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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蔽，心不甘，一点残，落三江”凌霜耳边又回想起凝霜送她的字谜。这么赤裸裸地嘲讽她是庶女，今日竟还想用她嫡女的身份来压她，真是太过分了！在公主府，公主娘亲对她与凝霜是一视同仁，有什么好吃的食物总会留一份给她，有什么好看的布料总会做一件给她，也从不允许下人们对她有任何不敬。她谢凝霜不过是凭着公主娘亲才能子凭母贵，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她越想越气，不管三七二十一，
第578章 败兴而归（4）（）
抄起舱内书桌上的镇纸向门外砸去，以泄心头之气。
镇纸并没有落地破碎，它被赶来的赵临稳稳接住了。赵临看了看手中的镇纸，淡淡道：“这可是上等的七彩琉璃飞蟒镇纸，价值千金。”赵临所言非虚。这船舱本是朱高炽的卧舱，因凌霜的到来，他便搬去了书房，但是有些物品却还是留在了船舱之内。这镇纸上的飞蟒昂首挺立，挥舞着四爪似要腾空飞起，象征着朱高炽太子的身份，加之做工精细，飞蟒栩栩如生，使得这镇纸价值不菲。
凌霜抬眼一看又是赵临擅闯她的房间，更是火上浇油，气道：“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来管我的事？我就算把这里的东西都砸了，太子殿下也不会怪罪于我！”
赵临冷冷道：“我看未必。”
凌霜怒目瞪着赵临，下一秒船舱内凡是她拿得动的物品，雨点般砸向赵临。赵临面不改色，飞速移动到凌霜的卧榻前，毫不客气地扯过她的薄被，像渔夫撒网般将薄被撒了出去，将那些值钱的不值钱的东西统统罩在其中。最后赵临双手一收，薄被形成一个包裹，稳稳当当将所有被凌霜扔出的东西收入囊中。他身手敏捷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间无不显得行云流水潇洒倜傥。凌霜不由得看呆了，到最后竟忘了要再扔东西。
赵临轻轻将包袱放下，里面物品咕噜噜滚了好些出来。赵临弯腰从其中拿出一棵逼真的白绿相间的翡翠白菜道：“这是御赐之物，倘若毁坏，就算太子不责怪于你，恐怕你也没好果子吃。”
“所以，你就好好保护它们吧！这不正是你的职责所在么？”凌霜终于回过神来，面露得意之色，跨步向前，想要从赵临手中抢过那个翡翠白菜，将它扔出去。接着她会再向反方向扔出第二件物品，她想看看这次赵临如何分身有术。
可是老天似乎存心要帮着赵临。凌霜一心只想着如何整治赵临，却没有注意脚下。偏偏她迈出的那一步，好死不死地踩在了一串星月菩提念珠之上。她这算不算冒犯了佛祖？真是罪过罪过！于是凌霜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而她的前方，正是赵临。
这又是什么招数？赵临纳闷。面对飞扑过来的凌霜，其实以赵临的身手，完全可以避开。然而他不知怎的，身体忽地僵住，脑中一片空白。等到他反应过来，凌霜的身子已经近在咫尺，巨大的冲力迫使他向后倒去，被扑倒在地。他被扑倒在地也就算了，那覆在他唇上的两片柔软算什么？赵临内心是崩溃的。他，竟然被未来太子嫔妾给非礼了！
凌霜摔倒在赵临的身上，嘴唇上有温暖柔软的感觉，鼻尖留有若有如无的清冷气息。她的双眸对上赵临深邃如深潭的双目，脑中却是闪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五年前，她曾经也是这样，把自己师父扑倒，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她稚嫩纯真的吻。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会想起赵升？
第579章 不欢而散（1）（）
“师父！”凌霜呢喃着。嘴唇上的那片柔软，深深刺激着凌霜，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回忆起北平北海水底被赵升吻住的甜蜜美好。凌霜的脑中一片混乱，全是赵升的身影。以前的她不懂，可是现在她好想要重温被师父吻住的感觉。
“胡闹！”赵临挣脱了凌霜，微微喘着气嗔骂道。
这熟悉的骂声惊醒了凌霜，她立即弹跳而起，惊呼道：“师父！真的是你？”
是的，凌霜觉得她的感觉不会有错，此时被她扑倒在地的，应该就是她的师父赵升！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他的语气，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加上之前朱允炆、赵仇奇怪的举止，愈加验证了她的猜测。
赵临讪道：“你想你师父想疯了？逮着谁都喊师父？”
凌霜却不管，她在心中暗骂自己太笨。赵升可以为把朱允炆易容成轩辕翊的样子，那么他自己也能易容成别人的模样潜伏在她身边。这个赵临，平时清高古怪，又爱对她多加管教，必定是赵升假扮无疑。凌霜二话不说，伸手便去扯赵临的脸。如果她没有料错，她可以撕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赵临没有料到凌霜会如此大胆，却也对她无可奈何，心中暗叹一声，只得沉声道：“够了！撕破了面具，你让为师怎么走出这个船舱？”
凌霜嘴角上扬，露出满满的得意笑容，原来她师父也会输给她。
赵升没好气地骂道：“臭萱，把为师当人肉垫子很舒服，是不是？还不赶紧滚下来？”他这个活宝徒儿此时正坐在他身上，整个人紧挨着他，这个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凌霜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赵升的身上，的确不是很雅观，吓得她赶紧从旁边爬起，急急往后退。
赵升并没有褪下脸上面具，反正他一向是以面具示人。他挺身坐起，难得的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让为师替你搬东西很开心，是不是？让为师陪你捕鱼玩水很过瘾，是不是？让为师给你当垫背很舒服，是不是？”
赵升每说一句，凌霜的脸色就难看三分，到最后她惨叫一声，用手捂住了脸。此时此刻她终于悟出朱允炆对她所说“世间诸相，无非幻相。因该果海，果彻因源”的真正含义了。朱允炆早前已经十分隐晦地提醒了她，她所见到的可能是幻相，提醒了她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果然，她的现世报来的那么快。
“师父，不知者不罪！”凌霜惨叫一声告饶，旋即低头似在寻找着什么。
“要找什么，吩咐为师不就行了？干嘛要自己亲自找呢？”赵升依然是戏谑的口吻。
凌霜大惊失色，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师父，我只是在找有没有洞可以让我钻进去”如果这世上有地洞，她真的想立马钻进去。
“你想在船上凿个洞，让船沉了？”
“师父，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凌霜快要哭出来了。
她现在有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第580章 不欢而散（2）（）
因为乱了方寸，凌霜也就没有注意脚下，只听到“嘎嗒”两声细微的响声传入耳中，她闻声望去，欲哭无泪，求助地看向赵升。
赵升道：“别看了，包袱里的东西任何一样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御赐之物，你自己去问朱高炽损失几何。哦，对了”赵升此时已经从地上站起，悠然自得地坐在木凳之上，“你的未来夫君看似十分宠爱你，你应该去求他。”
“师父，其实我”
“其实你与朱高炽渊源颇深，甚至与涂山薇也是关系匪浅，为师没有说错吧。”赵升打断了凌霜，嘴角的戏谑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冷酷，“涂山薇不会无缘无故想方设法来羞辱于你，她既然留给你一个‘庶’字谜语一而再再而三的嗤笑于你，想来她应该是你家的嫡女，你和她是姐妹关系。”
凌霜神色黯然。赵升一直以赵临的身份在她身边冷眼观看，一切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他早已睿智地分析出答案，并在紧要关头暗中相助。一想到昨日宴席之上是自己师父在帮她，凌霜心中的阴霾散去不少。
“师父，您真乃神人，什么都瞒不过您。”凌霜抛开凝霜带给自己的不快，恢复以往的开朗，笑嘻嘻地奉承着赵升。不过这也是她的心里话，她觉得是时候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赵升了。
赵升白了凌霜一眼道：“溜须拍马的废话少说。”
“涂山薇，本名谢凝霜，是当朝汝阳公主的女儿，太祖皇帝钦封的桃蕊郡主。她是当今皇帝的外甥女，也是太子的表妹。”
“为师是问你的身份，而非涂山薇。”
“我娘亲是驸马的小妾，我与皇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凝霜才羞辱我是庶出。”凌霜的声音犹如蚊子叫。她本来认为，众生平等，自己并不低人一等，却也从不抬高自己。可是当她向赵升讲述凝霜身份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是那么低贱与卑微。只有凝霜如此高贵的身份，才配得上他的师父啊！原来上天在冥冥之中早已做好安排。
“好，很好。”赵升只淡淡地说着，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
凌霜的心沉了下去，原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看重人的等级，连她的师父都不例外。她的心中生出不服，这股不服支撑着她，使她昂首挺立。如果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那么她还有何自尊可言？只有屈服于命运面前，卑微地任人践踏了。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师父您大可放心，我已知道此次任务的艰巨，一定会用心守护允炆哥哥。”凌霜说得慷慨激昂，“这里离京师已然不远，我们顺江而下指日可抵达京师。经过昨晚的试探，想来朱高煦、朱高燧会对我们放松警惕，前路应该没有太大凶险。师父您还是回天师府静候佳音，不用再假扮侍卫那么辛苦。”
凌霜坦陈自己和凝霜的身份，使得赵升陷入沉思。五年前他在长白山第一次见到凝霜、凌霜的时候，从她们的穿着以及凝霜的谈吐就猜测到，她们姐妹俩非富即贵。
第581章 不欢而散（3）（）
当凌霜对他说出文采萱的名字时，他就知道这是个假名。但是名字对他来说不过是个代号，她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这个人。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两个姑娘来自尊贵的公主府，那位他推荐去玄女宫的小丫头竟然还是显赫的桃蕊郡主。他虽然长期避世隐居在仙逸峰，但是对时事依然了如指掌。汝阳公主府的姐妹花，深得太祖皇帝朱元璋的喜爱，常常出入皇宫，与众皇子相交甚笃。由朱高炽对他徒儿的态度便可见一斑。赵升心中轻叹，千百年来他一直立于方外，此次因为自己活宝徒儿，恐怕势难置身事外，被卷了进来。
凌霜的豪言壮语惊醒了沉思的赵升，他瞟了她一眼，讪道：“你以为为师一路随行，是给你做保镖的么？”
“”凌霜一脸惊愕，看着赵升。
赵升起身踱步走到窗前，目光穿过窗棱，停留在了不远处的汉王行船之上。凌霜就算再愚钝，也想到了一个人——谢凝霜，陆雪薇的转世，她师父曾经的至爱。
哈，她又一次地自作多情，在他的面前无地自容。凌霜强压下心中的悲怆，轻声问道：“师叔陆师叔她是怎样一个人？”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听到凌霜提起陆雪薇，赵升紧绷着的脸缓和下来，难得的显现出柔情。这些细微的变化都看在凌霜眼中，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你师叔是怎样的人，你知道了又如何？”赵升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汉王行船之上，淡淡说道。
凌霜不依不饶，上前一步道：“师父，您就那么确定，谢凝霜一定是陆师叔的转世？我可是听说，当年陆师叔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舍身就义，魂飞魄散了。既然是魂飞魄散，何来转世之说？”
“谁说魂飞魄散之人无法进入轮回转世？为师的事，也要你来指手画脚？有这闲工夫，你还是想想如何取悦于朱高炽，当好你的太子嫔妾吧！”
“可是师父，您确认一个人经过转世之后，还是原来那个人吗？”凌霜不服气，再次提出质问，“经过忘川河，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便斩断了前尘往事，再次进入轮回，早已物是人非！”凌霜目光犀利，掷地有声。然而她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反问，师父，黄泉路上，三生石旁，忘川河畔，奈何桥头，我可曾遇见过你？
“够了！”赵升厉声呵斥，“为师的事不用你多管！”
为什么偏偏是孤傲的凝霜？她曾经的童言无忌尚镌刻在凌霜脑海，蛮横霸道的她，能够给她深爱的他幸福吗？凌霜心中其实已经做出定论。“倘若她温婉淑良，那么萱儿便也认命了。可是师父，您确定她能带给您幸福吗？您所谓的痴情，带给您的，究竟是福还是祸，是缘还是孽？”凌霜看着他执迷不悟，感觉痛心不已。
凌霜的话激怒了赵升，他逼近凌霜，目光如箭，
第582章 不欢而散（4）（）
冷然道：“你知道什么？你又懂什么？是福是祸，是缘是孽，都与你无关！”每次回忆起千年前的浩劫，他都不寒而栗。如今千年前的故人一一入世，似乎在预示着浩劫的再次来临，令他愈发不安。他不想她卷入生死劫难，唯有这样将她推得远远的。她能够明白他的苦心么？
凌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要对自己师父进行苦谏。“或许师父觉得萱儿的话不中听，但是忠言逆耳，萱儿所说全都是肺腑之言，因为我是全心全意关心着师父您”
“你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赵升冷冷打断了凌霜，“东宫是个缩小版的皇宫，你该想想如何自处和自保。”
凌霜淡淡一笑，心道原来师父还是关心我的。对于赵升提出的这点，她倒是一点也不怕。她从小出入宫廷，早看惯宫廷冷暖，深知只要自己不争，那些争强好胜的女人便会渐渐对她淡忘。以她已是xx境界的修为，要在宫中安身立命还是不难的。待到朱高炽地位稳固，她便会不辞而别，离开这个无形的牢笼。
“师父无需担心萱儿。倒是师父让萱儿担心不已，师父真的分得清什么是爱么？”凌霜的担心不无道理。以她对千年前往事的了解，赵升对陆雪薇有着深深的爱恋，亦有着深深的愧疚。经过漫长的岁月，他对陆雪薇留下的究竟是爱，还是愧疚？现在的凝霜呢？她对赵升是重温旧情，还是别有用心？她的师父修为天下无敌，然而在感情方面，却让凌霜觉得他像个小孩儿一般，连她自己都不如。
赵升有些受不了，他活了千年，难道还需要一个小丫头来教他？他反诘道：“难道你又懂什么是爱？”赵升看着凌霜，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般，“无法得到你爱的，便找个爱你的，这便是你对爱的定义？”
凌霜忽然觉得好委屈。她毅然决定嫁给朱高炽，完全是为了她心中的大爱，其中完全没有夹杂个人的情感。她可以被所有人误解，却不想被他误解。而现在，似乎对她误解最深的，却是他。时间会证明一切，她不能被他看低。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被激发，她抬起头昂然道：“我所做的一切，皆无愧于天地，无悔于心。赵队长无法接受，我也无话可说。我们孤男寡女，不适合独处一室，赵队长请回！”
赵升怒目瞪着凌霜，他没想到她还蹬鼻子上脸了，真把自己当成高人一等，对他颐指气使。赵升本欲发作，好好修理这个胆大妄为的孽徒，考虑到还是顾全大局，将朱允炆送抵京师才是此行头等大事，于是强按下心头怒火，脸色铁青地离开了凌霜的船舱。
凌霜目送赵升离去，眼中满是后悔与落寞。她好不容易与赵升相认，短暂的相聚原本应该其乐融融，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第583章 初入东宫（1）（）
朱高炽、朱高煦等人的行船在武昌府停留了三日之后，便起锚继续顺江而下，驶往京师。这期间凌霜总是把自己关在船舱里，谁也不见，连汪梦蝶与白依依都吃了闭门羹。唯一能够不被挡的，只有朱高炽。朱高炽自然不知道凌霜与赵升之间的谈话，他不知道凌霜为什么闷闷不乐，但她不说他也不问。在他看来，凌霜此次的失而复得是上苍给他的最大恩赐，他要用他剩余的生命来守护她，呵护她，陪伴她。她开心的时候，他就陪她笑；她不开心的时候，他就逗她笑。现在凌霜郁郁寡欢，朱高炽想尽方法，只为搏她一笑。
船到京师，早有官员立于岸上恭候。凌霜躲在朱高炽身后偷偷望去，岸上黑鸦鸦地站满了各色官服的官员。她心下疑惑，朝中有这么多人支持朱高炽的话，朱棣有心废他也需三思而行。
就在凌霜尚在沉思之时，海涛大声宣告太子、汉王及赵王驾到。岸上众人纷纷下跪迎接，凌霜在侍女们的护送下，跟着朱高炽走下行船来到岸上。她这才细心地发现，这些官员俨然分列成两队，其中以大学士杨溥与黄淮为首的，是支持朱高炽的太子党；另一队则以淇国公丘福和永春侯王宁为首，显然是朱高煦的拥护者。凌霜打消了刚才的想法，因为朱高煦的支持者多是权贵，他们手中掌握着更多的权力。如今的形势的确不利于朱高炽。
朱高炽依旧靠着海涛的搀扶，巍巍颤颤地从众大臣面前走过。紧随其后的朱高煦、朱高燧两兄弟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