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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鸣春涧,晓春阁。
长柱接着宽檐,游龙般的雕纹流淌而下。
震耳的水声压下了这处所有可能的杂音,循着看去,则是殿宇背后满山倾泻的长瀑。
溅起的水雾越过屋脊,虹光若隐若现。
这时若是有人能从门边能里面看一眼,便仿佛乍然窥到了坐在主座上的神祗。
纵然那震天的水声都再听不见,满心满眼尽是膜拜。
“诸位长老意下如何。”那人开口,喉间似沁着冰雪,仿佛被规刻好的肩背纹丝不动。
这样一个人,很难再让人将他单单作为一个人看待。
他开了口,理解了他的意思后才能发现殿内两侧另有人在。
同样的坐姿同样的仪态,同样面前的小案前摆了一盏清茶。
他们对楚攸宁显然是信服的,礼教熏染也做不出胡乱对视的事情,于是就一齐躬手,道:“聆涧主训。”
楚攸宁眼神依旧低敛着,仿佛兴不起分毫波澜:“莫道桑今行尘间,但凡铺人收缴,伤及无辜之事便无可避免,故我曾前往一观,莫道桑确已从善,再有令仪及弟子随身,可保稳妥。”
“如生意外,诱之荒野,必绝后患。”这样的话让他说出来也只是陈述,寻不到半点杀气,只凉薄尤甚。
于是那些原本只是要从自家涧主那里找个解释给下面人的长老就纷纷起身,半躬行礼,齐声道:“谨遵令。”
楚攸宁随后起身,双手平执于胸前,回了半礼。
诸长老就再起身,按着顺序朝殿外去了。
人走净后,楚攸宁重新坐回自己的位上,将翻了一半的书重新执起。
一丝不苟的神情,冷淡却威严的眼神,只是那纤长指尖间透出来的字,已全然颠倒。
随后,不知道他抬手做了什么,殿内的水声铺天盖地地席卷归来。
楚攸宁毫无所觉地闭上了眼。
这天,来找楚攸宁谈事情的人破天荒被拦了一回。
燕主看了眼自己被拦在禁制外的手,虽惊讶但也只是对着内里一颔首就拐了回去。
只不过在快回到自己院落时,偶然撞见正要往厢房走的人,他这样的好涵养也全然不够用了。
“燕擎,你给我出来,”燕主的胡子都被他吹得动了一下,“我家济显呢?你把他带出去就不管给我带回来了?”
“哎呀,大哥,这个实在是”燕擎也很无奈,“大哥你不是都给他任务让他去送口信了吗?这个可不能怪小弟我啊。”
“那不是我知道他根本不会过来才发了个信儿,”燕主面对这个弟弟就手痒,“你自己成天跑也就算了,将我家济显还来。”
燕擎就知道自家兄长又是因为见不到儿子开始发飙了,这种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为什么总找他的麻烦,好羡慕小济显不用来见大哥这张脸。
“演武场,走,今天不把你以后三个月的时间都输在家里就别想结束。”
“好好好。”燕擎只得应下,再跟着自家兄长朝鸣春涧的演武场走去,老实说,安庐的防卫二十几年前就拦不住他了,自家兄长又不是不知道。
这么一次次看得他都有点不忍心跑了。
小济显,你小叔可被你害惨喽。
被燕擎燕主一起记挂的燕绥正骑在马背上望着天,他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原来只有他和莫兄两个人的行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是亏了他常年来和马儿养得极为熟悉,才让他这样走神也不至于被甩下去。
“洵美你可还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燕绥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莫道桑拿着自己的马鞭曲起,在身后一步远的马脖子上捋了捋,那马儿垂立的耳就摇晃起来。
他整个人则懒散地半抬着头,让人根本分不清他究竟是真的在担心还是只是顺口说了一句。
秦风依旧保持着他惯常的笑,锦缎华冠下单看他气色根本寻不出半点虚弱的痕迹,说:“莫兄关怀,在下无事,莫要耽搁了入城。”
说完似乎察觉了燕绥的目光,还朝他和善地点了下头。
燕绥马上就被抓包一样移开了视线,只不过他并不清楚自己偏过头之后,秦风看向他的和善就变了意味,透着浓浓的探究和审视,让人不寒而栗。
燕绥大概是本能觉得不舒服,又迅而转了回去,却只能对上秦风毫无瑕疵的神情,最后自我怀疑地放弃。
莫道桑装作没看见一样认真骑着自己的马。
如今他们这队伍一行五人走在官道上,多了的除了秦风还有跟温琼华一起缀在最后面互相都想给对方一剑的林闻天。
莫道桑也没想到原来还可以恭恭敬敬互相合作的左右护法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不过想想林闻天为了攻上封山可是设计过温琼华一回,搞不好温琼华的喉咙就是被林闻天围杀的结果,就算不论这个只说他背叛了莫道桑,温琼华想杀他的心也是完全不用怀疑的。
至于林闻天,早就对温琼华欲除之而后快,哪怕如今温琼华入了鸣春涧他们仍旧是同一阵营也不会有半分改变,他不是那种会给自己留隐患的人。
如今大家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平和还是因为有个失忆了的莫道桑在。
至于他们这么心思各异的一堆人会同路,就要说回到三天前路过的一座山头了。
他们离开那个小城后入了的第一座山。
山路崎岖,树茂林密。
早在还没靠近山的时候燕绥就跟莫道桑提过这山上有一个土匪窝,莫道桑还想着到时候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上来找麻烦就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好拿来练练手。
却没想到他上山真的见了土匪,但也没捞到真的出手的机会。
他耳边捕捉到那一丝异动就通知身边另外两个人做好防备,可也没过一会儿,面前的土道就远远扬起了尘。
还在朝他们这边不断逼近。
地面都好像在震动,仔细分辨才听得出那是太过杂乱的脚步声。
过于密集才导致难以识别。
这山道实在太窄,看这阵仗谁知道他们为了赶时间会不会动手,而且这土实在恼人。
莫道桑看了身后蹙起眉头的温琼华一眼,率先走出了一步,负手在面前斜斜踏了一脚,他白色的靴底前就同样激起一层尘土,反着朝那堆人扑了过去。
烟尘撞在一起,这下就算是莫道桑的目力也再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听那七零八落的惨叫声和骂骂咧咧的话语大致可以确定他们被震得摔在了一边,总算是停了下来。
他就又退回到了燕绥身后。
于是当那边终于缓过来想要冲上来给一拳头出一口气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燕大侠面带不满地看着他们,很有他们还敢捣乱就再给他们来一下的样子。
猛地意识到能出这么一下挡住他们的人他们怎么也不可能能对付得了。
才起了一半的身子就那么僵住了,最后一堆人干脆也不起来就那么一个看一个沉默着。
“燕大侠,对不住,冲撞了你,”随后,终于有一个较为高大的身影从一堆灰头土脸的人里爬起走出来,只是一边说话还在不停看向身后,“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看在我们以往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让我们先走,”到了这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呀,是燕大侠,燕大侠你可要救救我们啊,我们寨子都快被毁光了。”
听着自家当家这么说,其他的人也终于清醒,陆陆续续爬起来说着:“对啊,燕大侠我们寨子要完了,救救我们。”
“当年就是燕大侠救了我,我才有命逃到这边来,燕大侠一定会帮我们的。”
“是啊是啊,燕大侠我们也不是有意冲撞了你,求你了帮帮我们。”
燕绥往后瞧了一眼抱着自己的马脖子冲他笑着的莫道桑,决定暂时不去跟他计较:“有什么事大当家直说便是,燕某力所能及,定当尽力。”
那大当家止住身后一帮人的轰吵,说:“燕大侠是这样的,我们寨子,”说着他心有余悸地朝身后的路又看了眼才继续说,“您也知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寨子就是仅有的几个能歇脚的地方,能来的都是好胆量的侠客,只要没什么大仇大怨我们也就不问缘由地收了,就这么,昨天半夜里,来了一个看着就像是富家人的公子,兄弟们也不敢小瞧,照样好好地请他住下了。”
看着大当家很是痛心的样子莫道桑也来了兴趣朝那边看去,温琼华却不自觉将视线挪了回来,悄悄地落在莫道桑身上。
那大当家突然气愤地说:“这就坏了事了,谁曾想一夜过去他见了另一个落脚的客人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就打了起来,开始还有人敢拉几下,但那两个祖宗啊,该怎么使剑还是怎么使,有几个兄弟差点就没了命,这也就算了,他们后来打着打着就到处乱跑,到哪都像是平地上完全不管有没有人有没有东西闹得鸡飞狗跳,我只好先带着兄弟们跑了出来,就怕他们寨子里都不够闹再来山道上。”
“两个人,都不认识?”燕绥突然发问。
大当家说不出话没来由就觉得有点愧疚。
燕绥还想细细问一下特征好再做判断的时候,身后突然冒了一声:“我去瞧瞧。”
然后就见让他头疼不已的莫道桑纵身直直上了山壁,身子轻得简直就像是没有分量,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温琼华则跟他示意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燕绥瞧着他们两人的动作刚刚还有着的那么一点担心马上就彻底散了开,他早想到这两个人的内力深厚,却还是估量错了。
回神,就见到那一群土匪各个目瞪口呆地望着山壁恨不得把眼珠子黏上去,他简直要被气笑了,说:“大当家,让兄弟们留在这儿,你随我上去看看如何?”
大当家回神,又一次失礼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黝黑的一张脸都能瞧出几分红来:“可以的可以的。”
然后他转身让自己的兄弟们再往山下走走歇着等他,再猛地冲燕绥一点头:“燕大侠,走,走。”
“请。”燕绥抬臂,突然觉得自己的涵养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而这边一上山,莫道桑就能听见像是突然放大了几倍的兵戈声在右手边越来越远地响着,当下朝那边一点,很快就见到了在打斗的人。
只不过这么看到后,莫道桑有些无奈地跟小严子吐槽:“小严子,你说秦风是不是跟楚攸宁闹了所以火气格外大,不然怎么老撞见他在打架。”
“宿主大人,这个,已经不能算是打架了。”小严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这回秦风对面,就是莫道桑最想整治的人,曾经带人围上封山的原魔教右护法林闻天。
莫道桑眼睛不由眯了些,却在小严子还没有来得及害怕的时候就又恢复了原状。
“令仪,”莫道桑回身看向追来的人,表功一样说道,“欺负你兄长的人就在下面,我去替你教训他可好?”
温琼华见了莫道桑先是安心了一下,这才来得及看向下方,这一看脸色就变了。
莫道桑细细窥着他的脸色,心里却在跟小严子唠嗑:“小严子,你觉得令仪更想我教训哪一个。”
小严子实在是越发佩服自家宿主大人的恶趣味了,但也不免起了同样的心思,按着左护法大人的性子他本来就很看不惯秦公子,更何况秦公子现在还捅了他敬重的兄长一剑,至于右护法大人,他们好像就没关系太好过。
“猜不出来,”小严子郁闷地说,“左护法大人才不是那么记仇的人呢。”
“令仪一般不记仇,是因为没有触到他的底线,”莫道桑回了小严子一句就不再理他,开口说,“令仪,需要我动手吗?”
“先不要。”温琼华对莫道桑笑了笑,觉得手脚开始发冷,今天见到林闻天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骏惠如今戒心这么低,是不是只要是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的人把这故事讲给他听他都会相信,然后再把那个人当成是他。
林闻天就做得到。
对于靠着对事对人残存的那一点熟悉感来判断的骏惠,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温琼华眼边突然闪过一道风,他的思绪就断了,然后一瞥眼才发现身边的莫道桑已经又一次冲了下去。
像每一次离开一样完全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
然后将几乎要同归于尽的两个人的致命一剑都挡了下来。
温琼华意识到了自己有些不对劲,于是立即克守起本心挨过那一阵翻涌的恶念。
长长地出了口气。
才提身朝莫道桑落下的地方跟去。
“骏惠,没受伤。”温琼华一眼就看出了林闻天见到他们依次出现后脸上浮现出的狂喜与惊讶。
秦风则是玩味。
第三十八章()
“令仪不必担忧,”莫道桑一手攥着一柄剑的剑刃,却因为有着内力包裹,他的手掌一点伤都没有受,反而让两个人的手都被拉在剑柄上拔不下来。
左右一瞧,全然是看陌生人的神情,却多了那么几分好奇。
莫道桑收势,林闻天和秦风被震得齐齐后退一步。
他扫了下身边站在三个方向的人,几步退回温琼华的身后。
温琼华总算是放下了心,就算有其他有熟悉感的人在,骏惠也只是不想他们死,他还是更信任他多一些的。
林闻天不由就又显出黯然却似是绝处逢生的神情。
秦风只扫了一圈就差不多明白了情势,甚至猜到了温琼华肯定不会把莫道桑原来的经历和盘托出,重新举起剑指向林闻天,问:“莫兄为何阻止在下为你报仇。”
莫道桑想当然是因为他还要靠林闻天拿回自己的教主位子啊,怎么可能把人让你杀了。
面上则尽量镇静又高深莫测地跟着那剑看去,藏不住的那么几分疑惑还是没能瞒过在场这一堆人里的任何一个。
“不是,”林闻天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的东西一样极力反驳起来,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他也没有去管秦风指着他的剑,一双眼只直直望着莫道桑,“若是我有半分想置你于死地的心思,就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这话说得真是讨巧,但莫道桑真这么想了也不能直接说出来,这时候的人对誓言看得是很重的,这种程度的誓言取信人已是足够了:“量你这身手,也动不了我。”
莫道桑这话一出,林闻天像是惊了一下,然后就遏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这倒,确实是你会说的话。”
“既然莫兄下不了手,换在下来便是。”秦风早在话出口前就刺出了剑,他才不会给林闻天机会躲避。
但有莫道桑在,不管多晚发觉他都挡得下。
秦风难得挫败地看了下被截的定秦,说:“莫兄拦在下无非还是觉得在下不可信,那在下也发一誓如何?”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变得一团乱麻,温琼华却头一次没有生起去帮莫道桑的念头,他做不到刻意浇把火去针对谁,光是这么看着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既然你们都自认是为我谋虑,”莫道桑开口,却一点都不觉得为难,“那便肯定有误会在里面,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想管,总之如今我也安好,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加重了些语气:“就算还想再打,也不要拿我做争斗的祸端。”
这么一句话出来,他们还存在的些许侥幸也只能暂时收起来,莫道桑根本不怕他们,也就不担心他们是真的是为他考虑还是想趁机接近他,真的想打,就用他之外的事情找由头再去拼个你死我活。
干脆利落地近乎冷漠。
却极为有效地掐断了他们所有可能的退路。
秦风看了那边的林闻天一眼,呵,这人现在见了莫道桑,早就不是原来那副行尸走肉的样子,哪里还会再接他的战书。
至于他自己,这回也是有点上头了,要论报复,这里不是就有一个真正的楚家人吗?
可比那劳什子的兄弟亲近多了。
感受到秦风不怀好意的目光,温琼华的不耐更重了几分。
小严子有些佩服地看自家宿主大人在这交错复杂的刀子视线里泰然自若地站着,过了会又转而开始怀疑自家宿主大人是不是石头做的。
莫道桑见事情告了一段落这两人不会再突然打起来,就说:“告辞。”然后再看向温琼华:“令仪,走。”
温琼华回了他一个好。
只不过,他们才走了没几步,秦风就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他知道自己躲不过莫道桑的探察,于是跟得实在很是明目张胆。
旁边还有气得不行的林闻天。
秦风挑衅地看他一眼,林闻天几次手都握在了剑柄上,最后还是没拔。
直到莫道桑半山腰碰上带着那大当家的燕绥并与之汇合之后,林闻天几乎是在欣喜地跟这个许久不见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