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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扶苏不悦地扫了她一眼。从她刚刚睡着开始,他就在猜,她醒来后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呵,果然不出他所料,真是这样一句。一声“僭越”,将他们之间方才还近在咫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了十万八千里!
“王爷,王妃,到了,可以下车了!”琉风在车窗外叫唤了一声,打破了马车里的尴尬气氛。
东方婧一刻也不想多呆,赶忙转身,顺手卷起裙裾,急急匆匆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仪态!
宗政扶苏紧跟在她的身后,将她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是的,他就知道会这样!醒来之后,她一刻都不愿与他多待!
第1039章 宁王大婚(4)()
天域茶楼,二楼雅间。
因公孙沁和楚宁身形相仿,二人嫁衣尺寸一样。李绣娘将两件嫁衣依礼法呈到公孙沁跟前,由公孙沁先行挑选,挑剩下的才会送去给楚宁。
公孙沁因为脸伤的关心,心情低落。
婢女彩蝶忙对着李绣娘吩咐道:“劳烦姑姑到外面去等,我家公主得上身试试。”
“是。”李绣娘匆匆退下。
彩蝶随即便将两件嫁衣挂在屏风之上,比较一番,而后一脸嫌弃道:“主子,这正妃的嫁衣居然与侧妃的嫁衣一模一样,连尺寸都半点不差,这还有什么好挑的?!你瞧瞧这裙裾,和咱们先前送过去的图纸,完全不一样!这李绣娘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咱们现在就派人进宫,去找贤妃娘娘告状去!”
“本宫和楚宁的嫁衣都是贤妃娘娘亲手把关的,不是李绣娘胆子大,而是贤妃娘娘授意她这么做的。”公孙沁心思玲珑,聪慧过人,一眼就看出了这简简单单两件嫁衣上的门道,“贤妃娘娘是要告诉本宫,就算本宫封的是正妃,楚宁封的是侧妃,在她眼中,我们二人的地位也是一样的。将来我进了门,更是不能以大欺小!本宫若是现在去找贤妃娘娘告状,就太不识趣儿了!”
“公主……”彩蝶气得跺脚,“难不成咱们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公孙沁眉梢微微一挑,“当然不。”
“嗯?”彩蝶诧异地望着她。
公孙沁便缓缓走到床榻边上,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包药粉,窸窸窣窣地洒在了其中一件嫁衣的内衬之中!
“公主,这……”彩蝶知道那是什么药,故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嫁衣我可以穿上,气……我却不能忍!”公孙沁冷眉一挑,“让李绣娘进来取嫁衣,给楚宁送过去吧!”
“是。”彩蝶跟着邪笑。
又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茶楼外的烟花爆竹响起来,整个天域茶楼都热闹了起来。
尉迟真骑在战马之上,前来接亲。
公孙沁和楚宁则被两位喜娘扶着,纷纷出了茶楼大门。
楚宁才穿上那件嫁衣不久,便觉得浑身难受,虽戴着大红色盖头,步子却比往常还要急,直奔着其中一个花轿走去,想要早先进了花轿,好摘下盖头,仔细查看一下这件嫁衣!
“错了!”
尉迟真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炸开!
呵!为了楚国的未来,她还真是着急……迫不及待地就要爬上花轿,就要嫁入他宁王府!尽管,她内心对他,一丝丝喜欢都没有!
尉迟真的拳头不由越握越紧,他骑在骏马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俨然……一个王者,望着自己的奴仆!
楚宁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不知所措地杵在花轿门口。她又做错了什么?!她的眉头拧成了一团,额上微微冒着冷汗。
“上错花轿了!这是主轿!是宁王正妃该坐的花轿!”尉迟真的语气中满是不屑,勾着唇角冷声反问,“你是正妃么?!”
第1040章 宁王大婚(5)()
她……她竟然走错了花轿!
楚宁戴着盖头,却可以清楚地想象出外人的反应!没有声音,便是无声的嘲笑,满脸的鄙夷!
因为楚玹带着楚国使节全部避开,撤去了临法寺!故而在场的,便只有卫国使节和宁国的百姓,楚宁突然间就觉得这苍茫大地,她是被人遗弃的孤儿,她好希望此刻可以像乌龟一般,钻进厚厚的铠甲里,不去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对不起。”楚宁仓皇道歉,一下子忘却了周身的不适,呆呆地让道一边。
喜娘见尉迟真一脸不悦,连忙拉着她又往后退了退,给公孙沁让出一条路来,直到目送着公孙沁上了主轿,才牵着楚宁手,缓缓朝着后面一顶简陋的花轿走去。
楚宁还没上轿子,尉迟真已经翻身上马,冷冷出声道:“出发!”
楚宁的步子彻底僵住。
喜娘在一旁催着,“姑奶奶,你还愣着做什么呀?!赶紧上轿吧,别误了吉时!嫁给别人做妾就是这样,身份地位自然不能同正妻相提并论,赶紧上轿,别做傻事!”
楚宁被楚帝捧在手心里,傲慢了十八年,今日……还是第一次当众受辱!
她的长甲掐入了掌心,将手中的喜帕搅到变形,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低应了一声“好”,随即便大步跨上了马车!
一入花轿坐下,楚宁身上的不适便越来越明显,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嫁衣的扣子,才发现自己的皮肤已经红肿一片!
这件嫁衣是李绣娘从公孙沁房中拿过来的,很显然不是公孙沁做了手脚,就是李绣娘做了手脚!眼下公孙沁位份比她高,她得罪不起。至于李绣娘,她若是敢动手脚,那便证明是贤妃受命!贤妃……她更加得罪不起!
楚宁不敢伸张,只能悄悄掀开车帘,小声叫唤着马车外的喜娘。
喜娘见了,眉头一拧:“新娘子是不能自己摘盖头的,不吉利!再说,这还没到宁王府呢,你就露了脸,算个什么事?奴婢听说你可是楚国嫡长公主,这楚国嫡长公主……怎么能这么不懂规矩呢?!”
楚宁堂堂一国公主,被一个下人训斥,却不能公然反驳。她恨得双手握紧成拳,而后强行忍了下来,面带笑意道:“我就是有事,想问问你。”
“赶紧说!”喜娘有些不耐烦。
“我给你钱,你能不能去隔壁间裁缝店,帮我重新买一件嫁衣……我身上这件不合身,想换下来。”楚宁眉头紧拧,强忍着皮肤的不适。
“不合身?!你有没有搞错,这可是贤妃娘娘派人给你量身定做的,你竟然还挑三拣四?!”喜娘惊讶不已。
“是真的不合身,我求求你。”楚宁难受得头上直冒冷汗,面上的胭脂都有些晕染开来了。
“不行!”喜娘一口回绝,“贤妃娘娘让你穿什么你就穿什么!我要是给你换了新的嫁衣,被贤妃娘娘发现,追究下来……我吃不了兜着走!”
“我一个妾……贤妃娘娘不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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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1章 当众出丑(1)()
楚宁试图说服她。
喜娘连连摇头:“不行!我犯不着为了一个不受宠的侧妃,冒这么大的险!这嫁衣,你不穿也得穿!实在不合身,你就是裹在身上,也得裹着它进门!”
“可是……”
楚宁还想说些什么,喜娘却狠狠一拉帘子,将她的脑袋摁回了轿子之中!
楚宁痛苦不堪,却又束手无策!若是二哥在,若是她楚国有任何一个人在……她都不可能落到如此地步!她堂堂一国公主,危急关头,竟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公孙沁端坐花轿之中,紧随其后的彩蝶,忍不住隔着帘子道:“主子,药力发作了,那丫头好不痛快!还想塞银子给喜娘,她肯定不知道,那喜娘早就被咱们收买了!”
“人呐,就是这样。一时荣耀,一时耻辱……呵!”公孙沁冷笑了一声,“任何人都该认清自己的位置!妾就是妾,凭什么同正妻争宠?!”
“公主说得有礼。”彩蝶跟着奉承,“楚宁那个小贱人就是自作自受,等待会儿到了宁王府,奴婢倒要看看……她会怎样失礼于人前!”
公孙沁听了,不由勾起唇角,轻笑出声:“你说,她要是当着群臣百官的面脱了嫁衣,驳了宁王和贤妃娘娘的面子,她还能嫁入宁王府的大门么?!”
“自然不能。”彩蝶一脸邪笑,却刚巧撞见尉迟真回头,连忙收敛,瞬间乖巧了起来,低着头,一声不肯地跟在花轿后头。
尉迟真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随即就唤了秦逍遥上前。
“主子。”
“多派一队人马,盯紧了楚宁的花轿,不能出任何差错。”尉迟真薄唇紧抿,面容严肃至极。今日,他是娶定了她,她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她都注定只能嫁进他宁王府!
“是。”秦逍遥领命,心里头却纳闷儿得很。宁王娶妻,正妻没人理睬,却特意安排了上百号人马盯着一个妾……呵,这个妾的架子还真大!但从自家主子对待这个妾的态度来看,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又不是出于宠爱。真是搞不明白!
喜娘是求不到了,楚宁坐在轿中,悄悄将手中的帕子丢出车窗,试图引起后头芷璇的注意。可恰在此时,又一队人马从前方调了过来,将她的马车死死围住,芷璇自然就被推挤到十米开外了!
宁王府。
东方婧与贤妃一道在大门口候着,直到尉迟真身披红绸,骑着战马缓缓逼近,二人脸上才同时露出欣慰地笑意。
宗政扶苏在五米开外远远站着,盯着二人的背影出神。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王妃同宫里头的贤妃娘娘关系这般要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贤妃拽紧了东方婧的手,心中紧张无比。
东方婧则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出声道:“娘娘,宁王殿下成家了,您也该安心了。”
“恩!恩!”贤妃连连点头。当初她还在冷宫里关着的时候,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再得圣宠,且还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娶妻成家。“阿婧,多亏了有你。”
第1042章 当众出丑(2)()
东方婧心神一震,连忙锁紧了眉头道:“娘娘小点声,这里……人多眼杂。”
旁人听见了“阿婧”这个名字,她都不怕,她可以随意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倘若是无忧,她自认做不到淡然以对。
“是本宫疏忽,本宫只是太激动了。”贤妃连忙压低了声音。
花轿逼近,爆竹声唢呐声都响了起来,几个花童簇拥而上,大红色的花瓣撒得满地都是!
“主子,该下马踢花轿了。”见尉迟真发呆,秦逍遥连忙上前提醒。
“嗯。”他轻哼了一声,随即翻身下马,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楚宁的花轿走去。
众目睽睽之下,抛下正妻不顾?
秦逍遥心跳加速,面色煞白,连忙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拽住,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主子,错了错了!沁安公主的花轿在右边,是主轿!”
尉迟真这才如梦初醒,神色一凝,立马调转步子,朝着公孙沁的花轿走去。
他没什么耐心,在喜娘的指导下随意踢了两下轿门,然后叫站到一边,等着喜娘牵公孙沁出花轿。
卫国的习俗,原本是要新郎抱着新娘进门的,但尉迟真木讷地杵在那儿,喜娘劝了一遍他没反应,便不敢再劝了。公孙沁搅了搅手指,手中的丝帕硬生生被扯出一条长长的印子来!
他表面上让她做主轿,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其实内心深处,对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吧?
公孙沁越想越恨,恨自己没用,更恨楚宁那个小贱人太过狐媚。
彩蝶注意到她捏青的手背,连忙凑到她耳畔小声安慰道:“公主忍一忍,待会儿就可以看好戏了。”
是啊!待会儿就可以看见贱人出丑了!
楚宁是侧妃,故而不能同公孙沁一道进门,要等公孙沁与尉迟真拜了天地,尉迟真揭了公孙沁的盖头,二人一道敬了宁帝和贤妃的茶,楚宁的花轿才能从偏门抬入。
随后作为妾室,要跨过火盆,除却身上污秽卑微之气,再入正堂,三拜天地,给宁帝、贤妃及主母公孙沁敬茶,才能算礼成!故而楚宁还要在花轿里呆上半个多时辰,忍受煎熬!
公孙沁想了想,小声凑到彩蝶耳畔,吩咐道:“找个理由,将楚宁身边的婢女支开。本宫要她一个人,在轿子里……慢!慢!熬!”
“是。”彩蝶勾起唇角,面上露出几分奸邪。
楚宁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刚要唤芷璇上前,芷璇却被一个侍卫突然支开,朝着正门方向走去。
那人塞了一捧花束在芷璇手中,沉声吩咐道:“站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这花束待会儿有用。”
“是。”为了自家主子,芷璇自然不敢得罪宁王府的人,笔直地站在门口,和呆子没啥区别。
接下来是新郎牵新娘进门,公孙沁伸手去挽尉迟真的手,尉迟真却触电一般闪开。
秦逍遥一见,尴尬不已,连忙递了个大红色的绸子上前,一面塞到二人手中,一面对着公孙沁解释道:“公主不要多心,这是我大宁的习俗,公主尚未与王爷三拜天地,为了公主的名声着想,王爷是不能触碰公主的。”
“恩,多谢宁王殿下,一心念着沁儿。”
第1043章 当众出丑(3)()
公孙沁声音温婉,红盖头底下那张印着刀伤的脸,已然近乎扭曲。
东方婧站在一旁,很快就觉察到了尉迟真的不自然。他大约是真的不喜欢身侧的这位卫国公主吧。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在朝廷,也是身不由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必须走下去。
撇下这对新人,东方婧与贤妃一道,率先进了前殿。
一直坐在宁帝身边的芯嫔,见贤妃进来,连忙起身,让了位置给她:“贤妃娘娘上座。”
宁帝不觉赞赏地望了她一眼,笑道:“还是爱妃懂事。”
容心若温婉一笑,没有答话。
贤妃淡淡瞥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是在等着看好戏,故而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兀自坐了过去。
紧接着,喜娘报吉时,尉迟真与公孙沁三拜天地,二人一道为宁帝和贤妃敬茶。从头至尾,尉迟真的脸都绷得死死的,没有一丝笑意。
宁帝忍不住出声问道:“老十一,你怎么这副表情,这大喜的日子……难道不开心?!”
尉迟真低着头,没有回话。
“陛下,真儿大婚,于他而言还是第一次……”贤妃掩了掩唇,笑道,“他难免紧张。沁安公主和楚宁公主,一个温婉大方,一个美艳无双,他心里头呀,一定已经乐开花了?”
“嗯。”宁帝应了一声,又扭头望向尉迟真,“老十一,是么?”
“如母妃所言,儿臣感激父皇赐婚,儿臣特别开心。”
尉迟真一板一眼地回答,一旁的公孙沁听到,心里头疙疙瘩瘩的,闷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夫君,楚宁妹妹已经在偏门等了好一会儿了,您别愣着了,赶紧去接妹妹进门吧,免得妹妹着急。”她随即温柔出声,印着刀疤的脸上泛起一丝梨涡浅笑,落在外人眼中,是说不出的知书达理。
“还是沁安郡主懂礼,赏!”宁帝一摆手,便命人赐了公孙沁一整套首饰。
“谢陛下。”公孙沁自然照单全收。
尉迟真理都没理她,转身就朝着宁王府大门口走去。
楚宁在花轿中等了很久,药力越来越大,使得她浑身骚动,止不住想要伸手去解开扣子,脱掉这件“有毒”的嫁衣。
尉迟真踢了两下轿门,喜娘刚要牵楚宁出来,却被尉迟真一把推开!
“殿下!”喜娘惊诧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尉迟真一把握紧了楚宁的右手,十指相扣,拽着她就出了花轿!她怔怔长大了嘴巴,望向一旁的秦逍遥,“这……这不合礼数!不是说,三拜天地之前,不能牵手么?”
秦逍遥抱臂而立,白了她一眼:“楚宁公主是妾,这纳妾和娶正妻是不一样的。”
“这,这……妾还能被正妻尊贵了?!”喜娘收了公孙沁的好处,自然是一脸不满,“就是不讲礼数嘛!”
秦逍遥狠狠瞪了她,“你懂什么?!我家王爷说的话,就是礼数!他爱牵谁不爱牵谁,要你管了?!”
喜娘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能低头附和:“管不了,管不了。”
第1044章 当众出丑(4)()
尉迟真的步子又急又快,快到她几乎跟不上,几次都要摔倒!戴着盖头的楚宁,丝毫没有安全感,只能拽紧了那只生了茧子的手掌,跌跌绊绊地跟在尉迟真后头。
公孙沁已经在前殿入座,远远看着十指紧扣的尉迟真和楚宁,眉头不由拧成了一团。
彩蝶抚了抚她的手背,而后递了个眼神给她,示意她不要动怒。
公孙沁见那丫头就要跨过火盆,心底泛起一丝冷笑,这才压制住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