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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西腓,这是一种对付喘症的良药。
指甲盖那么多的肉桂粉末,一勺油莎豆和菖蒲的根系粉末,一撮香柏的灰烬,杜松子水和一封半日花膏剂,用葡萄酒送服。
安普苏在旁揪着衣襟,她分明看到哈图谢的香柏灰烬反复称了两次,德高望重的御医长也在紧张。她不敢说,心都抖成了碎片,更不敢想象阿肯娜媚此时的心情。
哈图谢端着药钵,为难道:“法老的状况,根本没有办法喂药。”
阿肯娜媚轻拍图坦卡蒙的脸,见他仍然气若游丝,却朝自己点点头,当下拿过那个药钵一饮而尽,将药汁全部辅渡到了对方嘴里,直到法老全部吞咽下去,她才强忍着那股浓重的香料味,就着安普苏的手漱了口。
法老的脸色很快从恐怖的青紫色恢复了过来,虽然还很苍白,但是呼吸已经平稳缓和。
哈图谢唯恐医治不彻底,凑到他耳边问道:“陛下,您喝了什么……”
其实在阿肯娜媚递给他那个琥珀瓶子的时候,哈图谢一闻就心里有了底,某些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也就有了解释,但是眼前事关法老生病,他不敢多置一词。
法老双眼无神,这可笑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是小神庙里的神~妓调制的药水,天仙子、没药、海马干……”
“您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这样刺激身体的药水是绝对不能碰的。”哈图谢看着这个从出生就病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不禁痛心疾首:“您为什么不说?说了的话……”
哈图谢突然住了嘴,法老怎么可能告诉他。就算他是御医长,法老也没有信任他的必要,恐怕私下里早已经寻遍了所有的名医,一直到背皇太后和朝野内外逼到了极处,他竟然选择了这种孤注一掷的方法。
他同情地看着阿肯娜媚,这个他同样从小看大的孩子,又承受了多少痛苦呢?然而法老此刻还病重躺在床上,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却不会放过他。
哈图谢的职责和权位都有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出药方,缓解法老的痛苦,尽快解除他的病痛。他是个医生没错,法老的病却只能向神灵祷告。
他很快在一卷纸莎草纸上写下三天内的药方交给阿肯娜媚,阿肯娜媚指尖一颤,纸卷从她手中滑了下去。
她惊慌地看着哈图谢,又去看躺在床上的法老,法老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阿肯娜媚看着脚边的纸卷,却没有办法捡起来:“哈图谢,为什么我的手没有感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本来就是最让男性敏感自卑的根源,又被这么逼,图图这是要崩溃了,而且他看不到希望……
图图不是病死的,毒药被下在了治疗哮喘的药水里,只要他发病,就会被毒死,阴谋者不在乎他是哪天被毒死的,阿肯娜媚也中招了。
西腓和*、龙诞香之类一样,是一种古老的香料,且可以用来治疗哮喘,至今阿玛尼之类的香水还在用西腓的配方,图片是厄伯斯医学纸莎草纸里关于哮喘的一章,看不懂_(:з」∠)_
☆、第32章
黑影潜入卢克索神庙医师区域的库房里;他的目标是半日花膏剂,膏剂中需要添加大量的没药。这种昂贵的香料需要远洋的船队穿过红海,登上大陆,找到阿尔伯特湖密林里的彭特之地;才能将这种昂贵而稀少的香料带回给底比斯最尊贵的人使用。
膏剂因此芳香浓烈;带着树脂特有的那种深棕近黑色;黑影想往其中加入永恒之粉,无论从色泽和气味上都不会被发现。
这种膏剂专供法老;寻常人无法使用。
黑影很有耐心;法老患有天生的喘症,他只要耐心地等他发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也好,永恒之粉就会非常仁慈地送法老进入永生之国。
黑影成功了,他可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阿肯娜媚已经软倒在安普苏怀里,哈图谢上去查看了她的瞳孔和脉搏,发现了皇妃的下唇咬破,导致药水里的毒素进入了血液。他碰都不敢碰法老,皇妃不过是辅渡药汁,并且还漱了口,已经全身麻痹。法老将整钵药汁喝了下去,死去只是时间问题。
“把我扶起来,哈图谢!”法老突然出声,他的身体竟然还在动:“我每天都会摄入少量的毒药,还能拖上一段时间。”
图坦卡蒙斜歪在床榻上,然后吩咐:“哈图谢,安普苏,你们两个出去。接下去,我有话要对皇妃说,如果你们听到一字半句,我都会杀了你们。”
法老的声音很清晰,他全身都已经麻痹,但是因为坚持服用毒药的关系,他的神智在痛苦中还很清晰。
看着哈图谢和安普苏犹豫着离开,他提起嗓音命令道:“阿努比斯,落下门栓,守住大门,我时间不多了。”
外面已经隐隐有喧哗声,法老发病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夜入皇宫,至少皇太后肯定会折返回来。
“阿肯娜媚,你听好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法老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洪亮过:“不要愧疚,我信任你,是因为我爱你。但是我要把信任一起带走,因为那会要了你的命。”
阿肯娜媚想要爬到法老身边去,可她浑身麻木,感觉血液在倒流。
“每个法老在登基之时都会得到一卷神之书,我死是咎由自取,因为我没有做到。”图坦卡蒙的眼珠还能动,他看向阿肯娜媚平日梳妆的那张纯金的壁橱:“传说中梅利卡雷法老的教诲: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绝不会有任何真正亲密的人。通常,背叛你的就是你为他付出最多的人,偷袭你的就是因你致富的穷人,而制造混乱的则是受你拉拔过的人。千万提防你的亲信与手下。你只能靠自己。灾难临头之日,谁也不会伸出援手。从此以后,神之书在你的壁橱里。”
阿肯娜媚呼吸越发困难,眼泪满颊,但她毫无感觉。
“第二件事,”法老盯着她那些华丽的首饰盒:“我藏了一件皇太后的纪念品给你,赌她的心底,有最后那么一点的软弱。那么,作为母亲,她会保护你一次。”
皇太后已经在外大喊:“图坦卡蒙,快把门打开!”
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好像外面的人已经调集了卫兵,要把坚固的法老殿大门撞开。
“最后一件,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用到。”法老温柔地看着阿肯娜媚:“那是一件魔物,会蛊惑人心,我希望我们在奥西里斯神面前接受审判的时候,你的心依然纯洁无暇,如正义之神玛特的羽毛一样轻盈。”
图坦卡蒙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和纳菲尔提提一样美丽的少女,和纳菲尔提提截然不同的少女,幼年时牵起他的手,和他在帝王的宝座上共度相依为命的十年。然而可惜的是,他只能得到阿肯娜媚身为姐姐的感情,而没法教会她身为女人的幸福。
阿肯娜媚渐渐看不清面前的图坦卡蒙,她连动一动自己的小指都做不到。
“不要哭,虽然你哭泣的样子也很美丽。”法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你知道我在米坦尼派了间谍,不止制造了埃及增派援兵的假消息,另一个目的,是黑太子宝库中的一样东西。在我宝座下的暗格中,阿肯娜媚,它叫龙之眼,是传说中龙的眼睛做成的魔物,拥有它,你这辈子有一次机会,可以任意操控人心。”
如果有龙之眼那么奇妙的东西,拿来救你自己啊。阿肯娜媚失去意识之前,只看到法老凝视着她的微笑,就像他们年幼时第一次见面那样。
“阿肯娜媚,只要能够活下去,哪怕你的心不再纯白。”图坦卡蒙喃喃自语:“这样满身污秽阴暗的我,才有机会可能见到同样无法进入永生之国的你,这样卑鄙的愿望,神也许不会成全我。”
阿努比斯一直背着身,直到身后再也没有声息,他才转过头去。
那二人似乎独成一个世界,外面的喧嚣与他们无丝毫关系,皇妃侧倚在法老脚边,低垂着头,似乎如往常一样羞涩的模样。法老朝她靠去,仿佛在轻声耳语着什么,两人的手就差一根羽毛的距离。
但是两人的眼睛都闭上了。
阿努比斯无视被撞击的轰隆作响的大门,走上前,将法老安放在他的床榻上,又将阿肯娜媚抱到他的身边,将两人的手合握在一起。
法老的手渐渐失去了温度,阿肯娜媚的手还残留着温热,阿努比斯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他将自己的身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大门的轰然开启,是这个噩梦之夜的终结。
皇太后看着并肩躺在床上的两人,想到了年仅五岁的阿肯娜媚遭到自己冷待之后,跑出宫去不知所踪。等到大发雷霆的阿蒙霍特普四世找到这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却和几乎被放逐的皇子图坦卡蒙玩累了,头抵着头睡在荒僻的宫殿里。
后来十几年,他们一直都没有分开。
直到死亡来临。
纳菲尔提提皇太后再次确定,阿肯娜媚作为女人的一辈子已经足够幸福了。
她轻轻地走上前去,想拢一拢阿肯娜媚颊边汗湿凌乱的头发,却摸到了温热的人体,她立即大喊:“来人!来人!哈图谢,皇妃还活着!”
这不是阿肯娜媚第一次和图坦卡蒙生离死别,上一回长达三年,这一次只有三天。
她从生死边缘挣扎了回来,失去了丈夫,她依然是埃及皇妃,先法老和当今皇太后殿下的亲生女儿,血缘使她的地位依然稳固。
因此在她清醒过来之后,众人需要在她的首肯之下安排隆重的葬礼。纳菲尔提提瞥了一眼麻木表情的阿肯娜媚,心中悠然长叹,曾几何时,失去丈夫的自己也是这般表情。
因为完全不伤心,而阿肯娜媚,大概是把眼泪流干了。
阿伊还在下首不知廉耻地夸夸其谈:“法老实在过世得太早了,”他一脸可惜的模样,但阿肯娜媚觉得他可惜的恐怕是那些将要随葬的金银珠宝:“金字塔才搭起地基,这让法老要如何安葬?”
一群臣子议论纷纷,听口风似乎是同意阿伊将死去的法老转葬在帝王谷的提议,这样就一劳永逸了。皇太后想要在情理之上反驳一下,好显得不那么随波逐流,毕竟图坦卡蒙死时实在太年轻了。
“在金字塔工地北面修建一座万年庙,将法老的木乃伊放置在临时墓室里。”阿肯娜媚喉咙被毒药烧伤,粗哑的声音刺耳得让人心惊胆战:“等到金字塔完工,再把木乃伊移入。”
皇太后轻咳一声,示意阿伊将此事搁置,不要和伤心的遗孀起争执。
阿伊着迷地看着阿肯娜媚消瘦而苍白的脸,虽然声音坏了,可是容貌却更加地楚楚可怜,那双忧伤却故作坚强的绿眸简直让人心动得难以自持。
而这个年少而尊贵的寡妇皇妃,很快就会落入自己的手中了。
他掩饰不住地洋洋得意:“皇妃,您实在太过固执己见了。我明白您的悲伤,可您得明白现实,或许很快之后,就会有新的法老执政,”他顿了顿,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野心和*:“建筑师会告诉你,一座金字塔需要多久完工。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就是那么残酷,没人会等待一个死去的法老。”
阿肯娜媚耐心地听着阿伊的大放厥词,因为他是宰相,其他臣子在法老已死、后宫只有妇人的情况下都保持沉默。
终于,阿肯娜媚看向阿伊,从前她一直不愿意和阿伊对视,她厌恶那双浑浊、恶心,不时泛着泪水的眼睛,但这次,她那双澄澈的碧眸平静无波,甚至带了几分轻视。
“是的,你说的没错,宰相大人。现世就是那样残忍,很快人们就会忘记图坦卡蒙,就像你们在我父亲离世之后,对他所做的一样,你们抹去了他所有的痕迹。”阿肯娜媚轻轻说道。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没有人想到这个一贯柔弱的皇妃会在这种场合突然提及那个宗教背叛者——阿蒙霍特普四世,他是埃及的耻辱,是所有阿蒙神的追随者不愿回溯的过去。
阿肯娜媚满意地看着所有人怔楞的表情,然后无比轻柔无比肯定地宣称:“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三十年,我一定活着,活着看见图坦卡蒙躺进属于他的金字塔!”
作者有话要说:盒子里的东西是龙之眼,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逆天的最后却不知所踪的东西……
没错,阿肯娜媚要黑化了。中了别人的诡计,亲手给图图喂了毒药,不死就只能黑化了。
☆、第33章 (显示不出的伪更)
阿伊的表情太过呆愣;以至于一只苍蝇盯在他的鼻子上;他都没有发觉。苍蝇欢快而灵活地沿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爬行;一直到小昆虫差点误入这老头的鼻子里,阿伊才惊慌地挥手赶走这扰人的东西。
阿伊的生活穷奢极欲,甚至细节处已经超越了皇室。此时天气炎热,昆虫繁多;他就命跟在自己身后打扇的两个奴隶浑身涂满蜂蜜,达到吸引蚊虫的目的;这样自己就不会被叮咬。
阿伊家的奴隶时常会被盯得满身肿块;还要忍耐着奇痒和隐痛;为阿伊打扇。
这会儿阿伊被苍蝇骚扰了,他认为是奴隶失职;回身就一巴掌拍在奴隶的脸上;他虽然年老,但身躯肥壮,将那奴隶拍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这实在是太放肆了,也实在是太失态了。
阿伊羞愧得要命,又暗恨自己被阿肯娜媚寥寥几句激怒,涨红着脸杵在原地,将一众大臣瞪得个个低了头,瞬间又找回了信心。他又洋洋得意去看上首的两个寡妇,皇太后略微不悦,倒是阿肯娜媚不闪不避,隐隐带笑的看他。阿伊被那双美丽的眼睛看得心头一荡,须臾又觉得不对,阿肯娜媚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遭到戏耍的猴子。
他怒意勃发,这寡妇迟早逃不出自己的手心,竟然还如此猖狂,莫非是悲伤过度发疯了不成:“皇妃,我敬重您的身份,但是不要仅凭着妇人之仁,就随意干涉国家大事。所有的大臣都同意将法老葬入帝王谷,您就好自为之吧。”
阿伊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余下众人皆作鸟兽散,蒙妲丽被召唤来给皇妃换药,皇太后轻摇着莲花金柄的鸵鸟羽扇,微微叹了口气。
蒙妲丽检查了一下阿肯娜媚的咽喉,发现有略微红肿的迹象,便调和了一杯甘草蜂蜜水,让阿肯娜媚慢慢吞咽,一边叮嘱道:“您千万不能再大声说话了,否则若是喉咙再度受损造成永久性的损伤,嗓音就永远恢复不了了。”
阿肯娜媚只是笑,不知是否听进去了。蒙妲丽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好对皇太后使了个眼色求救。
皇太后还在为阿伊发怒的事情焦虑,她虽然也很有权力,却不像阿伊掌握了整个埃及的要害部门和运行方式。在法老突然去世,且没有子嗣可以继承皇位的情况下,要想国家不乱,只得仰仗阿伊。
换言之皇太后的手段并不上台面,她可以在皇宫之内凭着意气和权威翻云覆雨,但出了皇宫那道门,就对国事一无所知。
她从米坦尼到埃及,阿蒙霍特普三世是个强硬的人;她从底比斯到埃赫那顿,阿蒙霍特普四世是个霸道的人;她从埃赫那顿回到底比斯,图坦卡蒙和众臣们刻意的压制,使得皇太后一天也没有真正接触过国事和民生。
因此她对阿肯娜媚好言规劝道:“你别和宰相争执法老陵墓的事情,不论他埋在哪儿,保证给你留个位置,”皇太后想到什么突然感慨地一笑:“人生何其漫长呢,说不准你几十年后就不愿意和图坦卡蒙合葬了。蒙妲丽既然说能为你治好嗓音,你就不要辜负了她的美意,没有缺陷的美人才有太阳一般的未来嘛!”
阿肯娜媚感觉到喉咙里清冽甘润的蜂蜜在流淌,甜甜地滋养了火烧般的喉咙,却流不进她的内心去,她的内心烧着了一把大火,强烈的悔恨让她想把这片土地和这些利欲熏心的人全部烧成灰烬。
可她不能,图坦卡蒙爱着这片土地,她亦对埃及抱着深深的感情。
“等……我治好了嗓子,然后呢……”阿肯娜媚吃力地吐字,像个牙牙学语的幼童那样好笑,可是皇太后笑不出来:“阿伊会得到这个没有缺陷的美人?”
皇太后竟然难得有些慌乱,如果出卖这个女儿,让她能够继续维持作为帝国第一女性的权威,是的,那她会妥协的。相对的,阿肯娜媚也会得到阿伊的庇护,等到几年之后阿伊死了,她仍然也还年轻,会有第三、第四个男人等着她。
“为什么不呢?”皇太后斟酌了一下字句,不想触碰到阿肯娜媚的伤心处:“忍耐几年,我的女儿,你会得到一个强大的帮手。”
阿肯娜媚觉得话该说明白了,她示意蒙妲丽扶起自己:“您的话说错了,是一个强大……但是苍老的帮手,他身上腐朽的恶臭隔着尼罗河都能闻到。等他死了,我不得……不出卖自己再次寻找帮手,这到底是皇妃还是……皇室妓~女。”
这话说得露骨而恶毒,皇太后已经默认了阿伊的求婚,就差完成图坦卡蒙的葬礼之后公之于众。阿肯娜媚说自己是妓~女,难道她就是经营私娼寮子的老妓吗?
她惊慌而羞愧地尖叫起来:“阿肯娜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