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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也被杜恒霜打破了,不过杜恒霜把她的嫁妆里面的一个铺子提前给了她,让她学着经营照料,既能学挣银子,又有事情打发时间,不至于天天困在“一定要嫁人”的思绪里,变得越来越狭隘和面目可憎。
所以等萧泰及和龙淑芝再来帮封俭说好话的时候,萧嫣然已经能漠然处之了。
“二哥、二嫂,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最近很忙,怕是没有功夫去你们家做客了。等我忙完了,再和大嫂一起去叨扰。”萧嫣然听了杜恒霜的话,凡是萧泰及和龙淑芝过来请她的时候,就把杜恒霜抬出来当挡箭牌。
萧泰及和龙淑芝当然不想杜恒霜跟着去,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也没法子了,对封家传话,说他们没法子了,他们家妹子没有这么好福气,让他们另谋高就吧。
封俭没想到萧嫣然这样油盐不进,也起了一点心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萧嫣然,但是因为萧嫣然居然敢看不上他,让封俭很是心里不舒服。他自认这么多年来,只有他千方百计不要别人的,怎能允许别人并不要他?!
就算最后不娶萧嫣然,也是要他封俭甩她,而不是她萧嫣然就把路给堵死了!
梦儿这几天见封俭都是心不在焉,心里很害怕,好像觉得封俭的心就要离她远去。以前的那些笼络招数都不管用了,而封俭要娶正室的心越来越盛,没法子了,梦儿终于使出了最后一招。——她把自己给了封俭……
封俭从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候开始,就被梦儿挑逗得动了心。
少年的纯情最是美好,他们确实也有过最真实的感情。
但是再真实的感情,也是空中楼阁。他们是红尘中人,注定不能逃过红尘俗事。
封俭活了二十二年,才第一次知道有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一时沉迷在跟梦儿的翻云覆雨中,这两个月都没有去纠缠萧嫣然。
萧嫣然一心打理着自己的铺子,有不懂就去问杜恒霜,忙得兴兴头头,开朗活泼许多。
萧士及听杜恒霜说了封俭的事情,并没有去封家再问一声,径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万万不能嫁。”
这么容易就信了自己的话,杜恒霜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也去打听打听吧,也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萧士及笑了,握了握她的手,“我信得过你。——如果我连你都信不过,这辈子也算白活了。”
杜恒霜很是感慨,悄悄侧身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别着头,声音更小:“……我也信你。”
萧士及心里激动,大手一紧,将杜恒霜扣在怀里,看她这样感动的样子,又忍不住逗她,“我昨晚上说换个样子,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杜恒霜一愣,继而满脸通红,啐了他一口,嗔道:“跟你说正事呢……没个正经!”说着甩手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永徽元年的九月初,正是满城金桂飘香的时候。
封俭捧着一枝桂花,兴冲冲地跑进来,道:“梦儿!梦儿!你看这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屋角处,梦儿全身瑟瑟发抖,抱着一个铜痰盂,正吐得天昏地暗。
第672章 弄巧
“梦儿,你怎么啦?”封俭大惊,以为梦儿生病了,忙放下手里的桂花,冲过去将她扶起来。
梦儿闻到封俭身上浓郁的桂花香味儿,忍不住又哇地一声吐出来,气息奄奄地道:“……你快离了我这里,我这里气味腌臜,恐熏了你。”
“没事,我没事,你到底是怎么啦?”封俭急得团团转,大声对外面叫道:“去给我请个郎中过来,要快!”
梦儿急了,忙拉住封俭道:“不行!快别叫郎中!”满脸惊恐的神色,看得封俭愣住了。
“为什么不要请郎中?你病了啊,梦儿,看你的脸色这样苍白,怎地突然病了呢?——明明胖了不少……”封俭一边说,一边往梦儿高耸的胸前扫了一眼。
梦儿吐了一回,觉得好受多了,放下铜痰盂,唤了个小丫鬟过来把痰盂拿去倒了,吩咐她洗干净再送回来。
封俭扶着梦儿在床边坐下,捋捋她的额发,心疼地道:“可好受些了?吐得这么厉害,怎么能不看郎中呢?”
梦儿半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子。
封俭低下头,在她颈子上亲了一下。
梦儿琢磨再三,觉得这件事光靠她一个人拦不住,必定要封俭跟她站在同一条船上才行,就下了决心,握着封俭的手,道:“……二郎,我跟你说件事。”说着,伏在封俭耳边,轻声道:“……我有身孕了。”
这句话如同雷霆一样,重重敲在封俭心上,让他足足愣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见梦儿怔忡的面容,一下子将她抱着举了起来,“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高兴得在屋子里转圈。
梦儿彻底放下心,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抱住封俭的头。温柔地道:“既然二郎这么欢喜,哪怕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这话提醒了封俭。他想起来,他娘警告过他,如果他让梦儿有了身孕,就要把梦儿处置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她处置你!你有我的骨肉,又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一定不能让他们这样对你。”封俭斩钉截铁地道。
梦儿欣慰地笑了。
但是他们的欢喜,没有持续多久,封二伯母放在封俭房里的婆子便去通风报信。
封二伯母勃然大怒。带着几个婆子。捡了个封俭不在家的时候冲到他房里。将梦儿强行拉走了。
“喝下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是不然,你和孩子都逃不了一死!”一个婆子捧着一碗打胎药给梦儿喝。
梦儿当然宁死不喝,被几个婆子抓着头也不肯就范。
她挣扎得这样厉害。这些婆子也不敢太过用力。毕竟这是二少爷心爱的人,夫人虽然是主母,但是大家都看出来了,她太宠二少爷,根本就不敢收拾梦儿这个丫鬟。
如果能收拾,早在事情还没有闹到“出人命”的地步的时候,就把她打发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因此这几个婆子消极怠工,就等到了封俭从外面回来。
听说娘带着几个婆子把梦儿抓走了。封俭大惊,忙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对封二伯母问道:“娘,您把梦儿怎样了?!”
“怎样了?”封二伯母抬了抬眼皮,“在打胎。打完就放她出来!”
封俭一听,心疼得脸都扭曲了,他一时气愤,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恨声道:“……如果娘要灭我的骨肉,我就自己断子绝孙!”说着,就要往自己胯间挥去。
封二伯母吓傻了,连声道:“没有没有!没有打呢!娘是吓唬你的……”
封俭停了手,乜斜着眼睛看着封二伯母道:“娘,把梦儿给我,好生派人服侍她安胎,我就不伤害自己。”
“好好好,都依你!”封二伯母本来就偏疼这个小儿子,不然也不会将他宠成这样。封二伯父的儿子虽多,却只有两个嫡子。封俭是老二,老大早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
“来人,把梦儿送回去。再派两个积年的老妈妈去照看她。”封二伯母现在只想封俭不伤害他自己,完全不敢再强迫梦儿打胎了。
封俭见梦儿没事了,也没有继续闹下去,只是警告封二伯母:“娘,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如果梦儿的孩子没了,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
“你这个孩子,就知道跟娘犟!”封二伯母难过得哭了出来,“你现在就知道瞎闹,以后年岁大了,你带着个丫鬟,还有个丫鬟生的婢生子,你以为你的日子会好过吗?我实话告诉你,你爹已经受不了你,打算给你们哥俩儿分家了。”
说分家,其实封俭的大哥是嫡长子,肯定是不会分出去的,那分出去的,就只有封俭了,当然,还有那些庶子,给几个银子也就打发了。
封俭一愣,眼神闪烁着看着封二伯母,试探着问道:“真的?”
“我哄你做甚?”封二伯母拿帕子拭泪,白了他一眼,“娘都是为你好,为你操碎了心,你还不领情,动辄就知道跟娘做对……”
封俭忙软语哄着封二伯母,将她哄得心里好受些了,才道:“娘,可是我还没有成亲呢,怎么能分家呢?”
“你爹说了,你既然不想成亲,就由得你,跟你的丫鬟过去吧。我们封家,丢不起这人。”封二伯母看出来封俭对分家一事挺在意的,故意将私底下跟封二伯父说的话,都悄悄说与封俭听,还是希望他能知道轻重,不要为个丫鬟丢了前程。
“我早跟你说,不要弄出孩子。现在孩子有了,以后哪里有士族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你?我看你只有去娶寡妇去了。”封二伯母连连叹息,“人家都是填房才娶寡妇,你的原配嫡妻都要娶寡妇,以后更是没脸见人了。”
封俭皱了皱眉。他是心爱梦儿,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做正妻,就连梦儿本人都知道这不可能的。这么多年,他只是在等一个能容得下他的梦儿,还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良家女子做他的原配嫡妻。
到时候。他只要哄得那女人觉得她是正妻,高梦儿一等就可以了。至于私底下,他多宠宠梦儿,料那个蠢女人也看不出来。
只要不给他的梦儿脸色看,他就能让那女人稳稳地坐着他封俭原配嫡妻的位置。
谁知道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那个人居然这样不识抬举,一下子就把他拒之门外了!
封俭阴沉了脸,缓缓地道:“……要不,还是娶柱国公的妹子吧。堂哥不是最近跟柱国公走得很近?”他嘴里的堂哥,就是封大都督。目前还在长安候着。
封二伯母撇了撇嘴。“你堂哥也说了。你这个丫鬟,是个祸害,人家柱国公也不满,不想嫁妹子。你堂哥现在求着人家。哪里敢仗腰子?只能帮着别人说自家人不好。”
封俭想了想,“我去堂哥家坐一坐。”
从封二伯母家出来,封俭却先拐去了柱国公府,他在门口站了半天,看着那巍峨的门楼,黑底金字的牌匾,还有院墙后面的庭院深深,重峦叠嶂,眼神越发幽深。
恰好萧嫣然从铺子里回来。在角门下了大车。
封俭眼前一亮,忙下马走过去,对萧嫣然拱手道:“萧大小姐有礼。”
萧嫣然看也不看他,在几个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径直进了角门。
柱国公府的门子笑着对封俭道:“公子请让一让。我们要关门了。”
封俭一股气被堵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握着拳,带着股怒气离开了柱国公门口,去他堂哥的伯爵府去了。
萧嫣然回到自己家里,先去杜恒霜那边向她请教了一些铺子生意上的事情,然后悄悄地道:“刚才我在门外看见了封家那位二公子,在门口徘徊,不知道要做什么。”
杜恒霜点了点头,“我会让门子好生看着。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合心意的妻室。”说着,杜恒霜倒是想起一件事,道:“吕夫人你还记得吧?”
萧嫣然点点头。吕夫人的大儿子曾经是萧士及的手下,如今更是站到他们这一边,两家走动得很是亲密。
“她请我们过两天去她家吃螃蟹赏桂花呢。”杜恒霜笑着道,拂了拂萧嫣然的肩头,将她的秀发捋到背后。
萧嫣然没有在意,点点头,“嫂嫂做主就行。我跟着嫂嫂去。”
杜恒霜笑眯眯地,没有把话说全了。
因吕夫人在为她的二儿子求娶萧嫣然,杜恒霜对吕夫人很满意,首先就取中这个做婆母的。至于吕夫人的二儿子,据说刚从漠北军中回来,也不常露面,她还没见过,不知道好歹。
吕夫人的大儿子她更熟悉一些,是个很不错的男子。
因吕夫人的夫君不太靠谱,吕夫人的三个儿子都是站在他们娘亲这一边,对他们的爹还是有些怨怼的,只是嘴里不说罢了。
而且因吕夫人对妾室没有什么好印象,杜恒霜跟她很是谈得来。
这边封俭去了封大都督的伯爵府,却没有看见堂哥的人影,是穆夜来听说封俭来了,专门过来跟他说话,问他跟萧嫣然的亲事怎样了。
封俭摇头,脸上很不高兴,“暂时还没有动静。”
“那你真的想娶萧嫣然吗?”穆夜来正色问道。她其实认为这是门非常好的亲事,对萧嫣然,对封俭,对封家都好。当然,最好的还是对她的夫君封大都督。
现在新帝提前两年就登上皇位,只能说明,萧士及这一世,肯定会比上一世更加位高权重。
如今很多事实都证明她的想法。比如说,萧士及上一世从来没有做过辅国大将军,更没有兼任过兵部尚书。
这样的人,放过实在太可惜了……
“当然。”封俭听穆夜来问他,发狠道:“就算她不肯嫁,我也是非把她娶到手不可!”说着伸开五指,做了个捏拳的动作。
“既然这样,我倒是有个法子。”穆夜来言笑盈盈地道,眼光往四周扫了扫。
那些丫鬟婆子见状,忙退到外面的回廊下。
“什么法子?”封俭的双眼亮了起来,拱手道:“若是小嫂子能帮封俭这个大忙,封俭以后一定……”说着,往邵氏住的那边瞟了一眼,做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穆夜来微笑。她当然是在投桃,就等着对方报李。她的主意,可不是白出的。
“你不如来一个‘英雄救美’,然后在外面跟她待上一晚上,她就一定非你不嫁了。”穆夜来笑着道,给封俭指了一条明路。
“英雄救美?”封俭愕然,“我可不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怎么去救她?再说,这长安城中,天子脚下,哪里有那么多劫匪?况且柱国公是赫赫有名的战神,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劫他的亲妹子?!”
穆夜来抿嘴笑,觉得这封二公子真是天真得可爱,难怪会被个丫鬟心心念念缠了心……
“你啊,真是傻。”穆夜来说着,俯身过来,在封俭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封俭愣愣地听着,顿时恍然大悟,连连拱手道:“小嫂子真是好计谋!小弟佩服佩服!”一边多谢穆夜来,一边寻思到哪里去找这些人来帮他演出好戏……
这一天,萧嫣然带着丫鬟婆子,又照常例去自己在东市的铺子盘桓。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她才从铺子里出来,坐上大车,回柱国公府。
这条路她走了两个多月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再说,他们柱国公府的标记在车前挂着呢,没有哪路蟊贼敢打柱国公府的主意。
谁知这一次,大车走着走着,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子击打在拉车的马屁股上。
那马受到惊吓,长嘶一声,拉着大车就在街上横冲直闯起来。
这条路再往前走,就出东城门了。他们本来是要在下一个路口拐弯,才能走上回崇康坊的路。
这一下马受惊了,自然没法让它拐弯,就被惊马拖着,往城外飞奔而去。
萧嫣然吓得在车里紧紧抓住扶手,和几个丫鬟婆子挤在一起。
吕二郎今日本来被他娘亲吕夫人逼着,要他来萧嫣然的铺子找她说话,彼此熟悉熟悉。
可是吕二郎面皮薄,在萧嫣然的铺子前转悠半天,也不敢上前。后来看见萧嫣然出来上车走了,他才慢慢跟在她的车后面,骑马相随。
第673章 成拙
当那颗石头砸中那匹马的屁股的时候,吕二郎正无可奈何地跟在那大车后面。
嗖的一声,石子划空而过的声音在他身旁堪堪挨过,让吕二郎懒洋洋的双眼霎时间如鹰隼般锐利起来。
他以一个军人的直觉意识到,这颗石子,绝对不是意外。
前面拉车的马受惊,前蹄高高跃起,嘶叫一声之后,拉着大车疯狂地往东城门冲去。
吕二郎往自己的马屁股上也狠狠抽了一鞭子,下意识追着那辆大车绝尘而去。
此时已经天已黄昏。如果他们这时候出城,很可能等制服惊马的时候,就回不了城了。
不过吕二郎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
对于他来说,在外面餐风露宿都是常事,能不能在天黑前进城这种事,完全不值一提。
萧嫣然当然没有他那么坦然和自在,不过,她也没有多惊慌失措。在她看来,这只是一次很偶然的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保护好自己,等哥哥和嫂子来救自己就可以了。
“你们别慌,抓紧扶手,别被摔出去。——来,我这里有几件披帛,把大家拿去,把自己和扶手绑在一起。这样可以增加重量,互相扶持,不会受伤。”萧嫣然腾出一只手,从她的座位底下摸出几根长长的披帛。
丫鬟婆子忙接过披帛,将自己和车上固定的扶手绑在一起。
因此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