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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遍修真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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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弓手大笑起来:“小兄弟很有意思。”

    说话间他已经结束了战斗,洛九江也攒下了起身的力气。他单臂一撑从厚雪中勉强爬起,扶着自己脱臼的左臂还没等接上,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对面树梢上的灰衣青年。

    他面貌还很年轻,大约十**岁,似乎只是个还没及冠的少年人,可神态却饱含着玩味,已像是个翻手云覆手雨的成年男子了。

    “小兄弟受伤很重啊。”灰袍人含笑道。

    他就站在不远处最高的一根树梢之上,一阵大风吹过,扬起他衣袖袍角和一缕鬓发,然而他自己的身影则是纹丝不动。他身材修长,灰衫下的躯体布着一层薄薄的流线型肌肉,衬得他比同龄男人纤细许多,在此时更是仙气十足。

    “流年不利,让道友看笑话了。”洛九江一瘸一拐地走回刚刚依靠的大树前坐下,“多谢阁下相救之恩。”

    “这话就谢早了,其实我也是要追杀你的。”灰衫青年低头一笑,“虽然你伤重若此,让接下来的赌乐失去了很大趣味,但你这个人实在让人愉快,这足够抵上缺少的那部分乐趣了。”

    他这样说着,手中便拉满了一轮弓。洛九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闪着寒光的箭尖此时正稳稳对准自己的额头。

    从此人刚刚一箭一个的神勇箭法来看,洛九江此时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事态一下猛转了一百八十度角,剧烈的反转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洛九江洛九江无话可说。

    他闭上眼睛长吐口气,只觉得自己印堂此时应该黑得光可鉴人:“那个陆旗杀我之前虽然只给了属下一言片语,但也算勉强师出有名。不知道阁下是为了什么理由杀我?就因为我不会查数吗?”

    灰衣青年噗地笑出声来,他看起来并不急着对洛九江下手,还有闲心与他聊上两句:“自然不是。”他沉吟片刻,感慨道,“我要杀你,是因为你埋人埋得很好看。”

    洛九江:“”

    他喃喃道:“这个理由恐怕比嘴炮致死还冤了”

    不想这青年低笑了一声:“还真和那位‘嘴炮致死’的仁兄有关。小兄弟恐怕有所不知,北边一片是我的地盘。从你和那人交手之后,我就时不时地缀在你身后瞧瞧。到现在为止,我跟着你的日子零零散散加起来也该有两三天了吧。”

    洛九江微微愣住。他脑中第一反应是他一共只在这个世界呆了五天时间,整整三天,他竟然一直都没发现这灰衫人的存在。第二反应则是风水轮流转,若那个疤痕男人雪下有知,此时一定感到非常欣慰。

    灰袍青年神情一肃,悠悠道:“我见举世皆浊,唯君独清,不忍留君在此,只好请君赴死你死之后,我愿依样埋你,别说六尺,十二尺也埋得,十八尺也埋得。”

    从此地杀人劫命后坑都不用挖,幕天席地一扔随便别人捡去吃的习气来说,这灰衣青年的做派已经很有礼貌。可惜对洛九江来说就是厚葬个八十八尺这事也没商量——不管别人怎么想弄死他,他自己可还没活够呢。

    “看来人不光要多读书,还应该多走路。”洛九江的手在背后紧握住刀柄,诚恳直视这灰衫青年道,“其实我三岁上梁四岁揭瓦,五岁打狗六岁骂鸡,七岁强抢民女,八岁烧杀劫掠,九岁占山为王,十岁抛妻弃子。我觉得你对‘清’这个字肯定有些误会,建议你去此方世界外面看看,真的。”

    “谨记教诲,下次挑人一定注意。”青年长眉一挑,目光戏谑地在洛九江的右臂肌肉上打了个转:“小兄弟好像伤得很重,为防你中途失血过多而死,在你处理好伤口之前,我还可以等。”

    洛九江报以一个一穷二白的回视。

    青年人沉吟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远远丢了过来。他真不愧是个善射的弓手,抛掷的劲头拿捏的极准,那瓶子啪地一声就落在了洛九江身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上好的伤药,一时三刻就能见效,君可尽情取用。”灰袍青年大大方方地做了个请了手势,甚至还收回了自己的弓,“小兄弟可以先包扎一番伤口,再小睡片刻歇歇脚。有我在此,可以保证你这段时间内的绝对安全。”

    “是吗,我却怕你等得不耐烦一箭射翻了我。”洛九江并不伸手去拿那瓷瓶,双眼直视着青年冷冷道。

    青年一掸衣角坐在了枝上,给洛九江仔细解释道:“一局绝佳的赌局,只会让人欲罢不能,仅觉得时间太短结束的又太快,绝不至于令人因等待开盘而厌烦。”

    “小兄弟也不会让我厌烦吧?”青年说到这里一弯双眼,“凡是叫我不耐烦的赌局,可都被我掀了盘子。”

    ——————————

    “现在你已裹好了伤,我便可放心开场了。”

    洛九江在大雪中疾奔,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青年欣慰的声音:“大致和小兄弟描述一下你我这场的赌法首先要请小兄弟提前离开一个时辰,等我追上小兄弟,你我可过招一场。若我输了,自然由你处置,若你输了,就要输给我一样东西。”

    “我说不好一共能赌上几局,不过既然是一场追杀,那终末一局的筹码就应该是你我的性命。”

    “不过像小兄弟这样的妙人,最后反能赢了我也说不定?”

    “妙人”将速度提至最快,一气跑了大半个时辰,跑得差点呛雪。

    第一局相对来说还比较安全,洛九江也想借此试探一下此人的速度和修为。

    以他现在炼气九层的修为来说,筑基二层的修为还能勉强探知,到了筑基三层基本就是半猜半蒙。那青年的修为对洛九江来说如雾里看花,应该至少是个筑基四层的高手。

    光凭这青年此前一直跟在洛九江身后几回来去,他都对此毫无察觉,洛九江就知道这是个自己目前还无法匹敌的对手。

    其实严格说起来,洛九江觉得比他修为更让人拿不准的,是这人的心思。

    方才他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洛九江的性命对他来说简直唾手可得,他偏要做赌来取。这也罢了,可他的态度语气又无半分轻忽之意,和此方世界大多数人视人命如草芥的姿态完全不同。

    一般这种单方面的强势追杀,弱者只会感觉到自己完全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然而洛九江能从灰衣青年的言语神态中判断出来,这人并没把自己当成一只唾手可得的猎物,而他自己也绝不会将对方看成一个胜券在握的猎手。

    他不是猎手,他是洛九江的对手。

    在开场的第三个时辰到来之际,青年追上了洛九江。

    五息之后,洛九江落败。

    洛九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这青年箭术实在惊人。方才对方连珠七箭被他尽力拨开三支,剩下四支里有一支点在洛九江手腕,两支碰到他的躯干,最后一支则在他的脖颈处弹开。

    但最让洛九江惊奇的,是这七支箭都被折去了箭头。这青年在呼啸的寒风之中,竟能将没了箭头的箭射得这样稳,这样准!

    即便对方此时是自己的敌人,洛九江也忍不住目露钦佩之意。

    “下一场还是等着小兄弟休息好后再开局,小兄弟不妨一边休息一边听我讲这局你该付的筹码。”青年将长弓背到身后,把袖里一把提前折去了箭头的箭杆都收回了箭筒。

    洛九江也不和他客气。最开始的疾奔实在花费了洛九江太多体力,他盘膝就地坐下,像模像样道:“不知道这一局我要输给道友的赌注是什么?此时我已身无长物,若是道友想要我的亵裤,虽然已经整整五天没有换洗,但却也是万万不能的。”

    灰衫青年:“”

    他沉默了片刻,眼角抽紧,幽幽道:“小兄弟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便只好要你的胯。下之物了。”

    洛九江:“”

    一息之后,洛九江毫无感情道:“哦,那还是给你亵裤吧。”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修真界为什么会有相见欢的问题小天使们答应我,就当成它本来就有好吗:因为日后可能还会引用点别的诗词,在这方面作者的文学素养不太够,自己编不出来(捂脸)

    感谢地雷如下

    感谢虞溪的地雷x1

第40章 第四十章 灵蛇主() 
青年且气且笑;片刻之后,他也在树梢上坐了下来,无奈叹道:“敢问一句;像小兄弟这样天赋秉异的人物,在外面就从没被人蒙过麻袋?”

    洛九江一扯衣服;一本正经道:“正是因为我一张嘴他们就揍我,吃饭都逼我用耳朵眼吃,眼看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才不得不背井离乡跑到这鬼地方来。”

    灰衫青年噗嗤一乐:“见到小兄弟的风采,我就不难想象令尊令祖是何等传奇人物了。”

    “不敢不敢。”洛九江立刻一个拱手,“论来我祖上八代大儒,就出了我这么个说单口相声的不肖子孙。要是道兄改改那个想要杀我的鬼主意,从此你逗我捧,等咱们出了此方世界;明宗立派教出一百八十八个徒子徒孙;往后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烦死对手;天下之间何处去不得?”

    论起扯淡的功力;洛九江早就已臻化境,耍得炉火纯青。他把一句求和的意思包进玩笑话里;却只让人觉得有趣;并不感觉违和失格。

    青年人笑得前仰后合。不知这话那句戳中了他的肺管子;在洛九江以为他快笑完时,竟又揉着眉心摇头笑了好一阵,再开口时脸上笑意犹然未褪:“改不改主意的事情往后再说;要是小兄弟始终如此脱俗,我真是不舍得碰你一根指头。不过纵是如此,我也该向小兄弟问一声上一局的筹码了”

    他微妙地拖长了尾音,又语气一顿,眼见洛九江眼中精光一闪,他不由唇角笑意更深:“要论赌注便请教一声小兄弟的名字吧。”

    这筹码真是出乎洛九江预料的轻松简单。按照洛九江对赌博的基本了解,以及他原先做好的心理准备,还以为最少是要切掉一根小指头呢。

    “洛九江。九是九州的九,江是寒江的江。不知阁下呢?”

    “唔”灰衫青年一摸下巴,“咱们这局既然拿姓名做赌,我报上全名来倒好像自己输了一般。这样,鄙姓谢,谢客的谢。”

    洛九江心中早有猜测,只等他一个姓氏就能盖棺定论:“谢春残?”

    “正是。”谢春残笑吟吟一点头,“这名字你叫就叫了,我不但不会计较,听着还心中高兴。只是不知九江是从何处知道我的名字?莫不是我近日淫威渐退,都有人敢拿这三个字来说笑了?”

    犹豫片刻,洛九江还是如实道:“我一路走来,没有一人和我提起过你的名字。还是走到南方时巧合见到一块石碑”上书人与谢春残不得入内。

    他话刚说一半,谢春残呵呵一笑,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果不其然,单看小刃的反应就知道,这两边人应该是相互认识的。

    “她们两个一疯一傻,连这样的玩笑话,你也拿来调侃我吗?”

    “不好意思请问一句,隔空指定对方是疯子的这种行为,是贵地特有的基本礼仪吗?”洛九江叹了口气,依照他和谢春残相遇以来,对方的作为来看,封雪姑娘的评价不算有错。

    谢春残确实有种直情径行、随心所欲且不讲道理的“疯”劲儿。

    谢春残眉角又是一抽,好半天才缓过来,十分和蔼可亲地对洛九江解释道:“九江有所不知,她说我疯,是在出于单方面的判断臆想,我说她疯,全是凭借已经发生的客观事实。”

    见洛九江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谢春残只是微微一笑:“闲话少叙,第二局也到了开场的时候,不知你现在可休息够了?”

    ————————

    “陆旗大人。”那属下跪在地上,连呼吸都控制得极轻,不敢抬头或看高踞在椅子上的青年一眼,“先前派出去的两队人已经找到了。”

    “嗯?”青年仔细擦拭手中长剑的手指一顿,“莫非是羞死他们了吗,竟然一个也不敢来见我?”

    “大人,他们,他们都死了!”属下眼睛一闭横心报告道,“两队中各有人身中凌风白羽箭而亡,在场并未能发现那黑衣小子的尸体,求大人恕罪!”

    “谢。春。残。”青年眼神一沉,从齿缝里碾磨着挤出一个名字来。原本握在手中的白绢被他揉在掌心里握成一团,“又是这疯子坏我的事。他一条春蚕不去吐丝绣帕,偏要拉弓捻箭,简直是失心疯!”

    属下深深将头颅埋下去,不敢应答这话,只把自己当成一块没长耳朵的木头。

    “罢了。”青年张开手掌,那块皱巴巴的帕子就从他指缝中滑下,被他轻飘飘地拿脚尖踢到一边,“他捉走那黑衣小子应该是想要打探我的意思。不用再派人出去了,灭口的工作,谢春残自会帮我们做的利落。”

    毕竟在那心思莫测的杀神手底下,他还没见过哪个活人能喘着气和对方共处三天以上呢。

    —————————

    七岛小世界,玳瑁岛上

    “洛氏一族如今是真要抖起来了。”几个闲汉扎着堆儿拨着盘子里的虾米嗑牙,“据说他们马上就要举族迁至上界,此事是不是真的?”

    “那还有假?这些日子洛氏族地里往来的车马,你不也见到了吗。”一个闲汉呸出了嘴里嚼扁的螃蟹脚,“咱们从前可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谁能想到洛家一个客卿竟是那样能耐的大能?据说大世界往上的人都要叫他一声‘尊上’呢。你知道洛家是要迁到哪儿去?就连云豹界那般气派大小,他们如今都看不上哩。”

    “要我说这洛氏也真是”其中一人虾米也不吃了,只摇头晃脑地感叹道,“最近那首童谣你们听过没有?我家小子啥也不懂,只蹦着天儿的唱‘一人死球,全家升天。老子得意,儿子玩完。’,洛家死了一个儿子,马上就牛哄哄一个老子。我听说啊,那秘境是怎么塌的还不一定”

    他这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只压到肩上的冰冷手掌打断。下一刻,这闲汉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那童谣和传言是从哪里传来的?有劳你和我来上一趟,好把这事分说个明白。”

    闲汉心中一凉,已知不妙,强压着恐惧转过头来,身后那人果然穿着一件绣蟒的紫袍,制式与这几天出入洛家的客人一般无二。

    那人冲着闲汉微微一笑,一条细而分叉的舌头闪电般吞吐一下,笑容阴冷如蛇。

    “见笑了,这等诽谤少主的言语我们要是听若不闻,主人非把我们烧成一锅羹不可。”那人手上一个用力,闲汉便如失魂一般跟在了他的身侧。他貌若关心般对剩下的已经噤若寒蝉的众人提醒道:“诸位可千万小心口舌啊。”

    穿着绣蟒衣裳的男人带着那闲汉一路进了洛氏族地,门房仆人见了无不对他低头行礼。他一路穿过小花园和前堂,按着那闲汉的肩把他向个穿着蛇纹衣服的属下手里一推,笑道:“老规矩,关地窖里饿个两三天,给他清清那弯弯绕的肠子。”

    见属下把人接过,这紫衣人才推开面前的房门,一进门就摇起头来:“七哥,天下间不要命的人可真杀不完。我不过出门透口气,也能捉到个说嘴的人物。”

    “回来了?”房里的男人也是一件绣蟒的青袍,尖尖牙,竖长瞳,一条分叉的细舌头。他放下手中茶盏,“下面已经问出来了,编童谣的和造谣的源头都在杜家。”

    “哎呦这可真逗。”紫袍客嘶嘶笑出声来,“咱们还没来得及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倒上赶着往咱们牙底下撞。主人早命咱们捉了杜家那族长问上一遍,若是和少主有关,那就死活不论。我看他是生怕咱们忘了他吧?”

    “啰嗦。”青袍客眉头一皱,“主人交代的事情,什么时候也能拿来玩笑了?今晚之前我要见到杜家的全部可疑人物,我亲自操刀,亲自审。”

    五日之前,七彩祥云并起,五瑞金雷浮动,昭示着三千世界中又有一人踏入大乘境界。

    这位新入大乘境的尊上御万蛇而至,当夜就凭一己之力将三个一等大世界界膜破去,合为一界,改界号为灵蛇,自尊为此界界主。

    至于这三个大世界中原本的界主都俱是分神巅峰,无一人能及这位尊上一指之力,他们不是识相让贤,就是黯然惨败。

    灵蛇主的名字叫枕霜流。

    灵蛇主继位的第二天,就有百支亲信小队从灵蛇界出发,意图去大大小小的各方世界探上一探。他们都怀着一个共同的任务——暗中寻找一个名为洛九江的十四岁少年。

    出于顾忌某些故人和旧事的考虑,整个任务都是秘密进行,没叫外界得知一点端倪。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内,一条条让人心凉的消息接连传至枕霜流的案头。

    当最后一支小队的消息传来时,紫云看着大哥白练捧着那枚玉简,在大堂前驻足良久,仍在踟躇犹疑是否该将其呈至主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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