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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国师有一瞬间的怀疑,这寒冷是不是风?是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坟多了以后看啥啥都是妖,啥都是鬼,多想了?
老道虽是修行之人,但一直行走在凡间的地界,平生多在城池里走动。即便偶尔有路过什么荒山野岭,那也是为了翻过去山岭之后,好去山那边的大城。
厉害的修士和妖邪,也不爱来凡间的都城,沾染红尘是非故而他这辈子,也没碰到过什么特别厉害的角色。
从未遇到过厉害角色的国师,却也曾见过一次至恶,不能是亲眼所见,但细究起来,也可以说是亲眼所见。
此刻莫名的,就让国师的眼前浮现起了那段虚无的旧事,一桩他从未亲历,却胜似亲历的旧事。
恰在此时,屋舍的门彻底被推开来,那只穿着绣花鞋的精致小脚,也实打实的落在了台阶之上。
一个对许家仆役来说有些面生的女子从屋舍里走了出来,上前搀住了许如鹫,扶着她靠在了连廊的柱子上,轻轻拍着许家大小姐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惊慌,歇停好。
“符丫头!我说不出话来了!”
许如鹫空长着舌头,却只能做出说话的口型,发不出声响。
符晓抬起眼睛,眼神似刀一般的飞向了国师,面上是无需开口也能听出读懂的质问。
这眼神太过熟悉,仿佛在什么地方瞧见过一样……
虚无缥缈的一桩旧事和眼前的女子重叠起来,二人虽在面容上有些许不同,可眉眼之间那股子劲和气势,却是一模一样。
上一次也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一次同样如此。
虚无模糊的旧事此刻忽的清晰起来,他早已吓破了胆,国师甚至来不及去细细掐算符晓究竟是什么来路,什么底细,双腿一软便向后栽倒了下去。
“国师当心!”
许家的少将军刚刚从他娘子那里挣脱出来,还未走到近前,便瞧见国师朝后栽了下去。扯着喉咙高声提醒,但按照他武人出身的计算来看,心里头便凉了半截。
老道怕是必定要摔了。
只求天子明鉴,这么多双眼睛瞧得清清楚楚,可是国师自己没站稳摔得了,和他们许家没有半点的关系。
然而一切并未像是许家少将军预料的那样发生,国师也没有摔倒在地上,他只是悬浮在了据地一尺左右的空中,手脚似静置一般不动。
“神仙!神仙!”
许家那些仆役们再也按捺不住了,也不管少将军怎么看,纷纷扑通扑通的朝着国师磕起了头。
庙里的佛像几时显过灵?眼巴前儿的国师可是真真儿的浮了起来!
一贯听闻神仙二字时,国师心中总是欢欣愉悦的,他若是不贪恋这些的话,就该去深山里头苦修。可不就是割舍不下么……
但今日众人的朝拜和呼唤听起来就刺耳极了,因为耳边除了神仙二字之外,还有一个别的声音。
他面朝青天,入眼的是绵软的白云,刺眼的烈日,偶有鸟儿振翅飞过,枝上的叶片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左右摇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可国师确信,此刻正有人站在他的身边,半弯下腰来,俯身和他面对面的相望着。
“这眼睛不是你的。”
此言一出,国师虽不能动弹,但如若有人胆子够大敢过来瞧得话,会发现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国师的眼睛,的确不是他自己的。
这双眼睛曾归属过一个颇有仙缘的女人身上,不过她是个乡下女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懂什么仙法,只平白得了天道给的机缘。
放在她身上实在浪费,不消百年就会被埋入黄土,被泥土里的虫蚁噬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还不如……
是吧?挖出来换给自己用。
这事国师从未与别人说过,久远到他自己都忘了。
换上眼睛之后,他才知道机缘是何等不易的东西。那乡野的妇人曾用这双眼睛见过山中的精怪,见过长华的仙人,甚至见过……
这双眼睛见过光怪陆离之物,换在他的身上,却效力减半,看起妖邪来模模糊糊。
一双无形的手托在了老国师的身后,无人能看见,唯有老道能察觉。手掌宽厚有力,却不是能让人托付的一类,而是让你担心他随时都会松开手,任由你摔在地上,还会上来踢一脚的那种。
凡人冲着国师高呼神仙,唯有国师知晓,恶鬼最解人意。
此时许家宅子里哪儿有什么神仙……
分明是遇到从地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了。
第51章 第五十一回()
征召许如鹫入宫的圣旨在国师离开后没几天的时间; 便送到了许家的宅子里。
那当了家的庶子将军接过圣旨后跪在地上; 足足一个时辰; 双腿都软的站不起来。虽说圣旨里给许如鹫的封号并不是母仪天下的中宫娘娘,不过是个小小的妃子,可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圣旨下来的那日; 许家宅院的屋檐上落满了喜鹊,叽叽喳喳的叫着; 好一派欢欣雀跃。都城里的百姓有了新的谈资; 就连住在破庙里头的叫花子; 也逮着谁都说他摸过皇帝婆姨的手。
那叫一个白,那叫一个软,那叫一个……
说的细了叫花子也编不出来了。
少将军学古人负荆请罪; 背着荆条跪在了许如鹫的小院儿外头,把脑袋都磕红了。少将军和他这妹子的关系; 从嫡庶有别; 到父死从兄; 又到如今的君臣之别,真可谓是风水轮流转。
只可惜风水最终还是停在了他这妹子的一边。
“上天垂怜!菩萨保佑!”
许家的仆役们一个个的双手合十; 又是拜天又是拜地,恨不得把诸天的神佛都谢一遍才算满意。
而真正促成此事的九恶见了凡人这些举措之后; 走到正在给许如鹫梳头的符晓身边站定; 开始抱怨。
“有菩萨和老天什么事?”
是他九恶去吓唬了国师,让老道忽悠新登基的皇帝,这才把几乎要老在家里的许如鹫给娶了去。
国师那老东西本事不大; 一张嘴却叭叭的。回去以后编了个说法,告诉皇帝半月之内不把许如鹫娶进宫来,龙椅便坐不稳当了。皇帝一听这话,当即就在御书房里拟了征召的圣旨。
反正宫中已经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再多一个也无妨。
促成此事靠的是九恶的威胁,以及国师的巧舌如簧。凭什么菩萨和老天什么事都没有做,就要抢了别人的功德?虽说恶鬼并不屑什么功德,可属于他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去,总归心里不舒坦的。
符晓当然是听见了,但她手中的动作没有因为身边的九恶而停滞,仍旧保持着原本的速度。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
吉祥话还没说完,符晓瞧见了铜镜里许如鹫的脸色铁青,再想到自古都少见钟情的儿郎,更何况钟情的帝王,故而有富贵不用愁就够了,永结同心游这种话还是算了。
圣旨降下来的突然,娶纳的大礼也办的仓促。
没多少日子给制造局预备,以至于就连许如鹫身上凤纹嫁衣,也都是绣娘们连夜赶制出来的。宫里的娘娘们早就听说过许如鹫的名号,毕竟哪个进宫来的女子不想做中宫之主呢。
是故不等许如鹫进宫,圣旨刚一下,各宫的妃嫔就已经盯上了她。
皇帝整日要采仙草找仙人炼仙丹的,上行下效,他的妃嫔们不敢行巫蛊之术,可也很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尤其许如鹫的命格,还是国师给批的,自然更具威严了。
许如鹫住的地方,早早的就被各宫娘娘安插了眼线进来。
帝王家的大典制式高,礼节和规矩也繁琐,场面宏大,非是寻常百姓人家能够想到的气派非凡。可再怎么折腾,男男女女的天一黑还不就是那档子事嘛。
皇帝和妃子入了夜,虽然没人敢闹,不也得洞房?
明月高悬,夜色微凉,晚风平添惆怅。
寝宫内红烛摇曳,宫内宫外都有人随时伺候着,就连墙头上,还多站着几个英武不凡的侍卫。
宫里头的规矩比许家更多,宫人们更是有心给这位凤命娘娘带进宫来的几个娘家丫头一些颜色,入宫头一天便排了夜勤。
丫头们困得哈欠连天,可身处禁宫又不可随意,恐辱没了皇家的威严。只能咬着下唇把哈欠忍了下来,徒在眼眶里含了热泪。
符晓和她们不同,自小便是入夜了才更精神。一来是担心夜里有人闯入她那草屋,二来嘛天一黑,心里头那些个坏念头便似雨后的春笋一般,通通冒了出来。
此时对别人来说,是微冷的夜色和无尽的晚风,可都符晓来说,是哼哼。
耳目通透也有不好的时候,比如眼下,符晓分明在殿外伺候,但寝宫里头的动静,符晓听得清清楚楚。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难免听了有些脸红。
不过符晓越听越不对劲,怎么的不是耳语厮磨,浓情蜜意,海誓山盟。在窸窸窣窣脱掉了衣裳后,传来她耳朵里头的是女子的哭声。
给许如鹫做了一阵子的丫头,符晓对许如鹫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比如此刻的呜咽,根本不是什么承君雨露该有的娇嗔,更像是伤口撕裂时按捺不住的痛呼。
狗皇帝。
符晓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肩头,目光越过了树梢,往赤色的宫墙之外飘去,琢磨着此刻的九恶在干什么。
被赤色的宫墙拦在外头的九恶也没有闲着,跟在国师的身后。恶鬼自血海里生,地狱里长,唯有凡人的恶念能将他们从地狱拉到凡间。
而凡人吸引他们的,除了血肉鲜甜之外,就是那如野草一般疯长的欲念。
国师这人白发白须却是少年英姿,别看他仙风道骨的,实则并未脱去凡胎。身上唯一带着点儿仙气儿的,就是他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一双眼睛。
来一趟凡间不易,待助符晓杀仙事成之后,恐怕再难来此地了。即便有朝一日可以故地重游,那也早已物是人非,没得多少意思了。
故而符晓和九恶两人各有安排,一个在宫中取许如鹫的魂,一个来国师府挖老道的眼。
老道与九恶也好,与符晓也罢,不曾有缘谋面。那日在许家的宅子里,便是初次相见。可不管是符晓,还是瞧不见真身的九恶,对他来说都似噩梦一般,打有心底深处生出无穷无尽的畏惧危机。
直到并不属于他的眼睛被九恶取走,国师才终于明白,这畏惧是从何而来。
他虽不曾和符晓九恶谋面,但这双眼睛的主人,却曾看过他们的真容。
*** *** ***
隔日。
皇帝还要早朝,天不亮便有宫女进去伺候,用水洗漱穿衣。一切妥当之后便在宫人的拥簇之下,摆御驾往金銮殿去了。
陛下一走,规矩就少了一半。
许如鹫做了娘娘脾气见长,把陌生的宫人们赶了出去,只唤了自己的丫头进来。而在丫头们进来以后,又只留了符晓一个人靠近。
符晓关上门,还施了个刚从九恶那里学来的邪术,把门给锁上了。即便外头的侍卫们一起冲上来,恐怕也撞不开。
锁了门,符晓缓步朝着寝宫里头走去。
要么凡间人人皆爱权势呢,一个嫔妃娘娘的寝宫,就比符晓曾经住过的院子还要大了。从门前走到榻前,她脚程够快,也走了好一阵子。
帘幔之后,床榻上一片狼藉。许如鹫的背上是旧伤留下的疤痕,脸上是昨夜干掉的泪痕,胳膊和脖颈上还有大片的淤青和手印。
符晓在水中投洗了一块帕子,把水拧的半干后,轻轻地给许如鹫擦拭起来。
从婴儿塔里出来以前的记忆,符晓忘却了大半,娃娃年虽小,指望她过目不忘是不可能的。不过恍惚之间,她似乎记得,母亲在死之前,也是如此。
只不过覆盖在母亲身上的,不是锦绣的棉被,不过十几件破烂还打着补丁的衣裳。
时隔太久,符晓已经分不清这些回忆是真的,还是她臆测的,真真假假,总不能挖开母亲的坟去问了。
“你说会为了我上刀山,下火海……”
许如鹫开口喑哑,似是哭的多了,把嗓子给劈了。
符晓耸耸肩头,撇撇嘴。是说过,可那只不过是哄你的假话罢了,你怎么还真相信呀。
和别的丫头不同,她们是许家买来的,是许家的仆役生下来的,都不是自愿陪在她身侧的。唯有符晓,是她亲口许诺,想要跟着她许如鹫的。
许如鹫记得那时街头,符晓拽着她的手腕情真意切,字字带泪……想必,是可以信赖的,日后在这宫中可以做个依靠的。
“如今我已经跳进了火坑,你可愿兑现承诺?”
风水轮流转,这次换了许如鹫拽住符晓的腕子,调转并重演了曾经在都城街头的一幕。
符晓低头看着双眸湿润的许如鹫,怎么的一个主子没个主子的样子,反倒用上了哀求的调子,一顶一的没出息。
“小姐……”
符晓抽回了自己的手,帮着许如鹫捏紧了被角。
修行之士跳出轮回,寿命非是凡人可想象的长。符晓初踏仙途,也有几百载的时光可以挥霍虚度。实则她大可留在宫里,照看许如鹫到寿终正寝。
凡人能活多少年呢?
但符晓在瞧过许如鹫的可怜样子之后只是苦笑,将手掌心贴上了新娘娘的眉心额头。
“我也有自己的火坑。”
三魂七魄,一曰胎光,二曰爽灵,三曰幽精。胎光是命,爽灵是慧心,唯有幽精是欲,是情。
今日取了你的幽精,日后你便心冷手硬。
说起来,还是做了一桩善事呢。
第52章 第五十二回()
幽精一魂化作的光点; 从许如鹫的眉心里飞出; 一点点的汇聚成了光团; 被符晓小心翼翼的收走。也就是在那些光点离开许如鹫的瞬间,许家大小姐就像是少了些什么一样,和以前不是一个人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情。
但对于如今的许如鹫来说,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小事。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与她一起坐在榻上; 手里头把玩着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 刀锋冰冷闪着莹莹寒光。
楚王好细腰; 宫中多饿死,如今陛下好见血光。
新皇将开了刃的匕首抵在了许如鹫的大腿内侧,匕首的尖端刺破了她的皮肤; 先是一颗鲜红色的血珠涌出,紧接着便是一条细长的血线往深处蔓延。
并非第一次这么做的皇帝手中极有分寸; 划下的伤口轻重把握的正好; 比如此刻的新伤看起来似乎有些骇人; 可昨夜划下的那一条已经结了暗色的血痂,好的差不多了。
“爱妃; 可疼?”
明明这伤口是他给的,陛下开口询问却仿佛自己毫不知情似的; 甚至体贴极了。
许如鹫摇摇头; 眼中没有像别宫娘娘一样的畏惧和讨好,她是真的不疼。
“这样呢?”
陛下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带着恶意和试探; 把手按在了方才划下的伤口上。
刚要凝结的血珠再次大颗大颗的涌出,汇聚在一起顺着大腿的弧线流淌,沾湿了身下绣着龙凤呈祥花样纹路的锦被。
“这样也不疼?”
“一点都不疼。”
不光是疼痛,惊骇,畏惧,兴奋,失落,期待,悔恨……所有许如鹫能记起的用来描述心情的字眼,她都体会不到了。
*** *** ***
都城里人人都在议论,许家大小姐进宫以后,也不知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大典三日之后,陛下竟然陪着娘娘回门了。
天子门内的礼节和百姓嫁娶不同,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如若陛下跟着每位娘娘都回门见老丈人的话,那也就不用上朝处理什么政务了。
只在祭天祭地的日子里见过天子仪仗的都城百姓,也还是头一回从茶楼里说书人口中之外,见识到天子随娘娘回门的阵仗。
侍卫军沿途一字并开,将跪在路边的百姓拦在了他们之外。符晓和九恶坐在酒庄二楼的雅间里,开着一扇小窗向下张望。
下方人人都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原是这般的风光。怪不得凡人各个权欲熏心,吃得苦中苦,也要成为人上人呢。
马车越走越近,当然距离符晓和九恶所在的酒肆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符晓耳目通透,九恶也不遑多让,隔得虽远,两人还是把御驾那边看了个真真切切。
许如鹫抬手掀开了御驾的帘幔,露出了半张脸。
她曾游走在都城的街巷之间,甚至东边她搭的粥棚,许如鹫这会儿也能遥遥看见。
物是人非,许如鹫重新走在这条路上,却找不回自己到底丢失了什么东西。
修行者断情绝欲,当有一番大作为。
凡人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