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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痛苦才是永恒的。不过晏公不喜欢大叫痛苦,他的珠玉词哀而不伤,怨而不怒,需要仔细品味,可愈品愈让人惆怅。又说他身在富贵而不言金玉锦绣,只注重色泽和气氛的渲染,把环境写得博雅华淡,不言富贵而富贵自出,是真正的大家气度。”
卓宁听了感兴趣地问:“那乔娜小姐对刘禹锡的看法又是怎么样的呢?”
银星熠看看卓宁,苦涩地笑了笑道:“她的看法师傅一定不会同意。李白和杜甫都是乔娜看得起的人,评价也不过如此,师傅就可以想见她对刘禹锡的看法了。去子云亭以前我并不知道她对刘禹锡是这样的看法,知道的话,就不和她来看子云亭了。刘禹锡的《陋室铭》很有名,但乔娜却说他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刘禹锡曾经做过两首有关玄都观看花的诗,第一首是刘禹锡被贬官后,朝廷忽然又想用他了,招他回京时,他回到当时的京城长安时做的。记得那首诗是这样的: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这首诗极尽讽刺挖苦之能,所以刘禹锡立刻又被贬了,一直过了十多年,他才再次被召回长安。回来后又写了一首关于玄都观看花的诗: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来。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今又来。诗中依然是在轻蔑地嘲笑,但他自己的得意心情也表露无疑了。乔娜就是根据这两首诗称呼刘禹锡刘郎的,她认为既然刘禹锡讴歌陋室,就不应该热中权势,而应该安于平淡。难道被贬官时就的陋室好了,回来了却又那么得意,火气还大得很,一点余地也不给别人留,不正说明他一直都想吃葡萄,却不怎么吃得上么?一朝得志,就将天下都不放在眼内了,得意得简直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记了。”
卓宁失笑道:“乔娜小姐的见解真是独特。”
银星熠苦笑接口道:“师傅就是会说话,是有些偏激才对。乔娜很怪,从古人到今人,没有几个是她可以看上眼的,除了晏公外,几乎人人被她批得体无完肤,看来就像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可她的心肠却最好,性格也最是温柔,又不时流露出有心无力的无奈和茫然,显得楚楚可怜的。她对身边的人都很好,从来也不说公司中其他人的闲话,大事小事都不和人计较,又肯帮助人,连拒绝别人都不大会,在公司中的人缘极好。公司里和公司外追求她的人数加起来不会低于一个加强连,所以大哥才总是为我担心,一心想让我早点和乔娜安定下来。”
卓宁再次为银星熠的夸张而莞尔,心中却在思索乔娜很是矛盾的性格。
第258章 往事()
叹了一口气,银星熠才又接着说在绵阳发生的事情:“我对子云亭也很失望,但来都来了,也不想那么快回去,何况我的主要目的还没有达到,便找一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来说,和乔娜随意的在风景区中漫步。就是在那时,我知道了乔娜对刘禹锡的看法。由于我一直在附和乔娜的话,乔娜的兴致渐渐好起来。不觉间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些新修的人工景区,来到一个简陋古旧的小亭子旁。这个小亭子和景区里其他的地方的耀眼簇新大不一样,显得很丑陋,像一快锦缎上的瑕疵,与环境格格不入。看了旁边的介绍,我们知道亭子叫‘杨雄读书台’。子云是杨雄的字,子云亭就是因杨雄而得名的。大约是看我的废话那么多,乔娜那时的兴致也真不错,有点高兴地说:可能这里才是真正的子云亭,我们上去看看吧。于是我们朝亭子上爬去。上了几个很高的台阶后,我们来到读书台上。读书台旁边有一个干涸了的洗墨池,证明这里确实是原来的子云亭,乔娜的兴致更好了,笑着对我说:大概杨雄也受不了那边的喧嚣,逃跑了,再也不肯在这里读书了,所以连洗墨池的水也干了。我一直在找机会再次求婚,见乔娜的兴致那么好,便道:可能杨雄也是一个现实中的俗人,免不了要做些所有人都要做的事情。读书也是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读了很久的书,已经找到颜如玉了,回家去双宿双飞了。”
银星熠看看卓宁,低下头涩声道:“师傅,你不要笑我说话大兜圈子,词不达意。我真的是患得患失,很怕又被乔娜拒绝。”
卓宁理解地微笑道:“每一个人面临这样的人生大事都是一样的,何况乔娜小姐上次给你的理由是那么的特别。”
银星熠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接着道:“乔娜很聪明,一听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这次她没有像在办公室中一样,假装听不懂,顾左右而言他了。她的脸色骤然间就变了,掉头冲下台阶,嚷道: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不可能的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说这样的疯话!她冲得是那么快,但我还是捕捉到她眼中流露出的无奈。她究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言罢陷入沉思之中。
卓宁心中一动,问:“乔娜经常显得很无奈么?”
银星熠回过神来,看看卓宁,轻声道:“不是经常,而是时时刻刻都流露出无奈和茫然。我总觉得她是在做一件她自己不愿意做的,又自认为永远也无法完成的,还不知道目的何在的事情。可惜我试探过她多次,她都坚不肯露。”
银星熠垂下目光,将话题又带了回去,低声道:“师傅,我之所以说得那么含蓄,就是希望乔娜即便是拒绝我的话,也说得含蓄一些,让我好过一点,还不至于太绝望,还可以找机会再试探。谁知道她比上次还决绝得彻底,一点余地也不给我留下来。我心中很痛,她却丢下我已经跑远了。这里可不是上次看灯的公园,离着成都还有好几百里路呢,我不放心乔娜一个人,连忙去追赶她,却由于神思恍惚,从子云亭上面的台阶上跌了下来,把脚给崴了。”
卓宁低声叹道:“原来你喝酒和崴脚都了为了乔娜。”
银星熠抬头看着远方的浮云,惆怅地道:“云姑娘和乔娜明明一点都不像,可我总是不自觉的将她们当作一个人,等看清楚了,才知道是又错了。”
卓宁有些疑惑地问:“你是想借崴脚来试试云姑娘么?”
银星熠摇摇头,言不由衷地苦笑道:“师傅想到那里去了。我做事情向来都是直截了当的,要是觉得云姑娘是乔娜,我会直接问她的,而不会用那么一个拙劣的计策。乔娜是我在医院中送走的,我心里清楚的明白云姑娘不是乔娜。除了容貌以外,云姑娘和乔娜在性格上也有很多地方是不一样的,云姑娘比乔娜刻薄多了。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我自己的做法,一时冲动就那么做了。可惜云姑娘真的不是乔娜,她虽然也有一点点关心我,还答应了暂时不偷夜光琥珀和乾坤环,却认为我不过是在用苦肉计。她绝对不可能是乔娜,就是拒绝我的求婚,乔娜也没有对我说任何刻薄的话,只是找了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乔娜的性格很温柔,从来不说任何刻薄的话。”
卓宁无语,暗忖乔娜对刘禹锡的评价何尝不刻薄呢?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从子云亭上跌下来,崴了脚,不是不能走路了吗?后来追上乔娜小姐了吗?”
银星熠又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那时我也不会飞,崴了脚就不能行动了,自然是不可能去追乔娜了。但乔娜却回来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扶着我下山,就像她在办公室中照顾我的样子。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乔娜一直把我送进家里,细心地重新给我上了一次药,又给我做好了饭,却不肯像平时那样坐下来陪我吃,扶我坐在桌子旁就要离开。我见她对我依然那么好,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就一把拉着她说:乔娜,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乔娜挣脱了我的手,掩饰般歇斯底里地大笑说:有感觉又怎么样?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都给你说了,我根本就是一个混进地球的外星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时还细心地轻轻带上房门,说明她的歇斯底里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卓宁很诧异:“乔娜小姐还是用了这样的理由么?”
一阵冷风吹过,银星熠打了一个寒战,才淡然道:“可不是!她不给我理由或者重新编一个理由给我都可以,却还是用了原来的理由,后来还证明给我看。拒绝得多么彻底!多么干脆!”
卓宁更是惊讶,乔娜是在医院中找不着生病的原因才去世的,一定经过医生的仔细检查,却没听说她有任何特别,唯一的异常就是她太正常了,以至于她的主治医生用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是病人身上的词汇来形容她,说她很“健康”。卓宁不禁微微皱了皱眉,疑惑地道:“这种事情要怎么证明?她和一般人真的有差别么?”
银星熠摇摇头,却没有搭言。
卓宁知道这肯定是银星熠心中的又一道疤痕,不愿意逼迫他,也不再说什么。
银星熠又摇摇头,仿佛要将不愉快的记忆抛弃,开始朝山下走,缓步顺着另一条山道下山。卓宁依然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
走了一段路后,银星熠已经没那么激动了,语带苍凉地接着道:“我那次崴脚比这次严重,药却没有这次好,心情还出奇的恶劣,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乔娜,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连大哥也没有见,直到实在是拖不过了,才一瘸一拐地去了公司。乔娜对我仍然是一如既往,但我却没法再保持原样了。没两天,大哥就看出了问题,一个劲地追问我是怎么了。我实在是受不了大哥的唠叨,就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我和乔娜闹了一点别扭。我不知道大哥对乔娜说了什么,第二天,乔娜就递来了辞呈。我生平第一次几乎要下跪来哀求她了,她才最终没有走。但从那天起,我就发现乔娜总是爱一个人愣神,做事精神也不大集中了,我很担心她,就对她说:你可以放心,除非是你自己主动,我绝对不会再有非分之想了。乔娜叹了口气,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我猜她一定是有说不出口的难言之隐,真的好想替她分担,只可惜她就是不肯说出来。这也是云姑娘让我特别动心的原因,她也显然是有苦衷,却怎么也不肯说出来。在这一点上,她和乔娜真的非常相像。”
卓宁也是一个注重感觉的人,发现银星熠虽然一再声明对云淡烟并没有意思,却总是拿云淡烟和乔娜比较。看来除了容貌外,云淡烟给银星熠的感觉真是很像乔娜。
银星熠没有注意到卓宁,他完全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了,低下头道:“在我说明了以后,我和乔娜的关系似乎是又恢复了‘正常’。我早发现了,我情绪好的时候,乔娜的情绪也好。我为了讨她的开心,总尽量让自己变得开朗一些,乔娜的笑容总算是像当初一样多了。最高兴地就是大哥了,整天都笑眯眯的,废话比以前还要多。可惜好景不长,夏天的时候,乔娜突然昏迷,进了医院就再也没有出来。”
说完,银星熠还沉浸在往事中,脚下下意识地迈着步子,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卓宁见他很伤心,心思一点也不在食物上,就向空中一抓,替他抓了一根粗如儿臂的山药拿在手上。
银星熠回过神来,见卓宁随便的向空中一抓,就抓来了山药,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吐掉心中的郁闷,笑道:“师傅,你的道法真高,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到仙界才两三年的人。”
卓宁也有意活跃凝重的空气,笑骂道:“臭小子,又不安好心了,乱拍马屁,不是有事情要求我吧?”
卓宁这样说只是在开玩笑,银星熠一直是傲气十足,得了原本不算是张虎的赢鱼内丹都惦记着还张虎一个人情,平时和谁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洗剑园中景致虽然优美,却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生活设施。银星熠刚来的时候,有很多地方都不适应,回澜又有意挤兑他,不让任何人帮他,但他却依然没有求任何人,所有的不便都是自己独自克服的,其中包括由吃熟食一下子过渡到靠吃野外挖取的黄精、山药等野生植物为生,无论什么季节,都只有去野外的山涧中沐浴。从来没有人听他抱怨过半句,不管条件多么艰苦,他都安之若素,没有一句求人帮忙的话,连上次他想帮云淡烟,也是旁敲侧击地说出来的。卓宁只道银星熠是永远也不会开口求人的了,谁知这时银星熠竟然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道:“的确是有事情要求师傅帮忙。”
卓宁觉得很奇怪,并不敢轻易答应银星熠,正色道:“星熠,我们是一家人,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银星熠垂下目光,低声道:“我知道。不是有关云姑娘的事情。”
卓宁松了一口气,问:“那是什么事情?假如我可以帮忙的话,一定会帮你的。”
银星熠缓缓地低声道:“我和乔娜的事情,我从来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就是大哥知道的也不多,今天却告诉了师傅,是想让师傅明白,就像师母是师傅生命中是执着,乔娜也是我生命中是执着,我愿意为她舍弃我的生命和自由。我刚听白大哥和雷大哥说过师傅和师母从前的英雄事迹,知道你们是了解感情,重感情的人,又和冥界的黑白无常很熟,想拜托你们请黑白无常带我去冥界。”
卓宁得银星熠提醒,暗忖可以托黑白无常去查一查云淡烟的来历,最少可以弄明白五柳村的事情是不是和她有关系。至于乔娜的去向,卓宁并不对黑白无常抱有希望,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转世的人已经和今生的任何人都没有瓜葛了,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他们的去向,但乔娜还没有转世的话,却可以让银星熠去见她一面。默然片刻,卓宁问:“你已经决定了么?”
银星熠坚决地点点头,拉着卓宁热切地道:“师傅,我不是小孩子了,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我很清楚冥界很危险,也了解去了就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上次师傅去也是九死一生,但我真的是想清楚了,我一定要到冥界去看看。假如乔娜还没有转世的话,我就陪着她待在冥界;假如乔娜已经转世的话,就让黑白无常也把我转世到乔娜的身边,让我和乔娜一起长大;乔娜要是一个外星人的话,我也不要做一个地球人!”
卓宁笑了,道:“黑白无常的权利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大,他们头上还有不少可以管他们的长官,大概不能让你随便去转世,特别是其中还牵扯到别的星球。不过带一个人去冥界还是可以的。可是星熠,温彦芹对你那么好,你到冥界去之前不回去看看他么?”
银星熠大喜,握着卓宁的双手道:“师傅,你答应让我去冥界了?”
卓宁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轻松地笑道:“假若乔娜现在确实还在冥界的话,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去冥界并不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有黑白无常照应着,也没有想象中的危险。你破例说了那么多的话来说服我,我还能不答应么?但这件事情我们也要求人帮忙,总要等你从尘世去见过你大哥回来后,我们和黑白无常商量了才能决定。”
第259章 敌意()
卓宁和银星熠回到洗剑园后,卓宁立刻去找回澜。白俊和雷德都没有回来。银星熠自己还没有突破结界的能力,回去急匆匆地填饱肚子,换了尘世的衣服,就着急要卓宁带他去找温彦芹,发现卓宁已经离开了回澜,正在院子中对雷瑞交代事情,看样子正是要出门。银星熠很高兴,以为卓宁已经在准备带他去尘世了,便站在一旁等待。
没多久,卓宁就交代完了,却回头对银星熠道:“回澜现在还在忙,我也要去天山派一下,暂时还没空带你去尘世。去冥界多少有一些危险,你先抓紧时间在家里练功,等我回来后再说。”
银星熠有点失望,猜想卓宁到天山派多半是探听夜光琥珀和乾坤环的用处,便道:“师傅,以前这些事情你们不都是让雷神人帮你做的么?”
雷瑞好笑地接口道:“我昨天听雷德说你开朗了,还很替你高兴呢!怎么你一开口就是要指派我们的任务呢?那还是让你继续沉默的好。”
银星熠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
雷瑞满意的地打量银星熠,又笑道:“你真是变开朗了,会笑了,这样子顺眼多了。你年纪轻轻的,哪有那么多心事的?你看看雷德,以堂堂雷神人族长之尊,活了好几千岁,才第一次谈恋爱,就惨遭拒绝,消沉了好几个月,和你喝了一次酒以后,现在不是也没事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次失败了,大可以下次再来就是了。”
卓宁失笑,看出银星熠很尴尬。雷瑞从来也没有偿过感情的滋味,说得真是轻松,雷德是不是没事了还难说得很呢。他知道银星熠不愿意总谈这样的话题,留在洗剑园中大概又要躲起来了,改变了主意笑道:“天山派的人对其他种族的人有偏见,白大哥和雷大哥他们去都不合适,所以要我自己走一趟。你想不想去?我们可以一起去,路上也好有一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