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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勒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吃过了么。”
啊？徐管家愣了一下，“哦，是这样的少爷，赵姨娘胃口不好，医生建议不要强逼着多吃而是一日多餐。算起来，等下就该吃饭喂药了。”
不过这些琐事少爷一向是他在安排，少爷今天怎么问起来了？
要喂药了。
程迦勒把这一句话听进了耳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文件，最上面的一页被他写了字——不能让她住下。
程家是受了诅咒的。
有些事情赵云岚没有说谎，程家的确是受了诅咒的，他不能让程意留下太久。
久了，有些秘密藏不住。
“你过来一下。”
徐管家依言上前，附耳过去，听完了后露出眼神难掩复杂：“少爷，这……”
程迦勒眉眼冷硬：“下去安排。”
徐管家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低头弯腰退下。
出了书房，到了程家为了照顾赵云岚专门布置出的医务室里，柜子里有许多药品，徐管家眼睛扫过去在一瓶止痛药前停住。
这种止痛药效果很好，只是不能给精神不稳定的人多吃，吃了会有致幻的后果。
拿着药瓶手里仿佛拿了炭火一般烫手，徐管家一咬牙倒了3颗在手里，放回药瓶匆匆就走。
“赵小姐，来，这是今天的燕窝粥，炖得可嫩了。”护士端着瓷碗喂赵云岚。
赵云岚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护士好言好语劝着也才吃了两三口。
哎，这胃口吃这么多也已经算好的了。程家招他们过来的时候就明示过，不需要他们治好病人，只要求他们尽最大的努力给她一个舒适的环境。
赵小姐的病治不好的，程家早就明了，他们这些医护人员更是心知肚明。
“我的玫瑰糖水呢？”赵云岚问，玫瑰糖水是她最喜欢喝的，即使身体每况愈下她也不曾断掉。
护士放下瓷碗，“在厨房备着呢，我这就去拿过来。”
护士走到门口，看见一个清矍的老人端着托盘站在那里，顿时礼貌地招呼：“徐管家。”
徐管家越过她，看向屋里，赵云岚正侧头看着窗外，肩头瘦削上面的披肩不时滑落下来。
“我正要去拿呢，多谢徐管家了。”护士欣喜地把托盘接过来。
“等一下。”徐管家按住她的手。
护士有些愣：“怎么了？”
少爷冷硬的声音响在耳边，是了，这都是为了程家，为了四小姐好……徐管家松开手，等护士接过托盘时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护士笑着点点头，走了进去。
徐管家看着她叫了赵云岚，那个曾经美丽的女人如今形容消瘦，眉眼间都是病容，看见玫瑰糖水霎时间露出一抹喜色，就像是少女一样。
护士喂她喝了第一口，然后是第二口……没多久大半碗都喝了进去。
徐管家别过脸，匆匆走了，脚步越急切，心里却沉重。
傍晚的晚霞余晖映在整个程宅，似云锦似火云。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程意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她渴望再来一次梦魇，于是放任自己身心全部放松，以此进入意识的深层。
外头安安静静，忽然间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来人穿着蓝底印花的长裙，身形瘦得不可盈握，穿着羊绒便鞋走一步肩上的披肩就往下掉一些。走廊上没有人，她走得很顺利。
步伐开始时轻盈，很快就显得急切，火急火燎，仿佛有什么使命等待着她去完成。
快，快，还要更快！
她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那是个装潢华美的房间，到处都是张扬的布置和色彩，她只朝着沙发上唯一的素色走过去。
赵云岚的手背在后头，一把小巧尖锐的手术刀握在手中。
程意还在熟睡，她终于成功地进入梦魇，进入了相同的场景。小花园，鲜血，怀孕的女人，这一次她在一切发生的时候冲了进去，凶手就在她面前背对着她。
要转身了——
赵云岚举起手术刀，月光下发出银森森的亮光。
“啊——”
夜空中，一声尖叫响彻程宅。
058。她还是不相信我（）
“怎么回事？忽然就发疯了？”
“我也不知道，明明之前好好的13……”
“赵医生，要不验血测试一下吧，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不行，程家严令禁止给病人做任何形式的测试。”
“为什么？”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想再用无谓的希望刺激家人吧。好了，好在程小姐没事。没事就好。”
“可是徐管家受伤了……”
“是啊，手上的伤那么深，估计以后会留下后遗症，不过他这个身份在程家也不用干活什么的，现在又救了程小姐也算是救主有功，以后会更加受尊敬的，你别担心。”
“那……我们怎么办？赵小姐的情况……”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瘦弱女流吗？以后输液喂药至少安排两个人，不，三个人好了。怎么处理这件事程少爷自有安排，在我看来他在意程小姐比在意那个赵姨娘多得多……”
“是啊，程少爷他真是很好的。”
赵医生瞥了她一眼，年轻的女孩脸颊泛红，眉眼眉梢都是羞涩的风情，他不由敲打了一下她的额头：“少女怀春幻想一下就得了，程家这样的家世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攀上的。”
护士只觉得脸都烧了，端了托盘就走：“赵医生你胡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赵医生看着她的身影远去，摇摇头：“欲盖弥彰啊。”
书房里，灯光亮堂。
程迦勒说完话，起身披上长西装外套要带着程意出去。
“大哥，我真的不能继续住这里么。”
程迦勒顿住脚步，走到程意身边，她坐在那里个头显得比平时娇小，程迦勒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的头发。
程意的头发不像她的性格，细细软软摸起来很舒服。
“岚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这次凑巧有徐管家拦下，不然就要出大事了。”他摸了两下，抬起她的下巴，“还是你想全天候被保镖包围地生活着？程意，这是你希望的吗？”
程意望进他的眼睛，程迦勒的眼睛细长眼梢上扬，很像狐狸，虽然性格处事跟了程老爷的严谨冷硬风格，但有时候他真的很像一只狐狸。
不是那种张牙舞爪的嚣张狐狸，他隐忍，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你看不见他，他却一直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逃不过，他不让你逃。
也许被母亲攻击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程意没有多少惊吓，她看了一眼他一眼就乖顺地垂下头：“知道了，我回租房住。”
程迦勒皱眉：“去江边的房子，那里环境好。”
程意嘴角扁了扁：“不觉得。”
四面环水，就算是强制性克服恐惧也不用这样的，她这个大哥懂不懂什么叫循循渐进。
程意从小就倔，当她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没有向谁撒过娇讨过好。那微微的一扁嘴，让程迦勒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又回到了18年前。
5岁的程意穿着明黄的裙子站在程家大门前，黑色汽车开过去，车里的程迦勒抬起头的时候她的身影伴随着阳光一起进入他的视线。
明亮温暖，像是未来和希望。
他的父亲程老爷调查过赵云岚母女，程迦勒16周岁后自己也调查过。程意溺水那件意外很蹊跷，联想起现在的情景，程迦勒几乎可以确定那不是意外。
是赵云岚下的手。
怪不得她这样怕水。
程迦勒退了一步：“那就在市区定个酒店先住着，我派小王送你回去。”顺便派两个便衣保镖24小时保护她。
后面的心思当然不能明说。
“我要回去一趟，家里有只小狗要喂它吃饭。”程意说。
程迦勒下意识说：“那只汪汪啊。嗯，让小王顺路带回酒店吧，没人照顾你也不放心。”
“嗯。”程意点点头。
程迦勒轻轻拍拍她的头，“走吧，大哥送你出去。”
一直送到门口，看她坐上车，程迦勒难得的柔情收敛下去。徐管家在边上看他的脸色，少爷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还是不相信我。”程迦勒低语，忽然又皱起眉头，转身大步往回走。
“少爷——”徐管家追上去，包扎过的手随着动作疼痛不已，动作慢了一些。
前头的程迦勒拨了一个电话后，停下来，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徐管家忙上前：“少爷，你怎么了？快，快到一边休息一下。”
程迦勒推开他的手，深深呼吸，心口还是隐隐作疼，他捂着胸膛左侧笑了一下，徐管家在这个笑容中看出了苦涩的味道。
他家坚强不可摧的少爷这一刻仿佛失去心爱玩具的男孩，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
“是我太贪心了。”
程意开始试探他，说明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这不重要了。
程迦勒直起腰，夜空下身形挺直得如同一棵松柏。
他会保护她的，无论如何。
车上，程意闭着眼睛。程迦勒果然在监视她，家里用来联结林刑天灵魂的狗他都知道，可见其监视之严密。
会不会连林刑天这只鬼的存在也知道？
应该不会。
程意记得程老爷在世的时候就不喜欢接触联盟的人，既然如此，程迦勒也没有异能者可以看到林刑天。
先回去一趟，把林刑天带上。程家发生的事情太蹊跷了，她才逗留多久就又一次被攻击。她的母亲赵云岚这一次形容更加恐怖，那是一种兴奋迷幻的神情，带着憎恶至极的眼神。
程意眼皮动了动，睁开来。
赵云岚不想她在程家。
只是这样吗？
为什么她觉得，不想她在程家的不止是她的母亲。
旧小区。
昏暗的房间，窝在沙发上颓废的李栀在一通电话后猛地来了精神，一蹦一跳地踢醒瞌睡的阿建，又一蹦一跳地往外走。
“大姐头？”阿建揉揉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李栀打开灯，转过身，灯光照在她的眼睛上，亮得惊人。
“赶紧的，vip客人来电话了，有新的指示。”
阿建睁大了眼睛：“难道是——”
李栀霸气一笑，反手带上一个帽子，压住头发和半张脸：“货物运输行动再次开启，这一次绝对不会失手。”
059。二小姐救四小姐（）
“大姐头，客人怎么说？”
“只求任务成功，不问过程。”
？13？ “那就说我们可以来硬的了？”
李栀拿着手机看程意的位置，闻言顿了一下，耳边响过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一次全力出手，今晚就把人送出龙城，离得越远越好。”
前几天还磨磨唧唧不肯实施，今天又忽然转了性子。有钱人真是花样多。
李栀抬头看了下，指着左边说：“下个路口左拐。”一边稳了稳身体，“尽全力啊，今天准你不心疼油钱，给我使劲踩油门。”
阿建得了命令，“好叻，大姐头——”小货车唰一下，行得像夜空里的风。
马路的主道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小王等了一会儿，对后面的人说：“四小姐，要不我们走小路吧。等警察来了人更多，我们就走不了了。”
程意也注意到那边的人越围越多，拖下去可能大半夜都要耗在这里，于是点头同意。
小王利落地倒车转向，开向一条人少的道路。
同一时间，李栀接到位置信息，看着目标果然朝着预想的路上行驶而去，她不由弯起嘴角。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说让人改道就让人改道。
“阿建，还有五分钟，准备好。”
“是，大姐头。”阿建深深呼吸一口气，他们的货车经过改良其他优点全都没有，除了省油就属安全气囊的质量一流。
都是开车的主，想让对方停下来就只有一个办法——半道横车。阿建上道多年车技过硬，跟了李栀后各种歪门横车的技能更是飙升。
只要经过准确判断，阿建可以保证两车相撞后双方车主都只是轻伤，不会伤到生命。
成功与否就看等今晚了。
她的二十万啊。李栀把手机锁进前柜子里，手牢牢握住把手，很快就动手了。辛苦了这么久，付出终究会得到回报。
车里很平静，气氛有些尴尬。至少小王是这么觉得。
“四小姐，那个——”赵姨娘还好吧，不，不能问赵姨娘，于是他话锋一转，瞥着前头的月亮说：“那个今晚月色不错啊。”
程意哪有心情看月亮，她心里不知怎么很不安定，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可是有什么呢？
离开了程家，想杀死自己的母亲也不能伤害自己，她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吗？除非……程意脑海中精光一闪，对了，那个绑匪——
路边一辆车猛地窜出来，车势凶猛，朝着程意的方向就冲过来。
小王那边还在干巴巴地搭话：“月亮虽然不是很圆，月牙儿也是……”
程意叫了一声：“小心——”
太迟了。
小王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刹车，他踩着油门想改变方向，那辆车却像发了疯似得堵住路不让他走，短短几秒钟的反应时间稍纵即逝。
砰一声。
车头撞了一下，小王一头栽在方向盘上，晕了过去。
后头的程意被撞得东倒西歪，迷迷糊糊间看见那辆小货车里的人似乎晃了晃头，想要下车，她艰难地伸手想去捡掉在车座底下的手机。
冷汗从额头滴下来，她还没拿到手机就听见又一声“砰”。
小货车被人追尾，连带着前头的程意他们又被撞了一下，本就眩晕的程意眼睛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那边李栀和阿建正准备下车呢，他们速度和距离都把控得非常好。对方司机倒了，剩下一个女人以一对二没有胜算。
多么完美的现场啊。
谁能想到后面居然冒出一辆车。
李栀脑壳流血，喘着大气瞥一眼驾驶座的阿建。他刚刚已经起身要开门了，手都已经伸到外面忽然被撞，冲击力过大，他一头撞到门上就不省人事。
李栀自己则是磕到了脑门，血流不止。
该死的。她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坏了她的好事，她要看看……
艳黄炫酷跑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提着急救箱子朝这边走来，李栀脑袋昏昏沉沉，感觉到男人修长的手指摸上自己的脸，还听见他的声音。
“撞到不轻，估计有脑震荡。雪儿你报警，我给他们做紧急处理。”
原来是个医生啊。
那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裙子，胸前开了大叉，大波浪卷发也遮不住那一片诱人的春光，听到男人的话拿出手机娇滴滴地报了警，一边走到前面那辆车前。
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诧异。
李栀支撑不住了，昏迷前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你妈的是个医生还撞我，说好的救死扶伤白衣天使呢。
秦宇文给小货车上的两个伤员处理完，提着急救箱到私家车前，看着女伴诧异的表情不由问：“怎么，你认识车主？”
女伴的眼神一直在后座，闻言瞄了一眼司机，发出一声轻笑。
“还真是。”后座是熟人，司机也不陌生呢。
秦宇文打开车子，看了看司机的情况：“没有明显外伤，撞了头还是要进医院做详细检查才能判断。”
女伴敲了敲玻璃，指指后座车厢里倒在座位下的身影：“欸，秦医生先来看看这边这个吧。都说爱屋及乌，你可不能对亲人见死不救啊。”
秦宇文又打开那扇门，半扶着程意起来，拨开她额头的乱发，露出一张明艳至极的脸，眼前不由一亮。
“漂亮吧。”程喻雪嘴角翘起，“这可是我妹妹。”
伴随着急促的警笛，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赶过来，把伤员送上车，事故现场留下一堆警察做检查判断。急救人员说病人需要陪同，问谁是家属。
程喻雪涂着浓厚睫毛的眼睛眨动几下，嘴角的笑容越发美艳，秦宇文走上来搂住她对急救人员说：“雪儿是那位女伤员的姐姐。”
急救人员说：“原来是秦医生，对不起，我刚刚没认出——”
“病人要紧，雪儿，我们一起上去吧。”
程喻雪凝眸，朝他甜甜地笑：“好呀。”
程宅，大榕树下，一个挺拔的身影屹立在树边。
程迦勒手里端着一杯酒，20年的红酒是他父亲的最爱，他对着树边倒了下去，又摘了一朵开得最盛的海棠花小心地放在底下。
几百年了，程家存在了几百年。
他站起身，把杯子递给一边的徐管家。
所有的延续都需要代价，这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