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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宫女互相对视一眼,一个转身回去找太子回报,一个跟着太子妃往东宫外面跑去。
出了东宫的大门,门前两条路,萧士及不知怎地,竟然往太极殿的方向拐了过去,并没有往南走上出皇城的路。
太子妃一腔怒气跟在萧士及身后,也没有留意他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走。
直到快到了太极殿的方向,萧士及才驻足停下来,跟几个刚从太极殿那边出来的朝臣打招呼。
太子妃带着东宫的宫女和内侍终于追上了萧士及,在他身后扬了扬头,冷冷地看着他。
太子妃的宫女赶紧道:“柱国侯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太子妃有话吩咐,您怎么能当没听见呢?”
萧士及背对着她们,闻言身子僵了僵。
从太极殿那边出来的朝臣越来越多,闻言都悄悄看了过来。
萧士及顿了顿,转身对太子妃拱手道:“太子妃殿下,这里不是您能来的,您还是请回吧。”
太子妃看见这么多朝臣都在悄悄观望,心头一喜,暗道这是天赐良机啊,她只要在这里把穆夜来的一番苦心说出来,萧士及想赖账都不行了……
再说这里是太极殿的门口,陛下的耳目都在这里,她把穆夜来和自己的功绩都说出来,也免得陛下以为真的是那什么千牛将军吕大郎扳倒的昭穆六姓。
“柱国侯,本宫只想跟你说一声,昭穆六姓能这么快垮台,帮柱国侯你洗清污迹,完全是托本宫以前的女官穆夜来的福。她能大义灭亲,从家里拿出昭穆六姓勾结的铁证,全是为了柱国侯你啊!”太子妃声音清脆地说道,“她一片痴心为你,你怎能这样狠心,将她弃之不顾呢?如今她在永嘉坊的宅子里住着,苦苦等你,你真的这样狠心,用过她就不要她了吗?她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
这番话说完,在场的朝臣都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居然是以前盛传的柱国侯萧士及的外室穆夜来给他出的力!
众所周知。之前穆夜来出面,以穆侯府为依托,帮萧士及的荆州刺史府选官,收了不少银子。
不过萧士及一从江陵回来,就被陛下夺了他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还发旨训斥他,不仅让穆侯府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连那些送了银子的人都恨得不行。
可惜穆侯府转眼就被陛下查抄了,他们送的那些银子。大概是填了陛下的国库了,也没人敢去找陛下算账。
至于柱国侯那边,虽然大家先前都以为是柱国侯跟穆侯府私下勾结,但是其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大家不那么确定了。毕竟送银子买官的事,是有些人主动所为。而且是在走柱国侯夫人的门路走不通的情况下,才退而求其次,转而找到传说中的“柱国侯外室”穆夜来那边去的。
穆夜来也从来没有说过是柱国侯萧士及指使她的,她一直说的是帮那些人在侯爷面前说句话。
至于柱国侯是不是借这件事敛财,倒是没有人怀疑过。
因人人都知道,柱国侯本来就是财主。他给穆夜来送私房银子,一送就是十万两。那些求官的人将送的银子统统加起来。也只比十万两多一倍而已。——区区二十万两,只能让穆夜来和穆侯府心动,不可能让柱国侯动心的。
他们送的这份银子,本来也就是求的穆夜来这个外室在萧士及面前吹吹枕边风而已,并不是企图用这个银子买通柱国侯。
别说柱国侯,连柱国侯夫人他们都没有走通,又怎会奢望柱国侯为他们区区二十万两银子结账?脑子进水了吧?
而柱国侯自始至终没有就此说过一句话。哪怕他一回长安,就被削去了最有实权的官职。也没有主动出手去对付穆侯府。
这番亏吃得不明不白,若是冤屈,他就应该去陛下面前据理力争。若不是冤屈,他就应该去想法保住穆侯府,毕竟那才是真正可以为他所用的力量。
可是柱国侯却什么都没有做,只听说他曾经进宫对陛下表示过自己没有外室,然后去东宫对太子说过一番话,说这件事跟他无关,后来从东宫出来,去了一趟穆侯府,就不了了之了。既没有纳穆夜来进府,也没有出手打击穆侯府。他的沉默,就显得那般不同寻常,让很多人开始浮想联翩起来。
到底是因为真的心爱穆夜来,不忍苛责于她,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此时太子妃的这番话,正如一石惊起千层浪,顿时让那些朝臣又靠近了几步,全都目光紧张地盯着萧士及的反应。
就连太极殿里陛下的耳目都挤了过来,着急要听到第一手的消息。
萧士及抬眸看了太子妃兴奋异常的面容一眼,淡淡地再一次道:“太子妃殿下,这件事已经了结。臣不再是检校荆州刺史,昭穆六姓也已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臣为太子能做的,都做了,还望太子妃放过臣下。”说着,又颔首拱手,往后退了一步。
太子妃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听不明白萧士及在说些什么,垂眸想了想,瞥见周围的朝臣正眼巴巴地瞅着这边,时机正好,就忙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地劝道:“昭穆六姓是完了,穆侯府也倒了,但是穆夜来都是为了你,才背叛父兄家族的。这番深情厚意,你怎能视而不见?既然你一直不好意思,不肯主动开口,本宫就做主,把她送到你府上,你就算纳了她又怎样呢?不过是一个妾室,又不是要跟你的原配并嫡?——柱国侯,做人要有良心,她总是为了你,才落得这般下场。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本来无忧无虑的小娘子,从此以泪洗面,了此残生?”说着,往周围看了一眼,又语带煽动地道:“这长安城谁不知道,穆夜来根本是非你柱国侯不嫁的!”
穆夜来对柱国侯萧士及的痴缠已经不是新闻了,旁听的朝臣们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私下埋怨太子妃也不说点儿新鲜东西……
萧士及右手扶住自己腰间的朴刀,见人围得差不多了,很多人目光炯炯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更重要的是。他看见人群中也混进来陛下的几个心腹内侍,就咳嗽一声,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对太子妃摇头道:“太子妃殿下,还请您不要逼人太甚。泥人也是有土性的。萧某为太子忠心耿耿,就算为他背黑锅都一言不发,从不为自己辩解。可是您为了一己私利,还是这样不依不饶,萧某实在忍无可忍了。”顿了顿。又语带威胁地道:“萧某是个粗人,不会说话。若是您把萧某逼急了,说出些不该说的话,萧某可是不负任何责任的。”
这番气势汹汹的话,吓得太子妃倒退两步,隐隐觉得有些事情像是要脱离她的掌握了。但是听见萧士及撇得这样干干净净,不由更是怒不可遏:明明上一世萧士及对穆夜来那般宠爱,这一世却怎么也不能打动他的心,真是见了鬼了……
“柱国侯请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在说你和穆夜来的事,关太子什么事?”太子妃警醒地道,看向萧士及。语带威胁。
萧士及像是再也忍不住了,嗤笑一声。便沉下脸来,气愤地道:“太子妃殿下,既然您今儿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咱们就把话说清楚!穆夜来从头到尾是谁的人?难道要萧某指名道姓吗?她打着太子妃您的女官的名义,为您做事,其实就是为太子做事!请问太子妃殿下为何总要把穆夜来跟萧某推到一起?——萧某前几个月一直在江陵打仗,对长安的消息一点都不知。结果一回来,就发现穆夜来和穆侯府操纵卖官的事最后栽到萧某头上。害得萧某丢了检校荆州刺史的位置!难道您不知道?这个检校荆州刺史的位置到底是谁的吗?萧某不过是为太子顶缸而已!请问太子妃还要把穆夜来往萧某身边推,是不是嫌萧某为太子顶缸顶得还不够?”
太子妃彻底愣在那里,看着萧士及满脸激愤的样子,全身吓得哆嗦起来。——糟了,她好像是把萧士及逼急了,这狠心的主儿不管不顾,把屎盆子全给太子扣回来了!
“太子妃殿下,萧某既然是为太子做事,哪怕给太子背黑锅也认了,萧某也一直没有再说话。可是您一定要把个女人扔给萧某,而且这女人……”萧士及顿了顿,还是狠心道:“这女人,明明有可能是太子的人,萧某就不明白了,您这样做,可是要置萧某于何地?置太子于何地?!”
柱国侯被罢官一事,居然是为太子顶缸!
这个劲爆的消息顿时如同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在太极殿前面的空地上扩散开来。
人群中有些官员面露喜色,有些却是面色灰败,陛下的几个心腹内侍互相看了看,一个悄悄从人群中退走,剩下的继续抱着胳膊在人群中冷眼观望。
“萧士及!你大胆!居然敢攀诬太子!”太子妃气得直打哆嗦,也恐惧得直打哆嗦。她发现,这一次好像真的玩大了,萧士及这一招“倒打一耙”,可真够狠的!
“萧某不敢。”萧士及拱了拱手,这一次躬身行礼,然后抬起头,带着痛心疾首的语调说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有哪里对不起您?您要这样害他?臣不是不能背黑锅的人,本来打算这一次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但是您为了铲除太子身边的女人,不能总是把太子的女人送给太子的属下。这样做,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正在快步往这边赶过来的太子听见了萧士及这一番“痛心疾首”的话,脚步一顿,差一点没晕过去,扶着身边内侍的手,咬牙切齿地道:“给孤……孤……把崔真真这个贱人拉回来!孤要废了她!”
正文 第550章 心结
萧士及说完这番话,就不顾而去,再不回头。
太子妃全身抖得站不住了,只得抓住旁边侍女的手,两眼瞪着萧士及远去的高大背影,快要冒出火来。
“太子妃殿下,得罪了!”太子的心腹内侍快步走了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太子妃架了起来,迅速拖离了太极殿前面的空地。
围观的朝臣三三两两地散了,各自都打着心里的小九九。
太子妃被两个内侍架着拖回东宫,径直将她扔到太子面前。
太子虎着脸坐在书案后面,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下去。
几个内侍忙躬身倒退着出去,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高高在上坐着的太子,和趴在地上不住发着抖的太子妃。
太子从书案背后站了起来,绕过书案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最后在趴在地上的太子妃面前站定,低下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蹲下身去,伸出手,托住太子妃的下颌往上一抬。
太子妃被迫仰头看着太子。
“真真……我的真真……你到底去哪里了?”太子看着太子妃明艳端庄的面庞,喃喃说道。
太子妃心里一紧,瞳孔飞快地缩了一下。
太子的手从太子妃的下颌处移开,顺着她的面颊往上抚摸,一直来到她的鬓角,停在她的赤金麒麟玉凤掩鬓上,扯了扯嘴角。笑道:“……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你以前从来不喜欢这样的掩鬓,说太刺眼……”
太子妃战战兢兢地道:“以前不喜欢这样的,现在喜欢了,不可以吗?”
太子斜睨她一眼,又道:“以前不喜欢这样的,现在喜欢了,当然可以。但是,以前你根本就不喜欢戴掩鬓,又怎会计较哪个掩鬓好看还是不好看?”太子说着。那只手又从太子妃的鬓角掩鬓上抚了下来,往下直到她的衣领。
“你以前,不喜欢素色的衣裙,不喜欢眼神闪烁地看人,不喜欢跟庶出的女子交际……不,你是不喜欢跟士族以外的女子交际。甚至连打招呼都不屑。可是你现在呢?你穿的都是浅棕、素黄、月白、还有烟灰这些死人色!你看人从来不正面看人!你相与结交的,都是庶出和寒门庶族的女子!你问问你自己,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会看不出来吗!”太子厉声呵斥,手掌扬了起来,却舍不得扇下去。
因为面前的这张脸,还是他心爱的真真的脸……
多可笑?
是不是就应了那句恶俗的老话。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面前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太子两世为人,对身边的人再熟悉不过。
这些日子,他已经察觉到身边的太子妃不再是他以前的崔真真,当然也不是清河崔家长房的嫡长女。
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自己妻子的躯壳……
太子倒是不怕她,一点都不怕。他自己就是孤魂野鬼。不过是附在自己身上,自然不怕面前的崔真真。
他只是一心等着。也许有一天,崔真真又回来了。
可是如今看来,让这个废物占着真真的身体,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孤提醒过你多次,让你不要乱插手,乖乖在屋里待着就好。你事事为穆夜来出头,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跟穆夜来有什么瓜葛?!”太子的手移了上来,掐住太子妃的脖子,冷冷地问道。
太子妃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被太子的话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太子早就注意她了,难怪会把孩子从她身边带走,难怪会动不动就禁她的足……
太子妃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叫声,整个面庞变得青紫,她瞪大了眼睛,满含恐惧地盯着太子。
“说啊!”太子一声怒吼,放开了太子妃的脖子。
太子妃伏地咳嗽两声,支支吾吾地道:“没有……本宫……我就是崔真真,不是别人……太子你弄错了。”
“孤会弄错?”太子讥诮地一笑,背着手道:“你老实说,到底是什么时候上的真真的身?”
“我没有!”太子妃宁死不认。她知道,一旦承认下来,她这一次,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想起自己经历的一切,对萧士及更是恨之入骨。——都是这个臭男人,害了她的前世,又害她的今生!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你不说?”太子握了握拳,对着太子妃的脸,却有些无计可施。他不能将太子妃弄死,如果她一死,真真就算能回来,也回不来了。
但是也不能放任她继续下去……不然这个愚蠢的家伙只会坏他的大事。
不能打她,也不想骂她,甚至不敢逼她逼得太狠,因为担心她会伤害真真的身体。
太子闭了闭眼,走到大门口,伸手拉开大门,对外面的人道:“孤要废太子妃。——你们好好看着她,孤这就去求见父皇。”他要废掉太子妃,当然要永昌帝同意才行。
永昌帝正在御书房内,听心腹内侍说着在太极殿前面听见的柱国侯和太子妃的一番对话。
当听说萧士及是为太子顶缸,永昌帝心里已经信了一半。
可是太子卖官弄权这回事,比一个大将卖官受贿实在严重多了……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太子急不可耐地要上位,收买人心。
“陛下,太子求见。”御书房外的内侍躬身回道。
永昌帝睁开眼睛,眼里有怒气一闪而过,挥了挥手,尽量压低声音道:“让他进来。”
太子跟着内侍进了御书房,躬身对永昌帝行礼。“父皇,儿臣要废太子妃。请父皇恩准。”
永昌帝一拍桌子,怒道:“你要废妃?是她把你私底下做的龌龊事抖了出来,你才慌了神吧?”
太子一惊,明白父皇果然是被萧士及那番话影响,不由对萧士及恨之入骨。
他这一世,自问对萧士及比上一世毅亲王对萧士及还要好,可是萧士及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自己给他这么多机会,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反咬自己一口!
明明穆夜来是萧士及的人,他却能红口白牙地栽在自己身上。
罢了罢了,能打仗的人多得是,他也不要再要强求萧士及为自己所用了。
这个人,既然不能为他所用,就毁掉算了……
这一瞬间。太子下了决心,一定要除去萧士及。不能被他用,但也绝对不能被毅亲王所用。
虽然萧士及已经跟毅亲王决裂,但是目前看来,他好像坑太子坑的比较多。
他今天这番话,可是实实在在在永昌帝面前抹黑太子。让陛下对太子心生忌惮。
太子一想到这些事,心里就跟猫抓一样难受。
不过现在不是收拾萧士及的时候。现在他要收拾的,是太子妃。
“父皇,今日的事,都是太子妃惹出来的。她鼠目寸光,行事完全不得章法,根本就不像以前的真真,儿臣担心她是有什么不妥。打算废了她,然后将她圈起来。让她反省反省。”太子硬着头皮说道。他是真的想废太子妃,不是说着玩的。
“你要废了她?你知不知道,她是清河崔家的的嫡长女!五姓七望里面最贵重的门第,你居然想废了她?!”永昌帝有些惊讶,虽然对太子不满,但是听见他要废掉太子妃,还是有些不明白。
太子摇摇头,道:“她再是清河崔家的嫡长女,可是这一次,她实在太过份了。她这一胡闹,让儿臣最得力的大将离心。儿臣实在是受不了她了。这些日子,儿臣也曾禁过她的足,找人教她规矩,但是都不起作用。儿臣实在头疼得很。”说着,太子给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