏子杰好?”他打断她的话。“没人对你献殷勤?没人暗示过想追你?”
她不悦地瞪他一眼。“我为什么要跟你讨论这个?”
“你以为我爱跟你讨论。”他瞄她一眼。“我是看在你是小马朋友的分上,好心提醒你,不要把路走绝了,魏子杰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把路走死了,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你呢……你想干嘛,陪葬吗?”
第3章(1)
她没讲话,沉默着别开脸,再次瞪着窗外,很想叫他闭嘴,但她忍下来了,明白他只是好心,但她其实不需要这种好心。
见她不想谈话,他也就闭嘴不言,回到民宿时,她不发一言回到房间补眠,原以为自己会烦得睡不着,没想到不到十分钟就进入梦乡。
再起床时已是黄昏,头有些胀,但她不想再睡,免得晚上睡不着,起床冲了下澡,整个人清爽不少。她收拾好东西,决定回台北,既然魏子杰不打算见她,待在这儿也没意义。
她将换洗的衣物放进随身小行李袋内,走出房间,先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却无人回应,于是走到外头,天已经暗下,外头的小花园挂着两盏大大的灯笼,散置的几个木桌都坐满了人,有的聊天有的喝酒吃东西。
她扫了一眼,没瞧见马星龙的身影,恰巧老板娘走过来,带着一脸笑意。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们在烤肉。”
“我……朋友呢?”称马星龙为朋友还真是怪。
“他说去散步,往海边那里走。”她指个方向。
话才说完,忽然有人吵了起来。
“你注意一点!”穿黑衣服的少年怒道。
“你讲什么?”另一名黄衣服的年轻人不高兴地回嘴。
“怎么了,怎么了?”老板娘赶紧走过去。
“你干嘛看我马子!”
“年轻人冷静一点啦,不要那么冲。”老板娘急忙介入。
“谁看你马子啊。”
“还说没有……”
姜淮蜜瞥向两个正在争吵的年轻人,他们年纪约莫都在二十上下,桌上地上散了不少啤酒罐,几杯酒下肚,就发起酒疯来了。
两人一言不合开始互相推挤,身边的朋友劝着要把两人拉走,旁边几个住宿的客人也好奇观看。
姜淮蜜踌躇着要不要插手,她不是好管闲事之人,可她知道血气方刚的少年会惹出什么事来,更别说发酒疯的人根本没理智可言。
两边的朋友将人拉开后,本以为相安无事,谁晓得那黑衣服的少年在朋友松手时,忽然回身拿起铁椅子砸向黄姓少年。
黄姓少年被打得趴下,他的朋友自然挺身而出反击,现场开始响起尖叫声,姜淮蜜蹙紧眉头,拿出手机报警。
见老板娘徒劳无功地想叫他们住手,她将她拉开,免得被打中,姜淮蜜瞄了四周一眼,走到水龙头边,拿起地上的水管,左手一转,冷水喷了出来,她揑紧水管前端,喷向那一群无脑年轻人。
咒骂声尖叫声更大了,三字经什么的全出来了,姜淮蜜面不改色,继续喷水,又过了几秒才把水管放低。
“酒醒了吗?”她冷冷地问。
一干人等全湿透了,酒也醒了大半,有些人冷静了,可有些人更加恼火,先前被铁椅子击中的黄衣少年就是其中一个,他不知何时拿了个空酒瓶,往黑衣少年的头上砸去。
顿时血花四溅,尖叫四起,黑衣少年软瘫在地,他的朋友立刻上前,想把他扶起,黄衣少年杀红了眼,拿着破掉酒瓶乱挥,闪得慢的全被割伤,为了自保,他们有的拿椅子,有的拿扫把护身。
“快叫救护车……”
“流血了……”
现场又是一阵混乱与尖叫。
见双方人马又开始攻击对方,姜淮蜜关掉水龙头,冷静地拉开随身的行李袋,拿出一支伸缩警棍。
她向下甩了两下,警棍立刻变长,她往那群少年走去,见一个打一个。
“啊—”几个人被打得痛叫,不停甩手,摸着屁股,想把痛给甩掉。
马星龙从海边走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五六个年轻人像猴子一样跳上跳下,拚命闪躲,姜淮蜜像个疾言厉色的老师,挥舞手上的藤条,教训不听话的学生。
她的强悍与刺婿般的个性让人头痛,不过在这种时刻却令他激赏,他勾起笑,看她敏捷俐落,宛如秋风扫落叶,把人全打趴。
“再闹就让你们进医院。”她厉声道。
“你谁啊!”一个人喊道,一边捂着发痛的屁股。
忽然一张椅子朝她丢来,姜淮蜜反射地闪开,可因为事出突然,左肩还是被椅子撞上,另一人趁势拿着酒瓶要冲来,却忽然大叫出声,脖子让人勒住。
姜淮蜜朝左后方看去,讶异地发现马星龙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而且还勒着一个少年的脖子,当她瞧见酒瓶时,立刻明白少年是想偷袭她。
“想打架的过来。”马星龙叱喝一声。
他一脚踢上少年的膝盖,少年痛叫一声倒地,马星龙扫了少年们一眼,无聊地吐口烟,他人高马大,长得又壮,一看就不好惹,少年们全不敢轻举妄动。
“你……不要多管闲事……是他们先动手,我们只是要讨公道。”其中一人说道。
见情势似乎稳住了,躲在一旁的老板娘赶紧出来说道:“有话好好说啦,打打杀杀的干嘛,我们做生意的……唉,你们这样我不欢迎啦。”
这时两名警员骑着摩托车过来,后面还跟着两台警车,一见到警察,少年们本能地要跑,马星龙一手抓一个,抬脚再踢倒一个。“敢逞凶斗狠就别跑。”
姜淮蜜挥动警棍,唰唰两下,把另外两个要跑的人打得哀哀叫。
“怎么了,出什么事?”警察停车走过来。
那警察扫了在场的人一眼,而后停在马星龙脸上,原本严厉的脸忽然松开,喊道:“学长,你……你怎么在这儿?”
马星龙瞄他一眼,直率道:“你谁?”
警员完全没有被冒犯到,还一脸笑意,“我赖启明,大头啊,以前在台北受学长照顾,你忘了,我那时候菜得要死,你把犯人丢给我,我没注意结果让犯人跑了,后来你很生气,打了我好几拳……”
马星龙恍然大悟。“是你,整个人胖一圈我都认不出来了。”
“哈……”赖启明爽朗地笑着。
“先把这些人带回去。”马星龙指着几个小萝卜头。
“喂,快点,把人带回去。”赖启明指挥其他警察。
姜淮蜜对马星龙说道:“我要回去了。”
“你的肩膀没事吧?”
“没事。”虽然有些痛,不过不是什么大伤。
“学长这是……”赖启明望向姜淮蜜。
“朋友。”马星龙简单一句。
“你好,你好,我是赖启明。”
姜淮蜜捺着性子报上姓名,赖启明随即热心地说要招待他们去吃东西,瞧见她隐忍烦躁的表情,马星龙拒绝了学弟的热情邀约,说他们有急事得回台北,赖启明自然是失望无比,快十年没见,却连一起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她在旁边听着,开始觉得局促不安,其实在这儿多待一天也不是不行,再说马星龙早巳请好假,他会婉拒学弟,自然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心烦想离开这儿,脸上的表情自然不会太好看。
她相信马星龙注意到了,所以才婉拒了赖启明,他这样迁就她,反而让她有种罪恶感,于是她改口说自己想吃点东西,马星龙瞄她一眼,大概是晓得她说了违心之论,不过他也没戳破,于是三人就一起到一家家常小店祭五脏庙。
吃饱后,她说自己累了,先回民宿休息,要马星龙留下来跟学弟喝酒,他们明天再回台北没关系。
走在冷飕的风里,姜淮蜜忽然想起有一年冬天,魏子杰载着她到合欢山赏雪,冻得要死,还在车阵中塞了好几个小时,但心是温暖的……她甩甩头,吸口冰凉的风,慢慢走回民宿。
“这里就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
“现在有人住吗?”
“我爸妈过世后,我们到亲戚家住,这房子只能转手卖掉,毕竟还有房贷未缴,阿姨他们也有自己的经济压力,不可能帮我们代缴,我一直想有一天要把它再买回来,碰巧三年前屋王想卖,阿姨还特地打电话通知我,我立刻贷款买下来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