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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薛品伦仍是摇头。
好,四书五经他也不会,那么……“你精于烹饪?”
“不,我连鸡蛋要从哪里打开来都不知道。”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鸡蛋……打开?一般人是不会用这种修辞的吧!这个人……他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契芙不敢置信的瞪着他,“那么,可有什么事是你擅长的?”
“有。”薛品伦得意的笑道:“电子工程。”
真……真是气死她了!这个人存心跟她打哈哈!行,她也有治他的方法!
“府总管——”
“要我清扫茅房?”如果“茅房”两个字正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东西的话,那么……天!他真不敢相信,他堂堂一个博士竟然沦落到扫厕所的地步!
走在前头领路的中年男子头也不回的说:“没错,新进的奴仆都是要由这最下等的工作做起。”
又是一个奇怪的人!薛品伦心想,眼前的这个人——契芙好像说他是这里的管家还是什么来着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怒哀乐的表情,就连声调也没有高低起伏。
“可是……”
“难不成你不会?”出乎薛品伦意料之外的,管家竟然转过身对他挑眉问道。
“呃,理论上来说,我会!”打扫嘛,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管家满意的颔首。“那么,今天起这里就交给你了。”管家伸手指着身前的两间小石室。
薛品伦走上前望了望,难道这就是他们的厕所?
“你……咦?不见了!”薛品伦转过身,却发现管家早已不知在何时没了踪影。“本想要他先来个示范的,没想到他跑得还真快。”
真是……算了,就按照他脑中的想法来做吧!他想应该是不会差太远的!
薛品伦捏着鼻子走向茅房,“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契芙远远地站在屋顶上,双手叉腰,静静地观看着下面的动静。
怎么可能有人什么都不会?在大漠,就算是八岁小童也都要帮忙负担一些家事的呀!这个人一定有什么目的。
现在府总管走了,契芙相信这个男人马上就会露出马脚的!哼,她倒要看看他隐藏自己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这么快就捺不住性子开始行动了。”契芙冷笑。
看着薛品伦朝着茅房的相反方向走去,契芙的心里竟泛起了些微不安。
她不担心他可能会做出什么对厥耶不利的事,而是担心万一他真是细作,那可是要处死刑的!不知怎的,她想留他在身边,想多看一眼他与众不同的气质……总之,她不敢想像若要她亲手杀了他,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想到这里,契芙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她不是没杀过人,在战场上,她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但是此刻,她竟然觉得他就像是只瞪着无辜大眼的白兔般,让她不忍下杀手。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选择沙场而非厨房的原因——杀个面目可憎的恶贼,比起杀只无辜单纯的动物要来得容易多了!
这时,薛品伦吃力地提着一桶水,一步一步的走向茅房。
这小小的黑影移动,没逃过契芙的目光。“咦?他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他真要清茅房?这么说,他就不是奸细喽!
这一项认知,着实让契芙松了口气。
等等,他提着的是什么?
她看见薛品伦提着一个沉重的木桶走进茅房。恐惧在她心中一点一滴汇流成河……
“啊——”一声惨叫过后,契芙看见薛品伦由茅房里冲了出来。“救命啊!”
契芙来不及抚平因薛品伦的惨叫而漏跳一拍的心跳,便一个起落的自屋顶跃下,飞降至拔腿狂奔的薛品伦身前。
但因没有计算好距离,甫落地的契芙被迎面跑来的薛品伦给撞个正着,两人都因这一撞而向后跌坐在地。
薛品伦由惊慌中回过神来,一看见是契芙,他像是见到救世主般,赶忙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说:“不好了,契小姐,快找水电行的师父来!你们家的抽水马桶坏了!我把水倒进去,谁知它竟然不会自己冲下去,反而……反而却……”
被撞得眼冒金星的契芙因他的这一句话而顿时清醒。“你……倒水?”天呐!谁来救救她!“你……你这个笨蛋!”真是气死她了。“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像你这么笨的人,竟然拿珍贵的水……”
“我做错了什么了吗?”薛品伦一头雾水,“刚才那个人又没有事先告诉我,抽水马桶是坏的。”
契芙闻言真是要昏倒了。“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她因血液一时间全涌向脑子而感到晕眩,这个人真是被小心呵护长大的吗?竟然把水往茅坑里倒!
姑且先不论他浪费了珍贵的水源,光是想像茅房“满溢”的惨况就够她毛骨悚然的了!
契芙闭上眼调顺了自己的气息,再平静的睁开眼,望向仍一脸惊恐的薛品伦。
“你当真不知道那些秽物是要用沙掩埋的?”
“什么?”薛品伦瞪大了眼。不是有自动化的污水处理槽吗?
看着他仍一脸茫然和无辜,契芙叹了口气。“算了,我让府总管给你个轻松点的差事儿吧!”如果再任由他这样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想到待会儿府总管看见薛品伦所制造出来的惨况时,他那严肃的面孔上可能会出现的扭曲表情,契芙忍不住笑了起来。府总管那波澜不兴的脸,是该做做运动了。
天!她真不敢相信!瞧她捡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回来!
她只不过离开厥耶两天,他竟然也能惹出祸来。要不是她现在亲眼所见,她还以为府总管夸大其辞呢!
只见薛品伦此刻苍白着一张脸,颤抖地伸出手,双脚却不敢再向前一步的样子,她真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晕死过去。
瞧他聚精凝神、专心一意的赴死模样,契芙觉得好笑,他甚至连她走到他身后都全然无所觉。
“拜托,你们……别那么凶嘛!”薛品伦央求着眼前不停嘶鸣的马儿。然而他不断抖动的双手却将怀里的乾草散落一地。“我知道你们已两天没吃东西,现在一定非常饿……但是,如果你们斯文点,我……就可以再往前一步了。”
他说完这句话时,手中的乾草已所剩无几。马儿眼见要这个人来喂食他们,根本已无需指望,遂伸长了脖子想要吃散落在地上的乾草,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薛品伦站得离马厩足足有一匹马的身长那么远!
“你想要饿死我的爱马吗?”契芙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
薛品伦吓了一跳立即转过身,当看见一脸气定神闲的契芙时,他原本死白的脸上才添了抹红晕。“我……很努力的想要克服……但……”
这个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要容易脸红?她从来没见过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
“那你也犯不着不让别人喂食它们吧!”
“这是我的工作呀!怎么可以叫别人代劳?”薛品伦理直气壮地道。
想不到他还满有骨气的嘛!契芙在心里称许。
“我的马儿很温驯的,你应该靠近它们一些。”她换下一张扑克脸,改采怀柔政策。
看着契芙此刻浅浅的笑容,薛品伦竟不禁心头一荡。
契芙转身抱起了一大把乾草放在他手中,将呆愣着的他扳过身子面对马厩。“过去吧,有我在这里,它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直到再度面对五匹激动不已的骏马时,薛品伦才又清醒了过来,他抗拒的后退。“不,它们会吃了我的!”他向来不敢亲近动物,即便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更别说是眼前高大的马匹了。
契芙用手抵着薛品伦的背,阻止他继续后退。“笨呐!马儿是草食性动物,不会吃人的。”她真不明白,这人生得这么高大,竟然会害怕向来温驯的马儿!?
久未进食的马儿,因看见食物而激动得直用鼻孔喷气,看得薛品伦四肢发冷。
“快去呀!你没看见它们有多么高兴看见你吗?”契芙轻笑地催促着。真的很好笑,堂堂的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这样。“你站得这么远,它们怎么吃得到你手上的乾草?”
“我……”此刻的薛品伦真想打退堂鼓算了,偏偏刚才自己的话已说得那么满,现在可真下不了台了。
“你再不过去,我可要将马厩门打开来,让它们自己过来吃喽!”手抵着他的背,契芙感到薛品伦全身僵了一下。嘻!整他还挺有趣的呢!
薛品伦突然感觉到身后推他的那股力道不见了,正当他要回过头察看时,却见契芙一蹦一跳的跑向马厩门边。
“不要!”薛品伦看着契芙就要伸手移开门闩,他紧张得顾不得眼前马匹的嘶叫,就向她跑过去。
契芙背对着薛品伦暗笑,直到他伸手按住了她正放在门闩上的手,乾草也由他的手上掉落,她才粲笑地回过头用双手反抱住薛品伦的一只手臂。“抬起头看看你站在哪儿。”
薛品伦才在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契芙呢,没想到他毫无防备的一抬起头,只看见一匹马的下颚向他袭来——他只觉得心跳在一瞬间静止,然后整个人便僵直的任由契芙将他往旁边一扯。
马儿的头正好与他擦身而下,开始尽情的吃起他脚边的草来了,而在另一头的马儿也将头伸了过来,就这样,薛品伦被几匹饿坏了的马给吓得怔在原地。
薛品伦很想放声大叫,但他此刻却只有无力的缺氧感。
这……这么近……天啊!他……不行了……
“怎么样?我说过不会有事的吧?”契芙笑着扬起脸,不料却正好迎上了薛品伦的两片冰冷唇瓣——只是微微碰触了一下!然后薛品伦就整个人瘫软在她脚边。
契芙立时愣在当场。刚刚……是凑巧的吧?他竟然……吻了她!
虽然只是轻轻的掠过,但是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啊!
看着昏厥过去的薛品伦,契芙默默的在心中立誓——
她要他负起全部责任!
神仙小岛上,一样的阳光普照,一样的和风徐徐,一样是个慵懒闲散的午后。
岛上显眼的一株大树下,一位白袍老人正就着荫凉仰躺在草地上,闭眼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而岛上唯一的石桌旁,却坐着一个皱着眉的黄袍老人。
“白眉,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黄袍老者观看着铜镜里的影像,担忧地问道。“你就这么丢着他不管啦?”
眼前蓄着白髯、垂着白眉、顶着一个光亮头颅的老者,正是先前出现在菁英大学研究室里将薛品伦带走的月老。
月老不情愿的睁开眼,转向一旁黄发童颜的黄袍老者,“有时候,管得太多也未必是件好事呢,老童。”他再度将头转回正面,重新闭上双眼,“更何况,我也不是丢着他不管呐!最起码,我帮他找了个不会出太多乱子的正主儿。”
不会出太多乱子?黄袍老者不以为然的瞥了月老一眼,“哼,谁不知道你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此言差矣。”月老坐起身为自己辩驳,“我这么做虽然是为了让我日后能省点事,不必重新整理那些纠结的红线,但不可否认的,我也让那小子省了不少事呀!”
那位北方小国的公主,正巧也是个没有对象的人,把他们送作堆,除了可以避免红线被弄乱之外,不可讳言的,薛品伦那小子自然也就避开了擅改姻缘簿所带来的两个死劫,这怎可说是只为了他自己的方便而已呢?
“但你也犯不着把他送到这么一个不毛之地吧!”黄袍老者再度望向桌面上的铜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堂堂的一个博士,却得做些杂役的工作……唉,我真替他不值。”
“犯不着这么想,老童。”说完,月老突然消失了身影,等到再出现时,却见他已安然的坐在黄袍老者的对面。“他都没抱怨了,你又在欷吁个什么劲呢!”
黄袍老者偏头一想,“也对。”那傻小子都没抱怨了,那自己替他叫什么屈呢?
“不过这小子怎么这么没神经呢?他难道一点都不怀疑他自己的处境吗?还傻傻的答应去做这些个杂务……”他难道不知道一个博士被派去清扫茅房是件多么不寻常的事吗?
月老露出莫测高深的一笑,“他不是不怀疑,而是根本就还没发现自己已经穿越了时空……”自然,他高深的学问在那里派不上用场,他成了一个事事都不懂的人。
“不是吧!”有人笨到这种地步吗?
“是真的,如果你也看过那小子的过去,你就不难理解他那向来只要一头钻进研究中,就什么都可以不管的驴子个性了。”
黄袍老者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铜镜中的薛品伦。
天,那小子昏倒了!看来那个世界对他来说是太过刺激了点。
“白眉,你确定要让他留在那儿吗?”在他看来,那小子很可能会在红线牵成前就先去向阎王报到。
看穿了黄袍老者的疑虑,月老拍了拍他的肩道:“别担心,老童,那小子的性子是需要改一改了,就让他在那儿磨练磨练,不是挺好吗?”
看月老已打定主意的样子,黄袍老者只有叹口气,在心里默默祝福薛品伦了!
加油呀,小子!只要你改变了你的姻缘,我就可以功德圆满的退休,好好享受我优闲的退休生活了!月老望着铜镜,捻须笑着。
第2章(2)
“你醒啦?”
契芙冰冷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近薛品伦耳里,他轻轻眨了眨眼,试图调整双眼的焦距。
这里是他的房间——那间有着异国情调的简朴房间,他转过头,看见契芙坐在桌边,正一脸怒气的望着他。
薛品伦坐起身,无辜的迎视她怒视的目光,脑子里正迅速搜寻着残存的记忆。
他还记得他硬逼自己与那些高大的恒温动物靠近,然后,契芙出现在他的身后,威胁说要放那些龇牙咧嘴的生物出来……想到这里,薛品伦感到一阵冷意由脚底泛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可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了避免自己尴尬,契芙故意板着脸说话。
薛品伦心有余悸的表情,说明了那些令他胆战心惊的影像彷佛历历在目。“我……对不起,我天生就对人类之外的恒温动物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指的不是这件事。”契芙不安的调整坐姿,“我是指……你到了厩栏边之后的事……”
之后?除了他晕过去之外,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看他一脸的茫然,契芙急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薛品伦歉然的摇了摇头。
可恶!契芙在心中暗咒。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事关她的名节,她可顾不得面子了。“你不记得,那我来告诉你,你对我做了一件让你非娶我不可的事。”
他……做了……“什么?”薛品伦张大了嘴。非娶她不可的事……那是指……他因自己的猜想,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向来只听过“酒后乱性”,却不知道有人连昏倒了都还能侵犯他人。
“别想耍赖,你自己做过的事,你可要负起责任。”
薛品伦回过神,看着此刻略显娇羞的契芙,感到自己罪大恶极,“我……我知道了,我会负起责任的。”他起身走到契芙的面前,微弯着身道:“嫁给我吧,契芙小姐。”
听见他这么说,契芙心里的一块大石才落了地,但马上的,她心里又开始大喊不妥。“现在我虽然是除了你之外,不做第二人想,但你若真想负起这责任,就得先求得契佐王的同意才行。”
“谁?”
契芙解释道:“契佐王,也就是我的父亲。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今年二十有二,却仍未出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父亲希望我将来能继承王位,而到目前为止,虽然有许多国家的王储来提过亲,但都过不了契佐王那一关。我本来已打定主意终生不嫁,尽力守住厥耶,但……”契芙抬眼望了他一眼,“谁教我遇见了你”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自从在沙漠里看见他,她就被他身上所散发的某一种令人深陷的气质所深深吸引。她得承认,她对他的感觉和一般人不同。
他就像磁石似的,有一种吸引人靠近的力量,虽然有时他会说些奇怪的话,虽然他什么事都做不好,但只要靠近他,就会令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或许就是因为他那笨拙的行为吧,让她不自觉的卸下心防,不再想争强斗狠,不再想继续扮演那个向来令契佐王称赞的女英豪契芙。
或许,她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如果你觉得要娶我很勉强的话,你现在可以说,我可以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送你离开厥耶,咱们这辈子就永不相见……”
“不,一点都不会,真的。”虽然他不明白自己刚才这一下没来由的心悸是怎么一回事,但若说是勉强的话,是绝对称不上的,充其量,他只是对事情这样的发展有些意外罢了。
另一方面,契芙则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的轻浮。虽说她对他还算有好感,但也不必因他的这一句话而心里甜蜜得死去活来吧!
看着薛品伦,契芙发现,她此刻竟完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