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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视国际 2005年03月28日 10:13
主讲人简介:张颐武,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领域包括中国当代文学、大众文化和文化理论。著有《在边缘处追索》、《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思想的踪迹》等论著多种,曾受北京大学派遣在日本东京大学任教。
内容简介:这是一个神秘而令人向往的地方,这是一场贪婪与高尚的较量。这是一阙雄浑阳刚的壮烈纪实,这是一部信仰与生命的挽歌。《可可西里》,这部以民间保护藏羚羊的巡山队故事为原型的电影,一经公映便成为中外影坛各种奖项的宠儿,如潮的好评蜂拥而至,连最为挑剔的影评家们,也纷纷把它誉为2004年最令人感动的中国电影。然而在这一片叫好声中,《可可西里》在国内的票房却出人意料的平淡,在市场的面前,《可可西里》的魅力为什么消失了?难道叫好不叫座真的是这部影片最终的注解吗?
北京大学张颐武教授做客《百家讲坛》,与您一起走进《可可西里》,与您一起感悟可可西里的悲壮与苍凉。《百家讲坛》,正在播出!
(全文)
那么《可可西里》这个电影,我觉得它的影响力在于就是所有的人都说好。我第一次去看片会,在新东方广场的楼下,我发觉大家都说好。很多人都很感动,觉得热泪盈眶,看到好几个人都热泪盈眶,出来的路上,看到好几个人都眼含热泪。
这个电影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就是一个记者跟随着一个队伍,反盗猎的队伍进去。所以它的表述基本上它采取的是一个所谓反戏剧性。电影一定要有高潮、有戏剧性的故事,非常复杂的故事,但是这个电影它故事是相对来说,非常单纯和简单的,实际上主要的情节就是这个反盗猎的队伍的一次行动,一次巡山的行动。跟着几辆吉普车,进入到可可西里的深部,可可西里深部就有很多盗猎者在活动,那么这个电影就是讲的是这个他们一次巡山的行动,非常像一个纪实的纪录片的这种格局,非常像一个纪录片。所以这个电影宣传的时候,它在表述的时候,它的宣传都是说我们是用生命来拍的,我们这个是用生命拍的。
这个电影里边它表现基本上是两种人,通过记者的视角。基本上它是想通过记者的观察,看到日泰队长带着他的兵,带着他的几个兄弟。这个电影比较有意思的就是这个所谓反盗猎的队伍并没有一个,并没有一个比如说政府给予的这种高度的合法性,它基本上是一个半民间的组织。这个日泰基本上是一个退役的军官,他的手下的人都是从事各种职业的。原来有当教师的、做生意的,各种各样职业的人。然后他们由于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些想法,这个电影里是暧昧难明的,聚集在一起,就是从事这个保护藏羚羊的活动。这个里边其实呢这些人的动机是什么?这个电影始终没有给我们明确的表达。就是为什么这些人,放弃了原有的职业,走到了这样一个在法律的边缘?其实一方面他们是执法者,但另一方面他又并没有合法的执法权。所以有些人看完电影就会提出疑问说,如果按照法制社会最高标准的法制社会的要求的话,谁给他一个权力,让他去执行这个法律呢?谁让他执行这个法律?所以他打击这个盗猎者,甚至是开枪来攻击盗猎者,这个里边它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合法性,或者是并不明晰合法性。这个是这个电影非常暧昧的地方。就是它讲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说地方政府给他们一个许可,让他去维护山林的秩序,维护可可西里无人区的秩序,反对藏羚羊的盗猎者。但是呢,他采取什么手段?他们怎么去运作的?好像是一支散兵游勇式的队伍,基本上不太清晰。这个里边呢,就是表现了这些人,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一个理想?还是觉得原来的生活不如意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呢?或者是渴望在这里面获得一种利益?都没有讲清楚。但是他们怀着不同目的的人聚集在这儿。因为这个电影有一个巧妙的地方就是它不需要表现每个人的经历,这些人每个人的经历并不需要表现。因为它是通过一个所谓记者的眼光,这个记者没看到的那我就不算。所以每个人的复杂的历史并没有在这里边得到充分的展现,就是由一群有汉族有藏族的这些战士,它应该说是一些战士,反盗猎的战士,他们去巡山,开着几辆破旧的吉普车。这个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场面,就是他们在一起拿着刀子来吃肉,像茹毛饮血,非常粗犷的。然后呢怀抱着一种是理想还是一种信念,或者是一种实现自己的愿望,我们不清楚,这些人走到大山里面去,走到无人区里面去,所以这个电影表现的就是这么一种东西。
另外一方面,这个电影表现的另外一部分人,就是这个盗猎者。这个电影里还有一部分人,我觉得盗猎者的表现也是非常刺激的。它讲到了一个盗猎者,盗猎者也是在社会底层里面,很多的盗猎者并不是老板,他是在社会底层里面生活的。你比如说这个电影里边让人印象极端深刻的一个盗猎者,就是叫做马占林,他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来做这个盗猎的工作。他已经是一个老油子,他是专门给打到的藏羚羊剥皮的,他是个剥皮的工人。他其实剥一张皮他的收入也很低,剥一张皮也只能有五块钱的收入。他也是非常底层的,你可以发现这两群都是来自底层的人,一群是盗猎者,一群是反盗猎的人。就是一群是罪恶的象征,一群是正义的象征。但是这个正义和罪恶你可以发现都是发生在一个社会底层里边,所以这个电影通过一种非常纪实的,具有冲击力的这种纪实性,表现这样两群人的这种斗争,两群人的斗争,这个是这个电影的主题。那么它写这两群人的时候,它采取的方法仍然是高度纪实的不轻易做这种价值的判断,虽然它包含了一切价值判断,但是它做的基本上采取的是一种,这个镜头始终是追着拍,摄影机就跟着这个去拍,非常具有动感。它这个里边最重要的一场戏或者最让人震撼的一场戏,基本上是中间有一场就是他们碰到了一个大卡车,一群盗猎者,然后他们这些所有的反盗猎的队员都冲下河去。
抓到了盗猎者,但是盗猎老板没有抓到。抓到盗猎者,然后他们就跟盗猎者一起走,在路上一起走。这个故事其实就是这样发生的,就是在这个跟盗猎者的相遇,就是和他人的相遇,这是这个故事里面最重要的,共同进入了可可西里。可可西里恰恰只有两种人存在,无人区里边基本只有两种人存在,一种就是被利益的欲望所燃烧的盗猎者。因为这里边有实实在在的金钱,有一个国际市场,黑市,国际黑市,看不见的国际市场,秘密的国际市场对藏羚羊的需求,那么有了这个需求就有铤而走险的人。为了很少的钱,像马占林为五块钱铤而走险。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藏羚羊,同样铤而走险的人。这些人他也不是民警也不是公安干警,也不是什么武警战士,也不是解放军战士,他也不清楚,他是一个临时组合的小分队,这个小分队的人也是怀着不同的目的来的。这两群人之间的殊死搏斗,可以说是这个电影的基本的主题。这两群人的相遇相撞搏斗,这两群人的话,你可以发现非常残酷的。无人区里边,好像这个电影没有什么戏剧性,它是非常简单的纪实,但这两群人本身碰撞相遇,它就具有了高度的戏剧性,它就有一种紧张的戏剧性,你觉得这个非常紧张。所以电影的故事就是从这种戏剧性的紧张中间,没有事件,几乎就没什么事件,就顺着反盗猎的过程去讲,但是讲来讲去就讲出了非常紧张的戏剧性。
你始终会感觉到,这两种人相遇以后,生命所面对的危险,在无人区里边,这两群人的搏斗所具有无限的危险。所以这个电影它几乎是非常强化了这种冷的硬的人和人之间生死用生命来搏斗的这样一种特殊的表现,这个是它最有力的地方。就是表现了一种人和人之间的殊死搏斗,人和人之间的这种疏离感对立感这个东西表现出来。这个故事里边包含的我觉得没有冲突,没有戏剧里边包含的戏剧性紧张,可以说是这个电影最主要的部分,最关键的部分。
另一个部分,我觉得这个电影里边其实它展现了很多有关藏羚羊的悲鸣的感伤的段落。他一看到了抓住盗猎者,然后采取了非常残酷的,这个电影里面经常有很残酷的镜头,有一些非常残酷的镜头。比如说人和人之间的这种直接身体的碰触殴打,这个电影里面经常展现的是一种,在那种零摄氏度的那种荒原的生存状态下面人和人之间赤裸裸的那种争斗,打架,非常地残酷。你发现殴打人和人身体的接触,暴力这些东西经常在这个电影里出现以后,你发现你会觉得很疲劳,或者很痛苦,你会发现一种无法描述的一种这个电影里面具有的一种所谓感伤性。所以这个电影它一方面是很冷的很硬的,但是另一方面它有非常强烈的感伤的色彩,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煽情的感伤的色彩。我们大家看的话,经常看电影看到感伤,感伤是什么?就是让你痛哭流涕,让你感动伤感,这个东西经常会看到。比如我们看琼瑶的电视剧,哎呀看那个惨也是非常惨,那个也是一种感伤性。这个电影它也有一种感伤性。它的感伤性是怎么来的呢?它的感伤性是来自于生存的那种无奈性。追捕人的人,和被追的盗猎者之间都有一种无奈的存在主义式的,一种处境,这种处境是他没法摆脱的。盗猎者也是为了生存,他们也是冒着这种生命的危险,去追逐这种利益。反盗猎的人他也是用冒着生命的危险,生死的这种危险去反盗猎。为什么呢?是捍卫他自己的一种尊严,或者捍卫他自己的一种我们所无法描述的一种或者获得了一种对秩序的尊重,对权利的尊重。获得了一种捍卫一种事物所产生的这种巨大的快感。所以两种人在这里边我觉得这个电影最震撼的地方,就是这两种人在这里边争斗,非常非常绝望地、非常困扰地去争斗。这里边有非常多的细节,是让你觉得很震撼的,有强烈的这种感伤的感觉。就是一方面这个感伤性,来自于一种所谓生活的宿命感。就是说你发现这两种人被抛到这样一个空间里边,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无人区,大家知道藏北可可西里,是无人区,抛到无人区里边以后这个生命变得非常地单纯,非常地简单,就是吃饭,生存,活下来,然后完成自己的一种使命。这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使命,这种单纯的生命的相遇,这种单纯的生命之间的斗争,恰恰就是所谓新的这种感伤性。它所具有的这种宿命感,就是说你发现你的命运并不由你本人来掌握,你的命运被很多外在的因素,你所不了解的,冥冥中的命运所支配所掌握的,这个被支配和掌握的命运是非常有意思的。它比如有一段讲到派了一个队员,叫刘栋的队员,派这个队员把一个受伤的队员送到医院去,送完以后让他带着给养再开车去追赶队伍,但是没想到他陷到了流沙里边。
没有人以后,你可以发现这个镜头给了一个大的全景的镜头。电影有一个标志就是那个车还在那儿,安静地待着,人已经消失了,人的痕迹都没有了。这个段落你就发现,这种宿命意识,宿命的感觉就很强烈。这个时候你产生一种惊触,产生一种感伤性,这个感伤性会让你感到很震撼,这样的感伤,生命的感伤是非常多的,在这个电影里面,所以它表现了一种生命的强度。
那么感伤的第二个方面还有一个我觉得就是从这个英雄的悲剧,从英雄式的悲剧,英雄的悲剧。别的队员都是很普通的,他们怀有不同的面貌,他们有不同的愿望来凑到这个地方,他们是被宿命所驱逐的。但是呢,还有一个,我觉得它所着力想创造的这个英雄,就是这个巡山队的队长,日泰这个队长是它这个电影里面最关键的一个人物。他是一个好像是一个惟一在这个电影里边,就是对自己的命运有清楚的认识,非常有力量的人,但是他这个人就产生了一种跟宿命感不一样的悲剧感,这个悲剧感也是感伤的。他拼命地为了追寻自己的命运,他就要一定要抓住,一定要抓住,日泰是一定要抓住盗猎集团的头目,拼死只带了那个记者,其他人都没有了,他们两个人去追击,结果陷入了盗猎集团的包围中间。
你可以发现日泰队长的死,就是一个非常的悲剧却是产生在一个好像近于无事,没有意义。你看一个队长那么一个英雄,掌握着好像能够把握自己命运的人,但突然地就被命运击倒了,这个时候产生的那种悲剧感,它和前面讲的宿命的感觉,就是摆脱不了命运的感觉还是不一样。所以有了这种悲剧感,这个电影就有了更深一层的含义,而这个悲剧感也指向了一种感伤性。所以我看了以后,我从那个里边出来时候,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红红的眼睛是非常可以理解的。因为这个里边所产生的那种感伤性,是生命带给我们的这种感伤性,我们觉得这个东西没办法,生命在这个里面就是这么脆弱,就是这么没办法。
这个反思里边我觉得有两个方向是非常有趣的,一个我觉得这个电影它还是对物资主义,对我们现在所谓消费主义做了一个反思。因为藏羚羊的需求就是一种消费主义最明确的表征,就是要卖东西买东西,人要穿藏羚羊来给自己添加价值,就是你发现你自己主体是什么?你不知道,那怎么办呢?你就需要买藏羚羊的皮来装饰自己的身体,你才知道我自己有个性。我这个买的皮是别人所买不到的,这个东西比别人买的那个东西贵,这个恰恰是消费主义普遍的价值。就我们买一个名牌,来区别于别人,这时候你发现我有个性,这个恰恰这种消费主义就是塑造我们个人的生存的基本的环境,变成这个消费主义。消费主义变成我们最主要的一个生存的基本的环境,这个消费主义推到极端的时候,你可以发现最后没的东西可消费了,名牌我也穿够了,怎么办?我要一种最奇怪的东西,什么东西?藏羚羊的皮这个东西更稀缺,更少更值钱,它用人的生命去换的,我要这个东西行不行?就消费主义如果无限地膨胀的话,当然没有消费的社会不叫一个人类的社会,因为人必须要买东西才能生存下去,但是消费主义无限膨胀的社会,也同样是非常非常可怕的。所以这个电影我觉得它没有提出这些问题,但是其实它在这个电影有力地把这些问题呈现出来。就是究竟为什么会有藏羚羊的这个需求?
我觉得这个电影其实有另外一种启发性,这个电影也揭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说贫穷是一种美德吗?这个电影恰恰就告诉我们贫穷不是人的美德。贫穷不是美。在我们传统的观念中,经常会觉得贫穷是一种美的东西,一个穷人肯定比一个富人道德水平要高,我们一般地,过去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也有它现实的根据,也有它的道理。但是另一个方面你可以发现恩格斯,我们的马克思主义的创始人之一,恩格斯在他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里面讲到,就是贫穷其实是使人产生很多邪恶,使人产生一些无法控制的,不美好的东西,贫穷并不是一种美德,贫穷并不必然产生美德。贫穷第一不是美德,第二并不必然产生美德,贫穷也会产生一些邪恶的,无法控制的。人为了欲望,为了基本的生存,他可以不要一切廉耻,不要任何道德界限的这种可怕的东西。这个电影给我们一个,你可以发现马占林也是一个穷人,也是一个底层的人,如果说我们应该对他倾注很大的感情,但是他又是一个无法执法的执法者,他又是一个犯法的人,越过了道德的最基本的界线。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我们对生命的思考,会有更深一层的理解。
我们并不是说用这个电影来满足我们自己的理想,而是说我们会有深一层的思考。就究竟这个贫困因为我们现在我觉得过去或者到现在为止,我们经常会有这样的想法,就是说一个穷人,他一定是有道理的,一个贫困的人一定是有道理的。其实贫困会产生很多不好的东西,贫困会给人产生很多痛苦的结果。而这个贫困呢,是在更大的一个所谓全球的一个黑市里边运行的,就是全球黑市它在攫取这个疯狂的来自欧洲来自西方的这种力量,在疯狂地需求这个藏羚羊,他们对藏羚羊的需求结果造成了罪恶。没有需求的话,像马占林这样的农民,他不得不去找别的工作,或者他寻求别的生存的方法。那么有了这样一种强烈的所谓邪恶的需求,才有了这种邪恶的供给,这个电影里边我觉得这个追问,可能还不够有力,但是我们能够看得出,这样的追问和反思。就是说我们可以发现在刚才我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