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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广播过后,陈连尉转身,无视狗蛋,检票,进了月台。
直到陈连尉的声影消失,狗蛋才傻傻地反应过来,撒丫子往外跑。
“根子哥,他跑了”张牙舞爪地呐喊。
“跑了?”根子大怒,一把攥住狗蛋的衣领,吼说:“你他妈吃屎的,怎么不拦住他?”
“”
我还没活够
第21章 长剑挂壁峰()
陈连尉前脚走,一个小时后。
文武学校。
根子身边站着胡村村长,身后一排小弟。
村长敲敲传达室门口的玻璃,又掀开门帘,进去边递烟,边客气地打招呼说:“三大爷,睡觉呢?”
“嗯。”老大爷淡淡地嗯一句,从床上坐起来,接过烟,叼嘴里,探头过去,让村长点上。
架子大,半点不虚。
这村里,他岁数最大,辈分最高。
胡村,几乎只要是个本村人,都和他沾亲,都是后辈。
文武学校,以前叫胡村小学,学生没几个,都跑城里了。
眼看要塌,却有杨凡生找来,靠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头,还培养过几个全国冠军,拉来赞助。
又说通教育局,把这里当形意拳推广试点,学校才又活泛起来。
而他这位老人家,也被杨凡生请来看门。
人老,越知道守护一些东西,给村里的学校看门,义不容辞。
“三大爷,和你打听个人,小平头,骑的黑色二八大杠,藏青衬衫,咱们学校有这个人不?”
村长顺势坐在磨得掉了漆的太师椅上,左腿搭在右腿上,拿手扳住左腿,吸一口烟,问。
“有了,杨凡生刚收的门徒,顺带教体育课,来没几天。”
老大爷眯眼看村长,说完就觉不对劲,人老成精,问:“好好的,你打听这人作甚?”
“嗨,这个老师不安份,混社会,踢断别人的腿了,人家找我做主,说是咱们胡村人。”
“他们胡诌地吧。”
老大爷额头的皱纹堆起,说:“杨凡生收门徒可是看人的,收不对,坏了他的名声,这可是大事。”想了想又说:“杨凡生,我信他。”
“三大爷,这事你不要管了,杨凡生在不在学校?”
村长从兜里掏出一盒没拆的中华烟,塞到老大爷手里,接着说:“把他叫出来,有事咱们当场说开,人家事主就在门口等着呢。”
“人来了?”老大爷站起来,出门看一眼,瞬间瞪直了,回屋就骂:“胡栓柱,你他妈领的甚人了?”
“三大爷,我也不想领他们来,可这学校出了败类,又把人家打住院,去哪也得给个说法吧?”村长急忙撇清关系。
“一天天不学好,尽跟这些二流子鬼混,我看你是越活越灰了!”绷着嘴,话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骂过,老大爷也懂理,恨恨地说:“等着。”
传达室有座机电话,桌上贴着表,每个老师叫什么,联系电话,上边都有。
“喂,杨校长?”
“哎,三大爷,在了。”
“校门口有人找你,说是你徒弟,就前几天刚来的那个,把人家打住院了,来找你要说法。”
接着用手捂住话筒,小声说:“十几个流氓混混,都在校门口等呢,你千万别自己出来,把学校练拳的老师们组织上,要不直接报警。”
话筒里沉默几秒,出了声:“三大爷,没事,光天化日,他们只是吓唬人,肯定不敢动手。”
见杨凡生做了主,三大爷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吩咐千万小心。
校长办公室。
杨凡生挂掉电话,离开办公桌,来到窗前,居高临下,一眼看到校门口的一堆混混。
沉默良久,嘀咕说:
“狼,拴不住啊。”
叹息地摇摇头,这个屁股,还得他来擦。
根子远远地看着一道身影走到进前,眯眼打量,蝴蝶甩刀在手里转花,问:“你就是杨凡生?”
“我是。”
“你徒弟把我哥孙二小踢断腿,你不给个说法?”
“门徒,不是徒弟,不拜师,不入门墙。”顿了顿,接着说:“你想要什么说法?”
“我哥不缺钱,赔钱就不用了,把你徒弟叫回来,去给我哥道个歉就行。”根子笑着说,手里的甩刀,转得更急。
“叫回来?”杨凡生不太懂,问:“他走了?”
“徒弟惹了祸,跑路了,你这当师傅的都不知道,真是失败。”
根子往前走几步,绕着杨凡生转圈说:“看来你这眼力也不怎么地,我们亲眼见他上火车走了,如果叫不回来,我们就找你算账。”
“你的意思,只要我去给你哥道歉,这事就算完?”
“no!no!no!道歉得你徒弟来。”根子拿刀凭空对杨凡生比划,似在考虑扎哪好。“至于你,还是把你徒弟叫回来地好,我们对你不感兴趣,如果叫不回来,我哥断腿,你也断!”
这话,狠了。
胡村村长看场面闹成这样,杨凡生好歹是自己村里学校的校长,想上前调解,可根子那堆手下各个虎视眈眈,让他没敢开口。
杨凡生沉默了,闭眼叹一口气,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说:“腿,给你,这事,算完,你来收吧。”
“”
“”
不只根子,连那堆小混混都像看二愣子一样瞧南凡生。
天下哪有这样的人?
这事跟你毛关系都没有,顶多算连带责任,你把徒弟叫回来不就完事了么。
替别人断腿,替别人送命,这个时代,这个年代,不可思议。
你当你是旧时代的义士?
侠肝义胆?
还是战国时的荆轲?
受了人家太子丹的天大人情和好处,让你去杀秦王,不得不去?
“嗝嗝嗝”根子突然像鸭子一样笑起来,往前走一步,甩刀抵住杨凡生的大腿,咬牙,绷住下嘴皮,狠狠地说:“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说着,眼里出现凶光,刀就要往前送。
却在这时。
“你敢?”传达室里一声怒吼。
接着。
一个手拿菜刀的佝偻身影出来,驮着背,全身颤抖,激动过度地喊:“谁敢在学校闹事,老汉我就剁了他!”
那锋利地黑铁老菜刀,刀刃雪亮如月,是人间凶器。
任何人面对它,唯有恐惧与破胆。
根子往前送地手,硬生生顿住,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菜刀刃,让他起了幻象,毛骨悚然,觉得自己好像一堆猪肉,只要这刀一落,管你骨头有多硬,必成两半。
更厉害的,是三大爷那股拼命地架势,那眼里的不要命,不想活,真敢动手把你脑袋砍下来。
旁边的一堆小混混,一见这架势,胆小的撒腿就跑,我他妈打架可以,送命,老子不干
人一激,一出冷汗,瞬间就清醒了。
“大爷,我和杨老师说笑了,大白天的,哪敢行凶伤人。”
根子收了刀,谄媚地,弯腰地,恭敬地,说一句,退一步,说一句,退一步
直到退出校门外。
“三大爷,可不敢,可不敢!”村长连忙上来劝说:“赶紧收了菜刀,没事的,他吓唬杨校长了,赶紧收了。”
见根子退出去,杨凡生也无恙,三大爷的情绪才渐渐安静下来,喘着浓重的粗气。
手,慢慢放下。
眼,却还死死盯着根子。
再有妄动,他不会喊了,而是举刀就砍!
到了安全地带,脱离菜刀的威胁,身边也有一堆混混,根子又有了一丝底气,不甘心就此退去,不然会让道上的兄弟小瞧。
临走时,没敢看三大爷,只瞄了杨凡生一眼,留话说:“这事不算完,把你徒弟叫回来,晚上九点,体育场,做个了结。”
顿了顿,又说:“如果没人来,你这学校,我天天堵,看你怎么开。”
“狗曰的”
听了根子的威胁,三大爷提刀就冲。
吓得一堆混混呜啦鸟散。
这他妈的老汉,比他妈穷凶恶极的死刑犯还有劲
人跑了,三大爷喘着粗气回来,不放心杨凡生,说:“晚上你千万别去,他们要是再敢来闹事,我就拼了,不留手,砍死一个算一个,反正老汉我八十六了,活够了。”
“三大爷,放心,我不去。”杨凡生笑着,替老人家顺了顺后背。
这时,村长还没走。
三大爷抬头就骂:“滚,以后再敢带这些人来,你就是抗战时的汉奸,老汉把你剁了喂狗!”
“”村长语塞,没敢回话,深怕三大爷提刀就砍,谄谄地看了杨凡生一眼,又对老人家说:“三大爷,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上火。”
说完,凑紧跑两步,出了学校才松口气,走路慢下来。
扶着老人家,送回传达室,好生安慰了一番,杨凡生才离开。
回到办公室,掏出手机,犹豫片刻,没打。
“狼,拴不住,却不是冷血动物。”
多愁善感地嘀咕着,杨凡生心里有决断,今天晚上,他要把这事了结。
泼皮无赖,一旦惹上,各种烂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他不只为陈连尉,也为学校孩子们的安全。
坐了一会,静静看着窗外的天空,楼道里响起急促地脚步声。
“师傅,你没事吧?”
苏瑛,杨凡生的徒弟,正式磕了头的,刀削般的脸庞,看上去十分硬朗,像巩俐,就知她性格刚强。
“三大爷给我打电话,说学校出事了,晚上要在体育场了断。”苏瑛喘着气,急冲冲地进门,讲话急:“师傅,你千万不能去啊。”
见杨凡生不回话,接着说:“孙二小那伙人我听说过,心狠手黑,四处放高利贷,弄得不少人家破人亡,陈连尉惹的事让他自己解决,把他叫回来就是。”顿了顿,语气低了些。“如果他还是个男人的话。”
“他不会跑的。”杨凡生对面窗外的天空,夕阳西下,火烧云漫天,大地变得红彤彤。
“他不是已经坐火车走了?”
“会回来的。”杨凡生讲出秘闻,说:“他是张上舍了自己的命,被喷子抵着后背,硬生生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张上在太谷,他不会跑。”
“张上?”苏瑛只听说过这人,没亲眼见过,想了想:“就是那个小孩,给学校修红砖路的那个?”
“是。”
“那赶紧让他把陈连尉叫回来啊!”苏瑛急了。
“他俩虽然没入门墙,可也是门徒,出了事,该我担着。”杨凡生平静地说。
“师傅!”苏瑛跺脚气急,知道劝不住杨凡生。“我去叫师兄弟们,要去一起去,看他孙二小敢怎么样。”
“不要惊扰他们。”
杨凡生转身,直面苏瑛,摆摆手说:“你们都有家室,有孩子父母,不该参与这些江湖纷争,我教你们练武,也不是为了打架斗殴。你师傅我练了一辈子拳,也是时候该展展手了。世人都说我击技有两下,今天晚上,正好验证拳术。”
“可”
“不要多说,有句话叫师命难违。”杨凡生看着苏瑛,语气重了些。“你回家去,带好孩子,孝敬父母,就是师傅最大的欣慰。”
紧握拳头,指甲几乎刺入掌中,苏瑛低着头,紧抿着嘴,眼眶发红。
太谷形意拳,延续了旧时代武人的规矩。
一旦磕了头,入了门墙,师傅的命令,比父母的还要大。
因为父母只管生养,而师傅教你手艺,关乎你一生的命运。
这辈子过得好不好,要看师傅。
默默退出办公室,苏瑛三十岁了,却止不住泪水,哭着鼻子冲出教学楼。
躲在厕所里,哭了一阵,掏出手机,先给家里拨。
深吸一口气,保持平静。
“垒子,今天晚上学校有点事,我回去迟些,你给咱儿子伺候好。”“没什么大事,学校里忙,我给师傅打下手。”“嗯,孩子睡了,你也早点睡。”
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鼻子一抽一抽地,接着打电话。
“大师兄”
“二师兄”
“”
几个电话打出去,苏瑛默默地回了办公室。
宋家。
“三叔,大事”宋宝贵奔着进门的。
宋光华正在休息,日落时分,太阳不再暴晒,院里躺椅上摇一摇,惬意。
“慌里慌张,像甚样?”老爷子坐起来呵斥一句,才问:“甚事?”
“这几天道上都在传,孙二小被人踢断腿,是杨凡生徒弟干地,那波混混找到文武学校闹事,说晚上九点在体育场了断。”
宋宝贵喝了口桌上的水,润润嗓子,接着说:“撂下狠话了,说要断杨凡生的腿,还说如果没人去,就天天去学校堵。”
“更狠的”宋宝贵咽了口水,小心翼翼地说:“说杨凡生是形意拳名家,什么车氏形意的传人,没种!”
“嗯?”老爷子一下坐直了身子,皱眉问:“你听谁说的这事?”
“我刚才在杨凡生大徒弟武馆里坐着,苏瑛给他打电话说我听见了。”
老爷子站起来,眼神沉着,腰杆笔直,两手背在腰后,院里溜达了一圈,抬头说:“晚上九点是吧?”
“是。”宋宝贵答。
“给我挨个打电话通知,太谷的,附近的,九点能赶上的,体育场集合。”
“这”宋宝贵抽冷气。
老爷子弟子遍及国内外,桃李满天下,更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形意拳国宝级人物,动了真格,那不是吹。
“不要打扰远处的人,只通知太谷附近的。”老爷子看出宋宝贵的疑虑,提醒说。
“妥。”宋宝贵退下。
老爷子一个人在院里走转,时而看天,时而察地,偶尔也唠叨说:“上回港城人来拍纪录片,丢了大脸,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再小看咱太谷形意拳。”
第22章 武人VS社会人()
晚八点半,沉沉的夜,仿佛无边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星星的微光很弱。
连月亮也疲倦地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星星放哨。
今夜有风,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燥热和繁忙
体育场。
一块硕大的机耕路场地,土被碾得像镜子一样反光,四周呈圆形环绕一阶一阶高台,可以在上面坐人。
太谷每次开大集会,形意拳大赛,县运动会,都在这个地方举行。
这里,更是社会人解决恩怨的武地。
一片开阔,谁都能进。
断断续续有出租车驶来,下车的全是社会人,光头,杀马特,非主流,大裤衩,狗链子
几乎,好像,所有人都互相认识。
最起码看上去很自来熟
“狗蛋。”
“根子哥。”
“刘芒哥。”
打了招呼,接过递来的中华烟,点上,站后边,聊闲,打屁,吹牛这就是社会人的基调。
“二小哥来了。”根子远远注视一辆奔驰车驶来,赶紧上去迎接。
05年能开奔驰的,人们习惯称呼“大佬”。
“二小哥。”断断续续,起伏不定地喊,站后排的人要踮起脚尖,足有一百多号人。
众混混注视坐在轮椅上的孙二小被搬下车,眼里多少有些火热。
我什么时候,才能混成这样啊
“兄弟们幸苦了,一会完事,请大家去昌隆大酒店放松。”孙二小对众人挥挥手,笑着说。
“多谢二小哥了。”
“昌隆的妞不错”
“你他妈就知道找小姐。”
“”
人越聚越多,几乎整个太谷的混混都闻风出动,来凑热闹。
认识的,不认识的,是不是道上的,都来了。
将近九点,终于有了异类。
只见一辆昌河面包车在体育场门口停下,下来几位穿白色练功服的人,手里拿着剑软刀双截棍
“卧槽,这是街头卖艺,还是耍杂技的?”狗蛋夸张地惊呼。
“你他妈愣啊,这肯定是给杨凡生助拳脚的。”二亲扇了狗蛋后脑勺一巴掌,喊说。
“你他妈才愣。”被扇了,更用力地还回去,骂说:“就这花花把式,给老子个半头砖,我能把他们全部撂倒。”
这时。
“给,半头砖”
旁边有心思不纯者起哄,真从地上拣块砖头递给狗蛋
并且,用眼神示意,你个龟孙到是上啊,别光说不练,兄弟们看着呢
这一手,当场下不来台了,被逼上梁山,赶鸭子上架。
给这么多人看着,狗蛋心说,哥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能不能混出名堂,就在今天了。
接过半头砖,在手里掂量掂量,似乎有了底气,朝众人喊:“兄弟们给我助威。”
嘘吹口哨。
呕做呕吐状,小看人。
社会人的人生百态,痞子个性,都在刹那之间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