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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馆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难塞还,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干。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春色暮,接天流。”
非常有韵味的一首占诗,重点是摆在“丁香花”上头,在这花团锦簇、花香袭人的夜晚显得格外深情优雅,虽不是全然适用于表达男女之情,但至少适用于当下的气氛。
“呃……”问题是古芸媚根本不知道他在念些什么东西,她已经说了,不要吟诗,为什么这家子的人老爱把诗词挂在嘴上,她都快疯了。
“媚儿?”闵斯珣无法体会古芸媚内心的痛苦,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又直直盯着水塘边沿岸而植的丁香花,她才弄懂他的意思。
原来是要她拿丁香花作诗啊,早说嘛!害她猜半天。
“丁香——丁香……”丁香……对,她是弄懂了意思,但是一样不会作,谁来救救她?
“媚儿?”闵斯珣觉得她今天晚上特别奇怪,先是茫然着一张脸,好不容易会意,表情却更茫然,她不是很懂诗词?
“丁香……丁香鱼可以加入葱花和腰果蒜头加香油,快炒很好吃,丁香花可以和茯苓一起下水熬煮成丁香茯苓汤,对治脾胃虚寒很有效果,我大力推荐!”古芸媚先是支吾说不出话,后来突然问蹦出一堆听都听不懂的东西,闵斯珣只好张嘴和她比茫然。
“……丁香鱼?丁香茯苓汤?”这两味都有“丁香”没错,但那好像都是吃的东西吧?
“呃,”糟糕,露馅了。“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幸好她脑筋动得快,胡扯瞎扯硬扯到肚皮上,不然就惨了。
“很多,随便你想吃什么,尽量拿。”他发现她的食量好小,总是吃一点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假装秀气的拿起一粒葡萄小心放在嘴里,眼角瞄的却是最左边的鸡腿,她好想拿起来啃哦!
她像蜜蜂一样地吸着葡萄汁,心里幻想着吃肉喝酒,这一刻她好羡慕济公,每天都能吃饱。
夜风微微,丝竹微微,月光微微。
再也没有比明月高挂在天空,被星子环绕更惬意的事,而原来站在四周服侍的下人们,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去,连悠扬的丝竹声都不见了,整座凉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咦,人都跑哪儿去了?
古芸媚口含着葡萄,左顾右盼就是不见人影,大家退场的技巧都很高明,走得无声无息。
她用力将口中的葡萄吞下,开始觉得气氛很不对劲,太浪漫、太私密,对她很不利。
过于亲密的气氛让古芸媚喘不过气来,直想逃跑。然而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绵密的网,一旦被缠上了,就再也解下开。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我干嘛大费周章准备这一切?”闵斯珣本想先好好培养感情,再来谈婚事,但他已经等不及了,想马上跟她提亲。
古芸媚瞬间不能呼吸,眼睛瞪得好大。
“媚儿,我在这里正式向你——”
“你觉得我的眼睛漂不漂亮?”
闵斯珣第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紧接着说第二句话,而且还跟主题毫无关联。
“你的眼睛?”不过他还是老实认真地凝视她的眼睛,立刻就失足跌入无边情海里。
“嗯……嗯……”她直觉得他可能要提出自己无法回答的问题,心慌之余,随便找个理由,结果找到一个最烂的。
“你的眼睛很漂亮,是我这一生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他实话实说,她的眼睛真的很美。
“不会很狐媚、浪荡吗?”她难忘他十年前说过的话,让她伤心到现在。
“一点都不会。”闵斯珣生气的皱眉。“是谁说出这么没格调的话?太失礼了!”
“是你自己说的——”发现自己闯了大祸,古芸媚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再往下说。
“我?”闵斯珣愣住。
“没。”她急忙吞口水。“我的意思是,说不定哪天你会说出这种话,到时候我会很伤心。”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也不可能惹你伤心。”闵斯珣坚决向她保证,他会好好珍惜她,让古芸媚既感动,又觉得自己好蠢,竟然会恨这么好的一个人。
你喜欢上我哥。
闵斯琳的话像午夜的呢喃,在她耳边徘徊挥之不去。
她凝视闵斯珣的眼睛,发现他也在看她,而且目光一样热烈,两人于是像中了魔法一样,脸慢慢互相靠近,最终近到闻得到彼此的气息。
赭红色的纱幔在夜风中轻飘,他们终于接吻。
起初,他们的吻如蜻蜓点水,轻轻地、慢慢地琢磨彼此的底限,渐渐地,他们的吻转为热烈,像蝴蝶一样地流连在唇与唇的花丛中翩翩飞舞,等他们能够分开,气息都融在一块儿,再也分不出彼此。
闵斯珣多么想干脆抱起她直接回房间,但又不能无视于礼教,只好强迫自己忍耐。
“我想向你提亲。”终究,他还是说了古芸媚最害怕听见的话,他爱上的只是她的假象,她要如何回复他?
“婚姻大事我不敢自己一个人做主,还是等我爹娘回来再说吧!”她最后终于挤出一个理由,闵斯珣只得勉强接受。
“你的顾虑没错,等你爹娘回来,我立刻向他们提亲。”闵斯珣的言谈之中,在在透露出情意,古芸媚好想哭哦!
“就麻烦公子了。”恐怕到那时候,她早已逃之夭夭,他这个亲也不必提了。
“应该改口了,你怎么还这么见外?”闵斯珣宠溺地摇摇头,取笑她。
“改口?”改什么口……
“应该改口叫我斯珣才对。”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她的脸好红。
“斯、斯珣。”老天爷啊,这是什么状况?完全脱戏了。
“真好听,再喊一次。”他低下头,嘴唇轻触她的鼻尖,她根本说不出口。
其实她也毋须多言,因为他真正的目的是吻她。这回,他们的吻多了更多情意,更多情欲,闵斯珣必须极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于违反礼教。
“我送你回房,你早点歇息。”闵斯珣也算是一个君子,没因冲动逾矩。
“好。”她困窘地低下头,总觉得没脸面对他。
待他走后,古芸媚仍抚着微肿的唇发呆,心想他的吻技真是高明……
不对不对,她怎么又犯花痴?
想到自己居然把事情越搞越糟,古芸媚就想一头撞死算了。
“砰砰砰!”她折磨床板还不够,接下来折磨墙壁拿它们来练铁头功,差点把墙壁撞凹一个洞。
看来她是真的很恨闵斯珣,几乎快破坏光他的财产。
“听说昨儿个晚上,我哥在水塘边摆了一个很有气氛的场子,结果如何,夜色很美吧?”
古芸媚的墙还没撞完,隔日她的手帕之交就来审问,搞得古芸媚更加头大。
“你不要在一旁说风凉话,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她已经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和伪装,只想做回真实的自己。
“我哥又做了什么事让你想逃?”乖乖,闵斯琳差点吹口哨。“他该不会是向你提亲,要你马上嫁给他吧?”
闵斯琳随便说随便中,古芸媚不免怀疑她背后有长眼睛。
“还真被你猜对了,你哥昨儿个晚上就跟我提这件事。”还大费周章布置豪华场景,害她一头栽进去,实在太有心机。
“哇,他真的提了。”佩服佩服,佩服她自己的未卜先知。
“可不是?”古芸媚的口气满是怨恨。“他突然间提出这个要求,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怎么反应?”这有什么难的。“直接告诉我哥,说你愿意嫁给他就行了。”简单。
“琳儿!”还有心情说笑?
“你不喜欢我哥吗?”闵斯琳好奇地问古芸媚。
古芸媚的脑海里面,立即升起他们昨天夜里接吻的画面,脸红得一塌糊涂。
“这个……”好难为情。“也不是不喜欢他啦!”只是……
“既然喜欢,干嘛还要逃走?”不懂。“你干脆点头嫁给我哥,我们两个人也有伴,一举数得。”
“事情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我和你们的家世相差太多,你爹不会同意的。”她或许顽皮,但不是傻子,看得出闵老爷子表面上欢迎,其实并下赞成她和他儿子在一起,巴不得她快滚。
“这点你就更不必担心。”闵斯琳不以为意地回道。“我哥那个人啊,一旦下定决心要一样东西,定会使出全力非要到不可,纵使我爹再不赞成,也拿他没辙,你放心好了。”
“就算你爹那边没问题,我爹娘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教我怎么安心?”想起她那恐怖的娘,古芸媚就打冷颤,直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省得被发现后遭她娘活埋。
“他们为什么不会同意?”闵氏可是京城中最大的商号,一堆姑娘想攀亲都攀不到,她倒拒绝得紧。
“因为他们一心一意盼望我嫁给寻常人家,对豪门商贾没兴趣。”
这个有趣了,原来富贵逼人的闵氏,在她爹娘眼里抵不过一个市井小民,难怪教出来的女儿也如此特别。
“我真想会会他们两位老人家。”闵斯琳猜想古芸媚的双亲一定不是寻常人物,极想与他们会面。
“哪两位老人家?”
“哪两位老人家?”
古芸媚困惑的声音和推门声同时响起,不消说,推门的人一定是闵斯珣,他好像越来越不看重礼教了。
“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得罪哪两位老人家?”他一开口就是质问闵斯琳,但听在古芸媚的耳里就像在骂自己,她才是闯祸的那个人……
“我哪有闯什么祸?”哼,偏见。“我只是对媚儿的爹娘感到好奇,想见见他们两位老人家而已。”却被说得这么难听。
“这倒是。”闵斯珣相当意外。“我也想与他们会面。”
然后提亲。
闵斯珣没说出来的部分,闵斯琳倒在心里都替他说了,看来他是真的很急着同媚儿成亲。
“我还有事,先走了。”实在受不了闵斯珣和古芸媚的深情对望,闵斯琳一溜烟跑掉,让他们两人自己去凝视个够。
“自从你来了以后,琳儿变得懂事多了,我们兄妹之间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剑拔弩张,这都是你的功劳。”闵斯珣深情的凝睇之中,并含有感激,刺激古芸媚的羞愧心。
她低下头,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如果被他知道,她和他妹妹两个人根本是串通起来联合欺骗他,他一定会气炸吧!
“你怎么了,要不要躺下来休息?”见她的脸色突然转为晦暗,他以为古芸媚是因为体弱,其实真正衰弱的是她的感情,她好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动不动就伤感。
“我、我只是觉得闷。”她真希望他对她别这么好,她才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潇洒过日子。
原来如此。
“要不然,我们出外游山玩水,解解闷。”闵斯珣提议。
“游山玩水?”
“你放心,这次我会多带几名护院随行。决不会再你再遭遇危险。”
真正危险的是她的心,但他不明白,光就表面体贴,但这也真够了。
“嗯。”古芸媚本来就是一个关不住的人,连日来关在闵府,一步都踏不出去,她也确实闷坏了,刚好趁此机会解解闷。
时正初夏,天气还不会太炎热,是出外踏青的好季节。
城郊多名山和佛刹,沿途风景钟丽,往来人潮不断,有上山礼佛的,有纯粹欣赏风景的,还有更多眉来眼去的男女藉机调情。总之,今儿个的城郊相当热闹,人群也显得拥挤。
闵斯珣和古芸媚就夹在这往来的人群之中,和大家一起看热闹。汹涌的人潮像海浪将他们推来推去,差点将古芸媚推倒。
“小心。”闵斯均见状干脆将古芸媚一把抄起横抱在胸前,此举立即引来众人的侧目。
“那不是闵氏的少东家吗?他也来了……”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古芸媚羞得头都快垂到地上。
“放我下来。”讨厌,大家都在看她了,她不依啦!
“不行。”闵斯珣断然拒绝。“万一你被推倒了怎么办?太危险了。”他决定逞英雄到底,管别人怎么看,就是不让她受伤。
古芸媚觉得好丢脸,同时亦感动得不得了,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燕千寻铁的纪律下长大,从没享受过如此的温柔,自是感触特别良多。
小俩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温馨戏码。许多一心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痴心少女,在看见闵斯珣温柔的眼神时心都碎了,还有更多人咒骂他怀里的古芸媚,恨她抢走京城中最具身价的贵公子,害她们的幻想破灭。
假日的城郊热热闹闹,尤以闵斯珣和古芸媚这一对俪人最为显眼,连几十尺远的夫妇都被他们亲密的身影吸引。
“现在的年轻人真大胆,大白天就当街卿卿我我。”燕千寻隔着人潮观看紧紧相拥的男女,不得不佩服他们大胆的行径。
“可不是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不过看人家这么要好,我倒是有点羡慕。”别人家的女儿,每一个都在找小伙子,他家的女儿却成天只会撒野,古昆城不禁感叹。
“别羡慕别人了,咱们不是也帮媚儿找到了一户好人家?”燕千寻提醒相公,他们这回之所以神秘出城,就是为了帮古芸媚找婆家,经过几番波折,终于选定一户酿酒的人家,据说还住在深山里面,最适合管束他们那业的过火的女儿。
“是啊,咱们很快就会有个女婿,我干吗还羡慕人家?”古昆城傻傻的笑,仿佛现在才想起他们辛苦奔波的目的。
“你猜如果媚儿知道这个消息,会有什么反应?”是欣喜若狂呢,还是寻死寻活……
“一定会嚎啕大哭,呜……”知女莫若父,古昆城不禁也跟着感伤起来。
燕千寻狠狠瞪相公一眼,就怕古芸媚出阁那天,他也跟着嫁过去,吓死他们未来的女婿。
“不过,我怎么觉得那个女孩子有点儿像媚儿?”燕千寻眺望远离的亲热男女,总觉得眼熟,又不敢确定。
“是有点儿像。”古昆城也这么认为。“但是不可能,媚儿不可能和男人在一起。”
说的也是,他们那个宝贝女儿只对开锁和恶作剧有兴趣,对男人完全不看一眼。如果她有那么半点儿花痴性格,他两老倒还轻松些,也犯不着千里迢迢到别的地方帮她找丈夫。
所以,那个女孩绝不可能是媚儿。
夫妻俩下好结论,继续往城里走——大消息,古氏夫妇回城了!
第八章
热腾腾的花瓣浴,至少两名以上的女仆伺候入浴更衣,古芸媚可以感觉到自己被宠坏了,再也不是那个凡事自主的古芸媚。
唉!
她靠在铺着精美枕顶绣的瓷枕上,映入眼帘的是挂着长垂纱帐的黄花梨床,不禁怀疑自己有朝一日回到位在破落胡同的小店,是否还能适应原来清贫的生活?所以说有钱人就是罪恶,连睡个觉,都要用最好的,教她这个小老百姓情何以堪。
好烦……
人家是没有人爱在烦,她有人爱一样烦,而且是越爱越烦。
她喜欢闵斯珣,喜欢和他接吻,但不喜欢现在的状况,如果他能接受原来的她,该有多好。
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古芸媚干脆下床,拿起缎料外袍披上,到院落后头的小花园走走。
她方打开门,就听到院落问此起彼落的呼叫声,似乎有人闯入。
怎么回事?
她循着铜锣声响和下人惊慌的脚步,来到出事地点。
“有贼啊!”
“快点抓贼!”
下人们到处乱窜,不知道是在躲贼还是在抓贼,总之情况非常危急。
“古姑娘,您怎么出来了?”总管忙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都是汗。“快回到您的房间去,免得危险。”万一她有什么闪失,他可赔少爷不起。
“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团团转的总管,他一脸忧心。
“有夜贼闯入府中,而且还来了十几个,我最近又刚遣走了不少护院,现在护院的人手不够,下人们又只会跑,我正头痛着呢!”总管解释。
原来这就是下人到处乱窜的原因,毕竟大家都没练过武功,遇到凶狠恶贼,也只能逃命。
“现在就连少爷也一起去打夜贼,我也得赶过去帮忙了。”他刚去官府报官,不过也不晓得有没有用,还是靠自己比较稳当。
“……”古芸媚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跟着去。
不同于她这种玩票性质的小偷,今儿个闯入闵府的夜贼,几乎就跟强盗一样凶狠。
“杀啊,干掉他们!”
护院们拿着刀与夜贼厮杀,古芸媚瞄了前方的一团混战一眼,赫然发现闵斯珣也混在里面,手持长剑砍杀夜贼,认真杀敌的模样显得非常英勇。
古芸媚这下总算发现,原来他说要保护她,不是随便说说,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整场混战下来,夜贼已经被制伏了大半。就算总管遣走了不少护院,剩下的护院人数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