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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既然您老人家不肯承认自己的山神之尊,小民不提就是了可就算是山城里的土地,区区个凡人县令的死活也根本赖不到您头上,咱们这趟能把柳老板和隐墨师救出来已是大幸,您老人家真的非得要把那楼家小子也算进来?”
一路而来都对小房东毕恭毕敬的沈大头,在听到楚歌此番“劫狱”大计里的第三位生灵后,终于犯难地皱了眉——范门当家“派”他来渊牢接应的时候,可没提过还有这么麻烦的一茬。
“算。”楚歌在大头侏儒的袖里闷声闷气地应了句,显然是早就下定了决心,“不带上小楼,我不出渊牢。”
沈大头立马哭丧了脸,没敢继续和小房东据理力争——犼族幼子的执念,哪里是他这个不知真假的“财神爷转世”可以抗衡的?
更别说这坏脾气的凶兽娃娃与他的肉身不过一衣之隔,若真的惹恼了她,小房东只需随便一伸爪,他这个“沈大老板”就再也回不了苏州再也不能见还死守在金陵城、怎么说都不肯搬家的范门当家和黑虎了!
“救救救救救”沈大头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扬了扬大袖,一屁股坐到了刚被“破苍主人”封了六识的渊牢看守身边,连口气也无赖了几分,“可渊牢那么大,这位县令大人又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替死鬼,根本不知道被关在哪个没人管的角落里咱们耗了这么久才闯到了这儿,难道还要再耗上几个月在这偌大的渊牢里找他一个?”
他袖里的小房东竟没有出声——沈大头这话听起来赌气得很,却没并没有说错。
除了被渊牢禁锢之力削弱成了个大睡虫、而毫无用处的师姐大人,他们三个已在这幽沉不见天光的牢笼里兜兜转转了四天之久。
撇开楚歌这个初来乍到的劫狱者不提,“破苍主人”和大头侏儒竟然也在渊牢里迷了路。
他们俩一个是名义上的渊牢看守,一位是六方贾掌事大人的座上宾客,却偏偏在这见鬼的黑暗里迷失了方向,连事先摸了个清清楚楚、通往囚禁柳谦君与殷孤光那间石室的道路都再寻不见。
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倒颇为老实,从第一处岔道开始,就明言了他根本辨不清前行方向的事实——他本就被当成了把随时可弃的利刃,六方贾能让他在渊牢里“自由来去”,也只是为了要他挡下所有来犯渊牢的强者,即便是玉石俱焚。
至于各路的囚徒们到底被关在了何处,他这把利刃也无须太过清楚。
在“破苍主人”原本的计划里,倘若张仲简能带着素霓现身在渊牢的边缘,那么他们手上的两把刃器即便不能尽毁了这些石室,也足以搅起一场让六方贾麾下仆从们手忙脚乱的闹剧,足以让两位主人、亦或隐藏在暗处的其他劫狱者们趁虚而入,在这场大乱中带走各方囚徒。
他压根没料到,闯进来的会是犼族幼子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傒囊。
不同于极好说话、且手中刃器还与破苍大刀惺惺相惜的张仲简,如意镇的这位代职土地爷死心眼得很,亦向来听不进生人的话,当然是不可能和他至少不是和他这个冒牌的破苍主人联手的。
他只能带着小房东去找柳谦君和殷孤光。
所幸这渊牢里还有个沈大头。
被同为财神爷分身的范门当家一脚踢来了太湖的大头侏儒,心不甘情不愿地成了“破苍主人”的内应,早已借了绿林道的名头、假惺惺地在杜总管身边跟了数天之久,好不容易等到了契机,乐呵呵地赶了过来,却没能像“破苍主人”预料那般帮上大忙。
这在凡间贪生怕死了数百年、亦油嘴滑舌了数百年的绿林道狗头军师,明明在六方贾总管身后亦步亦趋了许久,明明信心满满地记下了整个渊牢的迂回转折,却在第一个岔路口就茫然无措得一如不识前路的“破苍主人”。更让小房东差点犯了杀孽的,是这死大头偏要犟嘴继续带着路,直到第六次几乎一头撞在石墙上后,才大义凛然地宣告了自己只能带着同伴们在原地转悠的事实。
“他真的想要你死。”四天前,在堪堪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叹着气、最终还是只对颓丧的沈大头说了这么一句。
大头的侏儒根本无力反驳——六方贾总管果然是想要他死的,只是并非送到破苍的刀下,而是放任他在这幽沉无声的黑暗里瞎转悠,直到他逼疯了自己、了结了自己。
根本不需要另外的术法或把戏只这无边寂静的黑暗,就能让在陆上最能识途的老马恨不得撞死在石墙上。
若不是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一路上意识清明、强拖着大头侏儒前行,甚至还能冷静如初地在肚里暗算着浪费的辰光,恐怕他们根本等不到第四天。
呼呼大睡的小小傒囊、随时都有可能犯了暴戾脾气的犼族幼子、毫无斗志且只能拖后腿的大头侏儒,带着这三个不知有何用处的古怪“盟友”,甚至连手中的刀器也时时惶恐不安,这位至今未点破自己本尊真身为何的“破苍主人”,竟还能极度冷静地朝渊牢深处迂回着行进,尽管一路上碰了无数的壁、绕了数不胜数的弯。
直到那幽沉的黑暗里,忽而响起了个绝对不属于他们的动静。
第441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二)()
商葩翼翼,四方之极;天地为集,众生皆贾。
六方贾这个买卖之地,向来自诩六界中仅此一家,在那几位藏在暗中多年、至今不肯现身的老板眼里,东南西北四方的来往生意犹显不足,还要算上天地两方,才让他们勉强够格能自唤“商贾”之名。
只是这扑卖之地显然并不满足于区区的金银生意——渤海畔的那所大宅里,早已请进过不知多少之数的修真界生灵,甚至偶尔还会有以障眼法隐去本尊真身的地界仙神出入,只为了从六方贾手里带走他们心仪的“至宝”。
就连为了甘小甘的吃食而踏足渤海之畔的小房东,也曾在那几趟并未停留多久的扑卖中,错身瞥到了数位论起辈分来完全当得起她一声叔伯姨婆的地界神官,只是后者们显然不愿意在这个犼族幼子面前漏了真身本相,无一不是默然着迅速遁去了身形。
能让人间修真界众生、乃至六界中不少隐姓埋名的怪物们集于一堂,甚至还能迫得这些个性情迥异的各路仙神鬼怪们乖乖坐下来,以红尘中铜臭气十足的扑卖法子争抢某件至宝这实在不是区区人间凡胎们所能做到的。
更不提这般的“安详”境况,在六方贾中已然延续了数百年,乃至更久。
听说过六方贾之名的人间界众生,即使从未与这扑卖之地打过交道,多少也都心下了然于这地界的卧虎藏龙——能让各路的古怪客人听话如羔羊,东道主势必是要有几分豺狼之威的。
且不说其他,光是六方贾如今的这位掌事大人,不就是个连九山七洞三泉都未能全然知晓其过往的妖瞳怪物?
据传这位早年间是被人间修真界摈除了其原本存在的杜总管,在接管了六方贾的内外大权后,便极为迅速地在六界中召集了无法以己身之名行走于天光下的各路诡谲生灵。不到十年的辰光里,他的麾下就云集了让极南妖境都惶然不安的精怪妖魅,几乎再次掀起了凡间大乱。
然而出乎修真界众生意料的是,向来斤斤计较的妖境长老们竟并没有为难六方贾——事实上,妖境众生压根连诸位长老的跳脚之态都未来得及见到。
麾下怪物如云的杜总管,竟早在极南妖境与九山七洞三泉有所动作之前,就以极大的诚意送出了几十份绝无旁人窥得的大礼,并顺便递上了六方贾的万金之诺。
每一位带着大礼、秘密地现身在众掌教与长老面前的,皆是掌事大人堪堪招到麾下的精怪妖魅。这些个曾经恶名昭著、而被迫隐形遁迹了多年的可疑怪物们,竟都像是被调教成了乖巧听话的家禽,对着昔年以正道之名追杀己身的旧时宿敌恭敬屈膝,毫无不情不愿之态。
他们每一个,都带来了如今的主人——杜总管对人间修真界的善意示好。
不管前尘为何,无论昔年与这凡尘结下了多么深不可解的仇怨,如今的他们,不过是六方贾这个扑卖之地的小小仆从一名,若无主人与贵客们的应允,将永世不会再与旧仇们寻衅。
这几近提头来见的诚意,让杀伐果断的九山七洞三泉与极南妖境都难免有些畏手畏脚——这些精怪妖魅虽各有孽债在身,却也远远未到活该被身魂俱灭的地步,若只是在这世间求一个安身立命,似乎并不过分。
倘若这些生灵果真听命于六方贾,从此再不与修真界众生、亦或凡尘的无辜百姓们为难,于他们而言不也轻松得多?
于是这个不言则明的君子协定,就这么在一夜之间成了定数。
事实上,杜总管确实也未曾破过他的誓言——这些来历迥异的六方贾仆从们,在接下来的年岁里果然都被牢牢地掌控在他的麾下,并未因为己身的私怨在人间界祸乱过哪怕一次,甚至还会在屡屡的“机缘巧合”下,替九山七洞三泉与极南妖境化解了不少的风波与困境。
掌事大人送出的人情,多得几乎能铺满了整个沉骨沼泽。
一切似乎都安安稳稳地走在正道上,并没有什么不对。
“这渊牢里到底有多少个看守?”大头的侏儒伸出手去,戳了戳昏迷在他身边、长得有几分像是蛤蟆精的黄眼精怪,却发现对方身上黏糊糊地像是涂了层浆糊,吓得他赶紧在“破苍主人”的衣衫上揩了揩,“要是杜总管手下那些个仆从统统都进了这鬼地方,你这个冒名顶替的主人,到时候可是会累得绝对使唤不动这把难伺候的大刀啊”
“不多。”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屹立在沈大头的身前,将这嘴碎且肉身脆弱的同伴挡在了后头,正神色肃然地打量着眼前的幽沉黑暗,生怕会像两个时辰前那样,一时不慎、而让六方贾仆从欺到他们身侧三尺的近处来,“你绿林道沈大老板手下有多少好儿郎,这渊牢里就有几位看守罢了。”
沈大头几乎要一脚踩到黄眼蛤蟆的脑袋上去:“这鬼地方有三千多个怪物守着?!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天可怜见,他连脚下这个奇模怪样、连是不是蛤蟆精都分不清的渊牢看守的一击都差点没能躲过,那这漫漫前路上的三千多个妖魅岂不是随时都能将他撕成碎片?!
想到黑虎依依不舍地把自己送出了金陵、直到范门当家拽着它的尾巴才被迫回去的凄惶样子,大头的侏儒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发了麻。
那位冤家难道就是因为知道这是个有来无回的险境,才那么急吼吼地把他送来太湖、给这冒牌的破苍主人做内应?!
你其实也是想让我死吧!
只要我死在太湖底,从此就再也没有人逼着你承认自己是财神爷你就可以带着黑虎,守着你范家的浩浩家产,潇潇洒洒再活个几百年是吧!
那也不用做得这么绝啊!
自觉被范门当家和黑虎抛弃了的沈大头,差点再次哭出了声。
第442章 仓颉旧居(一)()
“你在杜总管身边跟了那么久,也该从他口中听过这渊牢最初的主人之名。”
听出了不争气的同伴话里的哭腔,高大的男子极为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头,让大头的侏儒忽地发了怔,一时没能顺利哭出声来。
“仓颉上神?”大头的侏儒果然上了当,当即就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那种无稽之言你也信?他老人家虽不是上古封神之一,可也有好多年头没来过下界了鬼才知道咱们那位掌事大人是不是虚张声势、想要替六方贾胡乱长些脸面,才编出这么个死无对证不对不对,是春秋大梦,来糊弄咱们这些外人?”
“总管先生对你素无忌惮,为什么要用这种无从应证的瞎话来骗你?”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没有回过身来,然而他话里的笑意却毫不掩饰地钻进了沈大头的耳里,“以他的双瞳术法,大可直接把你收为麾下的傀儡之一,哪里用得着把仓颉上神也牵连进来?”
“好好好反正我这个绿林道军师在你们眼里,就是个任人摆弄的不倒翁罢了。”沈大头翻了翻白眼,只是他话里的酸气之浓,显然并不是对着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发的,“黑虎能说走就走,堂堂范门的当家当然看不上混在强盗堆里的‘分身’,就连这种来路不明的小妖怪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
大头的侏儒忿忿地猛弹了下自己的短腿,狠狠踹中了那仍然昏迷在旁、方才却差点就要了他小命的黄眼蛤蟆怪,将对范门当家和黑虎的怨念都毫无保留地撒在了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新仇身上。
然而“破苍主人”接下来的颓丧言语,却让他不得不正襟危坐起来。
“要是有得选,我倒是情愿杜总管是编了瞎话来糊弄你”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似乎是叹了口气,“怕就怕总管先生一言九鼎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留给我们。”
“你在看什么?”没想到会从这位同伴的嘴里听到这般心灰意冷的言辞,贪生怕死了一辈子的沈大头下意识地抖了抖,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同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噤若寒蝉地往“破苍主人”的身前打量了几眼。
高大如山岳的男子屹立在这间石室的门口,挡下了所有从暗里四面八方偷袭而来的渊牢看守,甚至在没有破苍大刀的帮助下,以连小房东都没能分辨出到底来自于六界何处的古怪术法,将这些不识相的精怪妖魅们一个不落地抓在了掌下,让这件原本空无一物的石室成了这些六方贾仆从们的牢笼。
不过两个时辰,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已然拦下了十三位闻风而来、亦或本就镇守此处的渊牢看守,沈大头的身边几乎都快被这些奇模怪样的精怪们挤满,连个安坐之地都快成了奢望。
然而大头的侏儒此时探头望去,也仍然只看到了那片该死的幽沉黑暗。不管有多少看守来去其中、不管有没有居心叵测的劫狱者肆意妄为,这无声的黑暗就像是太湖外的天地那般,永世如常,不会被任何一个生灵撼动半分。
“你看不到吗?”让沈大头愈发瑟瑟发抖的,竟是一直都护在他身前的同伴口中发出的再次低语,那黝黑的面具遮住了“破苍主人”的神色变化,却挡不住他语声里的惑然与忌惮之意,“这条过道,和我们刚来的时候并不一样。”
“哪哪哪哪里不一样?”大头的侏儒只觉得自己的牙齿在疯狂地彼此打战,差点咬到了舌尖。
鬼才看得到眼前这条过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又不是如今铁定还在金陵城里过着她那逍遥赛仙的小日子的冤家——若换了范门当家在此,她这个出身偃息岩的得意弟子大概随手施展个山门里的正统术法,看看这片幽沉黑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还能接上“破苍主人”这没头没脑的吓人话头。
他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的财神爷转世,不过就是个福泽稍稍深厚些的凡人皮囊,不过就是个在绿林道里隐姓埋名多年、才终于等到个契机得以延续了天年的狗头军师罢了!
他甚至算不上是修真界的生灵。
若不是这些年来藏在绿林道的暗处、搜罗了天底下不少件奇珍异宝,沈千重这个名字恐怕早就被刻在了某块残破的木片上、勉强充作了墓碑,连供奉死人的香火都未必能得到一捧。
要是没了百宝袖囊,没了这些连六方贾总管都为之侧目的宝贝护身,就算范门当家和黑虎双双以死相逼,他“沈大老板”也是决计不会踏进渊牢半步的!
修为低微、肉身弱小的沈大头,若是孑然一身地在极南妖境的边缘走上几步,恐怕就会立马成了各路妖魅的肚里亡魂哪里有这个本事,能破了这渊牢里的禁锢大阵,眼明心亮地看到什么古怪异状?!
那不过就是条光亮全无、看不到任何活物动静的黑漆道路,连到底是向左拐还是向右弯都看不清,他哪里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三个,是从左边欺过来的。”
听出了沈大头语声里的不安和迷惑,冒牌的末倾山大弟子终于不再故弄玄虚,微微侧了头、伸出手点了点被仍在石室最里头的三个渊牢看守。
大头的侏儒茫然地点了点头——这是两个时辰前,他们堪堪踩到这条过道上时,便狭路相逢的三个六方贾仆从。
“这边的四个,却是从右角的上头扑下来的。”
沈大头随着同伴的手指望去,看到的果然是第二批被“破苍主人”放倒的四只可怜妖物。
“这家伙更妙。”似乎是确认了眼前的黑暗中再无生灵虎视眈眈,高大的男子终于稍稍释然地侧过身来,望向被踩在沈大头脚下的黄眼怪物,“他根本就是闻准了你的味道,才从咱们脚下径直蹿上来的。”
大头的侏儒抖得更厉害了:“你是说这间石室外头的过道,根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