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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之战争领主-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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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公子可曾听说过罪民这一群体?”

    “罪民这还真的没听说过。”说起来方翎还觉得有些惭愧,他对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认知都是从书本上得来的,而湮天侯府书房中不乏价值万金的古籍善本,但方翎还从未在其中发现过罪民这个称谓。

    似乎是想起了方翎士子的身份,程竹笑道:“知晓这些罪民的人绝不会四处宣扬他们的存在,而那些有些事就喜欢满天下嚷嚷的大头巾唉,士子们恐怕一生一世也不会见到他们,所以公子未曾听闻过他们的存在也不奇怪”。

    “官家以仁孝治天下,自登基以来已经三次大赦天下给那些行将就错的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有些忤逆谋反,欺君罔上的钦犯却是不在大赦之列,而这些罪民自己或者他们的祖先就是曾经犯下过遇赦不赦的大罪,整个家族都被流放到雁门关外任其自生自灭的重犯,朝廷为此还曾专门向边地州郡下令,无论官民皆严禁与罪民交易,否则与其同罪。”

    “也是因为如此,对于罪民们来说,雁门关内外举目皆敌,我们不会和他们交易,而莽荒游骑甚至常常把他们当野兽猎杀,所以对他们来说,不论我们的商队还是莽荒各部的游骑都是他们袭击的对象,而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们对莽荒人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之即杀,而对我们赤云商队可能是还念着一份香火情的缘故,只要不反抗,他们只是抢走货物倒是不会伤人性命。”

第三十七章 罪民带来的小麻烦() 
短短三十里的路程,一行人慢吞吞地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程竹对于方翎的提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他知道的罪民这个群体的所有情报通通告诉了方翎,而在过滤掉了程竹的一些个人观点后,方翎也对这个有些特殊的群体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作为一个受到赤云帝国歧视,甚至被莽荒当做野兽猎杀的群体,罪民们能在雁门一线两大势力的夹缝中生存下来,毋庸置疑他们的实力非常强大。

    赤云帝国立国六百余年,天知道有多少大家族在政治倾轧中落败,惨遭清洗或流放,而这些被流放到了雁门关这道国门之外的罪民从此便再也不是帝国承认的子民了,即使他们通过某些渠道进入关内,但只要看到他们额头上被刺配的金印,各地的官府就不会承认他们的身份,他们无法从军,无法经商,无法务农,甚至连卖身为奴也不敢有人收下,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依靠自己,在这雁门关一线的莽莽群山中宛如风滚草一样坚韧的活着,而在漫长时间的挣扎求存中,他们也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生存技能。

    比狼群还会隐忍,比毒蛇更加狠毒,比骆驼刺更加坚韧,为了生存,罪民无论男女都必须修习武技,他们力大无比、敏捷如风、狡诈多智,他们是最好的战士,最好的猎人,最好的斥候,最有耐心的刺客。他们的生命力比野草更加坚韧,他们的意志力无可摧毁。

    而因为除了性命之外一无所有,所以罪民们无所畏惧,同时因为弱小的他们需要在两大势力间挣扎求存,所以罪民们也无比团结,而相比于所有男人都能上马杀敌的莽荒人来说,这些号称只要还能拿得起筷子就能拿起刀的罪民才是真正的全民皆兵。

    只是有这样一个邻居,对方翎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莽荒人凶暴而蛮横,但即使是他们也不会对往来两大势力间的商队下手,因为他们很清楚,脚下这片广袤的荒漠生长不出清香的茶叶,柔软的棉布和华丽的丝绸,如果失去了这些被商队千里迢迢运来的奢侈品,莽荒那些高居庙堂的勋贵们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即使是在月前定西军和回鹘人的开战时,从赤云帝国赶来的商队也依旧如常地往来于两大势力间,只是为了防止这些商人刺探情报,行动稍稍受到了一些限制而已。

    但在罪民看来,情况可完全不同。

    因为朝廷的禁令,那些身家丰厚但政治地位卑下的商人没人敢冒着与他们同罪的风险和罪民们交易,而就是因为于己无益,所以罪民敢于袭扰商队,说起来莽荒游骑之所以会肆无忌惮地猎杀罪民,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护往来的商队,莽荒骑兵保护赤云商队,这话听起来有些可笑,但此刻方翎可一点也笑不出来。

    罪民的生活条件越是恶劣,为了生存他们对食物的需求也就越发迫切,方翎感受了一下塞在袖子里的粮引,如果自己带着这一万石粮食赶往渭水河畔,一旦消息泄露,他不敢想象那些罪民会疯狂到什么程度,一营玄甲军悍卒确实很强,面对同等数量的罪民他们可以凭借装备上的巨大优势轻松将其歼灭,但这莽莽群山中天知道隐藏了多少每天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罪民家族,而为了给家人后代争取一条活路,他们不惜夺走别人的性命,甚至也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而在这种情况下,一营玄甲军精骑只会像海滩上的沙塔一样被怒潮般的罪民们轻而易举地冲垮。

    有些苦涩地咂咂嘴,既然如此这一万石粮食无论如何也不能一次全部提出来了,麾下的五千官农每天大约要消耗七千到八千斤粮食,一周大概就要消耗粮食近四百石,而如果每周向扶风城运一次粮食,官仓中用来运粮的牛车大概有个二三十架就能装下了。

    同时这种小型车队目标不大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引来太多罪民,如果再把那营玄甲军士卒派去押粮倒是万无一失,只是从雁门关到渭水河畔大约百多里的路程,一来一回差不多就要四天时间,而每周大半时间扶风城无人守卫,若是那些罪民釜底抽薪跑来攻城可又如何是好。

    见方翎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程竹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由笑着说道:“公子若是担心那些罪民攻城那就大可不必了,他们原先毕竟是我赤云子民,虽然犯了重罪被流放到关外,但他们如今已经受到了惩罚,所以自大将军以下,我定西军也只是对他们视而不见却从未施以刀兵,但他们若是胆敢攻打我赤云城池就是越过了底线,大将军势必会请旨围剿,而一旦招来我方和莽荒的联手剿杀,他们在山里的生活也将难以为继,那些罪民大多是我朝罪官之后,其中有不少能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他们是断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方翎闻言了然点头,他刚才还在奇怪这些罪民是不是太强了些,竟然能让莽荒各部都拿他们没办法,现在看来罪民定居在雁门一线的群山中,雁门关内的十余万定西军无形中就成为了他们的保护伞,莽荒铁骑可没有在定西军眼皮底下进入雁门群山的胆量,但这些罪民平时偶尔掳掠商队也就罢了,如果为了粮食攻打扶风城就是公然扯起反旗与朝廷对抗,这样一来势必会引来定西军进山围剿,而能够逃过赤云莽荒联手剿杀的势力并不是没有,但肯定不会是这些连金属武器都没能普及开来的罪民。

    冲程竹拱手一笑,这么看来罪民虽然会给他造成些困扰,但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正想着,前方一大片圆底尖顶的粮仓出现在视野中,昌平仓已经到了。

第三十八章 一路向西() 
昌平仓作为凉州最大的官仓之一其中常年储藏了数万石粮食,这种正儿八经的国朝重地防御之严密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极目远眺,昌平仓背靠一座石山而建,又分内外两城,外城以夯土铸就,城墙高约丈五,而内城以条石铸成,仓城一体,兼具防御和仓储双重功能,其中也常年有一卫士卒驻守,即便如此,听程竹的介绍似乎这昌平仓城还是因为附近有定西军驻防的缘故,建造标准缩水了许多。

    而就在方翎满心感叹时,程竹将那张户部粮引和顾名棠的手令出示给了那仓城守卫验看之后,方翎一行人立刻得到了最高规格的接待。

    几人刚刚牵着战马走到仓城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短须男子领着几个身穿皂衣的胥吏迎了出来,一见方翎,那约莫四十许岁的男子顿时躬身揖道:“下官昌平仓押司宋清见过公子。”

    说起来如果方翎仅仅只是湮天侯长子的身份宋清固然会以礼相待但还无需如此客气,毕竟湮天侯虽然在北地权势滔天,但这里可是帝国西陲的雁门关,他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而这宋清能当上这油水丰厚的昌平仓主官背后也不是没有一点根底,但此刻方翎手中还拿着顾名棠的手令,尤其还有程竹这位顾名棠的亲信随行,这就由不得宋清不谨慎相待了,在雁门关一线,可没有谁能和手掌十余万定西军的顾名棠掰腕子。

    虽然对这位宋押司会如此客气感到有些惊讶,不过所谓人敬一尺我敬一丈,反正客套话也不要钱,方翎眉头微微一挑后也很客气地回了一礼道:“宋大人可是折煞方翎了,这番前来提取粮草还需有劳大人。”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下官份内之事。”宋清朗声一笑,伸手将方翎一行迎进内城中自己当值的班房中,等几人分别落座后又唤来胥吏上茶,这才对方翎道:“还请公子将那粮引给下官一观。”

    方翎将粮引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宋清,后者仔细查看半晌,方才低声道:“户部大印、漕运使大印连同尚书大人的私章俱在,粮引无误,公子您可是来的巧了,先前定西军同回鹘人交战时户部从凉州其他官仓中运来的粮草如今还储藏在昌平仓中,若是公子需要,这一万石粮食可以直接提走。”

    方翎同程竹对视一眼,对宋清笑道:“烦请宋大人将这张万石粮引开成二十五张四百石的小粮引,今日方翎就先提四百石粮食离开,以后每七日再遣人来昌平仓提取一次。”

    宋清虽然不知道方翎为何要折腾这些麻烦,但他也不好细问,只是笑了一声道:“无妨,这又哪里有什么麻烦,若是公子您一次提走万石粮食,昌平仓运粮的牛车还有些吃紧呐,那个,薛举,快去府库中提取四百石粮食,记住了,必须是去年秋收刚刚入库的新粮,若是弄错了本官可饶不了你!”

    那在一旁伺候的黑衣胥吏很凑趣地应了一声,就要出门时,方翎伸手虚拦示意他稍等一会,随即对宋清抱拳道:“此前方翎还没有机会见过昌平仓这样的国朝官仓,如今不知道方不方便随这位小大人一同观摩一番?”

    宋清只当是方翎害怕他们做手脚,不由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下官还要为粮引一一加盖昌平仓库印,实在无暇分身,就让薛举随您一同前往吧,薛举啊,你就陪方公子同去,切记,万万不得有丝毫怠慢。”

    那黑衣胥吏薛举连连点头应命,伸手一引领着方翎几人一起走向附近的一洞仓廒,见方翎很感兴趣地望着那有些破旧的仓廒,薛举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刚入库的新粮由于水汽较重需要常常晾晒,这洞仓廒虽然破旧一些,但因为距离晒谷场和晾房最近,通常用来储存的刚刚晾晒过的粮食,如今里面存放的五百石新粮昨天才刚刚晾晒了一整天,诶,公子您请稍等,我去将那些称粮的贼配军唤来,这群懒鬼一会没人盯着又跑去偷懒了。”

    “请便。”方翎笑了一声,眼看着那胥吏薛举飞快地跑进不远处的一间班房中,低声喝骂着驱赶出了十多个身穿单薄号衣,额角刺着金印的壮汉。

    冲着方翎微微躬身,薛举麻利地打开了面前那洞仓廒的大门后,又从仓门后取出了几件量器和一大捆麻袋递给那群被刺配边关的壮汉,接着又跑去调集那些运粮的牛车。

    而看着那些一边麻利地称着粮食一边偷眼看着方翎等人的贼配军,一旁的程竹凑过来低声笑道:“说起来这称粮可是难得的肥差,平日里那些位胥吏都能抢破头,只是今日为公子称粮他们不敢从中捞取油水,那薛举才会跑去做些赶牛车的杂活。”

    “捞油水”见一旁的公输瑜典韦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方翎也不由笑道:“先前就曾听说这官仓里门道颇多,程兄不如细说来听听?”

    见四下无人,程竹也不由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这些粮吏有两大绝活,一曰淋升,二曰踢斗,所谓淋升就是将称木升在称粮前用水淋过,称粮之后升壁上便会沾下一层粮食,寻常一升糙米从这淋湿了的木升上一过,总要被沾下起码半成。”

    “而那踢斗就更狠了,您也知道无论收粮入库还是送粮出库总是要先过称的,而把粮食倒入米斗中时总会有一部分超出斗壁,这时就要将那多出来的小尖踢平,而这一脚可是有讲究的,这些粮吏更是为此苦练许久,据说就是在自己家附近找颗树,从踹树开始,以树干不动,落叶纷纷为最高境界,寻常粮吏一脚下去,一斗粮食起码要被踢出来一成,而那些练过这绝活的老粮吏,一脚下去更是能踢出来至少三成,而这些掉出来的粮食算作运粮途中的损耗就落进了他们的口袋,若是寻常人从这昌平仓中提粮,一万石粮食能到手七八千石就已经很不错了。”

    方翎一行三人听得不由一阵摇头,对这些粮吏他们也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了,而就在几人闲聊的功夫,那些配军已经称好了粮食正扛着手提着装上薛举找人赶过来的三十架牛车,宋清也已经带着二十余张加盖了昌平仓库印的粮引赶了过来。

    婉拒了宋清留他们吃顿便饭的好意,方翎同两人告别后,和典韦他们一起押着那三十架牛车离开了昌平仓,而此刻张凉等一行百骑也押着这些天在天水城中采购的物资同方翎汇合后一同赶向数十里外的雁门关。

    由于队伍中多了几十辆满载物资的牛车,一行人速度也实在快不起来,慢吞吞地走了两个时辰后才到达了雁门关下,远远的方翎就看到在雁门关那近五丈高的城墙下,顶盔素甲的顾明棠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而在他身旁的校场上,则是数千名正肩挑手提着各色行李或是牢牢牵着自家孩子的百姓。

    可能是因为在定西军军营中被隔离修养了五天的缘故,这些风尘仆仆的官农如今至少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而在远远地发现方翎的车队后,这五千余人也不约而同地望向方翎这个即将决定他们生死荣辱的领主。

    看着这些脸上混杂着麻木恐惧以及一抹淡淡期望的官农,方翎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等到三四天后他们赶到渭水河畔,那个崭新的世界会让他们重拾奋斗的激情。

    翻身下马走到顾明棠身前,方翎抱拳道:“大将军。”

    “准备出发了?”

    “是。”

    “你的那些物资也同样不适合一次全部运过去,每周让你的运粮队捎带上一些吧,等你们出发之后,会有一支商队将你们铸城需要的石料送去你选好的新址,到时候别忘了派一队侦骑接应一下。”

    方翎长揖到地,虽说他和顾明棠本的交易只是各取所需,但这次他确实是欠了顾明棠一个人情。

    冲方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顾明棠笑道:“从今往后你就要作为统御五千人的一方领主,无论做什么多为这些领民考虑一些,不过你本就是个稳妥精细的人,我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得了,天色已经不早了,传令下去开城!”

    顾明棠最后一句话是对身旁一位亲兵所说,那位长了满脸络腮胡子的亲兵闻言举起手中的赤红色令旗猛地一挥,城门旁的几间班房中,几个力士转动着绞盘将雁门关沉重的闸门缓缓拉起。

    当那带着浓浓青草汁气味的轻风从城门中吹来,顿时在那一千户官农中引发了一阵轻微的骚动,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就是蛮荒的味道。

    冲顾明棠再次抱了抱拳,方翎翻身跨上战马,冲一众官农和麾下的一营玄甲军士卒大声喝道:“出发!向西,所有人一路向西!”

第三十九章 罪民俘虏() 
因为孑然一身一无所有,所以无可失去亦无所畏惧,当雁门关沉重的闸门轰然落下,官农们已经告别了过去的自己,前方就是崭新的生活或者永恒的死亡,但无论如何总好过从前那样挣扎在泥潭里无可救赎无可超脱,而如今虽然身上的行囊依然空空荡荡,但一丝神采却渐渐出现在官农们枯井般灰色的双目里。

    看着那群跟在车队后面的官农因为贫穷和绝望而日渐僵硬麻木的脸庞一点点变得鲜活起来,甚至开始和身旁的家人小声讨论着对将来的愿景时,正和典韦一起策马跟在马车旁的方翎也悄然松了口气。

    只要这些人还知道通过劳动去改变自己命运就还有救,在见到他们之前,他还一度担心自己麾下的官农会是那些已经被生活折磨得自暴自弃,宁愿饿着肚子晒太阳领救济粮也不愿意垦荒耕种的老油条,不过看来这批被分配到他手下的官农也是经过了一番筛选,那种乱七八糟的人方翎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几个。

    三十架运送粮食的牛车,四十余架运送帐篷被褥等辎重的马车以及超过五千手无寸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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