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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雪这才闷闷地道:“素素姐。你跟我说实话,我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
诸素素知道她在问宫寒之症,便道:“我今天在外面说的很清楚了。你的宫寒之症,是后天引起的,而且症状也轻,有我给你调理,不到一年,包管就好。”
“是吗?”杜恒雪有些怀疑,“我记得以前在家里听养娘说过,女人最怕得宫寒,如果一旦有宫寒之症,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以讹传讹还真不少。
诸素素一边腹诽,一正色边道:“是你养娘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
杜恒雪眨了眨一双明澈的双眸,道:“当然素素姐是郎中。”
“那不就结了?你不信我,信一个不懂医术的养娘?”诸素素做出生气的样子。
杜恒雪忙赔礼道歉,两人说笑一阵子,诸素素才道:“雪儿,我刚才去跟你姐姐谈过,她也很同意这个做法。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
“什么事?”杜恒雪其实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想不想跟我学医?”诸素素直言了当地问道。
“学医?”杜恒雪一下子愣住了,她确实没有想过。
“你说,我姐姐也同意了?”杜恒雪很是怀疑。
“当然是真的,千真万确,如果撒谎,让我一辈子嫁不出去。”诸素素郑重发誓。
杜恒雪被她逗笑了,啐道:“素素姐就会耍宝。我真的不行的,我又笨,又懒,还好吃懒做呢,怎么能跟素素姐学医呢?”
诸素素忙道:“你别老拿孙家人说的话恶心自己,又恶心别人。我只想告诉你,女人不是只要嫁人生孩子就是一辈子的。女人也能做很多别的事情,比如说,行医救人。你难道不想在家里人生病的时候,帮助你们家里人吗?”
第219章 手足
学医,可以给自己家里的人治病?
杜恒雪深思起来。
诸素素知道杜恒雪心里最重要的人是她姐姐杜恒霜,就趁热打铁,添油加醋地道:“雪儿,你知道的,你姐姐曾经重病一场,差一点丢了性命。”
杜恒雪忙点头,“姐姐跟我说过了,说多亏了素素姐,不然我姐姐就活不下来了。”说着,从榻上跻了鞋下来,快步走到自己的妆台前面,打开自己的妆奁匣子,在里面翻找半天,寻到一支赤金累丝镶红蓝宝嵌羊脂玉瓜头簪,拿过来替诸素素插到她的发髻之上,笑着道:“这是瓜头簪,是姐姐给我的,也是我最爱的发簪,若是素素姐不嫌弃,就请笑纳。是我的一点心意。素素姐救了我姐姐,我无以为报,只能用小小饰物略表心意。”
诸素素拔下那支头簪细看,见果然做工精致,那金累丝拉得细如发丝,红蓝宝粒大饱满,羊脂玉更是如羊油一般温润白腻,不由得紧紧攥在手里,讪笑着道:“……这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一根簪子而已,实在是不成敬意。”杜恒雪瞪大明澈的双眸,诚心诚意地道。
诸素素也就是意思意思,便不客气地收下这支头簪,道:“好吧,簪子我收下了。但是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就拜我为师。我一定倾囊相授,助你成一代神医。”
杜恒雪虽然心绪沉闷,可是听诸素素这样夸口,还是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道:“素素姐不怕收了个榆木疙瘩,最后发现其实是朽木不可雕也?”
“怎么可能啊?”诸素素拊掌大笑,“你只要愿意跟着我学,不出三年。你一定学有所成。到时候,不管什么样的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再说了,”诸素素眼光一转,“就算你学成之后,不和我一样去医馆坐诊,但是这深宅内院里那些弯弯绕,可就吓不倒你了。你姐姐当初,就是在家里吃了人的亏,才大病一场。几乎送了命。而你,若是先前懂一些医术,也不至于被那孙老虔婆害成这样。”
听了诸素素的话。杜恒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低下头,两只手绕来绕去地揉弄衣带,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跟你学医,我是不是就能知道,我的病。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你总相信自己学到的东西吧?”诸素素将药箱打开,开始把自己整理的一些医书和药方取出来,放到杜恒雪的妆台之上。
“我学会了医术,家里人如果生了病,我是不是就可以自己给他们诊治?”杜恒雪很是认真地问道。
诸素素恨不得学人猿泰山拍打着胸脯担保:“当然当然!”顿了顿。诸素素又道:“其实你姐姐的病,还没有断根。一年多前,她大病初愈。就赶上遭瘟的陈月娇放火烧萧家的庄子,我们狼狈逃命,她的肺脉、心脉受到很大损伤。后来在陈月娇的庄子上,又经常缺医少药,以至她的病。落下了病根。如今每到阴雨天气,她就会心口疼……”诸素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杜恒雪的神情。
杜恒雪果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当真?姐姐……真的落下了病根?那可怎么办?素素姐你都没有法子吗?”
诸素素两手一摊,道:“我正在努力给她补身呢。你要知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要完全康复,还要一段日子。再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如果也跟着我学医,说不定能找到更好的法子,帮你姐姐去掉病根儿呢。”
杜恒雪这才下定决心,对着诸素素盈盈拜倒:“我愿拜素素姐为师,跟素素姐习练医术。”
诸素素喜笑颜开地将她扶起来,抚着她的肩膀道:“说实话,我挺想给你举行一个盛大的拜师礼……”
杜恒雪一下子就红了脸,将脑袋摇得如同泼郎鼓一样,“不要不要……不要让人知道……”
诸素素又道:“我知道你害羞,所以,这个拜师礼,就在你姐姐家随便办一办,只有家里人出席,可以么?”
杜恒雪想了想,勉强道:“还是过几天,等姐姐家忙完了再说吧。姐姐这会子忙着呢,我不想让姐姐累着。”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翻看诸素素放在她妆台上的医书。
诸素素心满意足,背起药箱,道:“行。雪儿,咱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答应了的事,可要说话算话哦。”
杜恒雪抿着嘴,回眸一笑,“素素姐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是答应了我姐姐。我从来不会对我姐姐反悔的。”
诸素素对她招招手,转身离去。
来到杜恒霜的正院上房,诸素素对她简单说了一下杜恒雪的情况,表示杜恒雪已经答应拜她为师。
杜恒霜也说起了拜师礼的事儿。
诸素素当然不会推辞,笑着道:“不急。等你的新居大宴过去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诸素素告辞而去,杜恒霜便让人去大理寺打点,要求他们尽快审理孙耀祖的案子。因为杜恒雪和孙耀祖义绝,需要孙耀祖入罪。只有他入罪之后,官府才能主动解除两个人的婚姻关系。
而孙家三个人被赶出承康坊之后,在长安街头找了个治跌打的医馆,将孙许氏被许言邦弄脱臼的手腕接上,然后想寻个客栈住住。可是他们找了一圈,终是不敢随随便便住店。
再说,他们被光着赶出宅子,孙许氏身上虽然有着两千亩田地的地契,但是带的银钱有限,一般的客栈,他们不敢去住。上等的客栈,他们也住不起。后来没法子,还是蹭到了京兆尹许家的府邸附近,想去许家借住几天,求许绍出面,将孙耀祖从牢里弄出来。
许家的门子得了上面的叮嘱,当然不理睬孙家人。对他们三个人视若无睹,根本就不予理会。
许言邦骑着马从街角转过来,也回到了京兆尹的府邸。
看着自己阔别两年的家,他的感觉很是复杂。
那一年,他伤心离去,只带走了那件杜恒雪遗落在院子里的大红猩猩毡大氅。
原以为,杜恒雪会嫁得佳婿,从此跟心上人琴瑟和谐,儿孙满堂,白头到老。
许言邦的心里陡然升起一阵酸涩和痛楚。那样娇滴滴的小人儿。花为肠肚,雪做肌肤,却在孙家过了一年那样不堪的日子……
“二弟?——二弟!是你回来了?!”许言辉的声音突然在许言邦耳边响起。
许言邦转过头。看见自己的大哥骑着马从街道的另一端慢慢走了过来。
“大哥。”许言邦淡淡点头,脸上满是苦涩。
“怎么啦?回来了还不高高兴兴的?哭丧着脸做什么?——二弟,你可出息了。四品都护,一方大员,比大哥还要厉害。”许言辉跟许言邦两人从小兄弟和睦。对这个唯一的同胞弟弟非常照顾。
许言邦深吸一口气,笑了笑道:“大哥见笑了。我那官儿,就是瞎糊弄人。不知道啥时候就没了……”
“说的什么话?!照你这么说,我大齐一半的官儿都是纸糊的了,风吹吹就没了。”许言辉见到弟弟回来,心情极好。笑着下马,将缰绳扔给躬身快步跟上来的小厮。
两个仆役迅速从角门里出来,帮许言邦也将马一起牵走。
许言辉和许言邦携手往角门走去。
孙许氏忙窜出来道:“大少爷、二少爷。我想见见我堂哥。”
许言辉根本就当没听见,许言邦却心里一动,对许言辉颔首道:“既然是亲戚,就让他们住两天吧。”
许言辉皱眉道:“他们自己有宅子,做什么要住在我们家?”
许言邦笑了笑。没有说话。
孙许氏忙道:“大少爷有所不知,杜恒霜这个没廉耻的居然将她妹妹的陪嫁宅子卖了。我们没有地儿住了,只好求堂哥收留几天。等我儿耀祖从牢里出来,我们就搬。”
许言辉听得额上青筋直跳,手里的拳头都握起来了,却被许言邦轻轻按住,对他缓缓摇头,笑道:“大哥,横竖家里房子多,就让他们住几天又何妨?”
许言辉心领神会,也没有说话,大步走进角门里面。
许言邦跟着进去。
守门的门子见二少爷发了话,也没拦着孙家人。
孙许氏和孙正平,还有知书一起进了京兆尹府暂住。
许言邦回到自己的房里,简单梳洗一下,就来到许言辉房里问道:“大哥,爹呢?”
许言辉笑道:“你刚回来,不去给太太问声好?”他们哥儿俩以前很敌视方妩娘,后来知道了自己亲娘的真正死因,也就对方妩娘消除了敌意,但也没有叫她母亲,而是叫“太太”。
许言邦想了想,站起身道:“自然要去一趟的。”
“爹在太太房里。你现在过去,正好一起问安。”许言辉道,想了想又道:“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人多些,爹爹就算迁怒,也不会在人前发作你。”还是有些担心许绍会对许言邦家法伺候。
许言邦冷笑一声,一拂衣袍,大步往方妩娘的正院上房行去。
第220章 隐瞒
许言辉看着许言邦这般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忙追上去道:“二弟你等等我!”
许言邦脚步不停,很快来到方妩娘的正院上房。
方妩娘不在堂屋,她正在东次间跟许绍对坐喝茶。她生的小儿子许言朝今年八岁,一直跟着许绍在外院,每天早晚进来请安。今日正好许绍休沐,就带着他一起回内院跟方妩娘说说话。
方妩娘嫁了两次,也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对他很是疼爱。
“娘,姐姐、姐夫家过两天大宴宾客,娘带我一起去好不好?”许言朝对那个被称为“帝国双璧”之一的姐夫萧士及十分感兴趣,一直嚷着要去姐姐、姐夫的柱国侯府做客。
方妩娘笑着看了许绍一眼,不敢自专。问道:“老爷觉得呢?”
许绍求之不得,正想让小儿子跟萧士及和杜恒霜多亲近亲近,就捋着胡须点点头,道:“柱国侯府大宴宾客,我们当然要去捧场。大家都去,都去!”
许言朝欢呼一声,扑到方妩娘怀里咯咯地笑。
方妩娘百般摩索着他的头颈,眼里眉梢都是笑。
许言邦一头撞了进来,都等不及让丫鬟给他通传,急得那丫鬟从后面大声道:“二少爷!二少爷!老爷、夫人和三少爷都在里面呢。”
方妩娘抬头,看见是许言邦一脸怒气地看着她,忙伸手将许言朝揽在怀里,有些不自在地笑道:“二少爷回来了。”
许绍抬头,看见是一直牵肠挂肚的二儿子许言邦站在面前,眼里掠过一丝喜色。不过那喜色很快一闪而过,脸色已经板了起来,“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许言辉跟着走进来。将许言邦挡在身后,对许绍和方妩娘行礼道:“爹、太太,二弟出门两年,今儿刚回来,若有莽撞之处,还望爹爹和太太海涵。”
方妩娘对许言邦的态度很是不满,垂眸抚着自己的小儿子的面颊,淡淡地道:“不敢当。”说着,起身就要带着许言朝出去。打算将东次间留给他们爷儿仨叙话。
许言邦却嗤笑一声道:“太太真是心宽呢。二女儿在婆家做牛做马,被人折腾得连命都差点没了,太太还在这里跟小儿子亲亲热热,难道真是有后爹就有后娘?”说着从许言辉身后走出来,背着手道:“女儿家没了爹。娘又嫁了人,竟是孤女一般,在婆家任人欺凌。真是枉费雪儿当初对你们叫一声‘爹娘’了!”
方妩娘对许言辉和许言邦兄弟俩的指桑骂槐本来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儿一听,居然跟往日不一样。竟不是为他们自己刺方妩娘,而是为了杜恒雪……
方妩娘在东次间门口停下脚步,回头对许言邦道:“二公子今儿刚回来。就这么大的气性。也不知道哪里吃了火药回来,夹枪带棒的,竟是为雪儿打抱不平来了?我们雪儿到底遭了什么罪,竟然让远道而来的二公子炸了毛?”
许绍咳嗽一声。站起来道:“没什么。”然后叫许言辉和许言邦,“有话到书房里说。”
许言辉就拉着许言邦要出去。
许言邦早憋了一肚子气,一拳头将许言辉隔开,伸出手指指着方妩娘。对许言辉怒道:“你拉我做什么?——难道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知道她女儿遭的罪?!”
许绍厉声道:“言邦!有话出去说!你吓倒你弟弟了!”
许言朝紧紧抓住方妩娘的衣襟,一脸紧张地盯着许言邦。
方妩娘忙揽住他的头。轻声道:“别怕,你爹在这里。”
许言邦看着方妩娘的慈母情怀,想着雪儿在孙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形,眼中更是酸涩,喉头哽咽起来,嘶哑着嗓子道:“好好好!果然是有了儿子就是命了。你女儿的命就全不顾了!——你知不知道,萧夫人为何要将她妹妹从孙家接出来?!”
方妩娘奇道:“不是要为霜儿看孩子吗?”说着,看了许绍一眼。
许绍别过头去,不敢和方妩娘的眼神对视。
他和杜恒霜不约而同,都将杜恒雪的事瞒着方妩娘。
而杜恒雪要跟孙耀祖“义绝”的事儿,因是刚刚才发生的,就连许绍都不知道。
方妩娘心里一沉,眯起双眸,看着许绍道:“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言辉在旁边咳嗽一声,道:“太太,这件事说来话长。”
“连你也知道?”方妩娘缓缓将视线转向许言辉,然后落在许言邦身上,“二公子,请你把话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来由的,方妩娘想起一个月前的一天,杜恒霜突然从柱国侯府过来,问她当初为何要给杜恒雪订了孙家,还说有话要问许绍,说问明白之后,再一五一十告诉她。
结果后来杜恒霜再也没有来过许家,她也事忙,想着若是有事,杜恒霜自然会跟她说。既然杜恒霜没有说,大概也不是很急,就没有追问。
她本来等着过两天柱国侯府大宴宾客的时候,再去问问杜恒霜,为何要问她杜恒雪当年订婚的事儿。
许言邦更加惊讶,“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你大女儿将你二女儿从她婆家接出来,住到她家,住了一个多月,你竟然没有想想有什么原因?!”
方妩娘唰地一下子红了脸。她承认,对这个二女儿杜恒雪,她是不如对大女儿和小儿子上心。但是杜恒雪一向乖巧,从来不跟人争风,也从来不会惹麻烦,孙家又要指着许绍做靠山,绝对不会对杜恒雪怎样,她放心得很,便嘴硬道:“霜儿和雪儿向来姊妹情深。她们姐俩儿两年多没见了,特意找机会住一阵子,也是人之常情,能有什么不妥之处?!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吧?!”
说着。方妩娘又警告许言邦,“我跟你说,我女儿已经嫁人了,你不要再去歪缠她。若是因此让她婆家难做,我可不会饶了你!”
许言邦大笑两声,比哭声还难听,“婆家?你女儿的婆家?——好教你知晓,雪儿今日要同孙耀祖那畜牲义绝!”
“什么?!”方妩娘、许绍和许言辉齐齐出声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