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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安官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形干瘦的年轻人,装作没看见对方的谄笑,若有所忆地说道:“我认得你,东街的,叫林克还是什么……别以为套近乎就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你开个口子,这可是猎神的命令,谁也不准抢前一步。”
“我知道……我知道。”年轻人苦笑着连连应道,“我没有要破坏那位大人留下的秩序,不过我娘……她不能继续在雨里遭罪了。”
泰格抹净脸上的雨水,这才发现林克身边的是位老妇人。这条街上尽是窄檐的工坊,四下里都没处躲雨,年轻人把仅有的一副雨蓑披在了老人家的身上,里面还鼓鼓囊囊地裹了几套外衣,但老娘毕竟年事已高,在雨中时间长了,身上正瑟瑟地打着摆子,更何况双脚还在泥水里泡着,对老人家来说是要命的折磨。
林克反手将雨披给母亲裹紧,朝着治安官恳求说:“求你了,哪怕是让我退到后面的街区都行,至少先将我娘接到飞艇上去。有暖炉和干燥的地面,她还能好过些。”
“这是什么话?大家都等着上飞空艇逃命,哪还有叫人向后退的道理?”黑脸汉子无奈道:“神使让我们拿出工会猎人的做派——秩序就是秩序,谁也不能出格。再忍一忍吧,神使上一次调度的时候,距离这里只剩下两个街区了。”
“别听这家伙的。”沙沙的雨声中,一个沉若闷鼓的声音从旁侧响起,“小家伙,你要是真的想让老娘活命,听我一句劝,还不如转身回去,从镇门逃走谋个生路。”
林克转过头,人心惶惶的街巷上,没有谁能注意到身边的人。直到对方开口,年轻人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铁色褡裢的肥壮光头:“你这人……镇外一里半就是猎场,我们母子二人闯进去,还不是被怪物生吞活剥的命?”
“和等在这里的逃生几率也差不多。”壮汉叉着手哼了一声,“那劳什子的猎神保证得轻巧,你知道前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得胡说!小心亵渎了神明!”泰格双眼一瞪,面色有如一头猛虎。
“嘁,就是亵渎了又如何?不瞒你们说,退下来之前,我是红石飞艇队的机务,在丁字号乘降区管事。平台上的飞艇就算没有个个经过手,也摸过了八成以上。”光头的嘴角怪异地撇向一边,“起降坪的最东面还留在停机坪上的飞艇,都是从火山航道上退下来的报废货。打起火后动力炉要么就突突作响,要么就冒着蓝光和浓烟,还不知道有多少能动起来,你以为红石为什么把它们丢在这,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有……有这种事?”本就被雨水浸透了衣物内衬,林克的肩膀一晃,生生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有些站立不稳的老母。
“就是这样的飞艇,红石八成也给它们上了机械锁,宁可把钥匙烂在肚子里,也不会拿来施舍给我们。”光头鼻腔里发出一阵哼哧声,“那些暗影猎人,从来都没正眼瞧过镇上的平民,当然也不会给我们求活的路子。”
“那我们岂不是都白等了?”这下连泰格也收了凶相,有些迟疑地问道,几秒后却又醒过神来,鼻孔中喷出一股浊气道,“不对,既然觉得没有希望,为什么你还在这里排队等着?”
“反正这茫茫火山脚下,也没有多少安全的地方。在这里定居下来的时候,你们就该想到这点。”光头壮汉两手一摊,示意自己是光棍一条,向年轻人身上瞥去,“携家带口的,从一开始就不该在这见鬼的镇子上落脚。”
他越说越愤懑:“那劳什子的猎神,我看也没安什么好心,说不定是什么人在暗中搞鬼而已。想要我心服口服的话,它有能耐就先把飞艇上的机锁解开。”
“机锁解开了!飞艇能动了!”壮汉的话音刚落,从前面的街区中便接二连三地涌出阵阵叫喊声。
“我们要得救了!”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让光头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两个汉子方才被他的话语蛊惑,险些就要掉头冲进噬人的猎场里了,尤其是林克的脸上一阵青红,年轻人的身边带着母亲,好悬没有酿成大错。
光头尴尬地望着面前两个面色阴沉的同乡,额上流着晶亮的不知是雨水还是臊汗,他硬着头皮说道:“哼,这也没法说明什么。天灾一发生,那古怪的声音就来了,许是几个宵小躲在哪里装神弄鬼。我活了这么些时日,从来也没见过什么神明,都是拿来吓唬人的,算不得数。”
“喀嚓——!”
一声碧蓝色的炸雷在火山顶上爆响,雷电不是寻常的叉子状,而是粗大的直柱形,晃得整个燃石镇都为之一亮。光头话音未落,却被吓得一个激灵,登时脸色苍白地闭上了嘴,惴惴不敢再说一句话。街区四下缓缓行走着的人群自发地开始了新一轮祈祷,天灾之下,每个人都变成了诚信求愿的香众。
闹剧已了,泰格不再关注颔着首不停嚅嗫什么的壮汉,而是郑重地对林克说道:“你娘……你不能把她一个人先送上飞空艇,艇上没有人照顾,还不如就这么在雨里等着。这样吧,你先带着老人家到街区的北头,我看看这条街上还有多少老弱病幼,也都携着家眷,一并先送到飞艇去好了。猎神使者把我选中,我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乡受苦,相信神明也会理解我们的。”
年轻人自是千恩万谢地携了老母,从队列的缝隙中一步步向北边挪蹭过去,黑脸壮汉却原地站定,狐疑地朝空中望了一眼。天上仍是阴云密布,雨水洗刷之下,空气中的灰尘已经逐渐沉落了。新降下来的雨水澄澈透明,这是好事,意味着飞空艇起飞的危险性又降低了几分,然而这不是他所期待的事。
自十分钟前,猎神使者的声音已经再没响起过了。泰格有心将方才的状况向神使发问,得到的回应只有一阵沉默,新晋治安官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几分不妙,面上却只能强撑着,不让周遭的平民看出什么端倪来。
“大概神的指引到这里就足够了吧。”汉子向自己解释道。
从最初面临天灾的恐惧中挣脱开,眼前小镇已经大体上稳定了下来。尤其是远处的起降坪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更是给等在街巷中的平民心中燃起了一团希望之火。
起降坪上冒雨作业的时候不少,但没有哪一次,广场上的人们是为自己的性命而忙碌着。机务们的效率从没像现在这样高过,旗手的动作也一个比一个标准,俨然是工会训练的产物了。
气舱正在接连的号声中逐渐鼓成梭形,闲余的青壮汉子们从货仓中鱼贯而入,将成箱成箱的杂物向外搬去,给即将躲进舱室的逃难者们腾出空间。和往常相比,起降坪上已经没有多少飞艇了,调度起来更是容易。舱肚最大的中型货艇顺着滑道拖进了甲一号乘降台,驾驶员正在给动力炉做最后的调试。听到机舱外螺旋桨带起的风压声,货仓里几百名又冷又饿的难民,将满腔劫后余生的喜悦尽数化成了呐喊。
震耳欲聋的喊声中,莉娜赶忙把脑袋从飞艇舱盖中缩回来。齿轮随意地丢到地上,便把耳朵紧紧捂住:“这就是最后一个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还不行。”无名蹲在地上一只手将油布高高举起,遮住身前的三寸之地,另一只手在一张展开的地图上指指描描。
女匠人从飞艇的龙首处溜下,漂亮的紫色铠甲混了一层机油和泥水,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泛着油花:“在帮这些蠢货们找个出路?”
“你做事的时候,我顺带检查了每个飞艇的油尺,就像你说的,一个小时的燃料存量飞不了多远。”隐身猎人用湿漉漉的手指在地图上虚划了个圈,“第一艘飞艇就要起航了,他们总该有个靠谱的目的地才行。”
“我还以为你们会让他们一直在空中盘旋呢,毕竟鬼吐浆冲下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莉娜在空中接了些雨水,将自己满手的机油洗净。
老猎人抬起头,火山上用肉眼都能看到连缀的石浪了:“下了几十分钟的瓢泼暴雨,别说是古龙,就是真正的神仙也救不回来。镇子保不住了,上千户平民早晚需要安置。”
“呵……地下世界可没有‘安置’一说。”莉娜摇头笑道,一个小时的航程内并不是没有其它的聚居地,不过大多也都是暗影猎人的地盘。一旦几十艘飞艇浩浩荡荡地降临在别家的地盘上,迎接他们的只能是守城的战舰和防空设施,“费了这么大力气,给他们续上了一个小时的命,你我也算是仁至义尽,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还有别的办法——猎人工会在水没林和火山猎场的交界地带,设立了不少研究和防御一体的前哨站,或许能把这些飞艇引到那边去。”无名的眼睛一亮,“他们不会拒绝几千个天灾中侥幸生还的难民的。”
“喂,这些可怜的家伙才刚刚折腾些活路出来,你转手就要杀了他们吗?”女匠人狠狠地抓了几下头发。最近的工会据点至少也要一个半小时的航程,飞艇行上半个小时,就意味着步行要走上几倍的时间,无名的建议无异于把上千个手无寸铁的平民,一把推进荒山野岭之中。
“如果工会能提供接应和燃料的话——帮我擎着油布。”隐身猎人不由分说地将遮布塞进莉娜的手里,从腰间抽出纸笔草写起来,末了又取出一方小巧的铜印盖在手迹之上,和一颗异常粗大的信号弹卷在一处,“尘儿,想办法给我争取些时间,有些东西要送给头船的驾驶员。”
“喂,这可是执事等级才有的印信,拿着它都能调动小半个城市的猎人了!”莉娜看得清楚,瞪大眼睛说道,“这样你还敢说你不是工会猎人?”
“前辈……”年轻猎人的声音已经疲惫到极限了,提神饮料已经喝到不起作用了,就算封尘再如何节省精神力,甚至只留下了和两个前辈的传讯,传来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你得自己想办法了,我们这边……也出了点问题。”
清楚,瞪大眼睛说道,“这样你还敢说你不是工会猎人?”
“前辈……”年轻猎人的声音已经疲惫到极限了,提神饮料已经喝到不起作用了,就算封尘再如何节省精神力,甚至只留下了和两个前辈的传讯,传来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你得自己想办法了,我们这边……也出了点问题。”
661章()
封尘将脑袋夸张地朝天仰着,只几秒就不得不放弃了。土法非但不能抑制住不断溢出的鼻血,还险些倒灌进鼻腔中。年轻的暗影猎人眼中一阵酸涩,耳朵也嗡嗡地鸣着,精神力耗尽的虚弱感一波波地朝身上涌流。封尘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意志稍有放松,当即就会在指挥舱的角落中昏睡过去,不晓得何时才能醒来。
燃石镇两端的距离甚至不够飞空艇一个加速,螺旋桨一阵轰鸣,货艇已经行到了镇门的附近。下方的镇民们来不及看一眼头顶的巨大飞艇,就哭嚎着,赶忙依着逃亡时的原路涌回进小镇之中。
在他们的身后,泥浆中奔行的四肢有如一连串行军的鼓点,从林地边缘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溅起一排高高的泥浪,兽群中最近的身影离镇民不足五十米,这个距离每秒钟都在不断拉近。
身后袭来的怪物有如芒刺在背,逼迫着惊慌失措的普通人们凭着本能,向自己唯一信任的安稳地带奔逃而去。天知道众人的行为在飞艇上的暗影猎人们看来,无异于饮鸩止渴。
“一群头甲龙而已?”待到森罗看清了远处黑压压的怪物后,一行人反倒安心下去,“这种货色也值得他们如此惊慌?”
“兴许是看错了?我看封尘怕是累坏了吧。”没人知晓封尘这些古怪能力的出处,自然也就无从帮忙。眼看着龙语者的眼睛开始翻白,如喝水一般一瓶接一瓶地灌下提神药剂,枫前辈也只能无计可施地干咧着嘴巴,“镇前有防备怪物的鹿砦和陷阱,区区草食种,看来用不着我们了。”
“不光有这些……”年轻猎人撑直身体,也不再管滴答不止的鼻子了,“暴食种……小心暴食种!”
封尘的话音刚落,一颗硕大的脑袋就从林地边缘处狰然钻出。巨怪坚硬的甲壳直接挤倒了两侧碗口粗的原生林木,兽首强硬地从八字形倾倒的树干上方碾压过来。
阴沉沉的天色下,巨兽明黄色的兽鳞甲尤其亮眼。犀手中持着千里眼,不自觉地避了一下,视线再回归时,怪物已经一步窜出了十余米,后发先至地直取前方奔行中的头甲龙。暴食种把头一横,嘴巴近乎一百八十度地张开,牙口贴着地面,狠狠地咬上了一只头甲龙的屁股。怪物三角状的脑袋上,尖吻处偏生着上下两对狰狞的獠牙,只一切合,牙齿便深深嵌进草食种的下半截身体里。暗影猎人们在上百米的高空中,还能听见头甲龙被残暴地拦腰截断时发出的哀鸣。
“被一口吞下去了……”其余众人赶忙跑到舷窗处定睛望去。吞下一只头甲龙的巨兽,脖颈处明显地鼓胀起来,鼓起的部位在身体的蠕动下不断后移,逐渐隐没进林地的阴影中。
“这是什么见鬼的怪物?蛇吗?”封尘的喉结上下一动。怪物已经窜出林地约莫二十米了,看上去却还有相当大的一截身体遮掩在树丛之中。在它露出来的一段颈背上,左右生着两排长长的骨甲,俯视下去,有如一对威风凛凛的骨翼。
年轻人辨不出怪物的样貌,但对方与潜口龙相差无几的气息则被看得清清楚楚。巨兽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食欲,甚至连繁衍存续都不在它的思虑之中,怪物精神世界中传递出的阵阵阴冷和黏腻,让本已疲惫不堪的封尘再打了个寒颤。
“中彩了,是绞蛇龙。”枫不辨喜怒地说道,“该说是祸不单行吗……”
“牙兽种?”封尘搭着枫前辈的肩膀,依稀可见怪物粗长的身体两侧伸出的爪子。暴食种吞下一只头甲龙,身体在泥地上不断扭打着,几息间已经出森林近三十米了。庞大的身躯每一次扭动,被腹中的怪物撑圆的肚皮都在逐渐干瘪回到常态。那并不是消化了,而是将囫囵吞下的兽肉摔打成了骨渣和肉糜,储存在了长长的身体之中。
“该叫蛇龙种才对,不过谅你也没听过这种说法。”枫回答道,“况且,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等它解决完这些头甲龙,就该是闯进镇子去,吞吃你那些心爱的平民的时候了。”
“也只有这种不要命的家伙,才会在火山喷发期间把怪物往山脚下赶。”犀口中喃道,也不知这头绞蛇龙最初看上的是干涩的头甲龙肉,还是更远处的人类。
“这就麻烦了……”犀无奈地回头望向自家队长,“照这个势头下去,不想办法支援的话,绞蛇龙就要冲撞镇门了。”
头甲龙的冲势在暴食种的攻击中愈发地急迫了,草食种们一个个四散躲避,和前方奔逃的人类终于混杂到一起。几只倒霉的小兽冲撞了陷阱,一头栽进几米深的网坑之中,却被随之而来的绞蛇龙用尖嘴从坑中叼起,和着常青藤编织的绳网一并咽进了肚子中。
狰狞的兽头近在眼前,人群中更是发出了一阵惨绝的嚎叫声。不少人毕生都没有见过如此体型的生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再无半分逃跑的力气了。看见高空中漂浮着的货艇,仰倒的镇民们开始连声哀求,期望头顶上的暗影猎人能发发善心,救下兽口中的自己。
猎人们并不是没在想办法,逆鳞的座舰是一艘货艇,搭载的机弩威力并不高,舰炮的爆炸范围太广,这个距离上恐会伤到前方逃难的民众。飞艇在镇门前小范围地腾挪了一番,投鼠忌器之下,竟是找不到空中干预的方式。
封尘的脚下一软,噔地一声坐倒在指挥舱中。年轻猎人面色苍白地摆手说道:“不行,这家伙没办法交流,我劝不走它。”
白夜噌地打开舱门,阴冷的雨滴随着高空的风直灌进飞艇中:“猎人遇见怪物,哪还需要你那套把戏?别做多余的事,你那点精力还是留着联系莉娜一边的情况吧。”
“队长,你这是要……”
“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没理由放弃这百余个镇民不管。”不待身后众人阻拦,老猎人已经二话不说,将身体荡在了绳梯之上。铁甲猎人只剩下一个头还露在舱门之上,眼睛却望向舱内的封尘,“小子,我做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绳梯并没有放到底,白夜在几米的高处松开手,就地一滚卸去了落势。本已被机舱内的暖气烘干的猎装,重新沾满了浑浊的泥水。
封尘就欲跟上铁甲猎人的脚步,只是双臂一软,连支撑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只好紧张地朝周遭问道:“白前辈一个人能对付的来吗?”
已经无需回答了,绞蛇龙的身体终于尽数从林地中显露出来。从舷窗处向下望去,巨大的蛇身肉眼望去就超过了四十米,身体后半段有如竹节一般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