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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东呆呆地抬起头来。
她比好友矮了太多,这样对面站着,即便踮起脚来,也只能看到素霓的剑柄。
楚歌定定地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眸光。
她从来都不怀疑百里青虹的力量。
有他和张仲简在小甘和大顺,当然是会比住在如意镇时,要平安许多。
她垂着两只大袖,不复平日里动辄暴怒的张扬模样,颓丧着转过身来,正对了赌坊的大门。
“大顺。”楚歌有气无力地喊了句。
吉祥小楼巍然不动,就连窗棂的木框都未掀起半点。
楚歌慢慢仰了头,似乎也意识到了张仲简此前注意到的异样,然而不同于大汉的束手无策,她倒全不讶异,只愈发神色颓然地踏上了小楼门前的石阶,继而毫无预兆地,就微躬腰身,冲着赌坊的正堂里怒吼了出声。
她死死地站稳在石阶上,没有跳脚高腾在空中,显然有意地压制了自己的力量,于是这声怒吼比起以往都要轻上很多,却也逼得张仲简变了脸色,赶紧捂住了双耳,若不是背后剑囊里的老朋友又一次发力绷住了他,大汉恐怕又得往前栽倒一次。
下一瞬,藏青色的山神官袍倏尔飘荡在了半空中。
小房东明明没有腾跃起身,却仿佛被阵势头极劲的大风往后生生横推开去,身不由己地在虚空中飞退了数丈之远。
就是这弹指一瞬,三层的小楼上猛地浮起了大片泛着青蓝的灵力微光,庞然如湖泊镜面,凝结得有如实物,冉冉飘荡在虚空中,落在张仲简的眼里,犹如头顶上的夜幕降临在了九转小街上。
这青蓝的光华须臾间就化成了个巨大的“罩笼子”,依稀能看出是条海鱼模样的庞大兽形,从黄杨木身中脱身而出的刹那间,就极为亲昵地朝小房东凑近了过来,拱了拱楚歌的鼻尖。
只是它的身魂力道实在太大,不过轻轻一拱,就径直将犼族幼子推离了小楼石阶,差点将后者甩飞了出去。
小房东一张小脸都憋成了紫黑色,良久,才从大袖里伸出两只手,抱了抱大顺。
她还是第一次抱住了幼弟的真身。
也是最后一次。
楚歌被大顺“提”着悬在半空,整张小脸也埋在了青蓝的光华里,不肯让张仲简看到。
良久,她的声音才像从密封的瓦罐里发出般、微哑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分明像是忍不住的哭腔。
“时辰到了我会送他去,你们不用管。”
初春的夜晚,渐渐变短了。
天光会亮得更早,早到如意镇后山深处还未结起蒙蒙的雾气,就已有几个“不速之客”等在山顶了。
甘小甘来得最早——她比其他诸友都更熟悉这一天的行程,却没有把具体的时辰告诉楼化安,只抱稳了她的檀木小箱,就悄悄地走出了县衙后院。
三天前的那顿“酱汁”大餐,县太爷最终还是不当心沾了一小滴,结果神智不清了几十个时辰,昏昏沉沉至今,连院中的石桌和甘小甘都分不清,根本不知女童什么时候离开了大院。
彼时目送她离开的,只有躲在角落里、最终也没敢当着女童的面叫出一声甘小甘小甘的青墨鬼气。
甘小甘还是不怎么认识山城外的东南西北,但她至少还记得仲嘱咐过的那句话,便借着两团风球之力,径直落在了如意镇附近最高的山顶上。
她没等多久,张仲简就带着雕纹石墩爬了上来——比起在平地上走路,他像是更习惯于攀爬这种稍显陡峭的岩壁,即便未施展行风之术,也并不费力。
再过了一刻辰光,山城的高处依稀有海域波澜般的光华闪现,甘小甘只眨了眨眼,那罩笼子般的青蓝光华就落在了她的眼前,一如她月余前在山城里疲惫奔走仍找不到如意镇、绝望之际见到的怪异景象。
“大顺”
女童低喃着小楼本尊的名,却没有站起身来迎上前去。
她更担心那个和大顺一起来的藏青身影。
尽管眉间没有皱起那三道沟壑,可小房东大帽下的两簇额发懒懒散散地垮着,就连身形展动之际,也仅毫无斗志地荡了荡,全无平日里急吼吼的精神气。
甘小甘从未见过这么颓丧的楚歌。
即便是中山神扬言要来抢走大顺的那些天里,她也未曾失落到这种地步过。
青蓝光华仍然紧跟在楚歌身边,恨不得时时都蹭着后者,亲昵无比,浑然不知分离在即。
“不要给老头丢脸。”明知道这个样子的大顺,根本听不清她这样的低声嘱咐,楚歌还是固执地拍了拍幼弟的鼻子——尽管看起来不过是罩笼子上的其中一团光华罢了。
她回过身来时,已尽量绷紧了小脸,不让其他诸友看出她神色下的不安。
小房东从袖里抽出了个金属外壳的筒状物事,递给了张仲简。
“把这个带着。”
那是殷孤光家七师兄昔年做的一个小玩意,被幻术师转赠给了大顺,借那里头能够以假乱真的“萤光”,哄哄轻易不听人言的小楼本尊。
这十余年间,大顺每每发起疯来,倒有大半时候是靠着这把流萤铳,才安然沉睡过去的。
张仲简颔首接过了流萤铳。
他们的头顶上并没有什么雨云路过,但不知何时,已有平日里无法想见的璀璨霞光布满了苍穹,遮蔽了原本的天光,浩浩蔓延至少百里之遥。
长虹,竟似看不到边际。
柳谦君和殷孤光当然也已经到了。
只是他们一直遥遥缀在后头,没有跟到张仲简他们立身的那个山顶上去。
百里青虹通道一开,人间各道众生为之侧目,他和柳谦君便准备趁着通道洞开、附近百里灵力皆顿的短暂辰光,远离山城,无声无息地遁到百里之外去。
然而四轮的箱车也紧紧地跟住了殷孤光,让后者无路可逃。
参王老板答应了帮隐墨师一个忙——她本就打算先去金陵一趟,去接赖在范家不走的衔娃,既然如此,倒不如帮殷孤光将这失魂引的箱车送回洛阳去,让好友不至于一路上惊魂不定。
殷孤光仰首望着那道长虹,一时出了神。
这一瞬间,他竟对三姐在渊牢里提起的那个妄念有些心动。
紫凰,那个他几乎没有记忆的师尊,是不是真的可以借着这道白虹,回到他们身边?
他当然没有看到紫凰。
可是白虹的另一端,原本藏于苍穹的深处、不该与地界相通的另一边,渐而传来了并不清晰、却高亢如云的兽族清啸声,恍如暴雨骤落入人间的清响,将这百里群山中的其他动静都彻底淹没,明净动心,久久不息。
“歌我和仲,都会照顾大顺的。”
甘小甘走过来,抱住了楚歌,在好友耳边一字一句地道明了她的承诺。
小房东埋首在女童温暖的肩窝里,没有应声。
她头上的大帽又落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于是楚歌也没能看到三位老友的离去。
她只觉得女童的双臂渐渐离自己远去,只听到白虹之上的无数清啸声愈发清晰,像是有暴雨在头顶上倾泻如注、却怎么都落不到她的身边来。
就连方才还蹭着她、不肯远离半步的青蓝光华,都不再在她身身侧打转、碰撞,竟摇曳着尾巴,急不可耐地就要往那白虹里游去。
小房东慢慢地抬了头,将憋红的小脸从大帽里放了出来——那千真万确是大顺的至亲,有他们在,大顺也不会再被任何生灵欺负了。
这本就是老头和她一直希望的,大顺最好的归宿。
第688章 风穴(番外一)()
来的是谁?
眼看天边即将破晓,这一夜又将平安度过,西北方的结界一角却忽然无声地动了。
这一动无声无息,没有惊动附近的其他活物,然而西北方的天色随之渐渐转浓,化成冽川荒原千百年来都少有的沉沉墨色,让他的双爪不自禁地紧了紧。
他原本只是例行巡视,此时正停驻在崖顶上,只等着灰暗的天光从东边透出些许来,他就回去将不久前长老们强行送给他当徒弟的鸟崽子们从窝里叼出来,好好教他们什么是真正的术法,免得出去了,还会在妖境里丢了雪鸮一族的脸面。
没想到会恰好等到个不速之客。
妖境里最近似乎有什么麻烦的家伙闯进来捣乱,荒原上为数不多的几位长辈都被守境长老邀去商量对策,顺便带走了平日里巡视荒原边缘的大半同伴。
偏偏又是这种全族将醒未醒的尴尬时辰。
荒原四面八方的穴洞里毫无动静,果然没有其他的族众注意到西北方的结界起了异样。
他张开双翅,微微扑腾了几下,在确信自己的力量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影响后,才往西方角落扑了过去。
翅下的风卷起了崖顶上的大片碎石,骨碌碌地往崖下的雪原砸落,在崖面上溅起一路的冰碴。
不过两次扑翅,他就逼近了荒原边缘,眼前的变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逼得他不得不先压翅落下来,驻足在了并不显眼的一方冰岩上。
他果然没有看错,西北角落的结界已被破开了一大片,映出了原本被阻隔开的外界苍穹,妖境里独有的混杂妖气丝丝缕缕地爬了进来,熏得他脖颈后的毛羽都快倒竖成箭。
冽川荒原的结界不求伤生,却绝对不容外族的生灵踏足,使得他雪鸮族的幽谧更胜玄蝶一族的领地,论起与世隔绝,在地界各大妖族中无出其右,使得冽川荒原千万年来几乎在极南妖境中成了片独立的天地。
即便是那几位守境长老亲临,也得先行与他雪鸮族商量,否则即便倾尽身魂妖力来硬碰硬,也要带一身伤回去,仍然无法轻易过了这方风雪结界。
这让他们全族引以为傲的结界,至今未受过大损。
更别说是就这么在他们全族的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消融成了无物。
这场变故的罪魁祸首,此时则正站在这方“破损”的苍穹下,刚睡醒般伸着懒腰,毫无外来者自觉地环顾四周,打量着荒原各处。
对方显然并不熟悉冽川荒原的地形,在随便看了眼雪原深处后,就转了个身,好奇地朝着更为空旷平整的荒原边缘眺望起来,没有注意到乘着漫天风雪停在了冰岩上的他。
这神秘来客身上披了件奇怪的遮风之物,不像他禽鸟类妖族的毛羽所化,也不似走兽妖族天生的厚实皮甲,只轻飘飘地连成一片,勉强遮住了满头满身,但在荒原的风雪中根本毫无用处,几乎整件都被猎猎吹起,现出与如今地界越来越多的人族极其相像的瘦弱身形来。
这件遮风之物像极了人族编织成的衣袍,却松松垮垮毫不合身,他定睛望去,还能透过肆虐的风雪间隙,窥到这衣袍上交错流动着丝缕般纤细的五行灵力。
幻化成仿若人族的外形、还有这件能随意穿行各大妖族领地结界的五行遁衣?
来的是妖境秘队?
可极南妖境的诸位长老们与雪鸮一族早有默契,轻易不会干涉冽川荒原上的任何生死变故,更不可能会让麾下秘队中的哪一位这么偷偷摸摸地溜进来。
他不由地抖了抖翅尖。
漫天的风雪遮掩下,对方身后的泥土冰层下悄悄地腾起了一股难以察觉的旋风,将来人周身的雪粒扭转了轨迹,对方若不熟悉冽川荒原,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他却因此能将对方的背影看得更清楚些。
这一使力,他才发现这件五行遁衣比寻常的要短上不少,两侧更分别裁出了宛若禽鸟长翅的古怪袖子,只是对方不但没将她幻化人形后的双臂穿进去,反倒嫌碍事般,将两只袖子随意绑在了腰间,任由其空荡荡地在风雪中飘摇,怪模怪样。
寒号鸟一族代代都有后生在妖境秘队中任职,习惯了本体翼蹼之助的他们,干脆将五行遁衣的两边改成了这种展翅般的形状,以免他们临危之际,还妨碍了本尊真身的妖力之威。
然而眼前这位外来者,全无他们禽鸟类妖族的半点气息。
他开始暗暗在翅下蓄力。
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寒号鸟一族的。
更甚者,可能压根不是妖境秘队里的任何一位。
他缓缓扑翅,将自己腾起停留于虚空之中,翅下的妖力卷起了冰层上大片的积岩碎石,围着他紧缩的双爪呼呼打转,只等着他力道倾斜,就能统统往那外来者的身上扑去。
“这是我雪鸮一族的地界,不容外族逗留,误入者速速离去,若伤在我冽川荒原的封界术法下,生死自负!”
他有许多年没踏足荒原之外的地界了,连妖境其他族群皆听得懂的妖语都忘得差不多,情急之下,也不知自己说对了多少。
对方闻声回过头来,那“人”的面容藏在五行遁衣的兜帽下,尽管被身侧周围不听话的风雪骚扰不休,也只露出了年轻的下半张脸。
也许是被骤然现身、还出言“恐吓”的他吓了一跳,对方明明好端端地站在原地,上半身还是极为滑稽地抽搐了下,似乎是打了个嗝。
“鹰族?”
出乎他意料的,对方不但未受震慑,倒还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悬在半空的他,恨不得伸长脖颈看个仔细,继而怀疑般地歪头问了句。
对方甚至还把头上的兜帽往后拉了拉,现出与人族有九成相像的一双眸子来,对上了他的目光。
荒原上的风雪遮蔽了对方的小半视线,那“人”端详了他许久,才颇有些泄气地颓了双肩。
不对不对这双眼睛,和鹰族那群凶戾的鸟崽子们一点都不像呐。
这是她在世间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无法比拟的眸子,目蕴精光,璀璨如深埋在暗夜中的金。
也怪不得她乍一眼会认错,这只早早就窥伺在旁的凶悍鸟儿与鹰族一样,体形比世上的寻常禽鸟要大上不少,一双羽翅霜白似初雪,其间点缀着荒原顽石般的暗灰色横斑,此时在虚空中稳稳撑开来,悍厉之势更不输雕鹏这类的凶禽。
“不是鹰族的地盘吗抱歉抱歉,看来找错了。”她失望地将兜帽盖了回去,继而又往冽川荒原深处多看了几眼,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失误,遗憾地叹了口气,“妖境里曲曲绕绕的,难免会闯错门。”
他气急败坏——对方如此随意地道着歉,话里轻飘飘得实在过了分,根本不像是闯入了他族领地,倒像是在自家地界晃悠般放松,是欺他雪鸮族多年未在妖境里立过威吗!
“滚出去!”
他双翅往前狠狠一兜,在爪下等待已久的风雪夹杂着锋利的碎石与冰碴,就呼啸着拧成一张噬人的巨嘴,往那冒充妖境秘队的外来者咬了过去!
这攻击去势极快,然而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举动,只轻轻松松往旁边躲了躲,这股破坏力极大的雪浪便都从她身边堪堪擦过,撞在了荒原边缘的一处积雪矮坡上,激起了层层皓雾。
那“人”身形未稳,就半是讥嘲、半是失望地轻笑了一声。
然而那笑声倏尔被打断在了喉间。
那看似来势汹汹的雪浪撞倒在不远处的同时,她的脚下力道一空,原本坚硬冰冷的地面下竟猛地腾起了一小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扭曲旋风,将她毫无防备地顶上了高空。
对方这次是真的吓了一跳,尽管仗着身形轻捷,并无损伤地翻身落回了地面,但原本绑在腰间的两条袖子已被这股怪异的旋风吹散开去,扯得她身不由己,几乎就要从结界的破损处蹿了出去。
等到她终于站稳了身形,才发现这一后招竟远远超出预料——方才那小股旋风不过是先锋军,此时已有十余股同样怪异扭曲的风势从地底钻了出来,在荒原本就厚重的风雪中被渐渐加重了力道,越卷越大,看似在原地打转,却无一不在朝她靠拢过来,眼看就要将她挤成一堆血色的碎末。
“这是什么把戏?”她嘀咕着,几乎要为那金色眼眸的小鸟儿鼓起掌来。
然而四周风声呼哨,尖利无比,更绵延不绝,如同浪潮一重高过一重,都快在她的脑袋里钻出无数个洞来,她实在没什么心情真的为对方拍手叫好。
她转过头去,瞧着那因为被她狠命吞了几口、才破了一个大洞的风雪结界,后者尴尬地映照出了荒原外的妖境苍穹,却也提醒着她,只要往外迈出一步,就是比此时更难面对的生死鏖战。
“动静太大了点啊要是跟了过来,就不好办了。”她喃喃低语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继而回过头来,带着七分真切的歉意,冲着仍展翅停在虚空中的他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小雪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瞬却惊觉自己的双翅猛地被压上了数座高崖的重量,让他第一次有控制不住身躯的颓丧感,几乎像陨石般往冰原上砸去。
他拗紧了双爪双翅,艰难地在半空中稳住了身形,然而晚了一步,在他爪下再次聚集盘旋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