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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强行介入这一世,谁也不知究竟会不会破坏他们二人的命格,我又不方便日夜看着他,亏得上尧君在玉燃身上使了个追踪术,这样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能在那张施了法的卷轴上像看戏般将她的行动了然于掌,真真是省去了我许多麻烦。
小半个月后,人间迎来了灯火如昼的元宵节。
我得闲也去灯市上凑了个热闹。
东风夜放花千树,街市如昼。宝马雕车香满路,鱼龙乐舞。街上人潮人涌,提花灯,猜灯谜,闹元宵,欢声笑语,好不欢愉。
我在街道里逛了一阵,只觉得眼观处皆是络绎的人影,耳听时都是喧闹的人声,觉得无甚意思。就找了处清净的茶楼,喝喝清茶,透过雕窗看看外面万里花灯如虹的夜景。
因着元宵佳节,家家户户都在外面赏花灯,所以茶楼里的人很少,安静非常,只有坐在我对面屏风后的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袭藕紫色长裙,长发半绾,乌发如瀑,未佩珠翠,只斜斜插了支金晃晃的游凤步摇,白纱半覆花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
由于隔着屏风看不真切,我只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强大的奇异力量自那女子身上涌出,亦魔亦仙,亦正亦邪。
这样相似的气蕴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日在戏台上附身于嫣然体内的那个女娃。我素闻这些天来栖居人间作怪的妖魔越来越多,最后扰得蜀山的道士也被派去人间各地降妖除魔,看这女子浑身恨煞的魔气,想必真有此事。
两万多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神魔大战虽最终以神族胜利告终。但听说新任的魔君九祭奸诈狡猾,野心勃勃,虽表面上诈降于天族,俯首称臣,但暗地里仍在拉拢四海黑暗势力,养兵操战。
虽然刚开始这传言在四海内传的很是厉害,但万年来却是四海太平。那帮老神仙们又乐于安逸,自是谣言渐散。
我正放下茶杯准备起身,抬眸就透过屏风一隙看见女子渐渐从窗外转过来的脸。眸光相对的一刹那,我几乎是一身震惊的恶寒,虽然她下半脸覆着纱,但那眉眼却与我如出一辙,不是相似,是和我一模一样。
我愣愣盯了半晌,回过神才发现对面早已空无一人,跑过去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半丝人影,只那张桌子上,一杯新茶正腾着热气。
我百思不得其解,确定刚刚并不是我看走了眼,难不成这世上我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妹?
自小无亲无戚,虽表面洒脱快活,但心里却渴望着世上还有和我同脉的亲眷,忽然间看到一个和我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心里自然泛着些激动期待。当下就决定快些回到闲人庄,好好问一问青霄我究竟有没有一个姐妹。
刚想招朵云从窗子里腾出去,就看见对面茶楼里一个红衣女子正在用术法与一群凡人大打出手,引得凡人们兢惧轰散而逃。
灯火通明,直映得那女子本就半醉的脸莹红剔透,说不出的魅惑妖娆。我甚觉那女子眉眼熟悉,似乎在哪见过,想了一阵才知道就是那日在林中要与我一较高下的灵音。
自大师兄将重涧送走后,我一直担忧。但一去灵界路途遥远,我又得守着忘忧这担子事,自然脱不开身。那日听她在林中说自己是重涧明媒正娶的妻子,现在让她回去照看一下重涧倒是不错的主意,顺便给他们小夫妻制造点机会磨出感情。
心里揣好了主意,就从窗子上腾云而下,拽起她就在凡间众人的惊呼跪拜声中疾速飞走。
她不知是喝了多少酒,一身的扑鼻酒气。在半空中看清是我,挣扎大叫着要下去,本仙乃是一纤纤弱女子,着实是顶不住她如耕牛般的力气,只好半道掐个诀落地,也不知是落到了哪里。
下地看了一圈,落地处是一块僻静的城外空地,前面几步外是一方波光粼粼的野湖,月光映得湖面水光荡漾,银鳞微泛。
灵音拿起手中的酒壶就往嘴里灌,边灌边哭,边哭边喊,“重涧,你这个王八蛋,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又要在大婚那日逃掉,难道你待我也同那些人一样。。。。。。”说着说着泪花就在月光下阑珊一片。一副为情受伤的小女人模样,和我之前在林中看到的勇敢乖戾截然不同。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重涧怎么会走!”她猛将酒壶摔碎在地,一把紧紧板过我的肩膀,朝我步步紧逼,眼中凶狠嫉妒的目光却渐渐被巨大的绝望吞噬。
她忽然泄气颓然的松开我,深埋下头失落道:“这也不怪你,连山林里的动物都知道寻求更好的伴侣,可能是我不好,他才不会娶我。”
一旦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无论她之前身上有多锋利密集的尖刺,为求亲近,也会为了这个男人毫不犹豫的一根根拔起。短短几日,那个林中率性洒脱的少女竟已在爱情面前被磨得如此宽容颓废。
真不知道,明明这么难受,为什么不管是神仙还是凡人都要做那为情爱祭命的飞蛾,为那短短一瞬的光热真的值得吗?
我刚想动嘴安慰几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该怎么说。
灵音重叹一声,抬起头无比诚恳的看着我,红唇几抿,似乎在倾尽一生的选择做一个重要的决定,“希望你能和重涧好好在一起,好好待他,他。。。。。。”,她顿了一瞬,仿佛想起了幸福快乐的往日,连眸中的微泪都泛起了缱绻的柔光,“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我皱起眉头,对她的真挚嘱托一脸无措,解释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和重涧只是朋友,我根本不喜欢他。”
灵音绝望的脸上瞬间燃起了点点星火,仿佛有即将飞跃出来的欣喜,她双手紧抓住我的手腕,定定将我看着,支吾着问,“你,你没骗我?你们真的是朋友,你真的不喜欢他。”
我朝她诚然一笑,反掌握住她的手,万分正经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当初我去灵界寻绿萍救人,恰巧碰上了他,他便赐了我一株。”害怕她不相信,我又赶着加了句,
“我只当他是朋友。”
第四十一章:月下谈心寂往事()
我们一起在湖边草地上坐了许久。
灵音也跟我说了好多好多。
她说,她从小陪着重涧一块长大,重涧的母亲是个凡人,灵王将她们母子从人间接过来的时候,重涧个头还没有她高,白白嫩嫩,害羞局促,眉清目秀得像个姑娘。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们嫌弃他不是纯灵气蕴,都不愿意和他玩。只有她,觉得他比灵界所有的人都生得好看,便日日陪他待在一处。
后来他的母亲一夜间去世,重涧便性格大变。以前的他规矩正经,呆板老实,却变得愈加好逸恶劳,吊儿郎当。旁人看不出,可是她却知道,每每独处一室,他便会收起在别人面前保护自己的伪装面具,只静静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亲手种下一株株生前他的母亲最爱的蒲公英。
灵音无比欢快的扯着我双手,仿佛要将他们在一起所度过的美好日子全部分享给世间所有的人听。柔白月华下,她你眼角眉梢里尽是当年和桃华一模一样的幸福,满足,满满当当的像是要溢出来。
她说,等到重涧成年的时候,灵王要给他娶妻,可是数万年里说了十多次亲,竟也一次都没有成。
她咯咯笑起来,如林籁泉韵,尽是关于美好回忆的干净清澈,她眨着眼睛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她又清脆的笑起来,边笑边说:说:“那是因为重涧根本就不喜欢那些女人,无论那些女人有多漂亮,家世有多显赫,他也一点都不喜欢。于是我们两个便想了个好点子,玄笙灵尊养了只巴蛇,长相凶煞骇人。要哪一门亲事说成,我们便偷来了那巴蛇褪下的蛇皮。乱涂乱画一番,再给重涧带上去吓跑那些要嫁给他的女子。”
后来,灵界三皇子相貌奇丑的传闻就传遍了四海,这泱泱众口,灵王也很难洗白,一来二去,这件事就更是传的一发不可收。
她一直以为,重涧之所以想尽办法不娶那些女人,就是为了等他真正爱的人。而她自小便开始认为,重涧最爱的人是她。
终于有一日,灵王发现整个灵界只有灵音能与重涧玩笑打闹,不分彼此。以为猜中了儿女家的心事,便为他们赐了婚。
那一刻,她高兴的就快要飞起来,见到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也想要将这天大的好消息与它们分享。
当她穿着大红喜服,期待着重涧掀开盖头的那一刹那会是如何惊艳爱慕的目光。灵宫那边却忽然传来消息,说,三皇子又和以前一样,逃了。
她以为她听错了,又让传话的灵女大声说了好几遍,才心痛到麻木的摊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他人如何呼叫,都毫无一丝反应。
和以前一样?
逃了?
逃了?
灵音跟我说到这些的时候,眼里汹涌着泪花,还是倔强要强的紧咬着唇,一滴泪也没有落下。
我忽然间觉得我和她竟是一样倔强的人。她倔强的要在不爱面前保持一贯的坚强,而我却是倔强的不肯直面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承认我对青霄究竟是什么感情。
她说,她在宫殿里不眠不休的等了三天三夜才将他盼回来,而他却一改往日的温和,冷冷道:“我本对你无男女之情,可你却要执意嫁给我,那我们之前的那些情谊便再也不做数了。”
弃得这般坚决,弃得这般无情。
“我以前一直以为重涧是个连蚂蚁都不愿踩死的心软之人,可是我忽然发现我错了,他原来竟是如此心狠,就因为那一纸婚书,就因为要断的干净不留余地,那以前的情谊,便可以说弃就弃。”
灵音苦笑几声,夜色深沉下听得越发凄凉哀转,忍了几忍,眼角终是不受控制的溅出几滴泪珠,凉凉浅浅。
“小七,你说短短几日究竟能让一个人改变多少?”
我扭过头看着她雾蒙蒙的双眼,几番张口,一想到子南与桃华,只觉得喉中苦涩,什么都说不出来。子南为爱轮回了生生世世最后也抵不过一个烟消云散,缘尽各安。或许几日也好,一辈子也罢,物是人非四字可能只在眨眼之间,已成定局。
我抬头看着天边那一轮明月,忽然间觉得它薄如蝉翼,脆弱易折,悠悠问道:“之后呢,你们怎么了?”
灵音很有深意的看了我几眼,见我仍敛目看着天边的月亮,垂下头摇了摇,什么也没有说。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过了一阵,她仰起头万分期待的问我,又好像害怕听到答案般躲闪的低下头。
我握起她在草地上无处安放的手,真挚看着她,“我只当他是志趣相投的朋友,万没有男女之情的喜欢。”
灵音长舒一口气,眸子里好像永远燃着一团只属于重涧的星火,微微弱弱的燃,灼灼烫烫的燃,一直燃着,从未不舍得熄灭。
“重涧以后一定会喜欢我的,我就一定还有机会。”她无比坚定的看着我。
“嗯,一定会。”
红尘紫陌,兜兜转转,我希望有情人会终成眷属,而我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爱得似火的率性女子该是重涧命中注定的良人。
虽然误会解开,但我毕竟也算是她的半个情敌,可她非但没有与我心生嫌隙,倒戈相向。反倒是将心里的话全部讲给我听,我自是看她都多了些许多亲近相交之意,眼前这个女子率性洒脱,敢爱敢恨,毫无一般女子争风吃醋的小肚鸡肠,自是很合我的胃口。
谈谈笑笑一直到破晓时分,彼此心意相交,相见恨晚,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我也将前几天重涧在人间发生的怪事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了她。
“现在重涧正需要人照顾,你此去一定把握机遇,争取将重涧收入石榴裙下,下次来看我记得给我带个大胖侄儿耍耍。”我说着朝她满面桃花的抛了个的媚眼,顺道黠笑着摸了一把她的小脸。
灵音羞笑着推搡我,嘴上虽说我大姑娘家家,真是粗鲁,可脚下却一踩云头,满心欢喜的奔去了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第四十二章:茶间故人苦谈笑()
机缘巧合得了个相见恨晚的知己,本仙自是难掩喜色,在商贩们刚刚摆摊的市井街道里欢欢喜喜转了一圈,才在一处早摊前落脚,顺道点了一碗馄钝和几碟小菜。
天刚蒙亮,薄薄雾气清冽袭人,东方的浅云里泛出一片鱼肚白,几缕明媚撕破云层,折出着早晨的曦光,懒洋洋的打在我的身上,很是暖和。
我端起碗,不顾形象的大口大口呼哧吃起来,透过碗里腾腾蒸出的热气,眼风间隐约看到对面坐了个人影。
他不言语,我索性也当作没看见。直到将碗里的最后一个馄钝扒进嘴里,又咕噜噜喝了半碗汤,才满意的将碗放回桌子上,刚将袖子递到嘴边准备抹一把,对面玉掌朝我一伸,掌间赫然躺了只洁白的锦绢。
我擦嘴的动作愣在原地,顺着手绢朝上一点点观摩上去,就看到汜玉那张费力藏着吃惊的柔和笑脸。
我朝他尴尬一笑,急急接过他手里的绢子,心不在焉的低头擦嘴。想着这汜玉上神也是个人才,青霄每每看到我这副豪爽的吃相也会戏称一句“猪拱食”,这厮竟也能默不作声的淡定看了半晌,最后还能强扮个笑脸,果真是年少大志。
“给你,谢谢。”我悻悻笑着递给他,忽瞥到那素白上一点油晃晃的的肉渍,又急忙收回手,嘿嘿的朝他几笑。
“没事,反正我不急着要,下次你洗干净,亲自来朱璃还我。”汜玉可能是看我这般手足无措的样子煞是有趣,嘴边的浅笑一刻也没舍得歇下来。
我笑着应下来,将绢子攥在手心里,在桌子底下捏了又捏,想来西海朱璃真是快穷到祖坟里了,区区一个绢子,也值得让我大老远的跑去西海。
“汜玉上神,你怎么也有这么好的兴致来人间转转。”我抬头正经的笑着,暗暗盘算着这次要寻个啥理由离开。
“舍妹乐安好些天没回来了,我就来撞个运气来人间寻一寻。”
汜玉说着敛起眸,脸上虽挂着淡笑,眸里再看我时却几闪诡谲的深究。
“哦,可能贪玩吧,或许很快就回来了。”
他看我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坦然神色,眸间清柔了几分,轻轻的嗯了声,笑着让小摊老板添了壶新沏的热茶。
这茶虽还入得了口,可这谈笑风生的确不是本仙所擅长的,特别对面又坐了个介于仇人与救命恩人之间的奇葩存在,本仙更是如坐针毡,扎的甚疼。
一壶茶添了又添,喝了又喝,大有喝到蜘蛛结网的矢志不渝感。直到喝到快正午时分,老板收摊,汜玉上神才终于高抬贵手放过了我,不再和我聊那些芝麻谷子的烂天。
我慌张朝他拜了个揖,就逃之夭夭,只听得背后传来老板乐得开花的喊叫,“姑娘,下次记得再来光顾我的生意。”
我耳朵一怔,头脑发麻,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加动如疯兔。
哼,下次,下次让你的生意见鬼去吧。
我回到闲人庄的第一件事便径直去了青霄养伤的一清殿,想要好好问一问昨晚上在茶楼遇到的那个和我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也一路想着如果青霄遮遮掩掩不肯说出实情,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刑法好好地折磨他一顿,招他逼供。
我掐个诀,幻出面铜镜,在门边照着镜子练了数遍盛气凌人凶神恶煞的样子,满意后才收了镜子,气势汹汹的跨进屋子里。
刚想大吼一声壮一下声势,抬目扫过去却发现诺大的房间里干净整洁,却空无一人。
红苏一手拿了块抹布,一手端了个木盆从门外过来。待看到是我,有些稍稍讶意,但马上就将盆和抹布放置一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唤了声:“七姑娘”。
我看了一周一尘不染的房间,又垂目看了看地下干净的仿佛能照清人影的玉板,最后轻轻扫过那木盆里的抹布。
哦!怪不得青霄那个老邋遢的房间会这么干净,原来竟是暗自藏了个美娇娥帮着打理,我啧啧暗叹,果真是救命之恩深似海,虽然不受宠但也毕竟是个东海的正当公主,做起婢女竟也能如此无可挑剔,矜矜业业。
闲人庄地域广阔,纵使多了许多人我也不甚在意,可但凡和青霄扯上些暧昧不明的关系,我这心里总不是很舒坦。我自问不是度量狭小之人,但事关青霄,无论我如何去说服自己,仍做不到装作看不见,听不到。
我忽然间心里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我要告诉青霄,我喜欢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喜欢他,也许是昨天,也许更久。
一瞬清醒过来,我竟被这个想法吓得全身密汗涔涔,心跳仿佛会在下一瞬蹦出胸口。
如果青霄不喜欢我呢?那我该怎么办,还要继续留在闲人庄,和以前一