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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庄诡事-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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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楞不好意思回了文瘸子: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你问问他什么想法。

    文瘸子:建成是吧,你愿不愿意学爷爷这个本事,以后也是到处走到处看,碰见的都是有意思的日怪事?

    这边建成一听,尽是日怪事,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意思:行。我愿意。爹,行不行?

    大楞:你都说了行了,我还说什么?记住,要学,就好好跟你这个文爷爷学,不要到时候学了个半头二圪节的。

    建成忙不迭地答应了:一定一定,我一定跟着文爷爷好好学,把他的本事都学到手。到时候就可以给咱们家天天看风水了!

    文瘸子:你怎么知道风水这个词?

    建成:我平常见你和我爷爷、我爹说话时听到的啊。

    文瘸子此时感觉心里更加稳妥了:这个小娃娃真的有教头,时候到了,也能成了个顶事的先生,说不定比他文瘸子还强。

    按照文瘸子的说法,拜师要有礼。可是在乡下你就是有讲究的想法,也没有讲究的条件。最重要的大楞不想叫人们知道家里娃子学这个。文瘸子呢也知道现在的新社会不兴这个,这种拜师的仪式还是从简吧。

    最后商议定了,叫建成一会儿给文瘸子跪地敬碗饭,喊师傅磕三个头,礼数就算是完成了。

    小妮知道这个事,几次冲着大楞眨眼,对大楞没有和他商量就决定建成的事,很有想法。可是事已至此,见大楞没说什么,她也没有做声。

    文瘸子:大楞,这建成的师算是拜了。平时他还要去学堂上学,也不定有空,我也不想耽误娃娃看书识字。这样吧,等到今年腊月那阵,学堂放了假,你送他来我松根垴住上一阵,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教他。建成,你起来吧。拜了师,就是师徒了。按理我应该专门给你准备个见面礼的。可是这回来主要是有事,你就在我口袋里寻摸一件自己想要的拿着吧。

    文瘸子解开放在地上的口袋,叫建成自己捡。建成左看右看,好半天才算下定决心,拿出个一寸见方的小匣匣。这个匣匣和在坟地里文瘸子用的那个除了颜色不一样,个头有差别外,看着就是一类的个物事。建成拿出来在手里晃了晃,大楞看见这个和那个大的叫什么罗盘的东西还是有些不一样。这个小的也有个针晃来晃去,可是里面的有字码子的圈却只有两圈。

    文瘸子没有着急着教建成如何去用这个小东西,倒是一遍遍地摸着娃娃的头,问:好不好玩?

    建成猛劲点头。

    旁边站着的栓成、宝成和进成都眼气的不行,栓成身子都觉得他也能做个弟弟那样的飞镖,可是自己怎么就没干出扎到宝成脖子上的事呢?要是能扎在宝成脖子上,说不定他也能得到这个小匣匣了。

    看着真叫人眼气啊。

    建成叫弟兄们稍微看了下,就一把塞进夹袄兜里。这一塞,把弟兄们的眼珠子也算是塞进去了。几个娃娃眼睛跟着建成转来转去。

    老汉这边给秦家排置了坟地补阙的事,又巧巧收到了建成当自己的徒弟。心里可是美,没有做太多的停留。他收下小妮给准备的路上吃食,把自己的口袋和大楞给倒的半口袋小米找根绳子一拴,骑马一样把两只口袋一前一后往脖子里一搭,步子轻快的出了门。

    这边大楞和小妮站在门口目送文瘸子一拐一拐上了西梁坡,又走远没影了。大楞回身看见跟前还站着建成,来了重重的一句:学这个可以,不要给我误了在学堂的念书识字!

    建成看他爹脸上的那个颜色,赶紧点了点头。他感觉他爹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吧。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秦家四个小子狼一样跑跳着长,个子一个比一个蹿的快,都没病没灾的。栓成的洋车子也骑得越来越精把了。再一个大楞娘仙子身体也还好,大楞算是舒心了几个月。

    舒心的时间大楞觉着怎么过得这么快,马上腊月了,他还在想着要不要真的把建成送到文瘸子那里。宝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家,给手里正在捆扫院笤帚的大楞说,学堂的张老师叫他去学校!还叫拿着斧子和手锯!

    大楞一把揪住老三:老师让我去学校干什么,还拿那些家伙什?

    宝成:我我二哥被塞住了!

    大楞:塞在哪里了?

    宝成:学堂坐的桌子里!

    大楞:好好念书认字怎么就能塞进去了?你这个死娃子,问一句说一句!快说,怎么回事?大楞一边就放下手里的活站起来去找家伙什,剩下个宝成在后头说事情的来由。

    原来建成自从得了那个小号的双圈罗盘,怕弟兄们摆弄给闹坏,愣是想办法在罗盘角上钻了个眼,找根带子拴在身子,宝成说他二哥睡觉也抓在手里。去了学堂,建成就端着这个小东西走到东挪到西,歪着个脖子到处跑到处看。听他说是不一样的地方这个匣匣里的针针转的就不一样。玩到后来,就跟迷进去了一样。今天上课时老师又叫念字,建成就趁老师出教室的一阵阵功夫,把头和往常一样钻到桌子堂堂(作者注:桌子堂堂就是桌洞)里,摆弄他那个小东西。张老师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回到屋里来的时候,看见建成头在堂堂里,就喊了一声做什么呢。建成着急就往出拽脑袋,结果越着急越是拽不出来。这一下子学堂里就好比是热油锅里倒了瓢凉水,炸开了!老师先是很恼火,接着没憋住笑,一个老师带着一群娃娃笑成一片。建成的三个兄弟边笑边打帮拽,半天没有用。张老师只好叫宝成回家叫他爹来,最好带着家伙什。

    大楞听着想笑又憋住了,心里还有股火,憋着火憋着笑,拿了斧子和手锯拽开大步就往学堂走。

    手里有斧子有锯子,倒是好往开锯。可是张老师提醒大楞,底下是建成的脑袋和脖子,千万得小心。这么一说,大楞手里举着家伙什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最后想了想,到院子里找了根小腿粗细的木杆子,他准备把课桌生生撬开。桌子放倒了,建成趴在地上,他爹把杆子塞进去,和张老师一起用力,费了老劲两人才把桌子面撬开。

    这陈年的老桌子,全是木榫榫好的,比洋铁钉子钉的还紧!

    建成的头总算是出来了,这个小子居然没有哭。他手里拿着那个罗盘,脸上没有任何颜色地看着他爹。就跟这个事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大楞在张老师和一群小娃娃跟前感觉脸上挂不住,伸腿就要踢过去。

    张老师:秦队长,大楞,不要这样。娃娃就是调皮捣蛋些,说说就行了。

    大楞被拦住了,却总觉得应该把这个脸面补回来。他一把抓过那个罗盘,就要摔在地上,一脚踩个稀巴烂。可是一转念:这个东西是文瘸子给建成的东西,闹烂也不好。何况当时自己不管愿不愿意建成拜师,最后都是同意了的。他扬了扬手:你个死娃子再也不要想把这个东西带到学校来。

    排置完这事,大楞给张老师陪着礼道着歉出了学堂的院门。刚要走,张老师拽了大楞一把:大楞,这是个罗盘吧,你家也有这种东西?老人传下来的?

    大楞一惊,没照实说,哼哼哈哈就往前走。

    张老师只听明白一句话:这是娃娃们在外头耍的时候拾回来的。

    他想,这个东西也能随便就拾着?

第十五章 水 禁() 
大楞被张老师一问,感觉心里一惊,没有敢多停留,拿着斧子和锯子回家了。

    建成在学校再也没有可以端着到处走的罗盘了,人也老实了不少。倒是宝成后来者居上地特别能闹腾。算起来,从栓成开始,到建成,再到宝成,几乎这个学堂每个年级最能捣蛋的娃娃都是秦家的。

    至于在张老师眼里,秦家这几个娃娃捣蛋起来是一个能顶五个,可是念书识字倒没有拉下。甚至张老师还好几次表扬这几个娃儿。到年底,考试考写字,宝成最不赖,两个哥哥稍微差点。进成才开始学拼音,但啊、喔、额在本本上也描的有模有样。

    栓成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他爹给设计的道儿。所以读书还算是刻苦。因为他觉见到时候到乡上,一个天天送信送通知的通信员也得算是个文化人,总不能光会蹬洋车子啊。这洋车子要骑得稳当要骑得快,这文化也得学得高。每回想到这时,他脸上跟抹了块猪油一样,油光油光的。那个笑平展平展的,就好像他已经骑着洋车子奔驰在送信的路上似的。

    至于建成,自从上回被没收了罗盘,就跟丢了三魂六魄一样,神魂颠倒了好几天。后来他知道没有用。与其这样,还不如最近些日子规矩些,别惹大人生气,或许放了假就能到松根垴学文爷爷的本事,听他说天底下各种各样的日怪事,说不定临走前,打着文爷爷的名号,还能把罗盘要回来呢。所以对于写字的考试,他还是比较认真的。

    这十来天,也就成了大楞能稍微心宽点张罗过年的好日子了。

    其他地方他也没有多去过。过去在部队,走了很多地方,但都是打仗走走停停,很多地方还没有在惯、在熟就又走了。而秦二货没有什么要紧的亲戚,大楞也就没有。当年一起逃难出来的老乡们早就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了。所以大楞也没什么老乡可以去联系的,大楞也早把自己当成是个地地道道的官庄人。

    这十来二十年,去的最熟的地方和最多的地方就是乡上了。

    其实这段时间大楞去乡上十回,顶多有一回是开会,两回是买家里过年用的东西,还有七回是到老战友、老上级黄大牙黄书记那里去,打听什么时候能叫栓成去当通信员。这对于大楞来说,是个大事。他一点也不敢耽搁。眼看栓成这书念的也差不多了,该问询这个事了。

    大楞找了好几回黄大牙都没有在,听说是到县城里开会,至于是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人知道。大楞这回还有个小道消息:黄大牙可能要调走了!这个消息对大楞来说,绝对算不上是好消息,一旦在黄大牙走前没有把栓成的事情弄明白,以后就怕是也没有什么机会了。所以这回他是真着急了。

    团团转归团团转,大楞还是想出来了办法。他把刚放假回家的栓成叫住,和他把家里分到的新谷晒了又晒,筛了又筛,弄的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碾成米后找了个干净的口袋给装了整整一口袋。

    小妮在跟前都看得有些着急:大楞,你这回一下给人家百儿八十斤小米,家里的粮不够了怎么办?这刚刚分开灶,吃多吃少又是自己的光景了,你不知道?

    大楞手里忙着,头也没回:你懂个啥!不要看黄大牙是个大干部,他和老婆孩子都是吃供应粮的,可是粮本上每个月每人都是个死数数。谁家也缺吃的,他家也不能不缺,送这个东西最实在最管用了。咱家里缺粮,少吃些不就行了!

    小妮:我和你都能忍住少吃饿着,你这几个狼一样的半大小子能饿着?还是应该把咱娘给饿着了?

    大楞:再说再说!这会儿栓成的事就是咱们家最大的事!其他的再说。

    这么一句话就顶得小妮没话说了。

    连着去了几趟的大楞和栓成父子总算没有白跑,逮住黄大牙一回。黄大牙倒也干脆,没有把自己要调到县城的事情藏着掖着。这让大楞更着急了,黄大牙看出大楞是有事求他,就叫大楞说,大楞照实一说。

    黄大牙摸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秃顶的大头,露出了那一嘴的黄牙: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你还真是会找时候。这回我走要带着通信员走,再有人上来肯定要用新后生当通信员。我给你和乡上几个约莫将来要通信员的干部说一声,就说栓成是我的侄儿,叫他们给招呼着些。过了年,你就叫栓成来先干着。

    大楞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他扛起放在一进门地上的口袋:黄书记,搬到哪里?

    黄书记一番推让,最后收下了这百十来斤新小米。

    回官庄的路上,大楞一直给栓成说道着:以后眼睛里要有事,有活。学会说话,但是要少说话。记住了没有?这下你这个事算是妥了。

    栓成光听没出声,心里却是得爽的不行:等过了年,我也是个乡上上班的人了。到时候和我一搭念书的那几个还不得眼气死好几回?

    回到家,大楞和全家人都说了栓成事办好的消息,全家人都很高兴。建成趁着这个时候就蹭了过来:爹,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去文爷爷那里学本事呢?

    大楞:快过年了,你就不能叫我歇几天?过来年再说。

    穷人家的年其实也就是个将就。过了年,大楞就把建成送到松根垴走了十几天。

    建成走了以后没多久,大楞把栓成也送到了乡上去当通信员。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娃娃,闹腾劲立马就小了。大楞招呼着队里的人早早开始往地里送粪,钩茬子(作者注:钩茬子是当地人春天要干的一种农活,就是把前一年割棒子杆剩在地里的茬子刨出来,集中到一起烧掉。算是春耕前的一种准备工作。),忙的也顾不上去招呼这两个娃子在外头怎么样。

    建成还有一年多书要念,也就没有多呆。到了当时大楞和文瘸子商量好的时间,大楞到松根垴接他,也就跟着回来了。

    回来的建成很快就不消停起来。不是站到窑顶四处远瞭,一站半天,就是沟沟梁梁到处瞎跑。一有时间就在外头,根本不着家。小妮几次在大楞跟前说这个事,大楞也没有在意。

    今年的春算是暖和,早早就得开始养种。大楞也早早就忙得天亮出去,天黑到掌灯后很长时间才回来。好长时候没有空到乡上去拿些报纸、开个会什么的了。仔细想想,也不知道现在栓成跑的哪几个村村。再想,就觉得日怪了,以前不能这么长时间没会啊。可是这一个多月了,跑官庄通知开会的那个瘦干后生也没见着。大楞想想,还是什么时候抽时间去一趟乡上。反正现在清早天亮的也早。早些走,一天一个来回应该差不多。

    看看种得差不多了,大楞把剩下的活好好交代给几个养种的老把式。选了个好天,推出洋车子就出门到乡上去了。

    半推半骑就是比走着要快。大楞比自己估计的时间早到了。结果在乡政府院里问了半天,才知道去哪里找栓成。到了那间屋,栓成没在。在的人说栓成今天又有任务,出去了。那个带眼睛别钢笔的人听说大楞是栓成的爹,来看栓成的,就说要不到栓成住的宿舍坐着等等吧。大楞看见这个屋里也是人们出来进去的,感觉也挺不自在,就跟着这个人去了。

    到了地方,发现屋里就栓成的铺盖展开着,另一个床上就一块床板什么也没有。

    大楞回头问领路的:栓成这是一个人住一个屋子?

    人家笑了:现在是一个人了,原来还有一个来着。

    大楞没有再说什么,就把小妮给大小子带的吃的和用的,那个口袋往空床上一搁。坐下等着栓成。等过了晌午,还没来。大楞就解开口袋吃了些吃的,有些干噎的荒,他也没在意。吃完坐在床上等着,坐着坐着就靠着。他靠着栓成的被子,心说我小子也算是乡上的人,住的还是单间。也不知道是大早起的太早,还是路上累的,也可能是他老了,挺高兴的大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迷糊过去了。

    睡着睡着梦见地动了,整个窑洞都在忽摇。大楞赶紧起身准备叫一家老小往出跑。结果是个梦,身子一动睁开眼,是大小子栓成回来了,看见他睡着了摇他呢。

    大楞松了口气,问大小子:回来了?每天营生挺多?

    栓成:嗯,我爱往出跑,骑车子也比其他几个人把式好,营生就多,每天回来累的就和咱们对里的牲口样。

    大楞:尽是胡说!这是人家领导看重你,你应该不怕苦和受,好好干。哦,对了,你认得给官庄送通知的那股瘦干后生不?好几个月没见他去官庄了。

    栓成:你说的是三臭!怎么不认得,就和我住的一个宿舍。就是对面那个床。

    大楞:人呢?跟着领导走了?

    栓成:哪儿是啊!还跟领导走,死了,淹死了!。

    大楞:怎么淹死的?挺好的后生,看着就老实。

    栓成:也没几天。那天我们都有任务出去送信送通知。因为去的地方有几个比较远,回来时不早了。我送完信顺着汽道(作者注:汽道是当地人对公路的老叫法,现在还是如此。)往回骑,很快赶上前头的三臭了。骑了一圪节,三臭说是有条近道可以走,能早些回去赶上食堂的饭。结果他领着我要从个水潭上过去!我到了跟前看见冰是挺厚,可是怕跌倒或者是冰塌了跌进去,爹你说今年春上天又很暖和,冰容易化呀。本来是不想跟他,可是平时三臭和我处得不赖,他一直说走吧没事走吧没事。我就跟上走。推着走的,没敢骑着,就怕跌到。倒是没跌到,冰塌了。两个人都跌进去了。我在里头扑腾了一阵,总算是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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