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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公主虽然号“千金”,但是世上叫“千金”的东西多了去了,还都是这傻公主的?!——就算是帝王家也不能这么霸道吧?!
千金公主笑着摇头道:“夜来,话也不能这么说。千金是封号,又不是我的名字,倒也没什么。——只是掌柜的,我知道你们打开门做生意,卖东西嘛,当然是越贵越好。你告诉我,这项珠到底卖多少钱?崔二小姐出多少,我双倍给你!”
这话一出,连穆夜来都一哆嗦。这公主还真敢说,她都不问问这项珠卖多少钱……
掌柜的更是止不住地全身哆嗦,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公主殿下,不是小的不想做生意。而是这项珠,崔二小姐已经下了定金。定者,定也。这项珠,就是她的了……”
穆夜来咳嗽一声,扶着千金公主坐到一旁,道:“崔二小姐付了多少定金?”
“九百两……”
“才九百两银子?你不早说!”穆夜来打断了掌柜的话。
“……金子。”掌柜抹着额头的汗,才把话说完了。
千金公主正漫不经心地微笑着,听穆夜来跟掌柜的有一句、没一句的侃价,待她听到三成定金,居然是九百两金子,摩挲着项珠的手也禁不住顿了顿。
穆夜来忍不住在心里暗骂杜恒霜心黑。一串破珠子,就要卖三千两金子,怎么不去抢金铺算了……
掌柜见震住了这两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心里一乐,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弯腰躬身道:“崔二小姐买这项珠,要花三千两金子。预付三成定金,就是九百两金子。两位要是不信,可以跟小的去库房查看封存的金子。”
那是定金,暂时还不能算流光阁的进项。若是流光阁不卖了,是要双倍奉还对方的定金的。当然,若是崔二小姐决定不买了,这定金就不退了。
千金公主和穆夜来面面相觑,一时都觉得有些棘手。
她们知道这样品相的项珠,肯定是贵的,只是没有想到贵到这种地步。
穆夜来眼珠转了转,道:“不如你把你们东家叫来,我们当面跟她说清楚,如何?”
上一世的时候,穆夜来听那位“杜恒霜”埋怨过很多次,说这流光阁是杜家产业,本来应该是她的陪嫁,不知为何,最后都陪嫁给杜恒雪。杜恒雪死后,才被方妩娘收回来,给了她和京兆尹许绍生的儿子许言朝。但是如今已经是永昌六年六月,许言朝死在永昌七年正月,也就是说。许言朝的命,也只有半年之久了。
杜恒霜在许家真正的倚靠,其实不是她娘亲方妩娘,而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许言朝。——只要许言朝没了,自然能断杜恒霜一只臂膀。
但是这一世,杜恒雪没有死,反而跟孙耀祖义绝,而孙耀祖最后落了个被砍头的下场,孙许氏死在女牢,孙正平流放岭南。——好像杜恒霜不一样了。将杜恒雪的命运也改变了。顺便也改变了孙家一家人的命运。
穆夜来想到这些事情,就有些隐隐的不安。
而且跟孙耀祖义绝之后的杜恒雪公开了她的嫁妆单子,居然并没有陪嫁这些铺子,只是陪嫁了一所宅子。还有十万两银票而已。
从那时候起。穆夜来就猜到。这一世杜家的这些铺子,应该还是陪嫁给杜恒霜了。
只是市面上的铺子虽多,后面的东家却都很隐蔽。极少有人知道这些铺子的幕后东家是谁。
就穆夜来本人来说,还是拜上一世那个老是对这些产业念念不忘的“杜恒霜”所赐,让她知道有两三个铺子确实是杜家的产业。别的铺子,她只能大半靠猜。
掌柜听穆夜来撺掇他要把东家叫过来,忙道:“穆三小姐放心,我们东家知道两位贵客在此,已经赶过来了。两位稍等一等,小的去去就来。”说着,离开了这间贵客屋,到楼下去等杜恒霜去了。
杜恒霜在柱国侯府得到信,细想了想,知道她是不能再躲下去了。无论是千金公主,还是崔盈盈,都是流光阁的掌柜应付不了的人。
“跟掌柜的说,让他也给崔二小姐送信过去,就说,千金公主也看中了那串项珠,问她肯不肯割爱。”杜恒霜一边吩咐着,一边去屏风后面换了出门的大衣裳出来。
一路坐车来到流光阁,杜恒霜戴着长长的幕离,被掌柜的亲自迎了上去。
贵客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杜恒霜浅笑着走了进来,微微福身给千金公主行了礼,就道:“让两位见笑了。我们铺子是小本生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两位都是见多识广的贵人,想必看不上这样的小玩意儿。两位放心,小店以后来了珍奇的首饰,一定让两位先睹为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实在是不配戴在千金公主颈项上。”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将穆夜来轻轻挤开,一双手灵巧地从千金公主脖子上将那条项珠解了下来。
杜恒霜这番话,其实这流光阁的人也能说出来,只是他们没有杜恒霜这样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对着千金公主和穆夜来这样说话。
穆夜来见杜恒霜一来,就拿话把她和千金公主挤兑住了,忙打叠精神,笑着道:“原来这流光阁的东家是柱国侯夫人?——柱国侯好本事,这样大的铺子都给柱国侯夫人打理。”她故意把这铺子说成是柱国侯的,想看看杜恒霜的反应。
杜恒霜还没有说话,千金公主却板起脸,呵斥道:“我父皇三令五申,朝堂官儿不能与民争利。柱国侯是堂堂一品侯爵,居然也做这些买卖行当,丢不丢人?!”
大齐有令,朝堂官儿不能经商。
但是官儿的家眷名下有几个铺子,却是常事儿。不管是真陪嫁,还是假陪嫁,总之不能在官儿名下。
杜恒霜笑了笑,道:“哟,全长安城都知道,穆三小姐一直对我夫君念念不忘,非要嫁给他不可。如今怎么竟然想着往他身上扣屎盆子?——这可不是非他不嫁的红颜知己所为哦?”
不动声色地讥讽穆夜来先前将她救了萧士及的事渲染得满城风雨。结果萧士及不理会她,她又来个在家做女冠的半出家行为,已经让很多人对萧士及和杜恒霜两口子侧目了。
杜恒霜却一点都不在乎。对她来说,只要萧士及无动于衷,她就没什么值得生气的。
穆夜来没想到杜恒霜如此伶牙俐齿,居然老着脸皮连这等话都说得出来,一时窘得满脸通红,低声道:“……柱国侯夫人说笑了,夜来没有……”
“没有什么?是没有对我夫君念念不忘,还是没有要非他不嫁?又或者是没有往他身上扣屎盆子?”杜恒霜笑盈盈地道,顺手把那项珠放到一旁侍女的托盘上,使了个眼色,让那侍女赶紧把项珠拿下去。
千金公主被杜恒霜和穆夜来之间暗藏的机锋吸引住了,居然忘了那条项珠,一双眼睛只在穆夜来和杜恒霜之间笑嘻嘻地看来看去。
流光阁的侍女便趁机捧着托盘下去了。
候在屋外的掌柜看见项珠终于全须全尾从千金公主身上取回来了,大松一口气,道:“拿回去放好。——东家已经派人去请崔二小姐了。等她过来,就让她付全了款项,把这项珠带走吧。”竟像是要摆脱烫手山芋一样要将这项珠脱手。
屋里穆夜来急得快要哭了,眼里饱含着泪珠,颤颤巍巍地道:“柱国侯夫人,您不要取笑我一个可怜人,好不好……”说着给杜恒霜跪了下来。
正文 第402章 聚首
梨花带雨的面庞,强作镇定的神态,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可怜又坚强的小娘子,为了维护自己那少许的尊严,在一个盛气凌人的恶毒大妇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
“……柱国侯夫人,是,我是心悦柱国侯,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拆散你们,更没有想过要嫁给他。我知道他有妻有子,纵然我家里逼我,我都是不肯的。”穆夜来泪如雨下地向杜恒霜求乞。
杜恒霜挑了挑眉,往旁边让了一步,不想接受穆夜来这一跪。她启唇,淡淡地道:“如此说来,我还是错怪于你了。”
扬起下颌,看也不看穆夜来一眼,冷冷地道:“既如此,你为什么不嫁人?还纵容你家人将那件事传得满城风雨?穆三小姐,别打量别人都是傻子。你想什么我确实不知道,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却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目标,就是你想嫁给我丈夫。”说着,杜恒霜又掩袖低笑,“哦,不对,我说错了。我又没死,你如何能‘嫁’给我丈夫?做妾只能用‘纳’,或者‘买’。请问你想用哪个字?”
穆夜来红润的面庞顿时唰地一下失去血色,变得面白如纸。她膝行几步,再次来到杜恒霜面前,磕头如捣蒜,“求求您……求求您……柱国侯夫人,别逼我嫁人……我不会嫁给任何人,我只想在我们穆家的家庙里,做个女冠,了此残生。今生多修福报,也许来世。我也能遇到一个像萧大哥那么好的男人,待我像萧大哥待夫人一样一心一意。”
杜恒霜缓缓回头,低首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穆夜来,“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不嫁人?”
“是!”穆夜来抬起头,坚定地答道。
杜恒霜瞪着穆夜来的面庞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她的面庞看上去有些熟悉。大大的眸子,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颌。只是清减许多,本来是鸭蛋型的脸,现在变得有些尖尖的。
这个轮廓,跟自己好像有些相似……
杜恒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不想再跟她纠缠这个话题,“其实你嫁不嫁人。跟我没有关系。”
穆夜来心里一喜,正要感谢杜恒霜的宽宏大度,杜恒霜却又道:“不过,你若是再在人前做出一副是我不让你进门,你才要出家做女冠的样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穆夜来的眸子黯了黯。默默低下头,又给杜恒霜磕了一个头。才撑着手,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千金公主身边。
流光阁门外,又来了一辆柱国侯府的大车。
车帘掀开,却是安国公安子常从车上先跳下来。
“来,要不要我抱你下来?”安子常回身撑着车帘,笑眯眯地问着车里面正要下车的诸素素。
诸素素笑着飞了个媚眼。故意娇声娇气地道:“公子……这样不好吧?奴家还没有嫁人呢……”
安子常爽朗大笑,手一伸。就把诸素素从车上拉下来,正好落在他怀里,“小娘子,嫁了人才不能让别的男人抱啊。趁现在没嫁人……”
嗖!
安子常话音未落,一支羽箭挟着风声破空而来。
听见那羽箭的嘶嘶声,安子常抱着诸素素,迅捷地转个圈儿,挪到车后,躲过了那支羽箭。
诸素素吓得紧紧抱住安子常的脖子,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又有人来刺杀你了?”
安子常摸摸她的头,“别怕。”瞥了一眼落在身旁地上的羽箭,“没事,那羽箭被削了头,射不死人的。”
诸素素挣扎着从安子常怀里下来,皱着眉头也看了一眼地上的羽箭,嘟哝道:“虽然射不死人,可是吓得死人。是谁干的啊?让姑奶奶知道,几鞭子抽死他……”
安子常背着手,从大车后面转出来,冲着一个角落冷冷地道:“出来吧!”
一个蒙着面纱,穿着胡服的女子,手持一张精巧的小弓箭,从角落里面走了出来。
“安大公子好身手,抱着个这么胖的女子,还能旋转自如,真是难为你了……”那女子不无刻薄地说道,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安子常。
安子常一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是谁,心里一紧,面上还是淡淡地道:“谁家的狗没有拴好?在外面到处乱跑乱吠。”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
诸素素在旁边笑得弯了腰。这个安子常,真是毒舌到骂人不带脏字,却尽得风流!
那女子果然被气得不轻,恼道:“你骂谁是狗?!”
“我有指名道姓吗?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好不好?”安子常抱起胳膊,说的话更加让人受不了,可是他看向那个女子的眼里,却有些焦急。唇角往一旁撇了撇,暗暗做出“快走”的唇语。
那女子听见安子常讽刺挖苦的话,本来快要气炸了,可是转眼看见他焦急的眼神,还有叮嘱她“快走”的唇语,又一时呆在那里。
诸素素见那女子被安子常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高兴万分,得意洋洋地挎着安子常的胳膊,一副“这个男人是我的我的我的”的嚣张样儿。
安子常回头看着诸素素,问道:“一定要今天来流光阁?咱们改日再来挑首饰好不好?”
“不好!”诸素素一口回绝他,故意做出“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安子常绝美的侧脸,“还有两个月就要大婚了,人家一直挑不到合适的首饰。今儿你好不容易有空过来看我,一定要帮我去挑。亲自去挑。”将“亲自”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安子常无奈,只好挽着诸素素的手,目不斜视地从那蒙着面纱的胡服女子身旁走过。一边走,一边很是心急。
这个蒙着面纱的胡服女子,正是前朝大周德祯帝的小女儿朝云公主。
上一次,还是去年腊月里的时候,正是朝云公主为了追杀安子常,带人袭击了诸素素住的小院子。
安子常跟她的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到底是谁欠了谁,谁负了谁,都是一笔糊涂账。
凭心而论,安子常不想朝云公主死。因为他杀了她父亲。帮助别人夺了她家的江山。因为他,朝云公主的命运从天上落到地下,后来又因他烧了德祯帝的行宫,朝云公主的脸也因此被烧毁了一半。所以对于朝云公主,他总有些说不出口的内疚。
朝云公主站在台阶下,眼睁睁安子常和诸素素走入流光阁。
诸素素跨进流光阁门槛的时候。突然回头,冲着朝云公主做了个鄙夷的眼神。
因这个眼神,让朝云公主脑子一热,跟着也走上台阶,往流光阁里走去。
流光阁的掌柜认识诸素素和安子常,忙迎了上来。满头大汗地道:“见过安国公、诸郎中。”说着就诉苦,“你们可来了。我们夫人在里面跟千金公主和穆三小姐谈事情呢。”还对诸素素做了个求救的手势。
诸素素会意,挽着安子常的胳膊道:“咱们去看看?霜儿不知遇到什么麻烦?”
话没说完,安子常已经对那掌柜道:“她们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掌柜忙道:“请跟小的这边来。”
几个人正要往贵客房里行去,就听见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掌柜的,你们怎么做生意的?不是已经答应卖给我了?如何又要卖给别人?我下了定金了!定金你懂不懂!”
正是崔盈盈的声音。
掌柜和安子常、诸素素三个人一齐回头,看见清河崔家三房的崔二小姐崔盈盈带着两个侍女进了流光阁。
安子常没有多看崔盈盈一眼。却看见了站在崔盈盈旁边不远地方的朝云公主,眉头顿时拧了起来。他不由自主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沉声道:“你来做什么?你给我回去!”
过了这么久,朝云公主才再一次感受到安子常不同寻常的关切之意,心里又酸又苦又甜,竟是五味杂陈,怔了半晌,方甩了袖子道:“我来买几样首饰,不行吗?人家打开门做生意,你可别断别人的财路。”
安子常眉峰紧蹙,瞪了朝云公主一眼,“随便你。若是惹出祸事,可没人理你。”说着,转身走回到诸素素身边。
诸素素明显察觉到安子常对那个蒙面女子的感情有些不一般,十分好奇地凑到安子常身边,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又往朝云公主那边努努嘴,“……那是你的老相好?”
这话将安子常呛得顿时咳嗽起来,喷了诸素素一脸唾沫。
诸素素恼得一把将安子常推开,“死安子常!再喷我小心我喷你啊!”
安子常忙掏出帕子,细心地给诸素素擦脸,一边擦一边含笑道:“哟,是我的不是,可别生气。回头,我给你买个大花冠,十足真金的那种,给你赔罪好不好?”
诸素素本来想就势发火,可是一听又能“敲诈”安子常,立刻转嗔为喜,道:“你说的啊……是在今天要买的大婚首饰之外,再给我买个花冠。我要‘蝶恋花’的那种头饰花冠。上次在这里见着了,我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觉,实在是太美了,简直是巧夺天工!”唠唠叨叨向安子常表明她对那个花冠的志在必得之意。
崔盈盈瞪着眼睛,看着安子常跟那低贱的郎中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气得脸都绿了。好在还记得自己是马上要嫁人的人,并未发作起来,只是对着那掌柜的道:“你听见我刚才的话没有?!”
掌柜的在旁边看安子常和诸素素,也看得眼睛都直了。
听见崔盈盈的催促,掌柜的才苦着脸道:“崔二小姐,您看,要不要跟千金公主商议商议?她就在里面,我带您老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