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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和喝彩声戛然而止,不过这样意外的沉寂,反而就是对惊叹最为真实的写照。
冷光幽却像是做了一件不足称道的小事一样,微笑道:“冷某确实认识到了眼前所站立的,究竟是一种何等的存在。”
慕容鹰浑身一震,险些站立不稳。然而说过的大话,此刻却被冷光幽的实力毫不客气地甩了回去,无异于当众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这,要比直接杀了他更为残忍。
慕容鹰忽然大叫了一声,嘶吼且歇斯底里。下一刻他忽然前冲,想直接撞在剑尖上,使之洞穿自己的心口,一死了之。
冷光幽又是微微一笑,将长剑回鞘,然后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金国果然无人。”
这话一出,反倒无人再去注意趴在地上的慕容鹰,余人纷纷交首接耳在低声谴责冷光幽的目中无人。冷光幽完全不顾自己已经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惹起了众怒。
上京城不仅隶属金国,更是金国的国都。冷光幽这毫无差别的对金国人嘲讽,试问谁人又能忍受。并且北方人本就粗犷,个性与脾气非常直耿,不约而同之下,飘香楼内站起了一个个身影,很明显要对冷光幽施以教训。
拓跋俊然此时忽地起身,冲着楼上朗声道:“俊然今夜便会返程,此去一别,或许天人永隔,再无相见的机会。不知绿萝姑娘可否开恩,令在下最后一次欣赏到您天下无双的琴技?”
趁着这个时段,张残才有功夫去回想冷光幽的那一剑。别人或许不知,但是张残却清楚,刚才那一招,是幻影剑法里的招式。所以适才一幕,对张残的触动尤其之大。
张残现在真的觉得自己就像是牙牙学步的婴儿一样,同样是幻影剑法,冷光幽施展出来的威力,比之自己又何止强大十倍百倍!他本来已经觉得自己掌握到了幻影剑法的真谛,对其已经有了比较深入的认识。而在目睹冷光幽施展之后,有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样,完全颠覆了他对幻影剑法的认知。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张残甚至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冷光幽那句:“张兄请指点!”
张残忍不住暗暗自嘲,以自己的实力,别说在冷光幽面前同样演练幻影剑法了,能在他面前拿稳长剑,自称一个剑客,也足以称得上厚颜无耻了。
张残的遐想被“铮铮铮铮”几声琴音所打断。
而本欲去找冷光幽麻烦的诸人,也莫名慢了下来,转而去聆听绿萝的琴声。
同样是试琴,若是经绿萝只手演奏而出,却显得尤为动人。文不成章,琴不成曲,仅仅几声拨动,却让人深感其哀伤悲离的韵味。
拓跋俊然忽地哈哈一笑:“能让绿萝姑娘为我伤心一次,在下死而无憾。”
然后就着细细的琴声,拓跋俊然先后看了完颜仲康和完颜无我一眼,傲然道:“帮助他人,就是帮助自己。两位皇子却将俊然的借兵之举,当做权利的筹谋,政治的交换。请恕俊然国破家亡之际,实在没有功夫作为两位皇子的工具!可叹可悲,完颜清扬死后,哦?绿萝姑娘……”
说到此处的时候,拓跋俊然却意外地看向了楼上。
余人不明所以,张残却暗自猜测,似乎同样精于乐府的拓跋俊然,在他道出“完颜清扬”这个名字后,把握到了绿萝奏琴时的方寸大乱。
张残细心倾听,却根本听不出其中的玄妙。惭愧之下,忍不住偷偷看了身旁的完颜伤一眼。在见到完颜伤也是如旁人一样,不解地看着拓跋俊然,显然也在奇怪他正侃侃而谈,却不知何故突然又叫出绿萝名号的诡异。
得!大老粗一个!
张残暗自鄙夷。
拓跋俊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算了,话已至此。”然后霍然而起,拓跋俊然淡淡地道:“我们走。”
权利与政治之下的内幕,被人道出则显得过于荒诞和黑暗。所以无论是完颜仲康,还是完颜无我,两个人都面上无光。
到拓跋俊然偕同拉达、冷光幽离去,张残回想到拓跋俊然临别前冲着自己大有深意的笑容,一时之间也坐立不住,便询问完颜无我,骗他道:“不管怎么说,冷光幽替张某出了一次头,于情于理,我该去答谢他一番。”
完颜无我被气得面上有些扭曲,不过还是强自平心静气地道:“张兄随意。”
张残点了点头,便起身朝着那三人追去。
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张残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楼上的小慧正面色铁青的看着自己。张残微微一笑,竖起了一个中指,这才走出飘香楼。
第206章()
拓跋俊然的到来,举城皆知,张残随意问了个人,便直奔他们离去的方向。
不走出几步,张残便看见他们三个人的身影。果然不是错觉,拓跋俊然临别前,真的给了自己私下见面的信号。慢下了脚步,拓跋俊然微笑道:“张兄可曾有家?”
张残怎么也想不到拓跋俊然会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句话,稍作思考,张残答道:“如果是专指有妻有儿的那种家,张某没有。但是如果说给人温暖的避风港,以前的泰山派和军营,都可以算是张某的家。”
拓跋俊然微微仰头,轻叹道:“其实,我来这里之前,便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像是被人踢皮球一样,处处碰壁,招人厌烦。但是我却没有任何生气的资格,张兄知道为什么吗?”
张残没有答话,便听到拓跋俊然涩然道:“因为无论走到哪里,亡国之奴从来都是不配有半点尊严的。”
现如今大宋虽然积弱,但是仍有自主权,仍有完整的中央集权以及自主的政治体系。虽然被人肆意侵犯与凌辱,但还不到“亡国之奴”的地步。饶是如此,身为大宋子民,张残都有些抬不起头,真不能想象当有一天,汉人彻底沦为整个社会的最底层的那类人时,会是怎样的令人绝望。
所以拓跋俊然所说的话,张残深有感触,但是远不及他的深刻。而且,他还是西夏的皇族,最正统的继承人。
如他那天晚上的凄然那样,他,没有家了。
张残心里倍感不舒服,支支吾吾地说:“在完颜无我征询我等的意见时,张某却认为不该相助殿下,其实……唉,不提也罢。”
拓跋俊然哈哈笑道:“多谢张兄如此坦诚,不过无妨。人总是这样,在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之时,难免会变得优柔寡断鼠目寸光。”
拓跋俊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闪现过一丝惊恐:“你们真的不知道,蒙人究竟有多么恐怖!他们的骑兵足以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形容。若中原萧破元帅犹在,或许才能与之抗衡。可惜,我们今后所有人,都会被蒙人征服。”
拓跋俊然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张残听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觉得他真的是风声鹤唳,完全被西辽和蒙古的联手给打怕了。不过张残怕拓跋俊然介意,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此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张残听着这熟悉的旋律,便讶然回头:“曼妮干嘛也跟来了?”
然而此刻的皇甫曼妮,忽然变得好陌生,脸上近似扭曲般的冰冷与嘲讽。五官仍是那样的俊美,而表情却是陌生得令人心寒。
拓跋俊然忽而一笑,又问向张残:“张兄自小生活在和睦的泰山派,身旁都是相亲相爱的同门。别离师门之后,又投身军旅,身边全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兄弟。所以张兄的经历或许足够精彩,但是阅历却少得可怜,根本不知人心之险恶,也根本不懂世事之复杂。”
张残愣愣地站在那里,而皇甫曼妮却对张残视而不见,径自从张残身旁走过,直至拓跋俊然面前,冷峭地道:“如果你求我,我便竭尽全力,助你光复西夏。”
拓跋俊然淡然微笑:“曼妮来此之前,俊然已经选择去战死在故国故土之上。听了曼尼的话,俊然更加坚定这个选择。”
皇甫曼妮竟然和拓跋俊然是素识!并且听他们的对话,关系绝对涉及到了男女之间!
张残忽然之间想笑,因为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傻瓜!
皇甫曼妮天之骄女,凭什么看上自己?
她故意献身自己,很有可能是为了把自己拉到她那边的阵营中,也有可能是为了故意去气拓跋俊然!无论哪种可能,唯一不变的,就是张残被她彻头彻尾的利用了!
荒谬的感觉,让张残连气都生不起来,只能劈头盖脑朝着皇甫曼妮道:“不给个解释吗?”
皇甫曼妮刻意诧异望着张残,不屑地道:“你真的是个傻子吗?这都看不出来?真以为本姑娘看上你了,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张残打了个哈哈,心里却是空荡荡一片,惨然道:“我几乎都以为这是真的!”
皇甫曼妮不耐烦地道:“那你该醒醒了!”
然后她不再搭理张残,又朝着拓跋俊然逼近了两步,几乎直接走到他的怀里:“拓跋俊然,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拓跋俊然淡淡地道:“就凭现在。”
然后拓跋俊然也懒得搭理皇甫曼妮那样子,冲着张残点了点头:“张兄,请恕在下交浅言深,金国绝非久留之地!当世只有两人能够抗衡蒙古,一则萧破,二则完颜清扬。然而这两个人都已不在人世,可谓天佑蒙古。”
抱了抱拳,拓跋俊然朗声道:“若有再见的机会,一定和张某好好喝上一场酒。”
张残此刻心里根本说不出什么感受,但是听了这种慷慨诀别的话,好歹也会过神一点,于是忍不住道:“殿下何不暂避锋芒,养精蓄锐,以图东山再起!”
拓跋俊然哈哈笑道:“所以,张兄真的根本不懂,身为亡国奴的感受!请一定保护好自己的家,它若是没了,这个世界之大,却根本没有你的立足之地。别了!”
张残张了张口,又不知该怎么挽留,倒是膀大腰圆的拉达过来,重重地拍了张残的肩膀一下,几乎疼的张残直欲咧嘴:“和尚打过张兄一拳,但和尚不会道歉,也不求张兄原谅。下次有机会再见,张兄记好上来就冲着和尚打三巴掌解气!”
忽然之间,张残心头一阵耸动,看着拉达滚圆的大眼珠子,极力握紧了双拳,又极力保持着声线的平稳:“这个仇,张某一定回报!”
拉达微微一笑,又拍了张残的肩膀一下,紧随拓跋俊然的身影而去。
张残本以为冷光幽会对自己说什么话,但是他却不发一语,就这么直勾勾而去。不过你走的潇洒,张残却仍不住喊道:“多谢冷兄今日帮张某解围!”
冷光幽脚步不乱,头也不回,随意将右手往后一摆,示意收到了这个感激。
待三人走后,张残深吸了几口气,平心静气地说:“皇甫姑娘,是不是轮到你我谈心了。”
第207章()
我如此沉默的看着你,并不是想要你也沉默以对。此时此刻,不需要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只想在听到你的只言片语。
张残喘着气,问道:“真的没有话对我说?”
皇甫曼妮连正眼都没有给张残,反问道:“张兄上辈子肯定是个女儿家,而这辈子又没有忘却上辈子的回忆与性格,所以才会这般婆婆妈妈。”
张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很想一走了之,不愿被她如此冷嘲热讽,也不愿这样的卑微的挽留,毫无尊严。然而一想到这短短数天内,皇甫曼妮是如此的款款深情,千依百顺,心中又是那样的不舍。
人要是能够倒退着活,该有多好。就像现在,早知道今天会如此残酷,又何必昨天那般的相爱甚浓。
张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不这样,张某说不定也会站在你这边的。”
皇甫曼妮微笑道:“曼妮很有人情味的,你为曼妮献力,曼妮为你付出肉体。这样公平买卖,才算是互不相欠的交易。”
“交易?”张残忍不住重复。
“交易。”皇甫曼妮微笑着点头。
“我真的对你有了感情。”张残终于还是低头,妄想挽回。
可是皇甫曼妮依然是那样冷若冰霜,也依然是那样的毫无缓和余地的断然拒绝:“张兄珍贵的感情,用错了地方。交易结束,张兄该醒醒了。大家还是好朋友,对吗?”
张残哈哈一笑,近乎咬牙切齿地惨然道:“好的,朋友!好的,交易!原来我真的什么都不是,感谢曼妮给我上了这么生动的一课。”
皇甫曼妮忍不住失声笑道:“曼妮怕的就是张兄深闺怨妇般的絮叨,你这么一说,好像吃了很大的亏一样!曼妮从头到脚,不是任由张兄品尝了个够吗?不然你以为自己什么东西,有资格享用我?”
看着张残喷火的双眼,皇甫曼妮把那柔软的小手伸到张残的面前:“要不,再让你摸一下?”
张残摇了摇头,艰难地道:“姑娘好意,心领了。”
皇甫曼妮一声娇笑,依然有如银铃般清脆:“别说曼妮没有给张兄机会哦!嗨,这么死要面子,活该占不到便宜。”
踢踢踏踏的,张残脚不离地的挪动到一家酒馆。真不明白,明明知道大醉一场,根本不能减少半点伤痛,但是人们依然更愿意选择这样自我麻痹的放纵。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就像眼下,张残好想醉到不省人事,然而越喝越觉得清醒,反而醇香的美酒,随着思绪的更加透彻,又觉得美酒苦涩难咽,嗓子也干涸苦楚般难受。
该是半夜了吧!多少人都已经酣然入梦,却又有多少人经历着困苦的不眠之夜。
张残一边灌着,一边踉跄而行,摇摇摆摆地朝着自己的床榻,努力前行着。徐徐的夜风袭来,顿时张残觉得脑袋撕裂般的疼痛,抱着头蹲在街边好久好久,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身为武者的灵觉,让张残知道脚步声的主人,是个熟人。
无论是谁,张残都想抱住他痛哭一场。至于明天该怎么死缠烂打,求他不要说出自己现在的窘境,那是明天的事。
今夜他只想放纵。
摇摇晃晃冲着那人走去,细细一看,张残心中凉了半截,这人居然是小慧。
借着璀璨的星光,小慧也看见了张残。她脸上满是嫌弃,先是啐了一口,才愤愤地道:“晦气!”
张残朦胧着醉眼,甚是失望,摇了摇头想减缓头痛,哪知这样做只是火上浇油,令头痛更甚:“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
正要离去,小慧又是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不然你以为自己什么东西,有资格享用我?”
这一瞬间,张残好像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小慧,而是决绝的皇甫曼妮。一股无名邪火借着风后的酒劲,张残怒道:“你他妈还来劲了是不是!”
小慧寒着俏脸:“真不是东西!”
张残忽地仰天大笑,笑了好久好久。他现在也琢磨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笑。只知道这笑,无关乎任何痛苦,也无关乎任何快乐,反正就是想笑。
小慧又骂了一声疯子以后,就要离去。张残忽地一把抓住了她,疯狂地道:“交易?我让你交易个够!”
小慧一声喝骂还未出口,已经被张残点了哑穴,然后顺势一把抱起柔弱无骨的小慧,只觉得她身上的香气尤其迷人,令张残痴狂。然后张残几个闪落,回到自己的房间。
张残什么感觉都没有,唯一深刻的,就是轻纱一般的衣裙,将其撕裂的声音特别悦耳,也特别带感,快意十足。
然后此处省略很多很多字,总之,繁衍人类发展的运动,确实是做了。
一觉醒来,张残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像是触电般惊坐而起,呆呆地望着只流眼泪,呆若木鸡的小慧。
我他妈办的什么事儿!
张残痛苦的抱着头,生理和心理上的痛苦都有。
过了一会儿,张残忽地一阵后怕。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小慧是绿萝身边的丫鬟,借着绿萝的地位足以水涨船高。相信不少人愿意为了讨好绿萝,而去帮助小慧解决一些麻烦。要知道张残现在在上京城跟足不稳,一些达官贵人要自己的性命,恐怕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想到此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张残提起刀,就想将小慧这个祸害永久解决。
然而一触到她毫无焦点的目光,张残不知为何,竟在此时想起了萧雨儿。
雨儿在慕容鹰的手中,是不是也在经历着这种生不如死的遭遇?
下一刻,张残只觉得一阵怅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
听了张残的话,过了好久好久,小慧似乎才有些神志,机械般麻木地转过头来,她的眼睛应该很久没合上,所以干涸的过分,布满了血丝,看着有些让人心里发怵。
张残见她不说话,只好道:“姑娘放心,张某会对你负责的。”
小慧忽地坐起,扬起手掌朝着张残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