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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木栖山顶往生林乃灵异之境,生有仙草,故而拜寺求药,然万木寺却坚称林中无药,亦拒臣入林,恳请陛下降旨万木寺准臣入往生林寻药!臣裘让拜奏!”
后面有天子的朱批,曰:
“所谓往生林灵异生仙草之说,皆为讹传妄言,应止于卿!
且先祖皇帝早已下旨,将往生林列出王土,若朕以圣旨强令万木寺,则是为对祖先不孝也!天威何在?此奏不准!”
岳母吴氏罹病的事,贺卓文曾听妻子君倩提过。
当时天子命太医院所有御医出动,往太师府会诊,而宫内参芝莲蓉,一应药物勿论珍稀,皆任调用!只可惜还是回天乏术!
听闻岳父与岳母感情至深,是否会因圣上未能准奏,岳父情令智昏,便想利用厉上峰灭了万木寺,好让自己入往生林寻药?
庚子年万木寺的案子发生在春夏之交的五月,这折子的时间,恰好是庚子年的四月,而岳母吴氏逝于庚子年七月!
时间上吻合得有些过分!
贺卓文越想越像,以至于不敢再想,只盯着那折子,牵强地推测其他的可能性!
譬如有没有可能圣上正如奏批上所说,顾及孝道,不失天威,而假手于人呢?
贺卓文这之后又花了两个通宵,一直看到庚子年后两年,也没有其他什么发现,便按照约定跟左正刚办了交接!
当左知事打开御书库的大门,看见柜箱摆放整齐,目册案卷归置清楚,还十分清洁干净,不仅没有积腐之味,反有淡淡清香!
他想那费隆必无此等仔细,必是贺侍郎才能收拾得如此清爽,不由对贺卓文又添了几分佩服!
他哪里知道,贺侍郎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回到太师府的贺侍郎,虽然心情沉重,但表面上却一如往常,连最擅察言观色、明察秋毫的裘太师,也没有看出任何异样!
但他瞒得过老丈人,却瞒不过枕边人!
裘君倩本就冰雪聪明、心思细腻,只跟丈夫对了一个眼神,便觉出不同来!
她也不旁敲侧击了,直接问贺卓文有什么心事!
贺卓文知道瞒她不过,却只微笑着摇摇头!
裘君倩知道他的意思:心中之事不能告诉你,但不必担心!
她便不再问了!
在事情盖棺定论之前,贺卓文当然不想也不能告诉她,现在要弄清楚这件事,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找厉上峰问个清楚明白!
想到这儿,他踱步到院中,掏出怀中那张摩云帖,怔怔地看着
那金片子,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摘掉通缉犯帽子的贺千山,听了大哥的嘱咐,带着赵暮雪依然走偏僻小道,果然一路无事!
直到离龙游只有半日路程时,才踏上了宽阔的阳关道!
只是今日的官道却有些拥挤,因为两人眼前是前不见尾,后不见头的板车大队!
板车上满载的是新伐的树木。
贺千山一眼就认出是自家的金丝楠木!
什么地方要用这么多金丝楠木?
之前就算是朝廷,也没一次用过这么大的量!
正疑惑着,牛、马、骡子拉着的板车过去了,后面跟着竟是人力拉的板车!
这是连拉车的牲口都不够了吗?
看那些拉车的苦力,大的五六十,小的只有十几岁,冻得通红的双手,紧紧攥着勒在肩上的麻绳,每走一步都吃力到浑身颤抖!
车队有官兵模样的人在押运,不时喝骂催促!
再往前些,贺千山发现一些拉车的苦力竟还戴着镣铐!
正自疑惑,眼前一名带着镣铐的汉子脚底一滑,扑倒在地!
“他娘的!”随着一声喝骂,一名骑马的官兵立即赶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抬手就是一鞭,往那汉子背脊抽去!
这官兵一鞭下去,却突然觉得鞭子在半空中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汉子逃过一鞭,忙不迭地爬起身来,继续拉车前行!
官兵抬眼一瞧,鞭梢已在一个极英俊的年轻人手中!
“哪里来的不知死活啊!原来是贺二公子啊!”
贺千山倒奇怪这官兵怎的一眼就认出他来,再一打量,这不是龙游县衙大牢的牢头吗?就是当初说傅恩仇的风凉话,差点被他勒死的那一位!
牢头见了贺千山,笑得非常谄媚!
“恭喜贺二公子!贺喜贺二公子啊!”
贺千山丢了鞭梢,斜眼看着他。
“喜从何来啊?”
“哎呀,这第一呢,老天有眼,公子沉冤得雪,我就从来没信过公子是凶手;第二呢,府上又接了朝廷这么大的单子,怕是要赚座金山出来!”
“单子?什么单子?”
牢头一番解释,贺千山才知道朝廷广建祭坛的事。
说是不单是龙游,全国各地产金丝楠木、汉白玉的地方都在紧急备运材料送往各州府!
又说是傜役征完,人手还是不够,连大牢里的囚犯都用上了,所以他们这些牢头狱卒也逼着出来做这苦差!
贺千山冷冷一笑。
“要不要也把我抓来拉车啊?”
“哟!二公子您这话说的,别说是您,但烦有银子的,都是可以出钱免役的嘛!”
说到底,受苦的还是贫穷百姓!
贺千山也懒得再与他纠缠,取了只银锭放到他手中,劝他善待这些苦力,否则然后他哼笑了两声便引马走了。
牢头追着又是一番马屁,转眼看手里银锭时,不由咽了两口吐沫,额头上冒出冷汗来!
那银锭不知什么时候被贺千山捏成了一团疙瘩!
第119章 弟子归()
算一算时间,贺千山和赵暮雪离开龙游也就小半年。
但浪迹归来的二人,还是心潮涌动!
毕竟,他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赵暮雪鼻子泛酸流下泪来,贺千山也是离龙游越近催马越急!
两人尚未入城,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他们!
“这不是贺二公子吗?”
“还有赵家小姐!”
这消息风火般地迅速在城里传开了!
许多熟人都赶来跟他们打招呼祝贺!
可惜这会儿两人都急着回家,没工夫跟大伙儿唠,简单示谢后,贺千山打马城东,先送暮雪回赵家。
赵暮雪一到家,赵府就沸腾了,那动静儿可想而知!
全府上下都激动得眼泪直流,赵明成更是哭得稀里哗啦,把掌上明珠死死搂在怀中!
“闺女,你怎的狠得下这心?让爹挂念得好苦啊!”
“今后可不许再这般胡闹了!”
“闺女,你瘦了!”
他却把贺千山晾在一旁,看贺千山时也没个好脸色!
这也难怪,谁让你拒婚在先,拐跑人家女儿在后呢?
贺千山并不介意,很有礼貌地告了辞,便要离去。
赵暮雪却追了上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那个摩云塔?”
看她那意思,竟还是想跟着去!
贺千山倒不是不愿带着她,只是江湖险恶,只是出去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她便受了许多苦难,他实在于心不忍!
“暮雪,这次我独自去,你只管安心在家!”
赵暮雪瞪了他一眼。
“正月二八,漓水渡口,你不带我,我自己便不会去吗?”
忽然她神色又有些黯然!
“算了吧!我知道老是给你添麻烦,还是不去了吧!担心你好过拖累你!”
“唉,我又不是这么想的!你知道我只是为你好!”
赵明成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两个人眉目之间与往日大为不同,竟仿佛有些郎情妾意!
贺千山走时,赵明成追出来送!
“武儿,慢走啊!得常来家!”
二娘兰蕙带着贺府一大帮子人早远远地迎出来了!
见了贺千山,虽然没有赵家那样哭得惊天动地,但一大家子也是热泪盈眶!
贺千山没见到父亲和杜教习,等二娘抹完眼泪,便问他们可是在家中?
兰蕙说朝廷急征了大批的木料,他爹这几日都在山上盯着伐木,已经派家丁顺喜去通知了。
至于杜教习,前些日子突然说有重要的事需出趟远门,便不知去向了!
贺千山猜测可能是跟无尘庵庄有关。
兰蕙让他先回家洗个澡,冲冲晦气!
贺千山却坚持先上山见父亲,便叫人将黑风牵来!
黑风与主人久别重逢,兴奋得人立起来,发出一声雄壮的长嘶,两只前蹄凌空乱踢,而后绕着贺千山没命地狂奔,直到贺千山吹声口哨才消停了下来,跑到贺千山身边用头蹭着他的胸膛!
贺千山抚摸着它那乌亮长垂、遮耳过颈的鬃毛,忽地纵身上马,化作一溜黑烟往城西木栖山而去!
还未到山下,他已远远望见山腰间自家的林地,成片成片的树木在动荡着,不时有巨木轰然而倒!
山路上一根接一根截好的树干,正不断被运了下来!
贺千山向来最不忍见到树木被砍伐的场面,只是现在要见父亲,无法回避!
他到山下时,已追上了正准备打马上山给老爷报信儿的顺喜!
“顺喜,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见爹!”
顺喜听出是二少爷的声音,刚欢笑着要答话,却只见一道黑影从身边一闪而过便没了踪迹
贺千山拾盘龙道而上,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时常打马上山找智心方丈弈棋的光景,脸上自然漾起了笑容,眼中却溢出热泪化作两串晶莹珍珠飞洒在身后!
去到那片正在作业的林地,他看见大片大片的林子已经成了光秃秃的树桩,大量的伐木工正操持锯斧忙碌着。
一旁还有县衙的人在监工,看来是官府给征来了不少的劳力。
贺敬亭将袍脚别在腰间,袖子撸到肘上,在林地间不停穿梭察看,不时出言出手指点,生怕毁了木料!
他身后如影随形地跟着一人,点头哈腰的,贺千山认得是县衙的老县丞刘有才。
看着父亲明显瘦削了许多的身影,贺千山心中不免内疚难过,知道父亲必是为自己愁了太多的心思!
他向父亲走了过去,贺敬亭也看见了自己儿子,竟一时愣住了!
贺千山清楚地听到了,父亲实实在在松了口气的声音!
虽然没有像赵明成那样痛哭流涕,但父亲微颤的嘴唇,千言万语的眼神,已说明了他心中的激动与喜悦!
刘县丞也看见了贺千山,欢呼雀跃起来!
“这不是二公子吗?谢天谢地,菩萨保佑!您终于平安回来啦!”
父子二人却似听不到他在喊什么,贺千山喊了声爹,贺敬亭只说了句“没事就好”!
贺敬亭嘱咐几位老师傅帮忙盯着,便要与儿子一起下山回家。
贺千山却说要先去寺里,给师父和师兄们磕头,问他们的后事料理得如何。
贺敬亭说万木寺出事之后,一直等到县衙仵作验完尸,他们才得以将大师们的法体火化,骨灰都供在了西山塔林之中。
贺千山点点头,又问寺里怎么样了。
贺敬亭说,李二郎将口信带到之后,杜教习就安排人去寺里值守,后来却被县衙的人赶了出来,说是要封锁凶案现场,直到几日前说定案了,刘县丞才揭了封条!
“我已安排人做了清扫,锁好了寺门!”
贺敬亭说着将钥匙交给了儿子。
贺千山辞别父亲,独自去往西山塔林。
上到万木寺前,下盘龙道已尽,但从山门前再往西去,却又有条小径斜向下去,通往一片开阔之地,那便是万木寺供奉圆寂僧人舍利骨灰的塔林了!
早在成为万木寺俗家弟子之前,贺千山就来过这里!
塔林里分布着高高矮矮、大大小小数百座石塔。
塔碑上俱镌刻着骨灰主人的法号法名。
塔林四周绿树环绕,浓荫高蔽,将暖阳滤成一道道光柱,投照在一座座塔身上,反射出圣洁的光晕!
第120章 无名塔()
以前贺千山尚未入寺时,来这塔林,是作游人观,只当这里是处景致,清雅幽静,是个安心宁神的惬意所在!
这会儿来的心境却大为不同!
自己不单已是万木寺的弟子,而且是仅存的两名弟子之一,还临危受命做了掌门人,但这一切,又都是因为自己犯下的大错!
贺千山终于开始明白师父当日说的那四个字:因果难解!
眼前这一座座石塔,仿佛一个个闭目合十、念诵经文的僧人,庄严肃穆,等着他来忏悔!
他先对着整片塔林三跪九叩,起身后举目四顾,发现最西南处有两座塔显然是新砌的,便走到这两座塔前。
两座塔一高一低,高者占地六尺方,低者占地竟足有两丈方,是塔林中占地最大的塔!
看了塔碑,贺千山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座高塔的塔碑上写着“万木寺方丈智心法师”,矮塔塔碑上却只写着“万木寺辛酉年遇难二十五僧众”!
想是父亲等人除认得师父外,并不知师兄们的法名,故而也未能一一立塔刻碑!
他在两座塔前不知跪了多久,心中自是难过至极,却将泪水强忍!
他不愿空悲切、徒伤悲,想来想去就两件事,两件当初在师父法体前立下重誓的事!
虽然两件事都尚未办成,但至少都有了眉目!
厉上峰将赴摩云塔,而那半卷太阴离元诀,则在师兄千绝手中!
贺千山用力捏了捏双拳,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本欲就此离去,又想起以前从未仔细看过这些师门先辈的塔,便一座座地瞻仰起来。
他看到了前任方丈智通的塔、上代守林人弘叶上人的塔,以及再往前方字辈、万字辈、法字辈等众多先辈高僧的塔!
奇怪的是,并没有见到那位有绝高武学天赋的万空法师的塔,以及万木寺创寺祖师度海的塔!
贺千山还以为是自己看漏了,又从头寻了一遍,果然是没有!
他心想,难道是因为这二位的地位尤为尊崇,供在了别处?
他也不再多想了,先回往万木寺而去。
寺门上看不出贴过封条的痕迹,父亲让人清洗得很干净。
贺千山推开寺门,那悠长沉重的吱呀声锐利刺耳,更显得这里了无生气!
寺里的摆设也重新归置得很整齐,只是一些曾被鲜血浸染的地方,仍有淡淡泛红的色迹!
那是这座几百年的古寺,为不忘伤痛,倔强地留下的疤痕!
天王殿弥勒佛笑面依旧,贺千山亦冲他苦笑。
心想你示美好于丑拙,说大肚能容,竟容在你眼皮底下横起这伤天害理之事,却不容佛门弟子逢凶化吉,是何道理?
改日提得厉上峰人头来祭,怕你还不是一样满面笑容?
贺千山缓步走过天王殿、大雄宝殿、练功场、法堂
他一路走一路回忆在万木寺修行的那段,虽短暂却隽永且不可再的时光!
来到师父禅舍之前,一番哀思后,他飞身上梁,伸臂往门匾后摸去,一卷黄绢入手。
千绝果真将那罗汉堂后门的钥匙放还在此!
他将钥匙收入怀中,又进禅舍翻出了本簿子,那是全寺僧人的名册。
当初他在禅舍里翻找钥匙时见过,因而知道。
翻到名册最后有记载的一页,上面写着:贺千山,本名贺卓武,龙游县人,辛酉年五月入,为俗家弟子,年廿一
他又想起当日差点被剃度的情景,不禁凄然而笑!
往名册的前面翻,找到一页,记着:千绝,本名鲍旺,巴州洛云县人,丁酉年入
没想到千绝出家前还真叫鲍旺!
贺千山哼了一声,撕下这一页后将名册亦收入怀中。
从禅舍出来,到隔壁藏经楼前,看那门锁的好好的,他想起钥匙与念珠,还有秘籍都还在明月那里,心中不由又起牵挂,不知明月身在何处,现下如何?
他又来到罗汉堂前,正想着殿门钥匙应该还在千绝手中,却惊见那锁头已被人扭断了挂在一边!
贺千山赶忙推门而入,直奔殿后那黑铁闸门,看到闸门和绞盘都完好,方才松了口气!
看来闯入者,拿这六合锁也是束手无策!
他出得寺来,又找到父亲,问父亲可知罗汉堂的锁为何坏了。
贺敬亭说揭封条后,他们进寺时就是这般了,因此罗汉堂内,他也是着人打扫了一番,却不知那锁是如何坏的!
贺敬亭当然知道,那罗汉堂可通往山顶往生林,见儿子在意罗汉堂,便试探着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贺千山几乎就要问出口,但想起大哥的话,终于还是忍住!
他只把那万木寺的僧人名簿交与了父亲,请他得空时着人将那无名塔上师兄们的法号补上!
贺敬亭收好名册,便与儿子一道下山回家。
兰蕙早就备好了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