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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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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旣述人生與美術之槪略如左,吾人且持此標準以觀我國之美術,而美術中以詩歌、戲曲、小說爲其頂點,以其目的在描寫人生,故吾人於是得一絕大著作曰:《紅樓夢》。 

  第二章《紅樓夢之精神》 

  裒伽爾之詩曰: 

  Ye wise men,highly,deeply learned, 
  Who think it out and know, 
  How,when and where do all things pair? 
  Why do they kiss and love? 
  Ye men oflofty wisoom say 
  What happened to me then, 
  Search out and tell me where,how,when, 
  And why it happened thus。 
  嗟汝哲人,靡所不知,靡所不學,旣深且躋。粲粲生物,罔不匹儔,各齧厥脣,而相厥攸,匪汝哲人,孰知其故:自何時始?來自何處?嗟汝哲人,淵淵其知,相彼百昌,奚而熙熙?願言哲人,詔余其故:自何時始?來自何處?(譯文) 

  裒伽爾之問睿巳怂兄畣栴},而人人未解決之大問睿病H擞袗a言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然人七日不食則死,一日不再食則铮裟信瑒t於一人之生活上寧有害無利者也,而吾人之欲之也如此,何哉?吾人自少壯以後,其過半之光陰,過半之事業,所計劃、所勤動者爲何事?漢之成、哀,曷爲而喪其生?殷辛、周幽,曷爲而亡其國?勵精如唐玄宗,英武如後唐莊宗,曷爲而不善其終?且人生苟爲數十年之生活計,則其維持此生活亦易易耳,曷爲而其憂勞之度倍蓰而未有巳?記曰:「人不婚宦,情欲失半。」人苟能解此問睿瑒t於人生之知識,思過半矣。而蚩蚩者乃日用而不知,豈不可哀也歟!其自哲學上解此問睿撸瑒t二千年間,僅有叔本華之「男女之愛之形而上學」耳。詩歌小說之描寫此事者,通古今枺鳎荒芟担荒芙鉀Q之者鮮矣。《紅樓夢》一書,非徒提出此問睿纸鉀Q之者也。彼於開卷卽下男女之愛之神話的解釋,其敍此書之主人公賈寶玉之來歷曰: 

  却說女媧氏鍊石補天之時,於大荒山無稽崖,鍊成高十二丈、見方二十四丈大的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那媧皇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單單剩下一塊未用,棄在靑埂峯下。誰知此石自經鍛鍊之後,臁砸淹ǎ匀プ詠恚纱罂尚。蛞娦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才,不得入選,遂自怨自艾,日夜悲哀。(第一回) 

  此可知生活之欲之先人生而存在,而人生不過此欲之發現也。此可知吾人之墮落由吾人之所欲,而意志自由之罪惡也。夫頑鈍者卽不幸而爲此石矣,又幸而不見用,則何不撸ъ稄V漠之野、無何有之鄕以自適其適?而必欲入此憂患勞苦之世界,不可謂非此石之大铡病S纱艘荒钪‘,而遂造出十九年之歷史與百二十回之事實,與茫茫大士渺渺眞人何與?又於第百十七回中述寶玉與和尙之談論曰: 

  弟子請問師父可是從太虛幻境而來?那和尙道:「什麽幻境?不過是來處來、去處去罷了。我是送還你的玉來的。我且問你,那玉是那裏來的?」寶玉一時對答不來。那和尙笑道:「你的來路還不知,便來問我?」寶玉本來穎悟,又經點化,早把紅塵看破,只是自己的底裏未知,一聞那僧問起玉來,好像當頭一棒,便說:「你也不用銀子了,我把那玉還你罷!」那僧笑道:「早該還我了。」 

  所謂「自己的底裏未知」者,未知其生活乃自己之一念之铡四钪栽煲玻耙宦労蛯裕贾瞬恍抑睿勺约褐渚芙^之也,亦不得由自己,是以有還玉之言。所謂玉者,不過生活之欲之代表而已矣。故攜入紅塵者,非彼二人之所爲,頑石自己而已;引登彼岸者,亦非二人之力,頑石自己而已,此豈獨寶玉一人然哉?人類之墮落與解脫亦視其意志而已。而此生活之意志,其於永遠之生活,比個人之生活爲尤切。易言以明之,則男女之欲,尤強於飲食之欲,何則?前者無盡的,後者有限的也;前者形而上的,後者形而下的也。又如上章所說生活之於苦痛,二者一而非二,而苦痛之度,與主張生活之欲之度爲比例,是故前者之苦痛尤倍蓰於後者之苦痛。而《紅樓夢》一書,實示此生活此苦痛之由於自造,又示其解脫之道不可不由自己求之者也。 

  而解脫之道存於出世,而不存於自殺。出世者,拒絕一切生活之欲者也。彼知生活之無所逃於苦痛,而求入於無生之域,當其終也,恆幹雖存,固已形如槁木而心如死灰矣。若生活之欲如故,但不滿於現在之生活,而求主張之於異日,則死於此者,固不得不復生於彼,而苦海之流,又將與生活之欲而無窮。故金釧之墮井也,司棋之樱鼱澮玻热恪⑴擞职仓载匾玻墙饷撘玻髢斊溆坏谜咭病1说戎挥撸涮貏e之生活,而對生活之爲物,則固欲之而不疑也。故此書中眞正之解脫,僅賈寶玉、惜春、紫鵑三人耳;而柳湘蓮之入道,有似潘又安;芳官之出家,略同於金釧。故苟有生活之欲存乎,則雖出世而無與於解脫;苟無此欲,則自殺亦未始非解脫之一者也。如鴛鴦之死,彼固有不得已之境遇在,不然,則惜春、紫鵑之事,固亦其所優爲者也。 

  而解脫之中,又自有二種之別,一存於觀他人之苦痛,一存於覺自己之苦痛。然前者之解脫,唯非常之人爲能,其高百倍於後者,而其難亦百倍,但由其成功觀之,則二者一也。通常之人,其解脫由於苦痛之閱歷,而不由於苦痛之知識,唯非常之人,由非常之知力,而洞觀宇宙人生之本伲贾钆c苦痛之不能相離,由是求絕其生活之欲,而得解脫之道。然於解脫之途中,彼之生活之欲,猶時時起而與之相抗,而生種種之幻影,所謂惡魔者,不過此等幻影之人物化而已矣。故通常之解脫,存於自己之苦痛:彼之生活之欲因不得其滿足而愈烈,又因愈烈而愈不得其滿足,如此循環而陷於失望之境遇,遂悟宇宙人生之眞相,遽而求其息肩之所;彼全變其氣伲龊蹩鄻分猓e昔之所執著者,一旦而舍之,彼以生活爲爐,苦痛爲炭,而鑄其解脫之鼎。彼以疲於生活之欲故,故其生活之欲不能復起,而爲之幻影,此通常之人解脫之狀態也。前者之解脫如惜春、紫鵑,後者之解脫如寶玉。前者之解脫,超自然的也,神明的也;後者之解脫,自然的也、人類的也。前者之解脫,宗敎的也;後者美術的也。前者平和的也;後者悲感的也、壯美的也。故文學的也,詩歌的也,小說的也。此《紅樓夢》之主人公所以非惜春、紫鵑,而爲賈寶玉者也。 

  嗚呼!宇宙一生活之欲而已。而此生活之欲之罪過,卽以生活之苦痛罰之,此卽宇宙之永遠的正義也。自犯罪、自加罰、自懺悔、自解脫,美術之務,在描寫人生之苦痛與其解脫之道,而使吾儕馮生之徒,於此桎梏之世界中,離此生活之欲之爭鬥而得其暫時之平和,此一切美術之目的也。夫歐洲近世之文學中,所以推格代之《法斯德》爲第一者,以其描寫博士法斯德之苦痛及其解脫之途徑最爲精切故也。若《紅樓夢》之寫寶玉,又豈有以異於彼乎?彼於纏陷最深之中,而已伏解脫之種子,故聽《寄生草》之曲,而悟立足之境,讀《胠篋》之篇,而作焚花散麝之想,所以未能者,則以黛玉尙在耳。至黛玉死,而其志漸決,然尙屢失於寶釵,幾敗於五兒,屢蹶屢振,而終獲最後之勝利。讀者觀自九十八回以至百二十回之事實,其解脫之行程,精進之歷史,明瞭精切何如哉?且法斯德之苦痛,天才之苦痛;寶玉之苦痛,人人所有之苦痛也,其存於人之根柢者爲獨深,而其希救濟也爲尤切。作者一一掇拾而發摚е逸呏x此書者,宜如何表滿足感謝之意哉?而吾人於作者之姓名,尙有未確實之知識,豈徒吾儕寡學之羞,亦足以見二百餘年來,吾人之祖先對此宇宙之大著述如何冷淡遇之也。誰使此大著述之作者不敢自署其名,此可知此書之精神,大背於吾國人之性伲拔崛酥蚰珈渡钪γ佬g之知識有如此也。然則予之爲此論,亦自知有罪也矣! 

  第三章《紅樓夢》之美學上之價値 

  如上章之說,吾國人之精神,世間的也、樂天的也。故代表其精神之戲曲小說,無往而不著此樂天之色彩,始於悲者終於歡,始於離者終於合,始於困者終於亨,非是而欲饜閱者之心,難矣。若《牡丹亭》之《返魂》,《長生殿》之《重圓》,其最著之一例也。《西廂記》之以《驚夢》終也,未成之作也;此書若成,吾烏知其不爲《續西廂》之溌病S小端疂G傳》矣,曷爲而又有《蕩寇志》?有《桃花扇》矣,曷爲而又有《南桃花扇》?有《紅樓夢》矣,彼《紅樓復夢》、《補紅樓夢》、《續紅樓夢》者,曷爲而作也?又曷爲而有反對《紅樓夢》之《兒女英雄傳》?故吾國之文學中,其具厭世解脫之精神者,僅有《桃花扇》與《紅樓夢》耳。而《桃花扇》之解脫,非眞解脫也。滄桑之變,目擊之而身歷之,不能自悟,而悟於張道士之一言;且以歷數千里,冒不測之險,投縲絏之中,所索之女子,纔得一面,而以道士之言,一朝而舍之,自非三尺童子,其誰信之哉?故《桃花扇》之解脫,他律的也,而《紅樓夢》之解脫,自律的也。且《桃花扇》之作者,但借侯、李之事,以寫故國之戚,而非以描寫人生爲事。故《桃花扇》,政治的也、國民的也、歷史的也,《紅樓夢》,哲學的也、宇宙的也、文學的也。此《紅樓夢》之所以大背於吾國人之精神,而其價值亦卽存乎此;彼《南桃花扇》、《紅樓復夢》等正代表吾國人樂天之精神者也。 

  《紅樓夢》一書與一切喜劇相反,徹頭徹尾之悲劇也。其大宗旨如上章之所述,讀者旣知之矣。除主人公不計外,凡此書中之人有與生活之欲相關係者,無不與苦痛相終始,以視寶琴、岫烟、李紋、李綺等,若藐姑射神人,夐乎不可及矣。夫此數人者,曷嘗無生活之欲,曷嘗無苦痛?而書中旣不及寫其生活之欲,則其苦痛自不得而寫之,足以見二者如驂之靳,而永遠的正義無往不逞其權力也。又吾國之文學,以挾樂天的精神故,故往往說詩歌的正義,善人必令其終,而惡人必罹其罰,此亦吾國戲曲小說之特伲病!都t樓夢》則不然。趙姨、鳳姐之死,非鬼神之罰,彼良心自己之苦痛也;若李紈之受封,彼於《紅樓夢》十四曲中固已明說之曰: 

  〔晚韶華〕鏡裏恩情,更那堪夢裏功名?那韶華去之何迅,再休睿憥x衾。只這戴珠冠、披鳳遥驳植涣藷o常性命。雖說是人生莫受老來貧,也須要陰敕e兒孫。氣昂昂、頭戴簪纓;光燦燦、胸懸金印;威赫赫、爵祿高登;昏慘慘、黃泉路近。問古來將相可還存?也只是虛名兒與後人欽敬。(第五回) 

  此足以知其非詩歌的正義,而旣有世界人生以上,無非永遠的正義之所統轄也,故曰《紅樓夢》一書,徹頭徹尾的悲劇也。 

  由叔本華之說,悲劇之中又有三種之別:第一種之悲劇,由極惡之人極其所有之能力以交構之者;第二種由於盲目的呙撸坏谌N之悲劇,由於劇中之人物之位置及關係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蝎之性伲c意外之變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彼等明知其害,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此種悲劇,其感人賢於前二者遠甚。何則?彼示人生最大之不幸,非例外之事,而人生之所固有故也。若前二種之悲劇,吾人對蛇蝎之人物與盲目之命撸磭L不悚然戰慄,然以其罕見之故,猶倖吾生之可以?,而不必求息肩之地也。但在第三種,則見此非常之勢力,足以破壞人生之福祉者,無時而不可墜於吾前,且此等慘酷之行,不但時時可受諸己,而或可以加諸人;躬丁其酷,而無不平之可鳴,此可謂天下之至慘也。若《紅樓夢》,則正第三種之悲劇也。茲就寶玉、黛玉之事言之:賈母愛寶釵之婉?,而懲黛玉之孤僻,又信金玉之邪說,而思壓寶玉之病;王夫人固親於薛氏;鳳姐以持家之故,忌黛玉之才,而虞其不便於己也;襲人懲尤二姐、香菱之事,聞黛玉「不是枺L壓西風,就是西風壓枺L」之語(第八十一回),懼禍之及而自同於鳳姐,亦自然之勢也。寶玉之於黛玉,信誓旦旦,而不能言之於最愛之之祖母,則普通之道德使然,況黛玉一女子哉!由此種種原因,而金玉以之合,木石以之離,又豈有蛇蝎之人物非常之變故行於其間哉?不過通常之道德;通常之人情,通常之境遇爲之而已。由此觀之,《紅樓夢》者,可謂悲劇中之悲劇也。 

  由此之故,此書中壯美之部分較多於優美之部分,而眩惑之原伲^焉,作者於開卷卽申明之曰: 

  更有一種風月筆墨,其淫穢汚臭,最易壞人子弟。至於才子佳人等書,則又開口文君,滿篇子建,千部一腔,千人一面,且終不能不涉淫濫;在作者不過欲寫出自己兩首情詩豔賦來,故假揑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撥亂其間,如戲中小丑一般。 

  此又上節所言之一證。 

  茲舉其壯美者之一例,卽寶玉與黛玉最後之相見一節曰: 

  ……那黛玉聽着傻大姐說寶玉娶寶釵的話,此時心裏竟是油兒、醬兒、糖兒、醋兒倒在一處的一般,甜苦酸鹹竟說不上什麼昧兒來了……自己轉身要回瀟湘館去,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兩隻脚却像踏着棉花一般早已軟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將下來。走了半天,還洠в械角叻紭蚺希畔掠榆浟耍叩穆矣置悦园V癡,信着脚從那邊繞過來,更添了兩箭地路,這時剛到沁芳橋畔,却又不知不覺的順着隄往向裏走起來。紫鵑取了絹子來,却不見黛玉,正在那裏看時,只見黛玉顏色雪白,身子恍恍蕩蕩的,眼睛也??的,在那裏枺D西轉……只得趕過來輕輕的問道:「姑娘怎麼又回去?是要往那裏去?」黛玉也只糢糊聽見,隨口答道:「我問問寶玉去!」……紫鵑只得攙他進去,那黛玉却又奇怪了,這時不似先前那樣軟了,也不用紫鵑打簾子,自己掀起簾子進來……見寶玉在那裏坐着,也不起來讓坐,只瞧着嘻嘻的獃笑。黛玉自己坐下,却已瞧着寶玉笑,兩個也不問好,也不說話,也無推讓,只管對着臉獃笑起來。忽然聽著黛玉說道:「寶玉,你爲什麼病了?」寶玉笑道:「我爲林姑娘病了!」襲人、紫鵑兩個嚇得面目改色,連忙用言語來岔,兩個却又不答言,仍舊獃笑起來……紫鵑攙起黛玉,那黛玉也就站起來瞧着寶玉只管笑,只管點頭兒。紫鵑又催道:「姑娘回家去歇歇罷。」黛玉道:「可不是我這就是回去的時候兒了。」說着便回身笑着出來了,仍舊不用丫頭們攙扶,自己却走得比往常飛快。(九十六回。) 

  如此之文,此書中隨處有之,其動吾人之感情何如,凡稍有審美的嗜好者無人不經驗之也。 

  《紅樓夢》之爲悲劇也如此。昔雅里大德勒於詩論中,謂悲劇者所以感發人之情緒,而高上之殊,如恐懼與悲憫之二者,爲悲劇中固有之物,由此感發,而人之精神於焉洗滌,故其目的,倫理學上之目的也。叔本華置詩歌於美術之頂點,又置悲劇於詩歌之頂點,而於悲劇之中,又特重第三種,以其示人生之眞相,又示解脫之不可已故,故美學上最終之目的,與倫理學上最終之目的合,由是《紅樓夢》之美學上之價値,亦與其倫理學上之價値相聯絡也。 

  第四章《紅樓夢》之倫理學上之價値 

  自上章觀之,《紅樓夢》者,悲劇中之悲劇也,其美學上之價値卽存乎此。然使無倫理學上之價値以繼之,則其於美術上之價値尙未可知也。今使爲寶玉者,於黛玉旣死之後,或感憤而自殺,或放廢以終其身,則雖謂此書一無價値可也。何則?欲達解脫之域者,固不可不嘗人世之憂患,然所貴乎憂患者,以其爲解脫之手段故,非重憂患自身之價値也。今使人日日居憂患、言憂患,而無希求解脫之勇氣,則天國與地獄,彼兩失之。其所領之境界,除陰雲蔽天,沮洳彌望外,固無所獲焉。黃仲則《綺懷》詩曰: 

  如此星辰非昨夜,爲誰風露立中宵? 

  又其卒章曰: 

  結束鉛華歸少作,屛除絲竹入中年,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 

  其一例也。《紅樓夢》則不然,其精神之存於解脫,如前二章所說,茲固不俟喋喋也。 

  然則解脫者,果足爲倫理學上最高之理想否乎?自通常之道德觀之,夫人知其不可也。夫寶玉者,固世俗所謂絕父子、棄人倫,不忠不孝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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