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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拿起电话，看了一眼，背身走了出去。
林刑天瞪眼：“不准走——”
程意按着声筒，冷扫了他一眼，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你待在这里，等五分钟。”
什么，要他等她，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他是谁，真是……
林刑天气得要死，程意却自顾自走到外头接起电话来。
是母亲的私人看护林护士打来的，林护士告诉她程家有人来探望她母亲。程意问是谁，林护士说：“是程家大少爷。”
程迦勒。
程意手指一紧，神色平静：“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
“好的，程小姐。”
程迦勒到底想干什么，送钱？从没听说正室的儿子专门去给父亲的情人送钱的，除非是要赶情人走……程意眉心跳了一下。
难道程迦勒想毁约？
程意的手心不由攥紧，手机被体温握得发烫。
林刑天飘出来，靠在门前叫她：“喂，程意大小姐。”
程意回头，目光触及的瞬间林刑天感觉她眼底深处有某种情绪在暗自涌动，只是很快的被她压了下去。林刑天微微诧异，还是歪着脑袋问：“电话也打完了，现在有时间跟我好好谈谈了吧。”
谈。是该好好谈谈。
程意进卧室看了一眼陈晓月，只见她脸上依旧是幸福的微笑，程意手指在她手腕上一搭，依旧被那股力量拦截在外。
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她起身道：“你看着她。”说着往外走，出了房间，又朝客厅走去。
林刑天张着嘴：“诶你要出去？”
他一路飘到家门口，“你不是有好多问题要问我，而且你的室友……”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谈，等我回来再说。”
卧槽。老子是日本居家妇女啊，开口闭口要老子等你回来。
林刑天不满：“我为什么要等你回来，说不定你一走，我回头就吸光你朋友的精血然后逃走，反正我是‘孤魂野鬼’嘛。”
“你说的这两件事，半个月来你有的是机会做而你却没有做，为什么？我猜测有两种可能，要么你是只孬种鬼，既孬又没用。”
卧槽，人身攻击！
“你这女人——”
“要么就是你做不到，因为某种原因被困在我家里，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彻底伤害晓月。”程意思维清晰，逻辑缜密，漆黑的杏眼仿佛南极的冰雪，美丽而极其镇定人心。
林刑天被她的分析惊住了，这个女人好聪明，既聪明又冷静。
“既然这样，你的威胁我又何必放在心上。你，给我好好待着。”程意丢下这一句，把门轻轻一带。
咯噔，轻响。
林刑天被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内。
愣了三秒钟，他低低骂一句：“卧槽。”然后飘到了客厅，瘫在沙发上瞄一眼卧室里的陈晓月，想着等程意回来要怎么吊足她的胃口。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骂他孬种，这个女人。
卧室里，陈晓月的笑容淡去，继而变得愤怒悲伤，数种情绪在她的脸上飞快地闪过，她的睡颜仿佛京剧里能变脸的脸谱，变化莫测。
外头阳光明媚，而屋里却寂静黑暗。
004。要怪就怪老天爷（）
客厅里，林刑天忽然嗅到一丝阴仄的鬼气，浓眉一挑，飘到了陈晓月的？13？？室前，只见原本好好躺着做美梦的陈晓月身体悬浮在半空中，周身弥漫出黑色的丝状雾体。
“卧槽！”林刑天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陈晓月心魔这么强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居然连梦魇鬼眼都召唤出来了。
半个月前他入梦出现失误，魂体变得十分虚弱，恰好遇见陈晓月。
处在低谷的陈晓月潜意识里对美梦有着异常强烈的渴望，这种渴望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了一种能力和壁垒，情况紧急之下，林刑天把魂体一角栓在了她潜意识里，借此跟她回来准备好好休养一番。
他现在恢复不了实体，只能以魂体窝在这里，而陈晓月是他的半个能量来源，要是她倒了他也要受牵连。还有程意那个身有异能的女人——
要是她回来看到室友挂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算账，而林刑天目前的能力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靠。”
林刑天抓了抓头，把一头乱发抓得越发缭乱，接着闭眼竖指，口中念诀，随后变成了一道紫色的暗影，咻一下蹿入了陈晓月周围的黑色丝雾中。
陈晓月的潜意识里，世界一片黑暗，林刑天在里头走了半圈也没看到她人藏在哪里。走着走着，他感觉到脚下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只见地面成了泥水沼泽，而他正在往里面深陷。
“该死的！”林刑天下意识拔腿想要离开，一双惨白的手冒出来，揪住他的脚就要往下扯。
林刑天用力去甩，下一秒身体陷得更深，他能力被锁全靠魂体里天生的一点灵力硬撑，沼泽里却又冒出两双、三双……无数双的手臂拉着扯着要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黑黝黝腐烂的泥水已经和他胸膛齐高，呛鼻的气味传进林刑天的鼻子，他一闻，骂娘的心思更重了。
卧槽，梦魇鬼眼＋腐尸沼泽＋迷魂鬼气，这陈晓月上辈子是泡在悲情琼瑶剧里过完一生的吗，这没完没了的哀怨和愤怒是要怎样！
他憋着一股气，平心少许，尽量释放出灵气在自身半米处形成一个保护层，阻挠那些指甲青白颜色可怖的手臂入侵。
心，一定要静。
然后就只能盼望着程意那个女人快点回来了，希望那时候他还活着，别被沼泽吞了吧……
***
程意完全不知家里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只想着怎么对付程迦勒。
到了疗养院，进了母亲的病房，程意很快就见到了程迦勒。
五月的天气不算冷，一向畏寒的程迦勒西装套装外头还披了一件长款薄大衣，看上去很严实，一双长腿从下摆处露出来，背影看上去就很贵气。
程意在门口还是木着脸，进去后程迦勒转头的刹那，她飞快地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可以称为内向羞涩的笑容。
“大哥。”
程迦勒下巴点了点，回头跟病床上的人说：“岚姨，你先歇着，我和小意出去说说话。”
岚姨，叫得真好听。
程意心中冷笑，母亲赵云岚卧在床头，闻言看了一眼程意，程意立刻微笑对程迦勒道：“好啊，大哥。”
两个人走出去，挑了个安静的房间面对面坐着。
这个疗养院早年濒临倒闭时是程老爷出资挽救，之后程家一直是疗养院的资助者，说起来也算半个程家产业。
程意的母亲赵云岚，多年前患了慢性疾病，医生查不出原因只说是疑似癌症，靠药物治疗了几年，后来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在四年前入住了这家疗养院，名为休养实则是为了让她过完生命的最后旅程。
可能是程家财力大，赵云岚又生命力顽强，四年下来虽然说不上健康但总归是好好地活着。
程意这个私生女也跟着沾程家的光，好好地活着。
没缺胳膊没断腿的，衣食无忧，母亲生病也有人养着，可不就是活得好好地。程意杏眼里掠过一丝自嘲，掩下去，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带一丝笑容。
“我跟徐管家说了，我会去找你的。”私底下，程意一直直呼你，不叫他大哥。
程迦勒并不意外，他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隔着桌子递过来。
里面是现金支票，用来支付赵云岚的所有医疗费用以及程意母女俩的生活费用。这是程老爷在世时和程迦勒这个长子约定的条件，只要程家没倒母女俩没死，程迦勒就得养她们一辈子。
“多谢。”程意伸手去拿，程迦勒修长手指捏住信封，分明是不肯轻易放手，程意抽不出来，随即抬头看着他。
“我跟本市大学的校长谈好了，他说可以接受你为旁听生听课，你可以先听半个月，要是觉得还算喜欢我立刻给你安排入学。”
程意的脸色冷了一分，“多谢好意，我不喜欢读书。”她一字一顿，手指发了力一扯，信封到了她手里。
立刻起身：“劳烦你走一趟了，程大少爷，还有，不送。”脚步利落，很快到了门口。
背后传来程迦勒平铺直叙不带感情的声音：“程意，难道你想赖着程家，做一辈子的寄生虫。你的人生目标只是如此？”
程意的脚步一顿，心中如被尖锐石头狠狠凿过，脸上只是讥讽一笑。
“那又如何，我要赖，我要做寄生虫，按照约定程大少爷也只能养着我，不是么。”程意背对着他，程迦勒看不见表情，只看到她高挑瘦削的背影，听着她言语里的冷意。
“你要怪要怨就怪老天爷，怪它让你多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怪它让你我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
程意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留下程迦勒坐在位置上，伸手揉着眉心。他从来没有怪过老天爷让他的世界里多出一个程意。
只不过，程意绝对不能在留在这里，这里离程家太近了。
程意回到病房，母亲赵云岚已经睡了过去。她所服的药物有镇定的作用，能抑制病灶扩散却也让她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昏昏欲睡。
程意理了理母亲的被子，询问了林护士几句，然后拿着支票去了疗养院的财务室。
付款之后程意逗留了一会，等着程迦勒的车子离开，然后她才驾车回家。
开车时，她的眼皮一直在跳，想起家里的那只脏鬼，总觉得他会闹出什么事，于是油门一踩，车子行驶得飞快。
005。我错了你慢慢来（）
程意一进门，就被陈晓月房间传出的浓重腐烂气息吸引过去。
搞13什么。程意进去，看见室友跟个气球一样漂浮在半空中，身体肿胀面容发黑，露出的胳膊小腿也都变了颜色。
那只鬼呢？难道进去了？
程意皱眉，立刻站到床上捏住陈晓月手腕，起初她被那股力量挡了挡。但不出半分钟有一股清灵之气冲了出来，将那股力量打出一个小口，正好够程意进入陈晓月的意识。
潜意识的世界里，沼泽已经漫过林刑天的胸口，到了他的下巴。
他的魂体一角和陈晓月是联通的，程意手指一搭他就察觉到了，当下使出余下的灵气帮她突破了阻碍。
黑暗的空间里破出一个月牙口，程意轻松一跃，从里面落了地。
闭着眼睛平稳心神，借此减缓沼泽下陷速度的林刑天猛地睁眼，对着刚进来的程意吼道：“女人，赶紧拉我上去！”
程意看见一地的泥水沼泽，吃了一惊，她对潜意识也略有研究，一般来说潜意识里的世界跟身体主人的精神状态息息相关。
她们住在一起天天照面，她竟然不知道她精神状态如此之差，整片的黑暗，不见一丝光亮。
“喂！”林刑天吼完一嗓子，打破了原先平稳的气息，沼泽地仿佛有生命般开始不断蠕动，大有一副不把他拉到底就不罢休的气势。
程意自然也注意到他的情况，眉头一蹙，迅速张望四周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他上来，比如棍子绳子之类的。
正想着，就看见三米开外地上静静躺着一根棍子，程意眼睛一亮，快步过去。棍子不长不短，粗细正常，她掂量了一下不再迟疑，握住一头将另一头朝着沼泽里的林刑天递了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了救命稻草，林刑天哪会放过，伸手一把握住自己的这头，借着程意的力气开始往岸边游动。
说是游，更像是程意拉着他艰难地向岸边靠拢，林刑天在沼泽地里待了太久，被腐尸的味道和迷魂鬼气熏得头晕脑胀，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程意个子高，但力气不算大，努力扯动也不能很快地拉他上去。
林刑天脾气急躁，有些不耐烦：“我说大小姐，你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着？能不能用点心啊。”
程意眼眸一冷，手中棍子松了松，林刑天失去那头的支撑一下子失去平衡，脚下一个摇晃，差点摔到泥水沼泽里去。
这个小心眼的女人。林刑天冒了冷汗，脸上很识时务地堆出花朵一样的笑容：“我错了，我错了，你慢慢来……”
说话间，沼泽面上咕噜噜冒出一些黑色的气泡，两个人都被吸引过去。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林刑天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等到尖嘴厉牙的怪鱼从里面冒出头时，他的脸色骤变，“卧槽！”
腐尸沼泽还不够，特么还有食魂鱼！
被这畜生咬一口相当于魂体缺了一道口，要花数倍的力气去修补，还不一定恢复如初。
林刑天不淡定了，冲程意拼命使眼色，张口求助：“救命啊，快拉我上去，我可不想被这家伙吃进肚子里。”
那语气和表情要多孬有多孬，成功地收获了程意一个蔑视的眼神。
林刑天牙痒痒，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
食魂鱼体积不大，模样凶猛，林刑天的一点灵气刚刚已经用尽，现在面对这东西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借助程意的帮助拼命往岸边游。
“哎呦！”林刑天惨叫一声。
显然是那怪鱼咬了。他这一叫，激得程意咬唇，狠狠一拉，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这一倒的力气通过棍子传递到林刑天那头，他骤然从沼泽泥潭里冒出许多，欣喜之余赶紧扒拉着棍子逃命。
花了3分钟，终于爬出了沼泽。
食魂鱼不甘心地在沼泽里蹦跳了几下，似乎在对林刑天挑衅示威，林刑天眼睛一凛，拿起棍子竖投过去，一举砸中那只嚣张的食魂鱼，食魂鱼估计被砸晕了，僵直了身体，吧唧一下掉进了沼泽里。
“哈哈。”林刑天得意地笑，程意在边上看着又是一个蔑视的扫眼。
林刑天讪讪地收了笑容，“刚刚多谢你了。”
程意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冷淡道：“不需要，你知道怎么出去么。”
这个女人真是冷酷，一点人情味也没有，林刑天想要翻白眼，嘴里道：“这个——”
咕噜噜，刚刚晕厥过去的食魂鱼瞬间被沼泽卷了进去，程意拧眉问他：“那黑色的气泡是什么？”
糟糕。林刑天沉着脸，伸手扯过她的手腕就跑：“迷魂鬼气，走，这么大规模的迷魂鬼气足够熏倒一座城市的居民，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这么厉害，程意听得眉心一跳，但很快就注意到手腕上多出的东西，眼眸一冷，毫不犹豫打掉他的手。
林刑天一愣，回头看她。
程意冷然：“我自己会走。”
真是不解风情的女人，英雄救美懂不懂，绅士风度懂不懂，给男人一个机会行不行啊。林刑天嘴角抽了抽，看来她是不懂的，摇头。
沼泽开始吞噬一切，这个世界的黑暗越来越深。
程意皱眉：“刚刚明明有一点光的。”
边上林刑天道：“哦，你说你进来的时候吧，我也看见了，可能是陈晓月对你有感情，你的到来牵动她的情绪变化。”
说到这里，他话头停住，忽然两眼放光看她：“没错！”
程意莫名其妙，面无表情看着他兴奋地拍手：“那根棍子，老子进来的时候连根鸟毛都没有，你一进来就找到了救我的棍子，一定是因为陈晓月的关系。她在意你，不想你受伤。”
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说，聪明如程意居然听懂了，她微微闪眸道：“你是说，我想要棍子所以晓月就给了我棍子。”
林刑天用力点头：“确切说是陈晓月的潜意识在满足你的需求。”他说着又兴奋起来，“所以说只要你想着出去，用力地想，说不定我们就能出去了。”
林刑天期待地看着程意，程意不是矫情的人，了解情况后便根据林刑天的指示开始冥神“用力地想”。
她闭着眼，呼吸放缓，不去想周遭的一切，而去想外头的世界，她和陈晓月的家，她们的客厅，她们的厨房，林刑天出现前她们还算平静的生活……
黑暗的空间开始抖动，整个地面都摇晃起来。
林刑天大喜：“我们就要出去了，准备好——”气流一阵急速扭转，两个人被巨大的吸力扯去，等站定后各自睁开眼。
林刑天脸上的笑容僵住。
程意阴沉着脸，问他：“你不是说我们能出去，这又是什么鬼地方。”
006。你有办法出去么（）
面前是一条窄窄的小巷，两边是两层高的那种小平房。
程意扫了13一眼就可以断定这不是市区，而是乡村。路上有行人走过，听他们说的话也不是龙城本地话，所以这里也不是龙城的乡村。
那么，这里到底是哪里。
程意眯着眼，戒备而谨慎，打量着四周。
一边的林刑天就显得大大咧咧，刚刚小腿被食魂鱼咬了一下，还好他魂体还算皮糙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