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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还煞有其事地伸手揉了揉双眼，彷佛十分无辜般。
眼下话已出口，成败就在旦夕间，素锦也顾不得先前和辛夷的嫌隙，忙上前帮腔道：“辛夷姐姐，眼下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要紧的，是咱们怎么帮若华促成这桩良缘。昨日的情形你是没瞧见，若华妹妹和仙君两个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真真是羡煞旁人呢。”
瑞珠亦附和道：“是啊是啊，当时仙君眼中彷佛只容得下若华妹妹一人，声音柔得彷佛能滴出水来，倒似我们三个站那儿显得多余了一般。若说他对若华妹妹无意，我头一个就不信。”
翩翩笑着道：“我可以作证她们所言非虚。那日的情形，的确是仙君与若华，两厢皆有意。”
见了鬼的两厢皆有意，据辛夷亲眼所见，分明是北冥仙君对她们私下妄议他人是非的行径十分不齿，意欲将她们带到天帝王母面前论罪。而眼下她们这般卖力演戏，想促成这桩婚事，只怕安的也不是什么好心，一意只想将昨日之事掩盖下去罢了。毕竟，想化敌为友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变成自己人。
第48章 板上钉钉（）
莫说此事事关自己，即便毫无干系，只凭着她们这般指黑为白，将他人婚姻视作儿戏的无耻行径，也足够令辛夷厌恶生烦。但她到底忍了下去，借着喝茶的功夫顺气，慢条斯理道：“即便你们所言属实，可我到底与北冥仙君不熟，又如何做得了这个保媒人呢？照我的意思，你们不如回去求龙王做主才是正经。到底我这个人随性惯了，风花雪月之事来得，可保媒这样的正经事，我是万万做不了的。你们来求我，只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辛夷妹妹”
辛夷抬一抬手，似极无奈道：“你们千万别再多说了，若能帮你们的话，多年姐妹，我又岂有不帮之理？只是婚姻大事，从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若真的有心帮若华，倒不如回去求一求龙王，或许就能促成若华心愿了呢。”
顿了顿，她眉间浮上喜色道：“或者，你们压根也别费那样的功夫了。若照你们方才所言，只怕不日北冥仙君就会主动托人上门去向龙王提亲了。说到底，虽说天界风俗开化，不介意女追男，但一个女孩子家巴巴地上赶着去求亲，总不算是什么体面的事。倒是你们，若华年轻沉不住气，你们怎地也这样急躁，竟不劝一劝她？姻缘一事贵在随缘，水到则渠成，无须担心。我看，我只等着接你们的喜帖，上龙宫去叨扰一杯酒水了。”
相较她的眉色飞扬，翩翩等人面面相觑，神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她们心中比谁都要来得清楚，方才说什么北冥仙君与若华两情相悦的话全是瞎编乱造的。既然是假的，自然也就不会有北冥仙君主动上门提亲一事。可偏偏这些话是她们不能对辛夷直言的，眼下被自己的谎言给堵住了退路，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辛夷瞧着她们的窘迫样暗自好笑，倾洒云袖道：“好了，眼下若华的事已有了结果，诸位姐妹也不必再愁眉苦脸，不如回座继续喝茶聊天罢。咱们姐妹几个许久未见，想来该有很多体己话儿说才是。”
就在这时，若华的膝盖被人从后面踢了一下，唉哟一声软倒在地，很快醒过味来，仰首一脸哀色道：“辛夷姐姐，我一向不求人，但此番情之所钟，也实实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求姐姐成全我。”
到底是沉不住气了，辛夷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一派惊讶问：“好好的，妹妹这又是做什么？你与北冥仙君既是两情相悦，又何须旁人来成全你们？妹妹，你只怕是忧虑过甚了。”
若华拒不肯起，双眸含泪道：“虽则是两情相悦，但到底也需要有人帮衬才能成事。眼下我一生的幸福皆系于姐姐的一念之间，若姐姐不肯应承帮我，则我就一直长跪不起。”
辛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细语道：“妹妹，你该晓得我的性子，一向是不喜欢被人要挟的。再者原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此事旁人轻易插手不得，我嘱咐你静心等候北冥仙君上门提亲，全是为了你好。终究，女孩儿家家的总是要懂得矜持一些。到底你出身高贵，模样儿生得又好，原不是那些个嫁不出去的。妹妹，我好言劝你，怎地你全然听不进去呢？”
若华怔住，脸上一阵红来一阵白，眼底似有羞恼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娇怯道：“姐姐的好意，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若华也有自己的思量。仙君他素来寡言冷傲，只怕于情爱一道上并不擅长，要他上门提亲的确是为难他了。而若华倾慕仙君至深，实不愿看他为难分毫，宁可舍了这脸面不要，也希望能和仙君结为眷侣。但求姐姐顾念昔日姐妹情谊，也可怜妹妹一点子痴心，便全了这一桩婚事罢。”
这一番话，若华说得楚楚可怜，若是不知情的，倒真要被她感动得心软应下。可于辛夷看来，她越是扮得楚楚可怜，便越是恼人可恨。
由不得辛夷拒绝，翩翩等人便上前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彷佛要用口水将辛夷给淹没。她被吵得头疼，一叠声喊了人去取了薄荷膏来抹在额头上，让人轻轻揉着，缓缓才道：“便是我有心相帮，可北冥仙君处，我的确说不上话，却要怎么为你说媒呢？”
翩翩彷佛早已想好了说辞，便满脸笑意道：“这话可见说得不尽不实。哪个又需要你与北冥仙君相熟了？但凡你肯在王母跟前说上一嘴，由她老人家出面对天帝提上一提，这桩姻缘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么？自然，此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一切端看妹妹是否真心想促成此事了。”
辛夷心底暗笑：果然这帮人是有备而来，竟连这个也想到了。若真请了师尊出面去说亲，天帝做主，便是北冥仙君心中一千一百个不乐意，也只能将若华娶回家供着了。
略一沉吟，她便笑道：“哎哟，不过是一桩小事，哪里需要去麻烦我师尊？她老人家素来不爱理这些个闲事，倒不一定肯答应。不过看若华这般痴心，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成。”
“是什么主意？你快说。”
辛夷狡黠地转一转眸子，神秘道：“我虽不与北冥仙君交好，但我身边却有一位是他的至交好友，此事只须我与紫霄提上一句。请他出面代为将北冥请来，咱们一块儿坐下商议，再让北冥仙君陪着若华到天帝面前去请旨赐婚，日后必定会传为天界一个美谈。未知诸位姐妹以为如何？”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四人齐齐喊道：“万万不可！”
辛夷几乎要笑出声来，面上却是一副茫然不解的神色，呐呐问：“为什么？”
究竟为什么，翩翩等人心知肚明，偏偏却不能据实说出，局面一时倒有些僵硬。
辛夷心情颇好地敲着紫檀暗纹雕海棠桌面，轻快道：“我思来想去，只觉得这是一个最好不过的法子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看上去倒像是一幅哭丧脸的表情？你们若再说不出个理由来，我可要派人去请紫霄和北冥来了。”
一说到要派人请北冥来商议婚事，翩翩等人神色陡变，不由齐齐看向若华。而若华亦有所领悟，终究垂下头去愧然道：“辛夷姐姐，对不住，我骗了你。”
第49章 不速之客（）
哒哒哒。
是辛夷指尖轻敲桌面发出的声响，一时间殿内静得惊人，连各人呼吸的深浅都能分辨。就在众人心中惴惴不安时，辛夷忽地噗嗤一声笑了，伸手勾起若华下颌，语气轻淡问：“哦，那我倒要问问，你是骗了我什么？是你一个人骗了我，还是你们四个联合起来骗了我？”
四海八荒内，无人不识玉山这位率性洒脱的九天玄女，也深知她品行喜恶。她看似温柔和善，实则是个嫉恶如仇的。而她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便是别人欺骗她。
若华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的，当下神色愈加惨白，眼中泪光闪闪，怯怯道：“此事与三位姐姐无关，是我一个人的错。也是我，捏造了不实的言辞，三位姐姐不过是想帮我才为我圆了谎。”
辛夷看她害怕得整个人瑟瑟发抖，倒也不愿再吓唬她，便收了手，淡淡而笑问：“那么，你是对我撒了什么谎呢？”
若华咽了咽口水，牙齿打颤道：“我，我说北冥仙君喜欢我的事是假的，其实其实事实上只是我一个人暗自思慕他。但又怕无端跑去表白心意会被拒绝，所以才想到来求姐姐为我保媒，全了一桩心事。”
辛夷勾唇浅笑，眸色深幽如墨，“哦，果真只是这样么？而不是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胡编乱造的，不止北冥仙君不喜欢你，其实就连你自己也并没有对北冥仙君动心。你们联合起来对我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实则是另有所图。”
若华面色大震，眼眸睁得大大的，哑声道：“辛夷姐姐，你怎会这样想？咱们姐妹相称数千年，难道你连我们也信不过了么？”
辛夷漫漫道：“相识数千年又如何，情同姐妹又如何？我同瑶姬亦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可你们冷眼瞧着昨日的情形，她有真心拿我当姐妹看么？到底隔一层肚皮就隔了心，我如今是对谁都不得不多几分仔细了。再者，此番原是你们欺骗我在先，怨不得我这样想。自然，我这样说也不是就认定了你们居心不良，但到底也无法疑虑尽释了。看在多年姐妹的情分上，今日之事我亦不想追究，你们走罢。”
可此番目的尚未达成，翩翩等人如何肯走，便硬挤出几滴眼泪道：“辛夷妹妹，你这样说，却是要教我伤心了。扪心自问，自打咱们交好以来，我们姐妹几个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便是你被瑶姬的事给伤了心，但那终究不是我们姐妹的错，怎好牵连到我们的头上来？便再退一万步讲，若非真心恋慕，又有哪个女子肯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儿戏？若真是若华撒谎，则她嫁了北冥仙君又是贪图的什么？无论怎么看，会被这桩婚事牵累的人也只是若华，断不会和你扯上任何干系。辛夷妹妹，你素来不是个糊涂人，此事但凡你肯静下心来分析，便知道我们的用心是好是坏了。”
若华适时地掩面而泣，不胜伤心道：“姐姐，算了。人家既不肯帮我们，何苦留在这里自讨没趣？我看咱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从前的姐妹情谊，只当是白费了。”
素锦和瑞珠亦同声附和，明明是她们不怀好意而来，此刻倒像是在辛夷处受了莫大的委屈般。
也直到这时，辛夷才知世间人心反复竟能到如此地步，浑然的黑白颠倒。她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殿外仙婢一路小跑进来道：“启禀玄女，北冥仙君在外求见。”
北冥仙君此刻的求见，对辛夷而言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
辛夷眼眸顿时一亮，忙不迭道：“快将仙君请进来，就说我这儿正有几位贵客想见一见他。”
说罢，她的眼眸淡淡扫过神色惊慌的翩翩四人，意味深长一笑道：“看来真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才说着，可巧人就到了。啊对了，你们方才不是我不近人情，不肯帮一帮若华一偿心愿么？眼下仙君既亲自来了，我便勉为其难做一回媒人，给你们牵线搭桥罢。”
这一来，翩翩等人的脸色俱是煞白一片。原本想要告辞的话，怎生也说不出口了，只得勉强赔笑应着坐下，心底却暗暗叫苦。
却说北冥仙君在仙婢的指引下一路缓缓行来，抬头看见翩翩等人亦在时，不由一怔，神色便疏冷了几分，淡淡道：“原来四位龙宫公主也在，真真是不凑巧得很。”
平素便听说北冥仙君冷面冷心，吝啬言辞，却是一个极有趣的冰人儿，如今一看果不其然。单看他给翩翩等人撂脸的样子，辛夷便憋不住地想笑。
因着北冥位尊，翩翩等人即便不情愿，也只得起身行礼：“见过仙君。”
北冥不过挥一挥衣袖，与辛夷各自问好，便径直选了无人的一排坐下，摆明了是不愿和她们多说话的架势。
而翩翩等人自知有把柄握在他手中，倒也不敢放肆，只是神色尴尬地笑着坐下，实则如坐针毡。
客人间彼此僵持，作为主人的辛夷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是以便“好心”地上前去牵了若华的手到北冥跟前殷勤道：“仙君，容我为你引见，这位是北海龙宫的二公主若华。若华妹妹一向仰慕仙君高华，很是盼着能和仙君多亲近亲近呢。”
一面说着，她一面给北冥使眼色，生怕他不接这一茬。毕竟往日里，自己和这位北冥仙君一向是无甚交情的，便是他不卖自己的面子，也分属正常。
可难得的，是北冥竟肯迁就她的意思，抬头颇为认真地打量了面色青白的若华一番，语气清冷问：“怎么你很是仰慕本仙君么？既是仰慕，怎地你脸色这样难看，倒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惊吓般。”
辛夷再忍不住笑出声来，死死抓住若华的手不许她逃开，强忍着笑意道：“仙君气势威凛，若华素来胆子小，一时有些情怯也是正常的。若华，你自个儿说说，是不是这样？”
难得若华面如白雪，还能强挤出笑意来附和道：“不，不错，我的确是一直仰慕仙君风华，今日一见，心愿足矣。”
辛夷诧异道：“咦，你居然这样就满足了？可你方才分明求着我给你做媒，说要嫁给北冥仙君才能达成心愿的啊？”
第50章 落荒而逃（）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皆变了脸色。而辛夷亦一副恍然初醒的模样，拍着额头懊恼道：“哎呀，瞧我这张嘴，怎么竟给说出来了，真真是不应该。”
偏偏是她说出来的，若换了旁人，只怕翩翩几个立时就要大发脾气，眼下却只能银牙咬碎往肚里吞。
而众人之中，唯有北冥看出，藏在女子眼底淡淡的狡黠与幸灾乐祸。
最无辜的，无疑是被辛夷硬扯到北冥仙君面前的若华，无处躲闪，就连装傻也不行。
北冥目光陡然凌厉，射向颤抖得不成样子的若华问：“玄女方才所言可是真的？你们几个竟来求她保媒，想嫁给我？”
若华连头都不敢抬起，诺诺道：“我，我，不不是。”
北冥不耐地蹙眉：“难道北海龙王竟生了个口齿有问题的废材女儿？怎么连话也说不清楚？”
被他这么一吼，若华便越发惶然不安，只得暗暗给翩翩递去求救的眼神。而翩翩咽了咽口水，未免场面失控，还是很仗义地上前来解救，“仙君息怒，辛夷方才是跟您开玩笑呢。若华年纪尚小，与仙君亦只有一面之缘，如何会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误会误会，纯属一场误会。”
辛夷却第一个叫起来：“可不是误会！翩翩姐姐，方才你们几个可不是这样和我说的。你们说，昨日来玉山赴宴赏花时邂逅了仙君，而若华更是与仙君一见倾心，相谈甚欢。怎么到了正主儿面前，你们一个个倒不敢说实话了呢？”
北冥的脸色很是怪异，眸光如刀般剜过若华脸庞，“一见倾心，相谈甚欢？见鬼了吧！”
辛夷差点没忍住为他的话大笑鼓掌。
而翩翩却为了她的心直口快暗自叫苦不迭，冷汗淋漓道：“不是不是，辛夷开玩笑呢，仙君可千万别信以为真，我们姐妹四人都可作证，绝无此事。”
辛夷一脸委屈道：“我没有开玩笑，她们方才真是这样说的，可是现在”
北冥淡漠的墨瞳中似有一丝暖色，淡淡道：“我信你。”说完，他转而斜睨面色惶然的翩翩等人，冷笑道：“本君可真没想到四位公主能厚颜到如此地步，一个个红口白牙的就能诬赖别人。怎么，今儿个又想重演一遍以众欺寡的好戏码么？但很可惜，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翩翩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仙君，您只怕是误会了，不是这样的。”
“咦，你们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大明白的样子。”辛夷歪着脑袋，忽然横插一句。
北冥望向她，目光中似有一丝悲悯，“有时听不明白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可以不让一些个腌臜东西脏了你的耳目。天界各人心思难测，而很有可能你眼中视若好姐妹的人，背地里会狠狠捅你一刀，譬如说”
“北冥仙君！”翩翩蓦地高声喝止了他，眸光冷锐逼人，语藏机锋道：“仙君，翩翩一向知道您是个快言快语的，但凡事还是三思而后行为好。到底，我们和辛夷多年情谊。若有人存心挑拨是非，只怕伤心的不止我们，还有辛夷。”
而最后一句，无疑让北冥犹豫了，他往辛夷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很快转向翩翩等人抿紧了嘴唇吐出一句：“本君不耐烦看见你们几个，识相的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如若不然，本君就不敢保证自己会否做出什么失当的举动了。”
即便他不开口，翩翩等人也早已迫不及待想开溜了，眼下得他成全正是求之不得，一面往外走，一面看向辛夷道：“辛夷妹妹，可不是我们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