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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是抱着狗被撞飞的，”柳沛晃晃自己的小腿，“在把那只金毛犬抱住以后他想往回跑，也注意到了红灯。但是捷达太快了，四条腿的总是快过两条腿。”
柳沛冷静得解说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握紧的指甲已经嵌入手掌心，“我还看到他临死前还抱着怀里的狗，撞飞以后捷达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而是继续行驶，很快他又被卷入了车底——其实在卷进去之前他并没有死，因为他胸口还喘气儿呢。”
柳沛对着米雅恍然一笑，“米雅，你应该看看，一个五岁的孩子，不断挣扎着求生。他满脑袋都是血，心里不断叫着爸爸妈妈。”
米雅没有出声，她现在不能打断柳沛，柳沛需要一个人去发泄。她必须把自己看到的全都说出来，这些才不至于压抑在心底成为沉重的负担——虽然说出来未必会让负担消失，但倾听有时候是一种不错的解压方法。
“后来他被卷到彻底，我想想……那些筋骨和肉黏连在一起被轮胎扯开，半个脑袋被压扁。黑血块就像是枫糖浆一样缓缓得从颅内涌出来，哦还有白色的液体……抱歉，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柳沛后知后觉得问，表情诚恳。
“还好。”米雅压了压气，“光是听着就难受，你当时没吐吗？”
“吐了。”柳沛干脆的回答，“当时正在上课，我被这些阴气搅得太烦了，我真的只是瞪了一眼而已。”
她摊开手，想起昨天那节课满是无奈，“结果显而易见，我没能控制好念力，直接让念力对着阴气冲了出去，然后就立刻看到了那一幕。”
“想拒绝都没法儿，我以前试过很多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你直接吐了？在课堂？”米雅问，颇有点幸灾乐祸。她其实还挺想看到柳沛在众目睽睽之下吐了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没有，”柳沛摇摇头，她是在看到以后才觉得恶心的，但好歹能控制住，直到林清身下各种黏糊糊的液体的画面窜进大脑才终于忍不住。
“老师，”柳沛打断正在讲题的苗文莉，摇摇晃晃得站起来，声音虚浮无力，“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去一下卫生间……”
她脸色白的吓人，林真玫碰了碰她的手像是冰块一样凉！
“生病了吗？”苗文莉看着柳沛随时都能昏过去的脸有些担心，“要不要叫你同桌陪着……”
“不用，”柳沛摇摇头，努力撑着身子走出来保持着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去……洗手间，马上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得冲出去！
身后还有愣神的同学和一头雾水的老师。
“哎，柳学霸是怎么了？”卢晓碰碰楚然的胳膊，丈二摸不着头脑，“我瞧着病得不轻，没事吧？”
楚然从她站起来的一开始眉头就没舒展，听了卢晓的话没好气得推开他爪子，“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生病了？可是她刚刚好像，是看了一眼夏蔓才……楚然的目光落到夏蔓青白的脸色，对于班里这场小小的风波似乎并没有任何反应，夏蔓依然有气无力得趴在课桌上，头脑发沉快要睡过去。
她看到了什么？
第9章（）
中午放学的时候苗文莉让柳沛去办公室拿辅导资料，由于上午她只听了半节课就跑出去，后半部分的课程全都没听。
“半节课的内容也没法进行辅导，你先把这些东西看看，再做套卷子。”苗文莉说，一边递过去手头的东西，“有不会的过来问，我再给你讲。”
柳沛老老实实得把资料接过来，她已经提前预习过内容所以这些资料对她可有可无，更何况这半节课的缺失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但面对苗文莉刻板严肃的表情她还是收回了这番话，她自信不代表老师会和自己一样的想法，而且如果苗文莉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趁此机会对她进行说教。
“平时吃饭多吃点，”苗文莉看她不出声忍不住又叮嘱了句，“你看你这小身板，太瘦了。”也难怪今天上午她突然跑出去都有点吓到苗文莉。
“嗯，谢谢老师！”柳沛看着自己的胳膊眨眨眼，也没有很瘦啊，她觉得比起夏蔓来自己还差得远呢。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你回家好好休息，不行就去医院看看。”苗文莉站起身拿，差不多也该到她接孩子的时间了。
柳沛如获大赦，赶紧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到了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现在墙根无聊的发呆，她立刻一路小跑过去。
“玫玫！”
林真玫看到她拎着一堆资料跑过来，故意板起脸，“下次你再这么慢我就自己回去了！”
柳沛凑过去陪笑脸，“别别别，苗老师拉着我非得补习，我这还是拒绝了才逃出来的！”
“那不挺好的，给你补习是看重你呗！”卢晓笑嘻嘻得从背后冒出来，“哟！柳学霸身体没事儿了吧？”
柳沛还以为现在只剩下林真玫和她了，没想到卢晓也在。
“你怎么还不回家？”林真玫看到他没好气得翻白眼。
“我这不是心里惦记着学霸的身体健康嘛！”卢晓还是笑嘻嘻的。
“看不出你还挺关心柳沛的啊，”林真玫说，上下打量他，“嗯……有企图。”
柳沛点点头，“我也觉得。”
卢晓哭笑不得，“我在你们眼里形象就这样儿了啊？”
“哪样啊？我可什么都没说。”林真玫耸耸肩，一副这跟我没关系的模样。柳沛学着她耸肩，笑嘻嘻得也不说话。
卢晓无奈的摇头，跟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姑娘真是没法置气。
“三班今天拖堂了吧。”柳沛忽然没头没脑得来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林真玫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三班拖堂和她有什么关系。
“唔，”柳沛意味深长得看着脸色已经不自然的卢晓，“喏，这不是有人还在等着吗。”
林真玫愣了愣，再看卢晓涨红的脸，脑子一抽，“卢晓你该不会是为了等三班得人下课才一直在这？”
“什，什么啊……！我能等谁啊我……”卢晓干巴巴得否认，眼睛时不时得到处飘。
林真玫立刻就明白了，表情夹杂了揶揄。
“有什么不敢说的，等哪个姑娘告诉我呗，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不能说的！”
“别瞎说啊你！”卢晓反驳道，“再说了你们怎么知道我等三班的，没证据不要乱说话。”
柳沛冷静的指了指他的袖口那一点橘色，“三班今天有一节美工课，之前有人把颜料放在他们门口窗台。”顿了顿又说，“应该是他们没放好洒出来了，要不然在哪沾的这些。”
林真玫仔细一看果然上面沾着浅浅的橘色，幸灾乐祸的笑道，“卢晓，还说你不是去等三班的姑娘，暴露了吧？”
卢晓看着自己的袖口，想开口却红着脸什么都说不出。最后溜到嘴边就变了味，酸酸的。
“学霸你真无聊……”
柳沛“呵呵呵呵呵”
林真玫“呵呵呵呵”
卢晓看着两个丫头笑得没良心样儿瞬间觉得自己被楚然和她俩围着，能不能安全度过高中生涯都是个问题。打了个激灵，他赶紧摆摆手朝着已经下课的三班跑过去。
林真玫和柳沛在后面看着卢晓追上一个人群里一个女生，从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漆黑的娃娃头和校服领子里露出来的纤细脖颈。
“啧，看来应该是个挺正的妹子。”
林真玫摸着下巴感叹，“卢晓运气不错啊。”
柳沛不以为然，“谁知道呢。”
她敛下眉眼接过林真跟着她一前一后得走出了教学楼。楼梯拐角处隐隐有些喧嚣，柳沛看着窗外过分晴朗的天气忍不住感慨。
天气真好啊。
*
期中考试没过多久又迎来月考，柳沛忙的每天只能抽出几分钟来看漫画杂志，其他时间都用在了复习和做题上。偶偶尔还得帮着林真玫分析错题和不懂的题目，这样一来几乎没时间去关注其他人。就连后桌的卢晓在自己那点破事被捅破以后都忍不住酸酸的和楚然抱怨，“那俩丫头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现在看到她们我就害怕。”指不定哪天把自己得家底都掏干净，太可怕了。
楚然面不改色得暼他，“你又做什么坏事被人抓住小辫子了？”
卢晓登时红了脸，“什，什么小辫子！去去去，看你的书去别烦我！”
“哦。”楚然了然，“你是不是因为她俩不搭理你所以无聊？”
无聊？好像的确是，最近快考试了没人和他胡侃确实很无聊。
“你说我吧成天被她俩损就气得不行，可没人和我说话我还怪别扭。”卢晓疑惑的碰了碰正在复习高等函数的楚然，“哎这算什么心理？”
楚然抬头他，淡定的吐出两个字，“犯贱。”
“卧槽！”卢晓差点咬碎银牙。
一直到月考结束，卢晓都没敢继续招惹前桌两人。
“考得怎么样？”刚结束最后一科林真玫就迫不及待得问柳沛，这次他们分到了一个考场。一考完俩人就凑到了一起。
“就那样吧。”柳沛还是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有个大题拿不准答案，其他的正常发挥。”
“我好几个大题都拿不准答案，”林真玫抱怨的说，“这次数学出的太变态了。”她连一百一可能都上不了。
“能做完就是好事，对了徐老师好像之前说让你去拿学生宣传手册。你还没来就告诉了我。”柳沛一边走一边问，“那是干什么用的？”
林真玫拍了拍脑门，“我说我就想着有个事呢，多亏你提醒了。一会路过办公室顺便进去拿吧。”她顿了顿，“其实也不太重要，咱们不是校庆要到了吗，学校给每个学生发一本宣传手册，最后统一签字上交。”
“宣传手册？”柳沛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宣传咱们学校的？”
“准确的说，是宣传咱们学校的制度。”林真玫想到自己在徐安国办公室看到的那本小册子撇撇嘴，“比如严禁早恋严禁带手机之类的……”
柳沛了然，“那确实需要人手一本。”
这样一来每个人最后都签字上交，全都保证自己阅读过宣传手册。将来一旦出了问题学校也省去不少麻烦保证自己的责任，听上去就像是公司的合约书一样——你签字同意了呀，所以必须按规矩办事。
柳沛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阳明中学这方面还是做的很周全的。
“那现在你要去班主任办公室？”柳沛看看表，“这个点已经没人了吧？”
中午十二点半，确实应该没人在办公室。
林真玫犹豫了一下，她确实想赶紧回家，可又想万一徐安国在办公室呢？
这可说不准。
“我还是去办公室看一眼吧，老师在的话就正好拿过来了。”
“行，那我在这等你。”柳沛爽快得。
考完试以后学生们陆陆续续得开始走出教学楼，楚然从第一考场出来一眼就看到百无聊赖的柳沛靠着窗台等人的模样。
柳沛的皮肤很白，白到几乎透明的地步，身形偏瘦常常让他怀疑她是不是每天都不吃饭。
“你在这里干什么。”意识到的时候楚然已经不由自主得来到柳沛面前。
“玫玫去办公室了。”柳沛眨眨眼，漆黑的瞳仁里一片清澈，“我在这等她一起回家。”
楚然挑挑眉峰，视线落到她手中体上，“你们每天都一起回家？”
柳沛耸肩，“还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觉得楚然没那么可怕了。之前因为同人志得事她总怕楚然会暗中报复自己。
事实证明，会这么小肚鸡肠的只有柳沛自己而已。
“你们每天都一起？”楚然又问。
每天吗？好像也差不多。除了周五的时候，柳沛这么告诉他。
楚然皱眉，“周五？”
“玫玫还是需要私人空间的。”柳沛无奈的摊手，“总不能天天在一起。”
其实他真的以为你们天天在一起。
楚然没出声，伸手接过柳沛手中的重量。迎上柳沛疑惑的视线淡淡得解释，“正好我也没事。”
言外之意可以陪你一起等。
柳沛欲言又止想说什么。最后乖乖闭嘴。学委的心思她才想不通。
“学委这次考的怎么样？”等待时间太久，柳沛心里抱怨林真玫怎么那么慢之余忍不住开口找话题。
楚然瞥她一眼，清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有名字。”
“……楚，楚然……”柳沛脸色微红得说出这个名字，总觉得尴尬。
楚然泰然自若得点点头，丝毫没觉得不妥，“这次考试整体难度中等，正常发挥罢了。”
刻板的怪人。
柳沛在心里暗暗给他安了这样一个印象。
“你怎么样。”他又问。
“唔，也是正常发挥。”柳沛重复着楚然的话，一板一眼的。
“如果这是高考，”楚然认真的说，“你的正常发挥就代表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重点大学的门口。”
柳沛愕然，张了张嘴想说话又觉得面对楚然这么认真的表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诡异的把头偏过去，“……哦。”
楚然疑惑得眨眨眼，好像不明白为什么柳沛会反应这么冷淡。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视线在接触到旁边的天台以后脸色立刻就变了。
柳沛看着楚然脸色一白，视线紧紧黏在自己的背后。她奇怪的转过身，“怎么了？我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话音戛然而止，视线里被风吹的好像立刻就能倒下的，是现在天台边上夏蔓清瘦的身影。
柳沛清晰的看到她脚底那团漆黑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看不到她的双脚。
“夏蔓——！”柳沛尖叫着冲过去！
可是天台的玻璃门却被上了锁！
柳沛疯狂的拽着粗重的金属链条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夏蔓走到越来越危险的地方。这里是八楼，如果真的掉下去，就算运气好留下一条命也肯定落下残疾，更何况柳沛根本想象不到夏蔓这么瘦的体型摔下去会是什么惨象！
“夏蔓！听到我说话了吗？！夏蔓！！”柳沛焦急的拍打着玻璃希望夏蔓能听到自己声音，可她只是转过头看了柳沛一眼。
只一眼，柳沛就被她绝望空洞的眼神彻底吓住。
“我去找老师拿钥匙，你稳住她。”楚然反应极快说了一句后朝楼下保卫室跑去，这个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离开，周围只剩下柳沛和他。夏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想去深究，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用最快得方法去制止惨剧。
就在他疯狂奔跑得时候，忽然窗口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影子，飞快的掠过产生剪影。
像是白鸟蹁跹，又宛如纸片般轻柔。
飞快的掠过楚然漆黑的瞳仁，在心上猛的划过尖锐凄厉的疼痛。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柳沛都重复性的做着一个梦。梦里夏蔓枯瘦的身影一次又一次从天台飞过，自由而去，随风而逝。
第10章（）
——
柳沛从来没有害怕过，或者是讨厌过自己的能力。
这世上无数的人拥有无数种生活，或许在上帝视角看来她自己所谓的“特殊”也不过是森罗万象中的凤毛麟角罢了。
——但她从来没想到过去改变结果。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发展都沿着既定的轨道，就像米雅说的，接触太多会轻而易举得让自己越过阴阳之间的界限到达彼岸。而一旦如此之后自己面临的又是什么命运连柳沛自己都不清楚，未知的即是恐惧。柳沛常年生活在这种不安中，早就学会了对视线里出现的一切都处变不惊。
可这不妨碍她感到难过，和愧疚。
那天柳沛是被楚然背回家的。
目睹夏蔓跳楼以后没多久学校就赶来了警察，警察调取监控录像仔细观察后发现除了被锁的玻璃门外面只有柳沛一个人之外还有先前去找老师的楚然。
考虑到事发当时的情况，民警决定带着两个人去派出所做笔录，可是看到柳沛的状态又有点犹豫。
毕竟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眼睁睁看着同学从自己面前跳楼，精神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这位同学，你还好吧？”带队队长郝森蹲下身子温和得问，带着点南方的软口音。他见过不杀这种眼看着亲朋好友从自己面前死去的人，清楚知道这是精神受到了冲击需要慢慢恢复。
柳沛低着头坐在地上，一时间没法从刚刚夏蔓跳下去的冲击力回过神来。
“哎，要不咱还是算了，”另外一个年轻警察扯了扯郝森的袖子，“小姑娘怕是吓到了。”
郝森犹疑得看了看柳沛一动不动的样子，站起身来开始考虑要不把人送回家，笔录过后再说？
“柳沛，”楚然的声音□□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