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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仙神录-第2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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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灵,如今也已落到了任人宰割的局面中,全无自保之力,若他们兄弟处置得宜,说不定能顺势将那扑卖之地就此收入囊中。

    昔年的极南妖境不肯给他们容身之所,倘若能在人间界谋得这样一处将众生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天地,也着实不错。

    可这一切都着落在他们找到那被唤作“冥夜之丘”的地界上,若再这么在雪原上茫茫然地寻不到半点线索,这数月来的辛苦又有什么用?

    宛若黑熊的怪物终于不耐烦起来,随手将从冰崖上掰下来的大块雪渣往后一砸,示意兄弟赶紧做该做的事:“这鬼地方该怎么进?把他叫起来。”

    跟在后头的怪物听话地蹲下去,颇为用力地拍了拍“猎物”的脸,几乎要把后者的脑袋拍烂,才失望地停了手:“大哥,他昏过去了。”

    黑熊的神色愈发狰狞:“你不过咬了他一口,当时没给他解药?”

    仍然勉强维持着人形的怪物缩了缩脖颈,神色惶恐:“反正也是要拖过来的,给了解药不是更麻烦”

    黑熊狠狠地吐了口气,三步并两步地冲上前来,一脚将成事不足的兄弟踢开,继而捏住了“死尸”的肩膀,将殷孤光从冰面上拽起来,拎到鼻下闻了许久,好不容易嗅到了对方仍有微弱的鼻息,这才一反手又把兄弟打了个踉跄,语声冷冽:“他就是个修炼障眼法的人族,看他在山里施术的那副样子,多半还是个野狐禅那时被你我伤了灵台,如今又这么一路拖了过来,怎么可能扛得住你的毒?还不快救他!”

    被大哥这么一吓,还维持着五分人形的怪物不禁哭丧了脸——他从来管杀不管埋,利齿间的剧毒更是与生俱来,哪来的什么解药?

    他只好悻悻然地从兄长手里接过了殷孤光,架住了后者的双肩,聊胜于无地胡乱摇晃着这许久全无知觉、已近乎散架的阶下囚。

    人族的肉身太过轻巧,他不过随便一提,隐墨师就双脚离地、悬在了半空中。于是他就这么尴尬地拎着这副像是随时都会被揉成碎末的皮囊,颇为敷衍地随意摇晃着,想要顺势将几乎遮住了殷孤光上半张脸的额发撇开,好看看对方的脸色——要是死气已经泛到了阙顶,他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奇怪的是,他还未瞥见隐墨师的脸色,就觉得有股并不寻常的热力从“死尸”的肩窝里冲将上来。这热意来得太疾太猛,刺得他那已经被这极地风雪吹得僵冷的双掌都发起痒来。

    他的喉咙不自觉地有点发紧,却不敢当着兄长的面这么快就放弃了刚到手的任务,只好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冲着黑熊模样的怪物呲了呲牙:“大哥他烫得很,是不是快死了?”

    “这家伙弱成这样,怎么上的裂苍崖的青玉榜?”黑熊怪闻言果然也皱了眉,却因此愈发不耐烦起来,“快凿个冰洞出来,把他扔进去,运气好还能救回来。”

    “运气不好呢?”

    “那你就去给他陪葬!”

    依旧维持着大半人形的怪物打了个寒噤,一边再次抓牢了殷孤光,一边开始用脚爪狠狠地刨起了脚下的冰面——他可不想陪着永远睡在这见鬼的雪原里!

    然而他的辛苦根本没来得及维持数息。

    “死尸”的身上愈发滚烫,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倏尔烫得过分,更胜烧红的铁块,几乎烧得他的掌心发出了焦味,吓得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地就将“死尸”甩了开去,甚至连双脚都有些不听控制起来、猛地往后蹿了数步,差点撞到了大哥。

    黑熊怪狠狠咧着满口的利齿,差点又要一爪子将败事有余的兄弟拍倒在冰面上之际,意外地听到了一个此时本不该响起的“熟悉”声音。

    “不用麻烦了”

    数十步开外,一路上都未曾睁开眼、动弹或呻吟半分的殷孤光正慢慢地从冰渣里爬起身来。

    漫天的极光颜色流转如幻梦,几乎花了人的眼,看什么都带着层朦朦胧胧的斑斓微芒。然而隐墨师就站在炫目的极光下,他的头发却渐渐泛起了什么艳丽色泽都掩盖不去的灰白之色,须臾间便蔓延到了发梢,直到彻底覆盖了他满头的无遮长发。

    隐墨师像是仍然吃痛无力,没法利索地站稳了身形,双足仍然屡屡打跌,身形弯曲,于是那诡异的灰白长发也屡屡扫到了他脚下并不平整的冰面,那原本能轻易扎破人族皮肉的碎冰竟“呲呲”地裂了开去,继而不可思议地闪过了一抹亮极的赤色,下一瞬便莫名地转为了焦黑,湮灭如飞灰。

    不过弹指之间,殷孤光脚下的那片冰层竟如火苗灼烧般化为了灰烬,就连那冰层下不知沉寂了多少年岁的寒湖,也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烧成了翻滚的沸水,“咕咕”地冒着泡。

    这是多么精纯的妖力!

    身下没了半点可倚靠的地方,“殷孤光”像是怕自己就此掉下去,忽地转动了腰身,如枯叶般在虚空中划过了道曲曲袅袅的轨迹,终于有气无力地站在了数丈开外的另一处冰面上。

    他嫌麻烦地抓起了自己的一把头发,看了几眼,继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才得空冲那将他重伤拖至此地、此时却已然目瞪口呆的两兄弟笑了笑:“啊抱歉抱歉,这障眼法我还用得还不熟练,要是维持得久了点,就会变成这样,不当心便漏出来一点妖力没伤到你们吧。”

    被骗了!

    被兄长的一肘子重重撞了下背脊,维持着人形的怪物才回过了神。前者显然也未明白过来,眼前这被他们封了灵台的阶下囚为何忽然生机盎然,但有一件事是当下再紧要不过的——

    “还不把他抓回来!”

    黑熊怪将兄弟往旁猛地一推,摆出了他们平日里最简单直接、为已绝不会有退路的猎物准备的截杀之势。

    “啊别过来别过来”那人果然害怕似地往后退了退,话里的意思却让他兄弟二人的五脏几乎烧成了冲天烈焰,“你们俩都是妖族,离我越近,这团火会烧得更厉害,到时候这里全都化成了灰,那咱们可全都站不住脚了。”

    像是生怕对方会不把他的话当真,“隐墨师”竟还苦笑着缩了缩脖颈,颇为忌惮地指了指脚下的冰层:“我不会水,要是掉下去会要了命的。”

    黑熊怪的喉间发出了低沉的闷吼,显然被气得动了真怒。他微微躬了腰身,背脊绷紧如生铁,毛发间的雪粒堪堪滚落的一瞬,这硬实庞大的身躯已狂风般往前席卷而去,尽管脚下难免打滑,也没拦住他气势汹汹地往“殷孤光”驻足之地冲杀过来。

    另一边,那勉强维持着人形的怪物仅犹豫了瞬息,便同样朝着殷孤光扑来。

    不过就是个会使障眼法的人族废物,就算身上藏着什么自救的随身宝贝,那样精纯的妖力也只能存在短短一瞬罢了。灵台被封,连那骗人的幻术都使不出来,接下来还不是任他兄弟说了算!

    “不信吗?”少年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眼看对头瞬息间就会将他虐杀于肉掌下,他竟依然不急不缓地抬起手来,冲着那怪物般的兄弟二人做了个看似毫无意义的手势,“要是它们全都跑来这边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声也有气无力,于是这句“威胁”被雪原上的风势一带,便湮没在极远的苍穹角落深处,未落入对方的耳中。

    反正那兄弟二人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少年抬起手来的同一瞬,他们的身形依旧以山岳崩塌之势往前猛冲而去,但喉底的怒吼声已被生生截断,就连四肢百骸都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仿佛有人扼住了他们的咽喉,与他们相依相伴多年、扎根在身魂深处的妖力竟全不听使唤,朝着与他们意识完全相反的方向尖啸着流动了起来,汇聚成河,冲撞着身体里的每一处关节,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他们这个主人!

    他们怒目圆睁,以千百年来身为主人的残存尊严,挣扎着抢回了一丝妖力,不惜遭受反噬,终于将自己从那只扼住他们咽喉的“手”中挣脱出来,却还是狠狠摔倒在冰面上,惊觉自己连爬起身来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们周身的妖力他们苦苦修炼了千余年的身魂妖力,顷刻间就被对方取走了!

    是厌食族的“吞天咽地”吗?

    那该死的金鳞长老已经有六年未在人间现过半点踪迹了,又已是个身魂虚弱的废物,这当口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不对,不对

    他们双双扭曲着身躯、在冰面上挣扎如无骨的虫豸,终于勉力抬起头来,瞪圆了一双眼望去,看到的是自己的妖力挣脱己身而出后,就在极光的映照下凝结成了两股宛若实物的烟雾,灵蛇般游过了虚空,钻入了对方的脚下。

    少年竟然还不屑地往旁侧跳开了去,那两股妖力钻入的位置——原本覆盖的冰面果然又在须臾间化成了焦灰。

    “好险好险”少年低头望着自己的鞋靴,那上头已沾了几分湿气,让他嘟囔着皱了眉头。

    这人竟不是隐墨师!

    不错,少年也同样身形修长瘦削,满头长发无遮,身上披着那件月白墨边、此刻当然早已破碎不堪的长衫,一如传说中,隐墨师躲进如意镇后的化身模样。

    然而此刻仰首就近望去,两个怪物才惊觉自己一路而来竟中了对方的障眼法而不自知——这现出真实面目后的陌生少年,看起来比殷孤光要更年轻,身骨更明显单薄得多,月白色的长衫下勾勒出了宛如老树横枝的支离之态,像是缠绵病榻许久的废人。

    他满头的灰白长发更与隐墨师毫无相像之处,透着连他们都望之心惊的死气,那奇长的额发有意无意地遮住了少年几近透明的双颊,仿佛每年在冬阳下倏尔便会消融的初雪。

    这个大概从一开始就冒充了殷孤光的少年,根本无需任何外力,看上去就赫然已是个命尽之人。

    可他此刻好端端地站在极光笼罩的无边冰面上,比起他们兄弟二人,都生机盎然得多。

    这人这人像极了传说中那个妖力炉鼎!

    怎么可能?

    难道除了偃息岩,连佑星潭都不惜将这宝贝至极的第四代“病人”出借,也要帮那老参王的忙?!

    他们死死盯着仅数步开外的仇敌,喉间却只发出徒然且狼狈的“咕噜”声,连能凝聚的妖力都所剩无几。

    可那少年离他们那么近,正神色紧张地盯着脚下似乎随时都会融为无物的冰面,毫无方才的戒备之心,像是只要他们奋力那么一抓,就能将这不管是隐墨师、还是妖力炉鼎的仇人捏在手里。

    同归于尽啊也不算差。

    他们奋力往前伸出手去,尝试着撑起半截身子来,却骤然僵在了原地。

    落进他们在这世上最后一眼的,是那恍若幻梦的极光之中,不知从何而来亮起了道灼眼的刀芒,仿佛劈开了天地,分离了他们与这片冰原。

    ********************************

    破苍大刀不满于战斗之短而颤抖不休、差点要将那几近咽气的怪物兄弟俩扫进最近的冰窟窿里之际,那仿佛病气缠身的少年正小心翼翼地往旁边又躲了几步,直到脚边的冰层不再顷刻间化为无物,他才吁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

    眼前骤然多了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那人手里更有把宽阔的大刀在恶狠狠地低吟着,少年也未因此现出什么惊诧神情,显然早就料到了前者会在这时候现身在冰原上。

    他甚至还刻意肃然了神色,连嘴角最常见的那促狭笑容都收了起来,像是要抱怨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再晚来一步,我就得掉下去了。”

    破苍主人闻言回过头来,眉宇间的震惊神色倒是万分真切的:“你在冽川荒原长大,难道还怕水?”

    少年抬起左脚往前踩了踩,在确认冰面下没有可疑的裂缝后,才身形虚浮着、慢吞吞地靠近了过来,全不顾忌对方手里那更胜风雪的冰冷刀芒:“你到底有没有来过极地?冰原上哪来的湖?”

    破苍主人也往前迈了步,仿佛要伸手将这看似随时都会倒栽在地的少年扶过来,然而他的右肩仅微微一动,便停住了动作,像是想到少年并不需要他的帮助,亦或是其他什么。

    他的脸上戴着张黝黑的半截面具,分不清是兽皮、还是甲胄所制,遮尽了破苍主人数百年以来不曾掩盖过的狰狞旧伤,也严严实实地藏住了他的神色变化,唯有语声里的唏嘘之意缓缓地传到了少年耳里:“每次我还没到你就动手未免太冒险了。”

    “九哥那里关着的已经是大部分的‘主事’生灵,如今还剩在人间界的本来就是些不成气候的余孽,殷先生和你都未免过虑了要不是我从未正经练过障眼法,一到时辰就会现出真身来,这些自己找上门来的妖族身魂里又偏偏全都是到处乱跑的妖力,就算我不肯,也都会疯了一样地弃了主人来找我,你让我怎么等?”少年耸了耸肩,丝毫不以为意,“反正六方贾那几位老板都被参王前辈骗了过来,唯一漏网的那个还被九哥亲自逮了回来,剩下的都是些自以为还能颠倒乾坤的家伙,九哥也说过死活不论,能抓几个是几个你管我。”

    难得从少年嘴里听到这种孩子气的争辩,破苍主人也哑然失笑——他明明不是殷孤光,却老是一口一个“九哥”,偏偏那位在人间修真界凶名鼎盛的的白首猎头人也像是默许了他的称呼,并未追究过少年的无礼。

    他们双双在极光下站稳了身形,就这么面对面地静默了下来,许久无言,却没有继续挪动脚步,似乎还在等着谁的到来。

    直到破苍大刀不甘心地再次抖了抖刀芒,他们才注意到片刻前流窜到冰面下的两股妖力已悄悄地遁到了脚下,徘徊在那两具“残尸”附近,急切地想要吞噬这两副它们曾经逗留过千百年的皮囊。

    少年叹了口气,继而玩笑般地随意扬了扬右手,那两股恍若怪鱼的妖力便受了惊,慌不迭地往远处逃了开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冰面下,再不敢回头。

    破苍主人紧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仿佛要问些什么,却一直未开口,这时候终于找到了机会:“等你这份诱饵的活告一段落,你是不是打算直接跑回极南妖境,把世上的妖族都像这样折腾个半死?”

    “不用诈我。”少年冲着那两道妖力遥遥摆了摆手,宛若在与好友告别,他的语声更轻巧,也像是在说着什么玩笑话,“师父那里我不会回去的,他既然答应了让我自由四百年,就没机会找到我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地方我没去过,哪里顾得上真去报复谁?”

    等到那两股妖力消失了彻底,少年将双手背到身后,这才冲着破苍主人扬起了他最常见的促狭笑容:“等这里一切尘埃落定,如果小房东真要赶人我当然还是回太湖去。”

    末倾山大弟子摇了摇头,算是放弃了这又一次的争取——尽管这少年的去留本就与他无虞。

    雪鸮妖主的这个小徒弟,看来是怎么都骗不回去了。

    太湖渊牢一劫,让九山七洞三泉都忌惮了这浩浩两千水域,这数年间都未再正式踏足此地。

    除了第五悬固和小牙。

    少年本该被其他山门的长辈们直接送回佑星潭去,没想到仓颉上神开了口,竟要把他留下来养伤。

    他这第四代“病人”的身份在此劫后已大白于天下,却成了人间修真界眼下最顾不上的一桩麻烦了——十八个山门的诸位尊长都心焦于收拾接下来的祸端,谁都没有闲暇帮雪鸮妖主照顾这个小徒弟。

    更何况仓颉老头留住了他,谁也不好、更不敢去和造字上神抢人。

    谁也不知道他们三个要怎么逗留在那个破碎的虚境中,不知道从西海气势汹汹赶来的龙母会不会为难他们,更让他们迷惑的,是这个妖力炉鼎于造字上神而言,到底有什么用处。

    破苍主人再次见到小牙的时候,后者竟是和人间修真界中颇有凶名的“猎头人”——他后来才知道那竟是殷孤光家的九哥——同来的。

    据说小牙已于数年前在天瀑秘境中见了一次雪鸮妖主,不知到底谈了什么,竟成功地从固执了一辈子的师父那里得了个四百年自由的承诺。

    破苍主人原本以为,那不过是老友的缓兵之计罢了——第四代“病人”,怎么可能果真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凡尘中?

    他从未料到,小牙竟当真赶来了他此前并未踏足的冥夜之丘,只为了帮他们的忙。

    可是这里什么时候能结束又有谁知道呢。

    苍穹间流转的极光悄无声息地继续变幻着,似乎全然不遵守这天地间的任何规律,映照得这片雪域诡异莫测,像是这地界不管发生什么变化,都是再寻常不过的。

    于是当不远处的虚空中忽而走出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时,小牙和破苍主人也未有动容。

    那身形幼小的来人不过是个十余岁模样的孩子,唇红齿白,穿着并不十分厚重的初秋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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